【让自己从画脸改脸擦脸画脸的怪圈中出来】
【避免“本来是想练习动作的画完脸就不舍得画身体了怕画错”的情况】
【简化脸部】
【提高画图速度】
【找到个人风格】
忍术学园的规矩,是午饭由食堂供应,但晚饭则是由各自年级在长屋自行解决。自然,让每个人每天都自己做饭的可行性并不高,于是包括五年级在内的大多数学年,都是采取的轮流当值做晚餐的方式。
“啊……说起来今天轮到我做晚饭了呢。”
中午在食堂吃着饭,原本和其他五年级一起聊着别的事情的苍宙瑠星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地说。
刚刚还在嘁嘁喳喳地各自聊天的五年生们一齐静默了下来。除了瑠星之外的所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战栗的目光,最终才由与瑠星同室的黑泷缘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你的委员会活动?”
“凪前辈说过能在正常时间结束,放心吧,耽误不了做饭的。”瑠星咬着筷子笑眯眯地说,全身上下毫无紧张感。
“别咬筷子,不像样。”缘条件反射地拍开了他把筷子放到嘴里咬的手,“你……嗯,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个,比如……外出采草药或者买药什么的……?”
“昨天迷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一排蛇,本来不够的蛇胆现在也够用一段时间了。”
除了瑠星之外的所有五年生的心声此刻产生了共鸣。
——四年绿组的月见里迷,我们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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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级集中在一起吃饭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喷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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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问题由谁来问,五年生们互相推诿了一阵,最后由最怕苦的五年绿组的吉野白川开了口:“那个……今天晚上,不是药膳吧?”
“嗯——”瑠星歪着头想了一下,“大家最近身体都挺好的,也没什么必要做药膳吧。”
我们有最低生存保障了!五年生们集体在桌子下面兴奋地握紧了拳头。那么接下来,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
“今天晚饭吃什么?”风太郎端着茶杯问得好像毫不在意,尽管茶杯在他手里抖得一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瑠星眨了眨没有高光的眼睛,回答得毫无恶意:“保密不是更有期待感吗?”
“我、我们想知道嘛!等不及啦!”
“就、就是就是!知道晚上有什么好吃的下午上课更有精神啊!”白川和狐太郎这两个体育委员会组连忙挤到瑠星两边一人拽住他一条胳膊,做出一副似乎很期待的样子。铁之助在旁边默默地肩膀抖得像筛糠,被白川一脚踢中小腿整个人钻到了桌子下面去。
“首先肯定是要米饭和味增汤啦,然后,嗯……盐烧鲑鱼和凉菜?晚上吃太多不好,保证营养就可以了。”瑠星掰着指头数菜谱,正巧这个时候,食堂的门口探出了本应已经吃完饭离开的六年级的身影。
“瑠星,来一下,跟你说说委员会的事。”
“好的,凪前辈!”瑠星应声后,端起了自己已经吃完了饭的碗筷,“那我先走了,我会跟凪前辈说晚餐的事委员会活动早退回来,不会耽误你们吃饭的,放心吧。”
五年生们挥手的挥手、回话的回话,以各自方式送瑠星离开。
正常来说除非有紧急事务导致委员会活动延长,否则一般情况下的委员会活动结束时间完全不影响回长屋做饭,根本不需要请假早退。……但那只是对于保健委员会所属以外的学生来说。忍术学园的九个委员会里,唯有保健委员会存在着晚餐当值时的早退制度。
但可惜的是,这并不够。
瑠星走后的五年生集中的大桌上,剩下的七个人齐刷刷地十指相扣手肘撑桌挡在眼前,也就是集体摆出后世所谓的“源渡POSE”。路过的后辈们面对这邪教仪式般的奇异景象都不由得纷纷绕路,但是五年生们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些。
“大家,听到了吧?”作为会计委员,习惯了主持场面的相泽大和首先开口,“米饭,味增汤,盐烧鲑鱼和凉菜。说明我们可以放心的吃,但是前提是,我们能看到它们被平安地摆到桌子上。”
其他人一齐沉重地点头,生病时保健委员会出品的养胃养生唯独不养舌头的药膳没人想在不生病的时候还要吃,但有一个迫切的问题是,保健委员的不运只在投入本职工作时才不会发动,换句话说,瑠星今天要做普通的饭菜,中途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不运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项。
五年生们再次陷入沉默。但沉默毕竟不能解决问题,用具委员会所属的城户弥佐左卫门和与野铁之助首先站了起来。
“从委员会活动回来之后瑠星一定会先回一趟房间,缘,麻烦你查一下从你们房间到厨房的路上有没有作法委员留下的机关。”
“交给我吧。”
“我和铁之助去彻底检查一遍厨房的安全状况。”
弥佐左卫门挽起了袖子,露出如同马上就要奔赴忍务一般的刚毅神色。在他旁边,铁之助也神色凝重地系好饭前摘下的头巾,似乎即将前往的是激战中的合战场而非长屋的厨房。
“米饭要用釜锅,味增汤用煮锅,盐烧鲑鱼要用烤网,凉菜的话需要容器,然后还有菜刀、案板和水火一类。在委员会活动之前我们会都检查一遍,但是……”
“但是保健委员的不运根本不是我们用常识可以避免的。你们尽好用具委员的责任就好,剩下的由我们来。”大和依旧维持着他的源渡POSE,“缘,你作为同室公开地盯着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如果他能答应最好。”
“没有问题。”缘握紧了双手,“瑠星同意我帮忙的可能性不大,他一定会说让我休息就行。但是没关系,我一定不会离开他三步开外,绝对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及时应对。”
“很好。下一个是白川。”
“在!”被叫到名字的白川举起一只手,一向嬉皮笑脸的他现在也是如同面对着一碗加了双份剂量黄连的药汤一般紧迫。
“你藏在厨房里,有碗盘子菜刀什么的要掉下来就趁瑠星不注意去扶一下。……不,等等,白川一个人恐怕不够。狐太郎,你也一起。”
狐太郎同白川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应许。
“虽然不想这么说同级……但是瑠星在医学和药学以外的成绩你们也知道,在专注于做饭的情况下,他不会注意到你们俩的。”
“但是……万一发现了呢?”
大和因狐太郎的提问而沉默下来。以保健委员为对手,“万一”确实是个绝对不可以忽视的变数。这个时候,风太郎默默地接上了话。
“就说……白川是来想看看能不能吓到人的,狐太郎……是被白川说动了一起来的。”
“这个理由好,按照白川的性格很有说服力。”大和点头应许,但是白川却慌张地摆手:“住手这个完全是我被灌药的FLAG吧!为什么不能是狐太郎想吓人然后我被他拖来!”
白川收到了六道含有“你反省一下平日里的言行再说话”意味的目光,只好放弃了挣扎。
“……好吧,我来就我来。”
“剩下我和风太郎,会以风太郎需要对照风魔忍术学校时使用的教材与这边的教材有没有出入,需要能摆下很多书的宽阔桌子而且又能随意说话的地方为由,到长屋的集体饭厅来。不去更宽阔的食堂的原因可以解释为怕打扰其他年级。铁之助和弥佐左卫门就说是屋里没人呆着没意思,出来找室友的就好。如果有用具委员会活动没修理完的东西也可以拿过来继续做,总之随便找个理由到饭厅集合。”
大和最终环视一周同级们严肃的神情,做出了总结性发言。
“日常维持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是忍者的义务,这也是瑠星自己经常说的话。”他伸出握紧的拳头,“一切都是为了不至于饿着肚子睡觉。——为了晚饭!”
“为了晚饭!”五年生们纷纷伸出自己的拳头,七颗攥紧的拳头默契地相互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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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你们能不能赶紧把餐具还回来?食堂已经要关门了。”围观了全过程的食堂大叔说道。
洛奇Mabinogi同好会!不接收洛奇英雄传角色。
月圆之夜☆马戏团
一期到二期的间奏
一块远古的大陆上,分部着五条矿脉,它们便是这个大陆上生命诞生的源头,而大陆的中心则是矿脉的起源,盖亚之石。这块大陆便命名为:盖亚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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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1、风格想仿灵魂献祭,可是废话真多
2、没啥文笔就是介绍一下背景
3、两个人的故事可以串起来看
4、串起来看你就可以看到作者的恶意了
Part 2 三月兔
这个故事发生在村子的另一面,是它沐浴在阳光下的另外一侧。
靠近森林的地方住着一对钟表匠夫妇。他们为人和蔼,膝下有一个小女儿,过得其乐融融。
他们是来到人类世界隐居的巫师家庭,操纵机械的能力赋予了令人包容的名义。他们的女儿从小修习魔法,又擅长草药,在村子里受到大家的欢迎。
直到那一天,她采药回来,发现整个村子都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消灭殆尽。
一个偶然路过的巫师决定收养她。那是个坏脾气的老头子,长久以来四处孤独地旅行。巫师没有后代或弟子就会失去传人,如今他年事已高,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他用最严苛的方式教育着少女。为了效率,他甚至向她灌输复仇的思想,告诉她只要学得够好,就可以替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报仇。
但少女所想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她的父母都是善良的人,早就令她懂得了冤冤相报的道理。用尽一辈子复仇又能怎样,生者陪葬,而死者永远无法醒来。
如果要努力,就干脆努力阻止这场灾祸。
少女在学院里认识了一个研究时间的旅行学者,她的灵感全都来自他那里。
她结合自己的魔法研制时间机器,并且尽可能缩小它的体积。逆转时间的过程很难一次搞定,为了宿愿,她必须要求自己往复穿越多次。
最终她邀请那位旅行学者帮自己完成实验,将时间机器的雏形强制埋入身体。那种高精度的机器由她直接操纵,再经由身体供能,便可以达到轮回数十次的目的。
收获是运算和控制机械的能力更加精密,而代价,则是付出了将近一半的肌肉与神经。
少女强行将自己变成了半机器。
她的思维方式开始变得奇异,对待生命的感情也在逐渐分离。她变得性格古怪且嗜好杀戮,哪怕一只小猫,也可以令她与身为同类的巫师反目成敌。
她戴上面具离开学院,继续着她的研究。她用从某个炼金术师那里得到的灵魂制造了机器人。那是个人身兔头的家伙,从打扮到称呼,都与当年帮助她的旅行学者一般无异。
她不能依靠别人,而是独自一人奔赴这场永无止境的战役。
事到如今她仍在不停地旅行,用各种各样的个体做着机械移植实验。单凭个体的魔法不足以驱动时间机器,她必须找到矿脉,找到一个稳定且安全的能量源。
三月兔永远停留在那个被埋葬的三月。
她的下一段时间,则要从正式相遇白兔公爵时开始算起。
————说明————
1、风格想仿灵魂献祭,可是废话真多
2、没啥文笔就是介绍一下背景
3、两个人的故事可以串起来看
4、串起来看你就可以看到作者的恶意了
Part 1 白兔公爵
故事的开始,是在一个贫穷的小村。
男人的妻子病逝,只留下结婚时带来的不足三岁的儿子。
男人对这个野种向来不管不问。而他后来迎娶的新妻子,则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折磨着他。
这么做的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她还不能明辨是非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指使他,带着孩子气的恶毒将他视作仆役。
逐渐成长的少年默默地忍受着一切,他的话语越来越少,眼中的冰冷也越来越深。
终于,去邻村参加聚会,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和女人,一起被撕裂在野狼的嘴里。
小公主骤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孤儿。
她的外公和舅舅拒绝收养她。少年的生父找上门来。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巫师,是拥有强大血脉的种族,凭借魔力,甚至可以只手翻云覆雨。
她看着自己正在收拾行李的哥哥,内心里头一次充满了恐惧。
但少年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我妹妹,我必须养育她。”
巫师学院的气候阴冷,四处黑灯瞎火,充斥着各种不可预知的危险。
受到孤立的人类少女在这里很快病倒。她从出生时就有先天性缺陷。知道实情的亲戚全都视她作累赘。他们不愿意照料她,甚至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她的脸。
只有少年还在拼命寻找拯救她的方法。他翻阅了大量的典籍:药物不行,就转而寻求魔物;魔物不行,最终便找到了时间。
也是,只要有时间,那么再严重的病痛也不算什么。
获得灵感的少年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少女。
而少女只是卧在床上,惊恐地,看着少年头一次变得狂喜的脸。
少年从小就是个不怕吃苦的孩子。他孜孜不倦地研究着,等到成年的时候,他终于做到可以成功地暂停一个人的时间。
可是那对他来讲还远远不够,他想控制时间,想要自由地调整它,想要将它的秘密全都握在手里。
他带被暂停过寿命的少女出来,到先前居住过的村子里,邀请她参观一场比时间本身还要宏伟的博弈。
实验开始,少女瞪大眼睛。
她看到整个村子都被矿脉带起的洪流淹没,看见每一个人的时间都被生生从身体上剥离,看见侥幸逃出的村民被三只魔物四分五裂,看着她并无血脉关系的兄长,看着他眼底有如寒霜般的表情。
她后悔,因为他疯了。长久的压抑生活吞噬了他的情感与本性。他并不爱什么人,当然也不爱她。他留下她的理由只是责任,或者说,是出于某种近似命运般的报应。
她拖着太过孱弱的病体从他身边逃跑,思考与理智都被恐惧吞噬得无可救药。他微微笑着并不追赶,直到距离太远,停滞效果解除,她蓦地倒地,像条爬虫一样艰难地喘息。
一个凭空出现的老人停在她身边,他带着数十条苍白色的龙形机甲,眼里是俯瞰蝼蚁的表情。
“蠢货。”他说。
【日文原题】
01:侵されない黒
02:誘われる赤
03:揺るぎない青
04:飲み込まれる緑
05:照りつける黄
06:もどかしい空
07:崩れ落ちる茜
08:ひとひらの灰
09:溢れだす藍
10:解き放たれた鶯(うぐいす)
11:数え足りない梔(くちなし)
12:紡がれる朱
13:触れられない藤
14:滴りはじめる蜜
15:染められる白
【题目来源】
http://shirayuki.saiin.net/~p-b/non_useful.html#4
【创作规则】
题目成套不可拆分,顺序不可更改,完成顺序可随意,不可与其他题目混合,需标注题目来源。
【群主自汉化】
由于和色分类细腻,日语用词也很微妙,所以以下是仅供参考的汉化:
01:不被侵犯之黑;
02:诱惑之红;
03:难以动摇之蓝;
04:吞噬之绿;
05:灼热耀眼的黄色;
06:焦躁骚动之空色(天蓝);
07:崩落的茜色(暗红/桃红);
08:片落之灰;
09:满溢的靛蓝(深蓝/蓝灰);
10:被解放的莺色(茶绿色);
11:数不尽的梔子色(橙黄色);
12:绵延的朱红色;
13:不可碰触的藤色(淡紫色);
14:开始滴落的蜜色(橘黄色);
15:侵染之白。
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
沉穩而堅定的腳步聲,是只屬於我最愛的你的聲音。
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特地為你準備的禮物?為了迎接你的歸來,這座山今天也保持著你最喜歡的美麗顏色喔。
*
“——唉……”
第一次踏入的這座山,目所能及之處都是層次不一的綠色。新綠濃綠淺綠翠綠層層疊疊,綠得發黑的灌木叢與新綠的野草,樹木軀幹上爬滿青苔。鋪天蓋地的綠色近乎暴力,讓人切身感受到夏天的到來。
老人歎了口氣,拄著手杖慢慢走進深林,灰色的背影很快被淹沒在一片蒼翠之中。
說是山林,曾經似乎也是有人住過的。被雜草和青苔侵蝕得看不出原樣的石板盡忠職守地排成一列,拼命想要證明自己曾經是一條道路,走在石板路上的老人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一次,細心地用手杖撥開瘋長個不停以至於盤繞在道路上成了天然絆索的鳶蔓。杖尖輕叩石板的聲音與皮鞋堅硬的鞋跟踩踏石板的聲音在深遠幽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響亮,引來一陣又一陣的回聲。
叩。踏,踏,踏,踏。叩。
叩、踏、踏、踏、叩、叩、踏、踏。
踏、踏、叩、踏、踏、踏、踏、嗒。
* *
你最近出門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這一次也走了好長的時間啊,等你的時候又沒有別的事情做,等得好無聊。
啊,不過我也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哦!你喜歡的植物我都有好好澆水,我們的小屋我也有每天都打掃,還有,那個……
啊,真討厭,你又沒在聽對吧?為了報復你,我要從背後嚇你一跳喔!
你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我現在就過去哦。
看到你的背影了。我要偷偷跟在你後面,然後蒙住你的眼睛大聲問“猜我是誰”……
……
那個,是你吧……?
* * *
老人已經不知在廢棄的石板路上走了多長時間。一開始只是因為看到道路的痕跡覺得好奇而走了上去,不知不覺間就順著道路走進了山林的深處。道路上依然時不時出現瘋長的鳶蔓,揮動手杖和挪動腳步似乎都成了和自己意志無關的機械動作。一個奇怪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之中。這條路想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或許不是這條路,而是山林的傑作。層層疊疊的綠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道路的兩側擠壓而來,讓人怎麼也提不起離開道路的念頭。
深濃淺淡的綠色像是一個擁有統一意志的巨大集合體,引誘著行人不斷往更深更深的地方一路走去。
踏、踏、踏、嗒、踏、嗒、踏、嗒、嗒。
皮鞋的聲音里混進了其他的聲音。輕微得幾不可聞的,木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越是向前走,路邊的植物體型好像就越大,無論木本或是草本,富有光澤的巨大葉子仿佛在誇示自己非同一般的旺盛生命力。
巨大的綠色植物和,緊緊跟在背後的細微木屐聲和,逐漸變濃的,臭氣。
老人似乎已經放棄了用手杖清出道路,重重踩在道路中間的一盤鳶蔓上,卻猛然失去平衡趔趄了一下。也不知走了多久,石板鋪成的小道唐突地徹底消失在草叢之中,老人以跟自己溫厚形象完全不符的粗暴動作一把扯開道路盡頭蔓生植物組成的垂簾,一間已經破舊不堪的小屋出現在眼前。
從道路的盡頭到小屋門前的一小塊空地上,新舊不一的肉塊和骨骸。
因為是夏天,所以植物都長得郁郁蔥蔥,肉塊也比較容易發臭呢。
明明是夏天,這座山上卻聽不到一點蟬鳴的聲音。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沒有一絲微風。
——沒有綠色以外的任何顏色。
“我雖然喜歡嚇別人,卻不喜歡被別人嚇啊,就算沒嚇到也一樣。”
“你不是駒野先生,你是誰啊啊啊啊啊!?”
平靜地這麼說著轉過身的老人的聲音,跟女子尖利的悲鳴重疊在了一起。
* * * *
粗壯的鳶蔓騰空襲來,轉瞬之間就將老人包裹得嚴嚴實實。質地上乘的西裝在越收越緊的藤蔓之下發出一陣讓人不太愉快的悲鳴,透過包覆住面部的藤蔓的些許縫隙勉強還能看見一些模糊的景色,一個穿著綠色和服的女性的人影踉踉蹌蹌地朝自己走來。
“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礙我和駒野先生?”
女性悲傷地哭訴道。
看不清楚她的臉,不過聽聲音她好像哭得很傷心。站在自己面前抽泣著控訴世人不公的女性,簡直就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受害者。
“才不讓你們得逞……才不讓你們阻礙……我們……”
即使透過藤蔓的縫隙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殘破不堪的和服袖中伸出的森森白骨。
咔嚓。
* * * * *
從和服的背後直直插出的錫杖被緩慢拔下,乾枯的黑色長髮和已經腐爛的布片像是被推倒的紙牌塔一樣啪啦啪啦地散落一地,直到剛才為止還維持著人類外形的骨骸與纏住老人的藤蔓一同碎裂崩塌。老人隨便揮了揮比他還高的錫杖撣掉上面的骨片,摸著下巴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這又是個什麼故事啊,好像很有趣……啊,不對,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過了多長時間了……”
在妖異中我可算是比較守時的類型呢!曾經這樣自誇的大天狗難得有些慌張地抬頭確認了一下太陽的位置,然後還未來得及變回原形就展開翅膀飛向了山頂。
“唉,我只是想喂個貓啊……”
嗒、嗒、嗒、嗒、嗒、嗒。
木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
只是跟剛才的不一樣,清亮而高亢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跟很高的那種木屐。御津坊盤腿坐在地上支著下巴看一雙戴著金環的貓耳從石級之下逐漸顯露出來,然後是金色的眼睛,帶著綠色條紋的圍巾……
“呸,怎麼又是綠色。”
“哎呀,津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與其說是穿著木屐不如說是踩著小型高蹺的貓對他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也不知是沒聽見他剛才的罵聲還是故意無視。御津坊突然覺得有些無趣,聳了聳肩掏出一壺酒。
“來喝,這可是靈山的秘藏酒。”
“津先生還是老樣子不聽人說話啊。”
“你不也是老樣子到處飄來飄去也沒個定處嘛,不提前占一卦還真是找不著你。所以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這裡是有名的兇山,所以有些好奇罷了,雖說剛剛走了一遭也沒什麼,看來又是些空穴來風……”
“啊——行了,快給我講你又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我要無聊死了——”
“……所以說,津先生真是老樣子完全不聽人說話啊……”
* * * * * *
這一次也走了好長的時間啊,雖然我完全沒在等你就是了。
啊,不過昨天突然想聽旅行的故事了,所以算是想了你一天的時間。別抱怨了,反正我也是幾十年一百年才會想起來一次,就當是你倒霉吧。
這次也會讓我聽到,有趣的故事吧?
這座海邊小村的背面有一個很小的港灣,聽說當地人都叫它無風岬。
水深得直到離岸很近的地方都看不到底,但是完全沒有水草或是礁石,平靜的水面透出一種潔淨水質特有的清澈的藍色。
話雖如此,村裡的人卻從來不到這裡取水,就連漁民歸港的時候都會繞一個巨大的圈子,寧願逆著洋流用木槳划船也要從村子正面的海灣入港。
為什麼不能靠近那裡?
因為那個港灣很不吉利喔。
不是不想從那邊走,是根本沒辦法在那邊開船。只有那個地方既沒有風也沒有洋流,不管是陰天還是晴天,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那片水面永遠都是那樣,永遠都泛著寶石一樣的碧藍色光澤。有一次海上刮了颱風,有一次近海起了赤潮,可是不管一線之外的大海再怎麼變化,只有這個港灣像是被凝固了時間一樣,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泛起。
老先生哦,要坐船的話應該往那邊走啦。不好的話我就不說了,那邊真的很邪門的,還曾經有水鬼的傳說咧。
怎樣的傳說?
啊?好像是說一個姑娘跟海里的妖異相愛了,但是人的壽命有限,姑娘死了之後那個妖異也一直在找愛人的替代品什麼的……
皮膚黝黑的村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還是不太放心的樣子,離開的時候還在一步三回頭地確認西裝革履的老人有沒有走回正確的方向。
他是真的相信那邊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灰髪老人一直目送著村人的背影走遠到不見,才轉過身重新邁出腳步。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人走過的小道長滿了雜草,偶爾裸露出的泥濘上,皮鞋的鞋印不知為何逐漸變成了木屐的痕跡。
“喂,出來。”
因為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任何回應,所以他隨手抓過一塊石頭砸進了水裡。沒有水聲,也沒有濺起的水花,甚至看不見一絲波瀾。有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石頭就這麼沉入了碧藍的水面,連一個氣泡都沒冒出來。
感覺有點不爽,所以就把帶來的書全部扔進了水裡。碧藍的水面依然清澈而平靜,就像從來沒有經歷過異物的侵擾一樣。
“出來啊,你死了嗎?”
“……總算是還活著吧……”
第二次喊話的時候水面終於出現了變化,一個皮膚蒼白的年輕男子抱著剛剛扔下去的書唐突地浮出水面,鈍銀色的長髮和硬革裝訂的書本上不可思議地沒有一點濕氣。男子的聲音和表情也沒有一點起伏,像極了他身處的那片奇妙的水域。
“……這次是舶來的書啊。”
“偶爾換個口味嘛。你看過?”
“海上的……商船出事的時候,撿到過類似裝幀的書。”
“這樣嗎。我在店裡看到覺得有趣就買了而已,是講魚的故事誒,有沒有覺得很親切。”
他本來以為男子至少會皺一下眉頭,但男子只是毫無感情地將視線投向了書頁。在男子看書的時候他就不出聲,這好像是兩人之間不知什麼時候達成了的不成文的約定。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男子合上書頁抬起視線,裝幀精美的硬皮書又一次無聲無息地滑入了碧藍的水面之中。
“最後變成泡沫了啊。”
毫無前置的發言。御津坊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本故事書里主人公的結局,於是含混地點了點頭權當回應。男子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失禮舉動,面無表情地仰向浮了起來,隱約露出水面的腰際以下覆蓋著銀白色的鱗片,鈍銀色的長髮沒有漂在水面上,而是直接沉了下去。
“哈哈,泡沫不錯啊,你要不要也來點?配上這個顏色應該挺好看吧,幾百年住在同樣的地方你也不嫌膩。”
“……她說她喜歡晴天時風平浪靜的海面。”
男子的聲音毫無抑揚,跟水面一樣碧藍色的眼睛睜開了一瞬間又像適應不了太陽光線一樣微微瞇細,眼神也跟聲音一樣感覺不到一點生氣。
“如果可以跟她一起死掉就好了,可是她說不想我死。”
因為聽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所以御津坊也只是撐著臉沒有回答。數百年的時間里,能聽他說這些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了吧。
“如果她在哪里輪迴轉生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死了?嗯……其實輪迴轉世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我哪知道,那是真正的神佛管轄的範圍。”
“跟你許願有沒有用?”
“開什麼玩笑,你又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我才不給這種死小鬼實現願望。”
人魚輕聲說了句“也是”,重新沉入水中,只剩腦袋還浮在水上。崖上與水中的兩人就那麼沉默了一會兒,崖上的天狗像是突然失去了興趣一樣站起身來變回了灰髪老人的模樣。
“津先生,我其實比較喜歡暴風雨的海面的。”
“我知道。”
人魚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做出一個微笑的形狀,淡到不是相處過幾百年根本看不出來的笑容在清秀的臉上稍縱即逝,人魚馬上又恢復了原本的面無表情,閉上眼睛慢慢沒入水裡。
“好想變成泡沫啊。”
聲音輕得像是一聲歎息,他再轉過頭去看的時候碧藍的水面已經平靜如初,甚至連一個氣泡都不曾留下。
對美麗的妖異一見鐘情的人類少女,近乎瘋狂的迷戀在她死後竟然化作了無法掙脫的咒縛。被層層束縛的妖異無法死去也無法離開她最愛的那片景色,日升日落數百年,恐怕就連絕望的感情都已經徹底風化,只留下一個蒼白的空殼了吧。
“……現世即地獄。”
御津坊走到泥濘的小路前面,最後一次回頭看那片港灣的時候天已經陰了下來。是夏季特有的驟雨。染成了墨色的海面被密密麻麻的雨腳打出層層疊疊的細密漣漪,那一灣水面卻依然是風平浪靜的碧藍顏色。老人在原地駐足看了一會兒,瞇起眼睛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繼續活下去吧,因為我想看結局呀。”
“……?你最近是不是受傷有點頻繁?”
坐在對面的染谷低著頭沒有回答。
如果狩津沒記錯的話,在那個莫名其妙的突然告白之後的一段時間,染谷身上的傷口數量的確是明顯減少了很多,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幾天又開始突然增加……該不會是又有了新的“戀人”?
“……”
……問不出口啊。
狩津有些困窘地給最後一處傷口貼上濕布,染谷立刻倏地站起來走向了門口。這幾天她跟之前判若兩人,每天來保健室處理傷口卻基本都不怎麼跟狩津說話,雖然就狩津來說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如果那種態度跟傷口有關係的話,作為老師不能不管啊。
“麻煩的小鬼……”
狩津在空無一人的保健室里揉著太陽穴小聲罵了出來。
想著明天保健室沒什麼人來的話就去打聽一下染谷的新交往對象是什麼人,結果第二天第一個來保健室的就是染谷。從制服的袖子里延伸出來的醜陋傷口,順著手腕滑過掌心最後從指尖不斷滴落的,新鮮刺眼的赤色。
“怎麼回事!?”
染谷的雙肩顫抖了一下,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控制住怒吼的音量。星星點點的赤色痕跡從保健室門外一直延伸到染谷的腳邊,在潔淨的地面上滴成了小小的一灘。
“狩津……老師?”
映在染谷眼裡的自己,沒有了一貫的笑容。自己臉上有些扭曲的表情看起來異常陌生,反而是染谷的表情給他一種不能更熟悉的感覺。
——名為“恐懼”的表情。
“……抱歉。我不喜歡看到別人受傷。所以呢,這次是被哪個人渣弄傷的?”
狩津煩躁地撩開遮住視線的前髪,這麼多天一直沒能問出口的問題不知為何輕而易舉地衝口而出。赤色的粘稠液體還在從少女下垂的指尖緩慢滴落到地上,簡直就像是被地面吸引著往下掉一樣,他忍不住這樣想。
處理傷口的時候染谷小小地慘叫了一聲,不知是因為這次的傷口實在太深還是因為狩津用力過猛,不過看起來好像是後者。狩津嘖了一聲集中精神調整了力度,對面的少女似乎因為自己罕見的不耐煩態度而不安了起來。
“……狩津老師。對狩津老師告白之後,我沒有跟任何人交往哦?雖然沒想到老師會嫉”
“那這是誰弄的。”
“……那個”
“你嗎。”
“……”
雖然染谷還是一如既往地找錯重點,但這次他沒工夫理會幻想少女的自我滿足解釋。給傷口做完最後的處理,貼上紗布纏上繃帶,坐下來的時候狩津啪唧一聲踩到了那灘赤色的液體,無法抑止的不快感與煩躁感。
“什麼都沒有的話,這幾天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月刊的戀愛占卜說,進攻不行的話就後退試試……”
“為什麼搞出這麼大的傷口?”
“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
“到底為什麼……,………………,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傷口這幾天不要碰水。”
到底為什麼要每天每天這樣執拗地傷害自己?
因為知道了答案,所以狡猾的大人連回答的機會都不給她。狩津半是強制地把欲言又止的染谷推出保健室,回身鎖上門,然後頹然癱倒在了辦公桌旁。
淡淡的鐵鏽味充滿了整個保健室,他卻沒心情打掃。只要一閉上眼睛,鮮血滴落的樣子就如在眼前,赤色的鮮烈軌跡深深烙印在本該已經看不見東西的左眼眼底。
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著一樣,飛蛾撲火一般的,赤色。
“………………麻煩的小鬼。”
如果要用一個顏色去形容那個女孩,我想應該是黑色。
從第一眼看見她開始,我就忍不住一直這樣想。雪白的皮膚和隨處可見的校服,刺眼的包扎的痕跡,明明除了那一頭長髮以外,那個女孩似乎哪裡都跟黑色扯不上關係——
但我還是會將她和黑色聯想到一起。
拒絕一切的、吞噬一切的、包容一切的,空無一物的黑色。
也許對只見過幾面的女生下這樣的評價的確是不太禮貌的行為,但我相信我的直覺應該不會出錯。比起九十九神高統一的粉色矢絣制服,我想黑色的長裙說不定更適合她。配上赤色綬帶和同樣黑色的革靴,更能襯出她溫柔內斂然而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同年的友人不屑地對我說,那只是存在于我幻想中的她而已。
染谷那傢伙可不是你想的那種聖女哦?別說什麼溫柔內斂了,你知道至今為止有多少男學生被她玩了之後像丟垃圾一樣甩掉嗎?凜然不可侵犯?開什麼玩笑,看見那傢伙身上的傷了嗎,不是被拋棄的男人干的就是被搶走男人的女生干的,聽說還有些是她自己弄的,很惡心吧?別被騙了,她就是個長得好看點的瘋……喂,你有沒有在聽?
我當然有在聽。
你還知道其他有關染谷的事情嗎?什麼都好,繼續講給我聽。我認真地對友人這樣說。
而友人對我露出了像是看什麼怪物一樣的眼神。
現在想起來,說不定從第一眼見到她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落入了無可救藥的陷阱之中。
每次聽到她的聲音,心臟就會漏跳一拍。每次見到她的臉,就會想要再了解她多一些,每次聽到周圍的學生說她的壞話,某種揮之不去的違和感就會越積越多。
染谷……清子。
同級的學生眾口一詞地說你不知廉恥,玩弄人心,但是在我看來,你只是在拼命彌補自己和其他人之間的空隙而已。不斷嘗試、不斷受傷,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成功走進你的內心。
我喜歡上了這樣笨拙又可愛的你。
喜歡你被風吹起的長髮,喜歡你抬起袖子遮住嘴角的優雅笑容,喜歡你微微下垂的眼角,喜歡你的一舉一動,喜歡構成你的每一個元素。最近你身上的傷似乎變少了,看來你跟現在的戀人關係還不錯?最近感覺都沒怎麼看見你,你課餘時間都去哪裡了呢?
友人說得沒錯,我好像已經是重症了。
所以會忍不住想得更多。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是我的話,我會保護你不受流言蜚語的攻擊,也不會因為一點小事懷疑你,更不會隨便對你動手。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能讓緊咬著你不放的黑色影子慢慢淡去的。我跟那些只看外表的淺薄男生不一樣,跟我在一起你才會比較幸福。
所以今天,我決定向你告白了。
我想你應該是不會拒絕的吧?之前我已經問過好幾個人,你現在沒有正在交往的男友。只要我鼓起勇氣說出口——你應該就會高興地答應。高興地,露出可愛的笑容……
“……不好意思。”
然而我朝你邁出的第一步,卻被一個巨大的黑影阻止了。比我高出一大截的白衣男人看起來完全沒有在用力,卻只用一隻手就牢牢按住了我的肩膀,力道之大甚至不容我移動半步,我只能看著你從我面前飄然而去。
“你是……這學校的學生沒錯吧?看你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躲在墻後面……雖然感覺有點小題大做,不過職務上還是要問一下你在做什麼……跟我來一下保健室。”
九十九神高的養護教諭看著眼前這個不知為何像看著殺父仇人一樣看著自己的男學生,困擾地抓了抓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