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西奥多......
注:本文为西奥多的创作者露薇所写,应一些原因导致代发...
这是西奥多和维尔涅斯待在红河城的第二天,这天天气不是太好,却挡不住西奥多拉着维尔四处跑的激情。于是,西奥多叼着维尔买的松饼,在大街小巷里闲逛。
几点雨滴落在她们头上,西奥多往四处扫了一眼,拉着维尔推开了希弗铁匠店的门。然后在维尔涅斯的一脸惊恐中热情地对正忙着擦锤子上的血的希弗说:“嘿,希弗・史密斯,潜行于黑暗中的利刃。上天落下不合时宜的泪水,能否借屋檐一避。”
希弗准备好的笑脸凝固了,心说怎么又见到这个疯子,脑子飞快运转应对:“进来吧,等雨停了再走。” 见她们仍背对着玻璃门站着,连忙搬来两张由破铜烂铁七拼八凑做成的小凳,“来,坐坐坐。”
维尔涅斯踌躇着,仍紧张地靠在门上。西奥多却把希弗的锤子和自己的骑枪并排放在一起,蹲在地上细细研究起来。希弗有点沉不住气了,“我说大诗人啊,我这把锤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就把它还给我吧。”“不不不,作为瓦尔基里的灵装,你的锤子也有与众不同之处,比如说这里……”
希弗露出狰狞的笑容,维尔涅斯仍靠在门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她又弯出了好看的眯眯眼:“大诗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一定是个很好的素材。” 果然,西奥多眼睛发亮地拎着两把灵装坐到了希弗准备的小凳上:“那太好了!说来听听。”
在鱼龙混杂的红河城里,有一座专为瓦尔基里准备的竞技场。它叫 “瓦尔哈拉”,位于宽阔的地下。它的竞技台被一座经过特殊加工的八角笼所围,穹顶悬挂的巨型屏幕确保每位观众都能捕捉到笼中的残酷交锋。血注严密地监管着这里,在必要时会介入战局。瓦尔基里们用自己的灵装搏斗,或是用大量租金从血注中借来强力灵装。瓦尔基里们殊死搏斗,用鲜血浇灌胜利。
维尔涅斯对故事本身并无兴趣,她在意的只是希弗的目的。希弗讲述时不断在铺里打转,终于找到了机会把锤子拿回来。维尔涅斯紧握剑柄,西奥多却高兴地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我喜欢瓦尔哈拉竞技场这个概念,这场决斗本身的概念。它富含神话象征意义,是虚构与现实的完美融合,就像瓦尔基里这个概念一样完美。瓦尔基里们在战场上殊死搏斗,观众们以她们的灾祸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们祭献自己的鲜血,浇灌出残酷的生命之花。”
希弗听着头疼,只得赔笑道:“这个竞技场我去过好多次哦,要不就带你们去看看吧,正好现在雨停了。” 维尔涅斯见状才把握剑的手放松了一些,背转身推开了门。
正值黄昏,夕阳缓慢地沉入地平线下,她们一行人也穿行在红河城复杂的地下空间中。决斗场早已坐满了人,西弗似乎跟这里的护卫很熟,不费什么工夫就弄到了几个视野好的的位置。
西奥多仍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广播声响起:“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来到第 N 届瓦尔哈拉决斗大赛,今天参赛的瓦尔基里是来自英国的赫尔维尔特和神秘冷酷的悬铃木。比赛 3 分钟后开始,大家准备好了吗?”
希弗不怀好意地笑着,在比赛的途中被工作人员叫走了。维尔涅斯赶忙坐到西奥多身边的位置,只见西奥多看比赛看得入神,手上却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激烈的战斗被她拆解为一招一式,付诸笔端。
“好了,现在有请我们热烈欢迎三年前从无败绩的瓦尔基里回归,她的名字是海因里希,她的钢刃也还如往日般锋利。那么,谁会成为她的挑战者呢?以她的规矩,决斗是殊死搏斗,不死不休。富贵险中求,奖品是一张两百万美元的支票。”
人群沸腾起来,维尔涅斯紧张地望向一如往常般奋力写作的西奥多:“我记得决斗比赛是不能以任何形式记录的,而这场决斗却没有提这样的规则,是规则更改了还是……?”
话音未落,一位守卫打扮的瓦尔基里就上台拿走了话筒,聚光灯一下子聚集到了西奥多身上。“决斗场规则第四条 —— 禁止以任何形式记录决斗。这位拿骑枪的瓦尔基里严重违反了规则,罚强制参加决斗一场,本次决斗取消临时改成的输了就服侍宾客的规矩,改为以前的殊死搏斗。西奥多小姐,请吧。”
西奥多对着灯光和摄影机露出大大的笑容,维尔涅斯抽出灵装挡在她的身前,剑刃一下子变得锋利无比,只见她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是第一次来参观,而广播并没有通知我们决斗场的规矩,观赛中也无工作人员出声提醒。请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我们手上的灵装。”
人群如达到沸点的滚水,骂声与议论声此起彼伏。西奥多绕过维尔涅斯,走到摄像机前道:“这是个伟大的转折,为我的故事添上了华丽的一笔,相信接下来的决斗会是读者们最喜欢的章节。”
她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走上竞技台,对海因里希敬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海因里希有一头乱七八糟的金色乱发,戴着白色皮革做的面具。一身笔挺的西装勾勒出她苗条的身形,手上的钢刃锋利无比,杀气如河涌中的暗流,不断涌动着。
开战了,只见西奥多骑枪一点地,转手甩了个枪花制造出一股小型飓风,枪刃裹着旋风就向海因里希袭来。海因里希闪身躲开,身形一闪不见了。只见铡刀的锐利银光一闪而过,西奥多跳到一边,铡刀重重地砍向她刚才的位置,却在半空中收住了。海因里希顺着刀势斜转劈来,西奥多用骑枪划了风阻挡下一击。海因里希从地面拖扫铡刀拦腰劈向西奥多,却也被她的骑枪迎面挡下。
三轮进攻都落空,海因里希的进攻明显缓慢而谨慎了。在她进攻的间隙,西奥多在风阻的掩护下发起进攻,挺着骑枪直取海因里希要害,海因里希连忙用钢刀隔挡,如此几回合后,她出刀逐渐凌厉而迅捷,逐渐化作一道残影。
让她惊讶的是,西奥多居然把每一刀都精准挡了下来。她进攻的速度不快,但她的防御除了灵装骑枪还有风阻,一时间竟无法突破。
然后,西奥多骑枪飞快舞动,竟制造出了一个小型风场,风场沿着防守时骑枪划过的痕迹向她袭来,她闪身躲开,巨大的铡刀却躲不过这一劫,脱手飞去。
西奥多趁她捡刀的时候,挺着骑枪冲上去直击她的要害,然而吃了亏后的海因里希身形如闪电,一下子不见了。只听呼呼风声掠过,大铡刀从半空中劈下,西奥多只堪堪用骑枪一挡,刃气在她手臂上蔓延开来,竟成了延伸到肩胛骨的一道大裂口。西奥多惊讶地开了一个强力风阻护体,掏出了平时心爱的笔记本。
“只能试试这个了,对不起了,老伙计。”
她把笔记本的书籍撕开,挥散成漫天的纸张。她低声念了一句诗,刹时间,风阻扩散开来,写着诗句的纸向八角笼顶飞去,化成了万个锐利的刀锋,向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斩击她的海因里希袭去。
海因里希被击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西奥多强撑着向她走来,肩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她使尽全身力气,用骑枪贯穿了她的心脏,然后悲伤而又落寞地走向场外。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维尔涅斯搀扶过她,说:“你还好吧,那一刀怎么这么重,要我背你吗?” 西奥多摇摇头,“这个不重要,我的诗集啊,我写了两年的,就这么毁了啊!” 她说完这句话后脱了力气,倒在维尔肩上,维尔无奈,只能背起她。
观众和工作人员让出一条道,但议论声仍鼎沸,西奥多觉得她们像走在被劈开的大海的陆地上。“明天就是你的决斗比赛了,到时候我一定为你写篇新的。”
维尔涅斯抽了抽嘴角:“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帮你把那张支票拿回来再说。”
Vol.244【污染】
作者:【十二招】萝卜
mode:无声
我哥死了,被装在十毫升装的防护瓶,和三位队友一起。我哥,一米八几的高个,现在居然可以揣兜里。把他们捧起来的那刻,我恍惚得想吐。
徐队给我派了任务,要我带哥和队友出发,做投放任务。队长像往常一样少话,嘱咐完三点事项和路线,就让我走了。我驶远,回头看了一眼狭长的基地。生者和死者没什么不同,都是被装在某个森严的容器里,这样想,不知道是“我哥的死生都一个样”,还是“我活着宛如死亡”哪一个念头宽慰了我。
我打算不走最近距离的污染地,而是去趟海湾区,我们以前老家那儿。习俗因为代价高昂而不断衰落。我仍认为灵魂应该送到家乡的风里,哪怕风已浑浊,肉体无法归根。开车的时候,我注意力老忍不住在兜内,差点撞上一座小废墟。“有的污染物会保留些许心智,对外界环境作出反应,切记,它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同胞。”徐队的嘱咐对我来说反作用更大,我太希望我的口袋里突然有点小动静。平时能冷静猎杀他人变成的污染物,换成自己的亲人友人,人人心里有一个坎。徐队说过,当我过了这个坎,我就够格当小队的新队长了。我不想太早当上新队长,看来我哥和我的前辈们很希望,因为他们一动不动,仿佛向我保证,他们已是最低级的污染物,最安全的实验品。
晚上睡车里,我做梦了,梦里,我在吃绿舌头,绿舌头透亮亮的,清晰得很,我哥的脸却糊得像有百十只雪糕融化在上头,黏黏地滚动着。
我问他:“哥,如果二十四小时以后,就要去死,我们该去做什么?”
我发自内心地问他,十四岁的我鼻炎不好,考试不好,爸爸妈妈也不好,死对年幼的我有莫大的吸引力。锄地锄出金龟子的幼虫,我会呆呆地看很久,看它们晶莹剔透地蠕动,挣扎,再以“害虫”的判断来上一锄头。上初中的我,对任何命,对我自己的命也是这个态度,命被暴晒在泥地里,我站着观赏它,死只需要一个定性,一下锄头。
我哥正正面面瞧了我一眼,他的脸还是糊糊涂涂。他给了我一个脑瓜,软得像一滴奶油滴在我的额头上:“川儿,你嫌我抢了你想吃的冰点,想咒我死是不?”他转身摸了摸他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大堆钱,我接过钱,钱在我手里融化,黑黢黢的一坨。“如果今天要去死的话,咱们就小卖部把冰柜里的冰点都买来吃了吧。四支四支地买!别一下子买太多,容易化了!”
我出门买雪糕,结果买了个世界末日回来。世界末日有四种口味,是黑巧克力味,黑巧克力味,黑巧克力味和黑巧克力味的。四根雪糕直直吃到我的胃里,把我的胃冻成了防护瓶。
我惊醒了,下意识摸了摸我的口袋,污染物还在。回忆了一下梦,主要是想回忆好久没吃到的绿舌头和我哥。梦里我哥怎么会是雪糕脸?我思索了一阵,突然又觉得,他好像本来就是一张雪糕脸。或者因为他太喜欢雪糕,所以他本来就是一只雪糕?“污染物母体完全吸收个体前,个体存于世界的概念会逐渐消解,最后,哪怕是至亲者的记忆里也不会存在生者的身影。”徐队的嘱咐扎了一下我,我反应过来,连忙开车。也许在我的认知里,不需两天,我口袋里的就只是一瓶污染物了,我没有送污染物落叶归根的必要,我想送的是我哥。
海湾区沿途的风景就像是炸毁的焦糖工厂,黑色的粘液搅着浓稠的浪花。房子是海,车道是滩,冒泡的树木是贝壳。我的投放任务很简单,找片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把防护瓶丢下去,它会被污染吸入,撑得越久,就越能定位到母体的位置。这就是我们收集队友的尸骸,看着他们转化,不给予他们安宁归宿的原因。我掏出了瓶子,十毫升黑色液体,是我已经想不起名字,想不起容貌的哥和队友们,他们的死只需要一个定性,一下抛出。
“最后,执行任务时,要凝视瓶子。”
终于做到这一步,我理解了徐队的忠告,瓶子一下子被污染物吞噬,记忆像死去的海绵般萎缩,爆裂时又翻起浮沫,我锄出了金龟子幼虫,但没砸下锄头,雪糕不是黑巧克力味的,最好吃的雪糕是快融化的雪碧味的——什么人剩了半袋给我来着?
我好像送了几位重要的人回到故乡的家,海的怀抱里,仿佛回到数亿年前只有大海的星球。我不会记得他们了,因为我们无可救药的相遇本就应该在数万亿年前,或者数万亿年后。
“全……全押!我全都押上去!”
“喂,你这该死的怪物是不是出千了!”
“老板~再来一把嘛,今晚手气这么好,嗯?”
希弗晃悠着手里的锤子,从拐角处探出头来,又瞄了一眼远处赌桌上的纸醉金迷。筹码哗啦啦,酒杯叮叮当,嬉笑,咒骂,无数沉溺于金钱中的赌客在此肆意歌唱着运气的女神,声音在希弗所在的走廊都清晰可闻。她缩了回去,继续在走廊里踱步。自从各路瓦尔基里集中涌入红河城以来,赌场里的人流只增不减,凯莱布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把脚踩在桌子上,扬言要趁机大赚一笔。结果那不得好死的大裂隙就这么巧合地出现在了凯莱布的命根子上。她还记得凯莱布在会议桌上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还有那三辈子也整理不完的骂人话,哎呦,真是好风景。
如果忽略之后骑士团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往赌场地下跑,导致凯莱布一连好几天都跟炸了毛一样紧张兮兮,一碰就爆,那这确实还挺有趣的。后来凯莱布好像找到了什么完美的方法一样,紧张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还开始时不时往骑士团那边跑,好像一下子改邪归正了一样,前后态度转变之大真是令人始料不及。希弗乐着从装饰用盆栽后走了出来,盯住了前面蹑手蹑脚的骑士团成员,削弱了自己的气息,拎起了锤子。这么说来,那天那个自说自话的作家说的还真没错,血注既需要那种粉饰自己的大人物……
也需要她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叮,当。血迹斑斑的锤子精准落在后脑,一下,两下。咚,啪。清脆的声响被血肉的粘腻声音替代,一声,两声。像这样自己为是,不听指挥,认为自己单枪匹马能解决一切的年轻骑士,骑士团里大概是一抓一大把的,像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一把还看得过去的灵装……希弗满意地收下了这把短剑……还会有一身漂亮的制式装备……希弗欢快地收下了这身盔甲,把头盔丢到一边……当然也会有一个不算很瘪的钱包,希弗一并揣到了兜里。她把自己的作品丢进角落里的黑色塑料袋里,又把尸体拖到小房间内等待专人处理。像这样的人正是希弗暂且搁置自己工作,前来赌场当保安的最大原因。
血注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但那样的人往往会被凯莱布撕开喉咙丢在桌上,然后这样的人在短期内就不会再有了。只不过像那样优质的原料,如果出现在血注内部,是轮不到希弗去锻打的,只有在当保安的时候,她才能好好磨练磨练自己的打铁技术。她盯着这一兜子的漂亮装备,心里简直比熔炉还热乎。至于那些尸体怎么办,血注内部自然有解决的方法,有人制造舆论,混淆视听,有人能把尸体埋得天衣无缝……但是没人能来帮她拖地,她还得拿把墩布自己干活。
她把血迹清理完后,来换班的人也赶到了,于是她索性决定拎着自己的产品到酒馆里,找个角落继续蹲守。她一进屋就听见凯莱布在嚷嚷:“……染红舞台!只要你们的表演足够精彩,让台下那群蠢货流连忘返,你们就配得上我的奖赏!“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希弗瞄了一眼,在凯莱布身边看到不少熟人。她冷笑了一声,找了一个角落沉默地待着。等凯莱布的激情演说结束,她带着一群人走进了竞技场。希弗本以为没人会发现她,结果一个粉头发的小鬼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她眼睛怎么这么尖呢,希弗轻轻皱了皱眉。
“呦,这不希弗吗!老妹最近生意咋样?”卡托迈着一种悠闲的步伐靠了过来,搭上了希弗的肩膀。希弗看向别处,“还行吧,多谢关心。”
“呀,咋这么个态度呢,咱俩也算老熟人了是吧,“她使劲拍了拍希弗的肩膀,想把她往下压一压,方便说话,“听老大说你最近还当上赌场保安了?咋样啊干的。”
“还行,挺开心的,惹麻烦的人不少,有不少不错的原材料。”
“看出来了,不错。哦呦,这么一大兜子全是你的作品吧,真漂亮。”卡托轻轻踢了踢角落里的塑料袋,袋子发出令人愉悦的金属声。“里面有多少灵装啊?”
“没多少,都是不怎么稀罕的便宜货。”
“没事,我教你,“卡托拍拍自己的胸脯,指了指竞技场的方向,“你就在那边,把你那些便宜灵装该租的租该卖的卖,保你赚大钱!”卡托乐了起来,希弗想了一会,也开始笑。
“行了,干活去了——“卡托转身离开,又单足旋转了一下走回了希弗面前,她招呼了一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几个人,示意她们过来,“对了,把这个忘了,你瞅瞅这个。”
那几个人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与当时凯莱布委托希弗送出去的箱子长得一样。她们对着希弗打开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装,无论是光泽,质感还是散发出的气息,希弗一眼就断定这里没有一件便宜货。她伸出手想拿起一件细细端详,却被卡托拍了一下手。
“欸,别动,老大要找我麻烦的。”卡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她示意那群人把东西送到竞技场,然后又扶上了希弗的肩膀,“你想要也有办法,老大最近开心,你要是去打角斗场打赢了,说不定她会给你一件宝贝呢?“
“嘁,不去,我还要命呢。“
“你都活多久了,再活下去可就真没你这铁匠的地位了。“
“滚吧你。“希弗笑着把卡托推开。
“哎,错了。不过老大最近还挺好的,喏,“卡托指了指台上面红耳赤的瓦尔基里,她们穿着兔女郎套装,一脸扭捏的在观众的喝彩声下舞蹈,“你看,打输了也没啥,上台跳个舞而已,这不很有趣吗……喂!放开一点啊!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卡托对着台上的人大喊,引发了观众的激烈反应。她指了指那个瓦尔基里,笑着看向希弗,希弗看了看卡托那比兔女郎装还暴露的衣服,也绷不住乐了起来。
“嘛,考虑考虑吧,你想打的话得抓紧喽,灵装发的挺快的。我得去跟老大交个差,先撤了,拜啦。”卡托挥了挥手,朝竞技场的方向走去。希弗也不再久留,准备离开酒馆。她考虑要不要找凯莱布报个名,却感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顶住了她的后背。她把袋子丢到地上,举起双手。
“又见面了,希弗·史密斯。”维尔涅斯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酒馆里的喧嚣逐渐消失,希弗胸有成竹地转了个身,盯着维尔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你是那个……维尔涅斯,对吧。你那个神神叨叨的小伙伴呢,怎么没来?”
“托你的福,受了重伤,在医院里。”
“呀,真不走运,我都要心疼她了。”希弗放下手,叉腰盯着维尔的剑锋。
“你最好解释一下隐瞒规则这件事。”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这可不是我的责任,难道骑士团没有警告过你们吗?呀,真对不起,我忘了你们的人都在忙着揭开我们的小秘密呢,”希弗踢了一脚袋子,露出袋子里满满的骑士团制式盔甲,“你怎么向我隐瞒了这个呢,真遗憾。”
“你……”维尔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了剑柄,死死盯着希弗。希弗却不慌不忙地收起了自己的袋子,用手轻轻把她的剑挪到一边。“你看,你们骑士团的人都很冲动……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你当真要在这儿闹事?我倒是不介意把你这把漂亮的剑收入囊中。”
维尔回头瞄了一眼,对上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无论是刚刚还在起哄的酒客,还是舞台上面红耳赤的兔女郎,此时此刻,她们都拿着武器,盯着维尔。希弗挥了挥手:“欸,伙计们,没啥事,朋友,都朋友。”在一阵桌椅的摩擦声中,酒馆这才恢复了喧闹。
维尔长出了一口气,把剑收了起来,直接走过希弗身边,离开了赌场。希弗笑着挥了挥手:“再来啊~常来玩啊~”
离开赌场后,维尔打车前往了医院,西奥多正躺在病床上,用一个全新的本子写写画画,一边写,一边还在跟病床旁的埃利亚斯聊着决斗时的感受。她看到维尔进门,用那根好胳膊挥了挥手:“维尔,我的朋友,你看,埃利亚斯给我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本子。多么有意义,这或许是我文学旅途的新开始!“
“嗯,不错,谢谢您,负责人。“
“没关系,你们也辛苦了。”埃利亚斯笑着摆了摆手,“你调查出什么了吗,维尔涅斯。”
维尔遗憾地摇摇头:“我准备进入竞技场时又碰到了那个铁匠,如果我再在那里待下去,很可能遭到血注的围攻。”
“这样吗……看来血注确实在暗地里做着什么。辛苦了。“
“嗯……还有一件事,负责人。“
“说吧,维尔。“
“我在那个铁匠随身带的塑料袋里……看到了很多咱们骑士团的制式盔甲。“
埃利亚斯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我明白了,我会在下次会谈上质问凯莱布的。我还有工作,就先行告退了。”
“嗯,慢走。”维尔目送埃利亚斯走出了病房。
“欸,维尔,那头野兽大概杀了几个人?”
“从袋子里的东西来看,大概五六个吧。”
“哇,真是令人惊叹的战绩,想必她还会继续猎食,多么锋利的一把利刃……”
“快消停点吧,你又忘了是谁害的你了。“
“那不重要,你知道,很多时候,仇敌也能一转变成挚友……“
仇敌也能一转变成挚友,真的吗?维尔暗暗问自己,心里不太有底。
文本內容的世界:
重啟前世紀2014年世界滅亡, 陷入長達三千多年的【虛無詛咒時期】。
此時世界板塊合併成為“終州”,重啟後紀元2125年【即夢元】,宇宙時間停止流逝並塌縮向另一個未知的“未來”,此時世界上的信念化為兩派,即逃避派和先進派。
前者主張世界的罪孽即是由於人類的成長,希望文明可以往回倒退以便不進入【塌縮輪回】; 後者主張大力發展文明科技以用於固定【錨點】,進入大宇宙的【漂流紀】。
以及這裡奉上時間線梳理!:
那是一個遙遠的時代:
世界支柱計畫前瞻孤兒院;
重啟前紀元1898年xyq出生;
重啟前紀元2014年世界末日,時間線重啟,步入虛無詛咒時期;
夢元2000年左右:葬羚zu;
夢元2125年左右:仙門客/南門鏡;
夢元2127前後一年左右:開放式結局,xyq按照計劃成為世界支柱被遺忘。
【in the end】
P.S:這個故事是為了遵守和一位2019年已經離開的朋友的約定,我希望不要有人出來說什麼這個是抄襲某某某諸如此類的話語,這個故事只是為了ta一個人寫的,感謝你的閱讀和支援。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我们结婚吧》又名《3067年,我带着老公去抓小三》
今天是3076年12月23日,是我人生中第二十三个排卵日,我即将排出第四枚受精卵。在这个并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决定带着我的丈夫,去他那间给非婚内亲密伴侣精心布置布置的爱巢,和那位占据了我枕边人另一半心灵的女人,见上一面。
我按照“深层个人管理”智能管家给出的建议,早上八点十五分时,带着我的丈夫走出家门,驾车到达城际高铁站。九点整,我们通过综合审核,坐在预定好的并排座位上。我的丈夫——奥迪尔——很快沉沉睡去,我侧过头看着他的脸,看着那熟悉的五官和微黑肤色上的白色斑点,想着当年他在我的一众追逐者中有多么不出众,但最终以韧劲和诚挚打败了同类,最终在牵住了我的手……我们直到昨天还睡在一张床上,我前天才知道他有一个婚外情人,而这个情人住在他打造的金屋中,已经超过了三年。
他将这一切对我和盘托出,只因这位情人小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本周内就是预产期。哦,是的,这位情人小姐是一位“古人类”,也就是那种需要用自己的腹腔来孕育生命的可怜女人。
说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内心的好奇竟然压倒了应该存在于“妻子”身份应有的震惊和愤怒。我虽然只是一个插画师,但爱好之一是生物学,且对此颇有研究。如果不是奥迪尔告诉我他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做过了亲子鉴定,我甚至怀疑他被骗了——没有人类和古人类能够成功繁育后代的先例,最起码我没有听说过。由此我还得出一个判断:大概上层对我们这些普通人隐瞒了更多关于人类和古人类的事。不过眼下我仍然需要解决掉这个相对棘手的问题,我对那个正准备见识这个世界的小生命没什么意见,但我确实很介意她或者他分走应该属于我和孩子的财产。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很琐碎,很糟糕,像一片被污染得很严重但你必须每天泡在里面的水域,你的选择有且仅有不时地逃出去洗掉那一身污垢,再回来染上一些新的。
城际列车到达了终点站,我们下了车,在车站中穿好防护服,戴好头盔,正式进入了古人类生活区域。我打开换气口,尝试着呼吸,那空气的味道和之前闻过的一样,又冷又干。是的,果然这一切都不值得多次感受,在我回过神来之前,换气口就被我下意识关上了,温暖的水流冲刷上来,让我找回了一丝丝正常的掌控感。
我租了一辆悬浮车,它真的很老,以至于导航系统和我们正在使用的智能管家系统无法匹配。最终我只能让奥迪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时提醒我转向何处。这样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个居住点前,奥迪尔表示,接下来我们不得不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达。
步行二十分钟,很难想象奥迪尔每次见到这位小情人都需如此大费周章,我不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们人类和古人类的身体结构是有一定差异的,所以比起步行更适合游泳。但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这点困难倒也可以克服。奥迪尔在前面领路,他的个子比我矮一些,我只能放缓自己的步行频率配合他,等到站在一个黑洞洞的门口前时,我想,以我的步行速度,大概只需要十三分钟。
“就是这里?”我打量着周围挤挤挨挨的建筑,问奥迪尔。他点了点头,算作回答,侧身对我比了个“请进”的手势。我走了进去,打开正对面的未上锁的门,里面是一个十平米见方的、种满了各种花的土地。“我通常都是踩着它们过去的,她也一样”。奥迪尔说,三两步跳到了对面,回头对我笑了笑:“这些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我通常不会如此残忍,但事急从权,我也只能依法效仿。我隔着防护服,感受着植物的触碰,跨到门廊下时,发现奥迪尔已经打开了下一扇门。
“你回来了!”门里响起一个快乐的女性声音,像一些高频率的海豚一样啾啾作响。接着一个身影慢慢地移动到我面前,那张明显属于古人类的脸上露出了很精彩的表情,“她是你的妻子。”我丈夫的情人看着我,又看了看奥迪尔,接着对我伸出手:“你真漂亮。”她说,“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但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我们三个人走到客厅里坐下,我和情人面对面,奥迪尔坐在旁边。“我叫多丽丝,你可以叫我多多。”她费力地坐下,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摘下头盔,我专门为人类兼容做了室内环境设计。”
我摘下头盔,我为什么要如此听她的话?她可真迷人,我刚刚是不是已经跟她握过手了?“普莉希拉,叫我普瑞斯就可以。”我说,“你刚才说,你不知道奥迪尔是已婚的?”
“确切地讲,他没有提过他是否在婚姻中,我也没有问过。”她说,“要是说我没有丝毫怀疑,那也不太确切。但是……”她看着我,露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笑容,“你懂吧,有些事情。”
“奥迪尔是一个不错的男性人类。”我点点头。
“老实讲,我一开始没想到能够怀孕。”多多说,“我想你跟我一样,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所以有些肆无忌惮过了头。当初我只是想读小说研究方向的二学位,但我的家庭并不允许我再支付一笔学费了。我总去图书馆借书,因此认识了奥迪尔,接触过几次后,我们渡过了还不错的约会时光。他说可以资助我读书,我嘛……何乐而不为呢?”
“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也是在图书馆。”我说,“见过一次后,他就对我展开了追求。”
“那是自然,你魅力非凡。”多多看着我,由衷地说,“就算我是个古人类女性,都快爱上你了。”
“哦别这么说,我从进门开始就盯着你看个不停。”我说。
我们对着看了一会儿,一齐笑出了声。这真奇妙,在城际高铁上我还在想着如何在这个女人面前优雅地产下一枚受精卵,然后高傲地转身离开,把她痛苦的啜泣声留在一个肮脏简陋的铁门之后。
“我想,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奉承话的。”多多说,“实际上,我可以马上离开奥迪尔,因为我已经拿到了学位证书。这个孩子我愿意独自抚养,我的钱养活两个人还是有一定余裕的。不过如果您想拿回那笔属于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的书销量不是特别好,所以大概……四年左右,我想这就差不多了。我唯一的请求是希望能够留下这套房产,可以从现在开始向您缴纳租金,也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分期偿还。”
她说得真流畅,看样子已经规划过一阵子,这女孩真不错,既聪明又坦诚,还不太贪心,我愈发喜欢她了。“这种事奥迪尔难辞其咎。”我说,“我愿意为你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钱作为补偿,嗯……这样好了,这套房产你可以免费使用五年,然后无论你是打算买下还是付租金都可以再商量。”
“你真好。”她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见你的孩子们,有这么优秀的母亲,他们也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
我笑了起来:“是的,他们都很好。奥莉、茜茜,还有——”
我的脸开始扭曲,我要排卵了,事到如今我不需要伪装,每次排卵其实都很痛苦,所以我并不喜欢排出受精卵的感觉。多多明显慌张了一下,看起来是想起身帮我,但刚刚抬起身体便很快摔了回去。她裤子的裆部开始变色,她开始呻吟。奥迪尔弹起来,在我们中间转来转去,一边抓自己的头皮一边嚷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们怒吼着叫他滚出去。
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我从身下捧出一枚湿哒哒的受精卵,而多多从身下捧出一个明显有着古人类特征的婴儿。我们沉默地看着彼此,和彼此手中的生命。
“嘿。”我开了口,声音嘶哑地说,“我有个主意。”
“什么?”多多说,她看起来明显比我疲惫很多,似乎要睡着了。
“我们结婚吧。婚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没有奥迪尔在的,更好的图书馆。”
作者:诸子百
凌晨深夜的警局内,只剩微弱的走廊灯常亮,细听能发觉离心机在马不停蹄的轰鸣作响声。响声旁的房间里传来对话声,声音不算大却在寂静无人的走廊内显得异常清晰。
“他又把自己关在了法医实验室吗?”
“嗯哼,确实很棘手。”
说话人的方向是一道虚掩着房门,向内看去是两个女孩正讲着话,正脱掉实验的服装,借着房内的灯光这才看清门上贴着的大字,女士更衣室。
其中的女孩摘下防护头套,理了理发丝接着又道,“恐怕方队他又要熬个大夜 。”
另一个女孩摘下口罩附和道,“方时势他就这性格。”她话言着,整理更衣室的物品,眼神落在包内的便当上。“你先走吧,我去陪他。”
“ok,这几天本来就忙。”
那个女生点点头顺手关上衣柜,利落又快速的穿好外套,眼神止不住的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法医室的大门,“圆圆你俩也很少单独相处吧。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听见这话,圆圆忍不住算着日子 ,这周她跟方时势就单今天匆忙的见过面,凌晨的他从案发现场回来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自此再也没出法医室的大门。圆圆中途寻思着抓方队的手下问话,谁知一个个脸色臭的要死,被催的走的飞快,在他们嘟囔的嘴里好不容易抓到了有效的信息:这个人宁可饿肚子工作,也没吃半口的饭。
圆圆深知他的这个老毛病,二人在一起最少说差不多四年以上,方时势的老毛病她掐着手指头数,能数个一天一夜,其中一条就是这个家伙就乐意忙到不吃饭。因此,家里少掌厨的她难得做了一回“爱方便当” ,这下她定不会被这方大警官赶出法医室的大门。
于是她敲了敲法医室的房门。
叩叩————
并不如她所愿,因为门内没有动静。
“方队,我进来了?”她刻意压低音量,可在如此环境下却不算小,足够对方能听见。
“门没锁,直接进。”这下门内有了回应,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圆圆却听出了言语中的些许焦躁。
圆圆推开房门,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没能闻到法医室内该有的特殊气味,反倒有了些奇异的香气。圆圆简单巡视了整座房间,打量着屋内的情况,两张尸检台上放置着两具盖着殓布的尸体,尸检台旁站着一个男人,他皱紧眉头,只掀起殓布的一角,沉默着盯看了许久 。方时势接过简单的回应后又很快陷入了沉思,就连圆圆走到他的身旁,他都没有过多察觉。
圆圆粗略的看了看殓布覆盖与形状,这才发觉那是两具女性身体。身材矮小纤细却辨不出年龄,圆圆将便当放在办公桌上,路过时她才看清殓布内的状态,女性身体没错,整身确实完整只是....
“什么挨千刀的真是该死傻x,这看着还没18岁!”圆圆还是没忍住骂出声,粗暴又极致的脏话反倒缓和一下此刻有些严肃又凝固的气氛。
“不。”方时势没有沉默,斩钉截铁般回绝了这个词语。他道,“她们没死。”
这句话听得圆圆直接瞪大双眼———泥马...方时势他是加班加的脑子失常了吧?她伸手试图掀开半边殓布,没成想殓布中的香气扑面而来,并且女尸的皮肤没想象中的发白没有血色反而红润,脸上甚至还留有出汗时的微微光泽,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真..真的没死?”圆圆惊奇得有些发愣,可这简直不符合常理了。
“没死,她们现在介于一种灵魂出走的状态。”方时势回道,说着拉开面前的整块殓布,台上女子衣裤完整,只沾有泥土与灰尘。
“我们接到报案,秋山山脚发现两袋大型包裹,现场打开就是这样两具身体。”方时势将案发现场的简要报告塞给圆圆,圆圆身为物证检验人员,自然有权利阅读这份报告。方时势间接补充着,“她们具备世俗意义上的死亡特征,按司法程序自然要移送到法医室准备解剖化验。”
“难怪你方队一直在这儿守着,怕这两个小姑娘真变成死人。”
方时势正全神贯注研究着小姑娘身上采集的布料物证,他将纤维对着灯光查看,挥挥手示意圆圆过来,圆圆心领神会同方时势看向光下的布料,她察觉到了不同。布料颜色鲜艳的有些异常,透着物证袋都能闻到不同于平常服装拥有的味道,:“这织状不是聚酯纤维,也不是棉料,有很明显的手工痕迹,初步认定像锦缎,不过这需要物证科进一步筛查。”
圆圆前脚说完,后脚办公桌上有了动静,是方时势手机铃声的动静。圆圆拿起手机,来电的则是“老邹”字样的备注,她刚想开口说是谁,方时势连手机的方向都没看一眼,直截了当的说:“老邹电话,开外放。”
圆圆接通电话,那边传着阵阵风声,老邵的声音夺声而出,他的语气中溢满了赞许:“喂?我刚从江韶办公室出来。真让你说对了,那俩小姑娘真就是宛坤人,三个月前去秋山探险夏令营一天一夜游玩活动中失踪。”
“我猜近些年只有这两起失踪是在秋山夏令营附近。”方时势回道。
电话那头感到些许诧异,“你还真没说错,近十年来只有这两起。不过,,”老韶话音一转,“据那边人讲,仅有这两起是在夏令营附近,而在秋山上失踪的女孩不单单只有这两个,临走前江韶推算出嫌疑人犯罪踪迹,最终锁定在了山阴面的疗养院的位置。”
听到这话。方时势忍不住皱起眉头,他隐隐觉得那座山有什么东西,可仅仅靠手边这点东西还是远远不够。“哦对了老邹,我听说江韶那有个姓余的警察,他怎么说?”
“他说按风水讲什么的,我也没怎么听懂,他的大体意思就是,疗养院就是有问题。”他认识余尚也是偶然之间,在旁门左道的话语中只听其名可未见其人,他道:“我有预感那地下有脏东西,到时候听令上山。”
“那个小哥,叫余尚对吧。”老邹回了话,“他呀,已经在来咱这的路上了,估计一会就能到,他说要跟你亲自去山上看看。哎对了,他是什么门什么派的,驱鬼的降妖的还是除魔的?你非得点名要他跟你一起去?”
“注意措辞。”方时势打住了对方的好奇心并纠正对方的说法,“我跟他是跨市协同合作调查。”
圆圆也在旁替方队说着话,“就是就是,老邹你这话让别人听见可别传我们搞封建迷信!”
“行行。”圆圆很明显对方瘪了瘪了一下嘴,半晌才缓过劲来,他的音量突然变大,“邹润圆!嘿,小妮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
嘟——
没听对方吼完,圆圆眼疾手快立马挂断了电话。“哈哈,这老头就喜欢一惊一乍。”圆圆话语间有些心虚,她挪开眼神试图替自己找补,方时势眼尖捕捉到了圆圆一瞬的尴尬。“难道,他还不知道那件事吗?”
那件事也不算很大的事,其实也不算很小的事,圆圆对此一直避着,他倒觉得无所谓。于是就这个二人可知的问题上 ,俩人僵持了接近两年之久。
“咱俩这么明显,他不应该不知道吧。”圆圆把手机塞回去,屏幕上特意亮起露出大字眼的时间,她想试图转移一下话题。
如邹润圆所偿,方时势真的盯紧了手机上不断流逝的凌点数字。
“付鼎那小子只给了我6个小时。”
方时势说话的空隙,圆圆看见此刻接近凌晨2点。
“如果天亮了他们就要采取程序开始解剖,圆儿你帮我盯到六点....”方时势知道这样有点强人所难,他不擅长败下身躯求人办事,他顿了顿,方才艰难的说完最后半句:“六点我保证回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圆圆盯着方时势道“可以,不过..”
圆圆说着迎到他的面前,直接张开双手:“你先预先支付半个奖励。”
说罢圆圆勾勾手。
“好,好。”
方时势停下脚步,一把搂住圆圆抱在怀里,他小声抱怨着,“不就五天没抱嘛。”
圆圆本就高挑,与方时势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头相比,还是差了一截,这一截恰恰让圆圆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她半踮着脚,才犹犹豫豫悄悄说了那句让方时势顿感大事不妙的话:“老邹..额,我爸还不知道咱俩同居来着。”
“啊?”方时势恍惚间被圆圆推出了法医室的大门,等他缓过神来已经坐上了去往秋山的车。
“我听邹警官讲你是唐门的,唐门人可很少现世,问一句你是乾唐还是坤唐?”
这车上的沉香味使人安神,这话硬生生拉回方时势的思绪。这话题令他感到不对,让身为警察的他下意识回避,
“你道听途说罢了。”
“兄弟你话就别兜了。”开车的人摆弄了一下前视镜,镜面中一只半人高的木箱子着实扎眼,不知是憋笑还是他就爱笑,他道:“我算不上门外汉也不是睁眼瞎,你身旁的木箱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是剑匣子。”
方时势听见开车人的话语,简单几句就知晓这人他确确实实不是寻常人,不仅如此,进车时方时势就有种被气笼罩的错觉,寻思到这里方时势这才敢松了口,“这两样我都有涉猎。”
方时势出于谨慎只开了半张口,车内算一种密闭的空间,而开车人的感觉给方时势的第一感非比平常,要没记错凭小道消息来讲,余尚这个体质的人不该是这种气息。更何况,警察仪容仪表明确规定不许染发,眼前人这鲜艳的火红色挑染很难让人挪移视线,乍一看像个骗子。
方时势的心理活动对方并没有捕捉到,依旧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而在这沉香的熏染下方时势也没发觉车早该停下的路口,反倒向秋山的阴面前进。
“兄弟你抽烟不?”开车人单手握住驾驶盘,另一只手掏出一块打火机晃了晃,随之扔给了方时势。
“工作时间我不抽烟。”方时势对眼前人持有警惕态度,于是打量起了打火机,上面印有商K的广告电话,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明星业务作为卖点。他不由得疑问:这人,他是正经人吗?方时势对这人的身份更为怀疑,他没有再探多余的话语。
“在路上我已经看了这座山的方位地图,秋山是墨龙脉上最高耸的一座山。”
开车人与方时势沉默半分后,他才说了话,车明显急转弯后穿出大道进了土路,路旁的梧桐随着夜风不断的摇曳,寂静之下车外全是树叶摇晃的声响。车的灯光在两边树丛的夹击下照不及路的尽头,车的速度被逐渐难走的泥路拖慢。不仅如此,车灯射及的距离越来越短,直至被夜晚的树荫吞噬。开车人见状立即刹车,他立马打开手里的手机,眼神瞥向屏幕中信号的位置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赶巧了,方警官咱下车吧,这路车是开不进去了。”
方时势也觉察到了不对,见人打开手机他也看了眼时间,是凌晨的两点十五。
“墨龙腾飞天半分,昼夜等长落东方。秋山又叫半分山,因为山正反两面差不多平分,而秋山至阴至阳面又恰好落了两个时间位置。”开车人没有再说下去,方时势仅凭这两句便咂摸出了点东西,拎起剑匣意要下车。他打开车门,那熟悉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微妙的香气令方时势绷紧神经,他道:
“如若我分析的没错,我们进了山路那一刻已经被她察觉了。”
方时势将剑匣子摆在身前,只要触碰其中的机关装置,匣子里的剑就会飞出任他使用。这个节骨眼却被开车的那个男人拦下,那人小声提醒:“先不要亮兵器,对方正在试探。”
对方的话是全然正确的,二人下车后山林中枝条间开始愈加摇曳。不少树叶被猛烈的无名力抓起,铺天盖地的如雨般倾泻而下,叮叮铃铃的树叶响动下两道明亮的唢呐声从前后两方响起。一奏一和不断靠近,还算油绿的树雨中,方时势辩得其中音乐的源头就在路的尽头。
树雨因风盘旋扑在天上,那股邪风没让一片树叶落下,狭窄又干净的土路尽头突兀闪过红色的影子,伴着奏乐徐徐走进。
开车人却听得身后的音乐正在拉近,这个场景在他道士生涯可谓是很少见过,可有句俗话这么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浓烈的熏香味不断调弄着他的神经,让他倍感暴躁。
“这可不妙。。”
这种人为干涉的情绪对他来言真的无比操蛋,他想尽快结束这样的场面,然后跟余尚回合。他毅然转身,决定靠近车尾。有句话怎么讲,一人离队的时候正是倒霉的开端。
两人汇聚时的人气在对方离去后有出现了短暂的离散。人都有人气,人聚在一起显得暖和就是人气旺,而鬼看人更有人气,像这俩个人的气儿更明显,没鬼敢近身,而那股邪风正是盯准了此刻,唢呐声更为嘹亮起来,伴着树叶飞舞,那抹红色正在不断靠近,起初只能看出一条红色飘带,细看才见那幡上印有囍字样式,鲜红的囍字在黑夜中显得乍眼,见者根本挪不开眼。那道破音的唢呐后赫然突兀升起各样锣跷声,方时势辨不清是喜乐还是丧乐,只觉得杂乱不一十分嘶哑难听。
方时势一再确认这是迎亲的队伍,有两对喜幡开道,幡在飘舞迎来阴风阵阵,后冒出一个媒婆身披艳紫色马褂边扭边走,她手拿白色烟杆抖抖晃晃,纸糊的烟锅子里没有零星火点却冒出丝丝烟缕。
迎亲队伍配置真的齐全,方时势这番感到惊奇。烟斗白色长烟后的影影绰绰中能看见喜轿的踪影,再怎么仔细看,轿子也迟迟不越过烟前,两三排手拿灯笼的丫鬟先行跃然眼前,个个面带红纱辨不清模样,其中有两人的身形是那么熟悉...
“你想知道她们是谁吗?”
有道女人的声音钻进方时势的耳畔内不断回响,女人的声调真的勾人又勾魂,换作普通男人耳根子早就软了。方时势被这妖风一吹耳边风,立马警铃大作,踹向剑匣,一支唐刀从匣子中跳出,划出一道银边样的弧线,银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可还没等他抓住刀柄,身后人的一声大吼:“不要中计——!”
可惜为时已晚。
弹出的那瞬仿佛有只手握住刀身,甩向夜风的漩涡当中,紧接越转越急越转越急。方时势可少见这样富有鬼性的旋风,他顺着剑被抛的方向看去,他刚要拔腿扭过头去,手拿灯笼的丫鬟赫然与自己撞个满怀,这下看清红纱内的模样。女孩的脖子上沾着泥土,那个香味无比熟悉。
丫鬟模样的姑娘与他猛然对视。
她微微一笑, 几个丫鬟迅速聚集笼罩,挡住他去的道路,接着抓起头上的纱巾往方时势脸上盖,方时势躲闪不及,他能感受到千层的红纱往他脑袋上扑。无数面红纱盖成红布般的厚实,让方时势喘不过气来。
女孩们还在继续向方时势逼近,他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的女孩只能往后撤退,谁知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他被无数的手推进了四四方方紧密的地方。
先前的锣鼓声并未停止,反倒更大,令方时势感到诧异的是,四四方方的空间也跟着鼓锣颠动起来。他抓起面前将他差点憋死的红布,抬头一望。方时势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进到了轿子里边,低头一看,手中的红纱布早成了绣纹的红盖头。
“我靠。”
方时势没忍住骂了句粗口,红盖头下的穗边让他又嗅到了那阵香味。实实在在的证据来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盖头的纹样,轿子外又传来重物摔下后的沉闷声。
“我靠。”
这句可不是方时势重复的脏话 ,而是开车人挣扎时的骂声。方时势没有再说话,看来对方也中了对方所说的圈套,而那人的下一句话则印证了他的猜想。
“嘶...我这猪脑子!余尚怎么可能从山上下来。”听罢他接连猛踹了下板子,果不其然纹丝不动。
狭窄的空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他这可没隔壁方时势的那般幸运,他只听到背后有熟人的声音,心头激动着一回头,结果这个倒霉蛋就这样被一双无形的手强硬的推进了送葬队伍内的那只抬着的棺材内。等他回过神来,早就中了招,不仅如此,他还发觉外边看硕大的棺材内活动的空间真的少的可怜。不仅不仅如此,板子外有了那位方警官的说话声,方时势的声音隔着棺木微小又清晰。
“余尚是你的什么人?”
“额。”方警官的两个问题立刻让他冷静下来,一个词卡在他的嗓子眼里又咽了下去,“我是,他,的,朋友?”四个字说的是无比坚定又铿锵。
好漏洞百出的回复,方时势心中感到无语,两滴黄豆粒雨滴顺势从头顶滴落。
等等,雨滴?
方时势抬头看去,第三枚水滴恰好无误的落在他的脸上。方时势刚好低下头,脸上的水珠恰巧滴在了衣服上,洇出一道深红色的脏渍,细闻有浓烈的铁锈味。这种味道迫使方时势立刻弯着腰站起,边摸起轿顶边敲打,他想到了什么,于是试图提问,再次确认声音的方位。
“那你是谁?我可没见过哪路的道士染个大红毛。”如果没猜错,声音该是顶上传的。
“姓司空单字亓,二杠亓。”方时势细听来源确实是头顶的位置。对方还在说着:“没门没派的山路子旁门左道,跟那些大门大户比可差..”
司空话说半截后声音突然变小,只剩一些悉悉索索的不知名声响。
“你那边有红盖头对吧”
话题被司空亓突兀打断,同时又一滴血水顺着方时势的手指滴进掌心,作为从业生涯接近10年的刑警来讲,这血味与平常的铁锈味格外与众不同,他接触过腐烂30年以上的尸体,这种味道他大可以放心猜测,头顶上的是一具超过百年的尸体。看刚刚道路双方红白夹击的场面来讲,这就是民间很少能遇到的鬼阵——红白双煞。
“有一个红盖头。我没猜错的话,你旁边躺着的是冥婚的新郎。”
“你脑子转的比我都快,躺我旁边那哥们的确嗝屁的新郎。”司空继续补充道:“这该是女鬼的棺材。你现在不能破坏女鬼留下的阴阳阵,否则你会跟我一个下场。“
“什么下...”
完了,隔板那彻底没了方警官的讲话声。
司空亓抹了一把脸扬起了嘴角。不是他有了办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而是他没招了。因为脚边的裂缝正肉眼可见的灌入水流,水流浸进新郎的体内,过不了多久,他就该跟着新郎一起淹死在这小小的棺材里。方时势那边有一阴一阳两种物件,可暂时隔绝外界的干扰。
可是,自己不行啊!这个女鬼算好了身份,他本想去后备箱拿法器,谁成想后车厢的符咒被强行破坏,里面的封鬼器皿早被女鬼看光了,她这很明显在拖延时间!
咕噜咕噜,,水依旧漫过司空的手腕,棺材里的空气也随着所剩无几。
“你是逼我的。”关键时刻,司空亓只好用出那招。
“什么下场?”方时势贴着轿顶,这个古怪的家伙没了声音,他只提取到司空所说的阴阳阵字眼。说实话,方时势本身就不是抓鬼为主行的,再者说唐门只是涉猎部分知识而已,像这样生疏的阵法他怎么会知道?方时势强忍着内心的烦躁,朝轿子四角胡乱的看去,他的眼神最终锁定在轿门处密闭的卯榫上。
唐门的人正如司空所言,他们不常下山出门出派,那么唐门内部就有自己的奖惩制度可言,触犯唐门门规的人就会进入唐门内无法逃离的地牢。而牢房用的就是阴阳锁机关暗道之法,字面上为阴阳实则需一男一女共同开启方可逃离。不过唐门的牢房通常情况下是男女分牢,想要打开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在二十年前,就有一男一女成功越狱逃出,那俩人方时势熟得很,就是他爸妈。
那么机关与阵法总有共同之处。
轰!!!
轿子顶发出轰隆震响,方时势甚至能听见头顶棺材被推翻的动静,说来奇怪,这么大的动作却没有波及到轿子半分。他清晰感受到轿子正在向上浮起,他瞅准还算平稳的时机上手摸索眼前的阴阳锁,他听母亲说过之所以要一男一女共同开启,其因是阴阳锁撬锁时所用的力道与锁槽不尽相同,发力的方位同样各不相同,不管是二男同开还是二女同开,若非朋友或其余紧密关系,要短时间内撬锁逃离,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么,现在只有方时势一人,该如何撬锁就是个问题。他没什么谱,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和铁丝,尝试在各个方向发力。普通的刑警日常携带一把小刀和一截细长铁丝,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正在努力撬锁的方时势殊不知头顶上深红色的血迹蔓延着整块轿子顶,血水开始像小雨般淅淅沥沥往下滴落,流进轿底儿留下了碗底大的小水洼。
这种寂静又危机的场景让方时势忍不住想起前段时间,圆圆带他去什么密室逃脱的场景游戏当中。游戏中同样将二人分为两个空间,终极目标便是解开面前的机关锁,要二人通力合作才能将门打开。他清楚的记得,圆圆那边的机关因老化失灵,二人怎么重复正确步骤,都无法进入一个空间。而那个时候,圆圆在房间那边大喝一声:
“起开!我要砸!”
“起开!我要砸门进去了!”
方时势被门外的女声呵住,于是听从向后退一步,好巧不巧踩上血水洼,一股阴潮的河水味直逼他的鼻腔打断他的思路,味道的源头可不止顶上,底下,还有眼前的轿门缝隙中,与此同时光彩熠熠的金光顺着被之破坏的裂缝挤入,六彩照人的金光随之将锁身彻底撑坏,这堪比大灯泡子亮度的光芒让方时势睁不开眼。随之巨大的风压扑在方时势的怀里。威力简直大到惊人,泡发彻底的婚轿哪受得了这般威力,形同虚设的轿顶被大风迅速掀飞,毫不留情飘进附近的河流内不见了踪影。
“费老鼻子劲把你跟轿子从河底捞上来的。”
熟悉的声调,熟悉的语句,却是不同人发出的嗓音。他跟这红毛道长相识没多久,这说话方式早已深入人心,待到金光褪下方时势才算重见光明。出人意料的是,光芒熄灭下的尽头不是道长的身影。反倒是个女子,看面容像大学生,那算是女孩。她浑身湿漉正将长发向后捋去。
“你是?”方时势没忍住向对方发起了疑问消息。女孩一时有点哑了炮没有回答。她的手上在掐算,刚要欲言又止的嘴紧紧闭了起来,她死死盯住方时势身后,发丝随风轻拂摇摆,几只树叶悠悠飘进方时势的视线,几片叶子油绿,叶脉不但清晰分明而且叶尖也是锐利。他感受到身后刮起了大风,面前的未知女孩被风势逼的后退,距离足足有三尺之远,强烈的风力让她掌握不住平衡,栽进了草丛之中。
驱赶女孩后树叶飘向突的变了卦,直挺挺的朝方时势的脑门刺去。方时势根本来不及关心这个女孩,只见身后的风大的怪异,气味更为诡异,轿内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身周,几只树叶的速度很快,可凭借方时势的身手亦可轻易躲过。方时势的进攻意识令他转身后撤,他瞥见有抹红色的裙摆转瞬即逝,树叶好似声东击西,那抹红色迅速跳进方时势的盲区间,一股湿冷气息不断攀附在方时势的背上,两缕阴凉夹在他的身侧,三个方位的古怪气息仿若三股水流不紧不慢的淌向他的脖后。这种感觉抓挠着方时势进入警备状态,可越是拉紧神经背后的水流就加快漂流的速度,方时势的四肢无法动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钉在原地。
看现在的局面方时势已经进了穷途末路,难道就这样认输了吗?
方时势的四感被周边环境不断干扰,听觉却被逼得不断放大,第一时刻敏锐的听到草丛中有剑匣弹出的脆声。只见黑暗的尽头,两把匕首跃然他的眼前,方时势的背后飘来女人不屑的嗤笑声,那股大风干脆利落的将两支巴掌大的匕首小刀卷飞,不知甩到了何处。
此刻,方时势用余光看背后,只见红线从背后增生繁殖出无数枝条,拔地而起的丝丝缕缕正被风吹的肆意摇曳。两道弧光隐在杂乱无序的暗红丝线下昂首扬起,脆生生的斩断新长的三千烦恼红丝。咔嚓一段,几搓红线洒在空中,化为红絮渐隐消失。
背后的家伙被戏耍后变得恼火,她无意识的咒骂起来,“是那个女人!”
方时势看到银光回旋,后面有人正朝他的身后不断袭进,借着稀疏月光方时势看清来者容貌,果真是那个女孩。
他见那个女孩大展双臂,手抓两把长剑刺入风漩之内,摆出的剑势实在是不敢恭维,她把剑耍出了刀的感觉,就凭靠这雕虫小技的长剑技法女鬼自然不足为惧。可下一秒女孩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令女鬼挣脱躲闪。
那是一枚小小的木牌,方时势看的清楚那是一块夹着黄符的吊坠,小小的东西上附着的阴凉味比女鬼更甚。恰巧夜云遮月,那块牌子上散着悠悠的荧光,这下才彻底看清这块牌子雕刻的字形,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知道,牌子上印有符的字样。
灰暗之中女孩洗剑而上,自信的说出这番话语:“纠正一下,是那个男人。”
此后方时势猛地一挣,云走月开之时他亲眼看见握剑人换成了他更熟悉的面孔——司空。司空与他对上视线,见时机成熟,司空将手中的两把剑抛给方时势,女鬼见其升起小型飓风,想像之前那样甩掉剑刃,谁知二人眼疾手快完成兵器交接,方时势抓住两把长剑后,简直就是轻松自如如鱼得水水到渠成诚心诚意意大利面。
女鬼心不死,满地树叶随飓风号召刮得冲天乱飞,实在是扰人视线,树叶间那一团团红线从女鬼体内钻出,红线凑近编织紧密,织成无数张又长又细致的长布席卷而来。长布鲜亮的不像红色,这下方时势知道了纤维从何而来,罪魁祸首此时此刻正在眼前。回想起之前她的所作所为,方时势这种“忍者”性格的人也再也人不住了,怒上心头起,他手持的两把剑一把黑刀白刃,另一把白刀黑刃,一黑一白形成八卦阵势,他扭转剑尖将扑来的红布缠绕剑上,双剑向里翻花,红布被绞入其中,方时势展开双臂,大开大合间长布被他彻底撕碎。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沓红布扯断后并未停止,一节又一节的布匹因风的卷积不断袭在他的身前,如若时间一场,源源不断的布匹会让自己费劲体力,从而落入下风。他转过头将目光投给司空,司空灵活走位躲闪其中攻击,下盘也着实稳实,司空手拿电话与匕首,红布也没缠住他半分。
“刚刚信号不好,你那边情况如何?”风声太大也过于嘈杂,司空只好大声讲话,就连旁边不断进攻的方时势也能听到。“什么?找到女鬼的墓室了?几个女孩的灵魂也在其中?"听到这个消息,方时势前来的一大任务,可算有了着落,看样子天亮前定能把事给办完。唯一要解决的便是眼前的女鬼。
“好,我们一会与你汇合。”司空立即挂断电话,露出大拇指,刚要说些什么,整只手被红布无情的缠紧拉扯向前。司空躲闪不及加之又是一个踉跄,他抓握伸来的红色布面,顺着红布摆动,他看到了红布的尽头,自然就是那个女鬼。
僵持之下司空的狗脑子灵机一动,指了指方时势的口袋,冲他大喊:“给我那只打火机,商K打火机抛天上!”
方时势腾不出手又遇红布如蛟龙游动,他只好选择翻身,大步流星跨过红布的猛烈袭冲,他将双剑的剑柄并为一体,组成一支长而利的双头长剑,长剑挥舞将那块红布劈砍空中。
在落地间的空隙方时势将口袋中的打火机掷在天上,有抹黄色从司空的方向飞出,黄色的光团待人看清后竟是一张黄符,原来司空将木牌上的符纸扔出,符纸像是富有灵气般紧紧附在红布之上,黄色光团迸溅着火焰还在不断燃烧,司空不知道从哪个屁股口袋翻出手掌大小的钵盂,手中捏决,布上金黄的烈焰瞬间化为湛蓝色的星火,女鬼见状不妙双手一抖,想要把红布收回体内可是已经为时已晚,那串蓝火烧灼的迅猛,无数张红布附着蓝焰钻入女鬼的体内,山上的风顷刻无序的飞舞,煽动着火焰愈烧愈旺,蓝火纯净的颜色映在月光之下,星点闪烁因风舞动,逐渐将女鬼吞噬,她发出一遍又一遍的凄厉嚎叫,直至火焰将她焚烧吞噬,她的声音方才消失。蓝火包裹着一团黑色的气,停在空中摇曳,等地上的人下一步的指示。
“知道你刚刚背后什么情况吗?”
司空边走边说,顺便勾勾手让蓝火从空中飞下,飘在了方时势的眼前,他看见蓝火中的黑团内蜷动着跳动的红线团。“那女鬼就在你背上坐着,她把红线种进你的血肉之中,牢牢栓在你的脉络上,你怎么甩也甩不开。更何况中医中有讲风为邪病,得亏她的红线没顺着经脉扎进你的风池穴内,否则你小命难保。”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些许,方时势更没敢多言,他心想要不是看了刚刚的景象,信了眼前这个身穿网红爆款的精神大伙真的是个道士
蓝火跳进钵盂,司空又将其塞在了口袋内。“全部魂魄被封在这个法器里面了?”方时势望着这小小的法器,表示不解。
“那倒没有。”司空爽快回复,手上也没闲着把玩着封魂的小钵盂,“大部分进了里面,还有小部分在那个地方。”司空指了指山顶上的建筑。别忘了他俩现在处在半山腰,抬起脑袋就能看见山上那座十分突兀的建筑小楼,这就是疗养院的位置。疗养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任何的人影,它就如同山林中的灯塔,吸引二人向上走去。
不过多久,他们俩可算是看见了疗养院的大门,不仅如此还见到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前,方时势可算是见到了余尚本尊。余尚见有人走进又是那位他派去的信赖之友,这下余尚才开口。“她就在附近,残魂微弱,我照你所说没有动她。”
说罢,女鬼的残魂狼狈的飘进疗养院的门内,一个女孩从门口探头暗中观察,看见司空等人又缩在门内不愿离开。司空又从另一个屁股口袋拿出帝钟,略带岁月痕迹的钟铃上难掩钟面透出的恬静光辉,司空摩挲着帝钟,他说的尽量委婉:“她作恶太多,我只能选择这种不痛苦的方式让她离开。”
方时势知晓后默认点头向后退一步,司空上前挥起手中钟铃。
一声铃,疗养院的入口处躲在门后女孩方才敢站起,她跨过门槛露出鲜亮的婚服。她与方时势对视,天马上蒙蒙亮。二声铃响,她迈着步伐缓缓前进,女孩停在与方时势三尺之远才张开拳头,摊开的手上是一圈又一圈的红色花绳线。女孩她抬起头,像是带着面纱方时势看不清她的面容,隐隐约约间看见了嘴角的微笑,三声铃终,花绳应声落地。
方时势向前捡起花绳,小小细软的丝线融在他的手中,红絮化为涓涓细流化在他的手心,它们携着主人的记忆如水滴大海汇聚在方时势体内,之后的事情便归为平静。
两个城市的警车聚在山头,今晚的事过于离奇,三人不约而同闭口不谈鬼怪之事,要问细节也只是拿上山迷了路而草草敷衍过去。
待到尘埃落定后方时势才想起要问夜晚司空那个令人惊异的变化,“刚刚你是怎么?”司空立刻把人的嘴捂住,小声搪塞着:“哦,算障眼法。”司空心虚目移。
“那不对,如果是障眼法那就还是,怎么能解阴阳阵的?”
方时势不假思索说出自己的疑问,简单的疑问让司空愣在原地,只好用力遮掩。“兄弟你话密了哦。”司空强硬的挪开话题,指向不远处:“你先去看看那几个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司空借机逃走,将破烂的局面交给了余尚。司空离开的功夫果然让方时势抓住与余尚交谈的机会。
“余警官你好,我是至阳市市局第二支队队长方时势。”
方时势靠近余尚礼貌性的伸出了手,余尚点点头回道:“我找到剩余女孩的锁灵皿,之后让司空操作一下就好。”说着余尚同样握住了手。方时势惊然察觉,那股水流感从指尖重新流进,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跟司空手里的牌子并无差异,莫非..
方时势站在远处,看向作法阵上方不断变亮的天空,晨阳将要冉冉升起,有什么担子好似随着月亮垂落悄然卸下,本该如释负重的他依旧不敢有任何困意,因为今晚的事他久久不能忘怀。
于是方时势登上了回单位的警车,车踏着树影下了秋山,这他才发觉秋山因为太阳的照耀显得郁郁葱葱,眼前只剩清晰明了的大道,这下他才敢如释重负,这下天终于亮了。
-end-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档案编号:WS-2025-0731】
【案件名:雾城镉雾事件】
【性质:非正常死亡】
【保密性质:机密】
【1. 雾城日报——7月30日 05:30 晨间快讯】
标题:鸿泰化工凌晨爆炸,市长江鹤年不幸殉职
据初步调查,爆炸发生在鸿泰化工的镉生产车间,现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导致周边建筑严重受损,救援人员迅速赶到现场,但遗憾的是,市长江鹤年及其女江忆婉在事故中不幸遇难。目前,爆炸原因尚在调查中,相关部门已封锁现场,展开紧急救援和事故原因排查工作。此次事件对雾城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造成了严重影响,市政府已启动应急预案,全力处理善后事宜。
照片:庞大如蘑菇云的浓烈烟雾笼罩下,熊熊烈火直冲天际。
【2. 江忆婉的录音笔——7月29日 23:47】
“梁天,你把记录交给我,我保证天亮前送到专案组……你就是污点证人,他们会……”
杂音……隐约的狗叫声……
男人的声音:“小婉,你咳出的血是黑的,和当年你母亲一样。”
【3. 市环保局内网短讯——7月29日 18:22】
发件人:liangtian@huanbao.gov
销毁2015—2020年污染物排放原始记录,办公室组织落实污染处理应急方案,给处理工作留痕。
【4. 中心医院血检单——7月29日 14:00】
姓名:江忆婉
镉浓度:38μg/L(安全值<5)
备注:视网膜出现镉环,预计3-6个月出现不可逆肾衰竭。
医生签名潦草,像故意写错:秦。
【5. 中心医院血检单——7月30日 14:00】
姓名:江忆婉
镉浓度:0.3μg/L(安全值<5)
备注:无
主治医师:泰安
【6. 江忆婉的日记——7月27日】
妈妈死之前也去过鸿泰化工。
她的死亡证明写着“抑郁自杀”,但我记得,她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粉末……那是镉的颜色……
【7. 化工厂监控片段——7月26日 03:12】
一个男人被两个穿防化服的人拖向废水池,嘈杂的背景中能听到他模糊地喊:“我不发了……求你们……我回去就删……我知道林记者的采访藏在哪……”
画面陷入一片雪花点,良久之后,画面恢复,一只解放鞋静静浮在黑色的水面上。
【8. 雾城论坛后台操作记录——7月25日 23:40】
注销ID「活死人」
发帖记录:
7月25日 21:57 鸿泰的废水管道直通地下水,我家井水烧开后有彩虹油膜。
7月25日 22:06 有人敲门问我要不要免费体检。这大晚上的,可信吗?你们有人也收到通知了吗?
【9. 江忆婉手机备忘录——7月24日】
今天收到一条威胁短信:“查或者放弃,死或者活。”
爸爸也因“受贿”被纪委带走,一切才刚开始。
【10. 2007年林晚舟的采访本(影印件)】
3.10 梁爱国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表明:“有时候为了发展,我必须献祭些什么。”随后他要求将这句话删除,称他准备从政,这句话对他形象有损。
3.14 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说:“厂里每月发两箱牛奶,说是防镉毒,但是喝完也没什么好转,肾还是疼。”
【11. 一只玩具熊——7月23日 解剖】
熊腹内发现:
一支外壳已被腐蚀成绿色的录音笔
一缕黑色长发,用两层证物袋封存,里层有标签写着“镉浓度检测样本”
【12. 硬盘恢复数据——节选】
音频文件20070315_9325.mp3:
“鹤年,我可能出不去了,保护好小婉。我不是自杀,梁家私改排污数据,镉排放量超标200倍……”
突然画面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林记者,雾霾太大,小心脚下。」
随后是落水声,录音终止。
【13.雾城年鉴——2000年版】
第78页:优秀企业家梁爱国捐款100万建立工厂振兴家乡雾城。
雾城讯:知名企业家梁爱国心系桑梓,捐资100万元筹建家乡工厂,助力产业升级。该项目预计带动百余人就业,为雾城振兴注入新活力。(图为梁爱国及其子梁天)
配图: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鸿泰化工的牌子下。
【14. 附件:疾控中心封存样本】
江忆婉肾脏组织切片(编号:X-0730)
镉浓度:480μg/g(全球最高纪录)
备注:器官呈半透明状,像被污染的琥珀。
【15.内部通报〔2025〕爆环字第07号】
7月30日爆炸后72小时内,我中心对鸿泰地块12个监测点进行表层(0-20 cm)与深层(20-50 cm)采样。ICP-MS检测显示,总镉浓度均低于0.05 mg/kg,达到《土壤环境质量 建设用地第一类用地筛选值》要求(≤0.3 mg/kg)。
各单位注意对外统一表述:
“经高温焚烧无害化处理,鸿泰地块镉污染物已完全去除,满足后续开发安全要求。”
雾城市环境监测站
2025年7月31日
四通八达的马路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非常的精美,上面刻印着美妙绝伦的浮雕,在它透明的盒盖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比盒子本身更为晶莹剔透的璞玉。
玉是在一颗菩提树下发现的,通体净透,光泽鲜丽。虽然未经雕琢,但已显示出它的优势和绚丽之处。
璞玉刚被发现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原石,也是最难办的原石,在此之前绝无这种石头,在此之后也很难再能够遇到。
对于璞玉的归属,大家都犯了难,就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不敢轻易对其进行雕琢,他们就这样讲璞玉放在了最安全也是最隐蔽的地方。
只是金子嘛,总是会发光的,更别说是一个会发光的璞玉了。
没有人能够掩盖它的光芒,还没有被存放多久便又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只是这一次,它闯了祸。
砸到了一名稳居高台上的贵人。
贵人听说这枚璞玉之后,说是要看看它的模样,回头找人将其雕琢了,雕成一块玉饰或者其他,总比在这里蒙尘的好。
只是不知为何的,这玉并没有乖乖在他手上待着,而是落在了地上,砸在了他的脚上。
贵人倒是也没有生气,他笑着将这玉拿了起来,又令人拿来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不小,刚好能够将整块玉给兜住,盒子透明的盒盖又恰好将这美玉给显露了出来。
“我请的人在路上,你们先不要动他,我们约法三章,等我请来雕琢的大师来到,由他来将这玉雕成稀世珍宝。”
贵人笑着说着,便将那放着璞玉的盒子,置于四通八达的路上。那盒子甚至没有安锁,于是贵人便大笔一挥,在一张纸上写了六个字之后将其贴在了盒子上。
“只要看到这个,就知道有没有人动这个盒子了。”
贵人说完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们没人敢去拿那个盒子,即使这里无人看守,也没有监控。
就这样,盒子在路上放了很久很久,久到那纸做的封条已经被岁月腐蚀,在风中摇摇欲坠,也没有人敢去将其揭开,甚至没有人敢去试着搬起那个精美的盒子。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曾经有过一个平凡的旅客路过,他不知道这个盒子的故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大路上会有这么一个看起来精美的盒子又没有人敢去接触。只是知道四周的人似乎对它有所忌惮,将其视而不见。
旅人上前想要将其带走,却又发现这盒子虽然看起来精巧,同时又十分的厚重,无法将其搬起。想要去揭开那纸张——或许并不需要揭开,只需要将盖子掀起——将那璞玉带走,却又被人拦住。
拦他的人告诉了他那高台上的贵人的身份,这让旅人的手有些颤抖。即使此处无人看守也并无监控,但这一切又都似乎在那贵人的眼皮之下。
旅人犹豫了,他在璞玉旁徘徊了片刻,那美丽的玉石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他似乎不应该在这里蒙尘,但是他又确实是在这里。
最后,旅人还是走了,他没有敢对这个盒子做些什么。
又过了好些时候,那名贵人探得的雕刻家才从东边缓缓赶来,有些人怀疑他或许是贵人故意迟迟才找到,要求他来雕刻这块璞玉的。
“和一个石头计较什么。”
有些不太懂玉的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但是很快便消沉了下去,而那名雕刻师则直接将那盒子打开,将璞玉取了出来。
“确实是一块好玉,只是太顽硬了一些。”
雕刻师自言自语地说着,将璞玉带了回去。
他雕刻了很久,一点一点地,将它表层的石头磨去,生怕伤害了他一点光泽,紧接着他又在上面描绘着自己要雕刻的模样,最后先三下五除二地将大块的地方割去后,一点点地将其打磨。
整个过程,雕刻师画了很久,花了几十年,才将这个璞玉雕成了一尊佛像,期间他遇到了种种的困难,但是都被他克服了。
在知道雕刻师在进行这个工程之后,原先那些得到过璞玉的人都过来帮忙,他们给了雕刻师种种建议,唯独没有回璞玉的原产地去看看,了解它的习性。
等到这个佛像做成,雕刻师将它呈给了那名在高台上的贵人。
贵人看到这块惊世佛像,非常欢喜,大加赞赏,将其放在高台边上最显眼的展示台上,说是要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于是这块玉佛,便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佛像,受到万家敬仰和喜爱。
文:讷
mode:随意
写得有点俗……
他驻立在寂寥无声的游乐园中。
喧闹的人潮已经散尽,彩灯也渐次熄灭,白天热闹的喧嚣仿佛被潮水卷走,略略留下的几个游客与尚未关闭的灯光也只不过像暂时搁浅的沉淀。会存在的只有空旷的场地,与将天空染得越来越浓郁的夜色。在一切将止的此时,他站在游乐园中,抬脚独自走向面前的旋转木马,竟像个悄然闯入者,侵扰了散场后静寂的余韵。似乎永不停歇的欢快音乐被关闭了,灯光还尚未熄掉,在一贯印象中都是欢乐喧闹的旋转木马,此刻正带着一种疲惫的沉默,静静地停伫在逐渐深沉的夜幕中。那时候,他仰头看去,望见木马群雕姿态各异,皆被凝固于这无声的寂静里,仿佛刚从落满灰尘的童话书页里走出一刹,便丢失了所有动人心魄的魔法。
灯光还亮,所以机器的确没关。他站在那里,入口处的管理员不情愿地抬了抬眼皮。
“还有十分钟就闭园了。”
“我知道……”
他的口袋里蜷着一张油墨新鲜的入场券。
管理员像看什么脱出常识以外的物件般扫了他两眼,慢吞吞地旋开已经合上的彩色栅栏。
他选择旋转木马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就像他下班路上走进这里没有特别的理由一样。一时兴起,成年人难道不能有一时兴起的权利吗?他想要向管理员解释,又觉得没有意义。拾阶走上机器,跨上一匹高头彩漆木马甚至无需脚蹬。他将手搭在木马脖颈上,手心下彩漆斑驳,显出些许粗糙的木质,马鬃坚硬着微微卷曲。他静默地坐在这里,脑海中恍惚闪过童年第一次坐木马的兴奋:流光溢彩的灯光之下,木马奔跑如飞,音乐声震耳欲聋,年幼的他相信自己在驾驭真正的神骏,在想象中驰骋于无垠天地,沉浸在从胸膛中喷薄而出的欢喜里。可是,他此时身下的马背难道不是冰凉硌硬的吗?
管理员倦怠地走向操作台,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拖得过长。他一语不发地按着按钮,启动机器。欢快得吵闹的音乐终于响了起来,机器开始发出沉闷的运转声响,木马们开始周而复始地起伏转动灯光更具新意地闪烁、亮起,在眼前缓缓旋转,彩色的光芒穿过空气,在他脸上明暗交替,仿佛涂抹上各种变幻的色彩。他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准备体验童年那飞翔的感觉。……然而,马匹起伏的幅度却如此轻微,旋转的速度亦如此缓慢,那光怪陆离的灯光,也只是在眼前机械地重复着单调的圆舞。音乐声、灯光、旋转的节奏,如出一辙的循环往复,仿佛一场被精心编排的空荡幻梦。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他没有直视外面,而是一味凝视机器中轴上那装饰着花纹、反射着灯光的模糊镜面。目光所及,唯有木马群在镜面映照下反复跃起、矮下,再跃起、再矮下,演绎着无穷无尽的复制。它们不知疲倦地奔跑,却始终被牢牢钉在原地,无法抵达任何一个远方。望着这旋转的世界,他感到眩晕,又有些迷离。镜中影像重重叠叠,木马旋转的轨迹如圆环般首尾相衔,永无尽头——究竟在追逐什么,又将被带往何处?
彩灯骤然定格,音乐戛然而止,所有梦幻般的灯光与声响一眨眼间消失殆尽,木马奔跑的姿势被永久定格于半空。喧闹过后,寂静如墨般浸染开来,更加冰冷、更加坚硬地弥漫着整个空间。刚才光彩夺目的木马们,此刻显得如此呆滞而乏败。他始终呆呆凝望的镜面里,映出他那张疲惫而失神的脸孔。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疲惫的。
管理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结束啦。”声调平静无波,透着警惕与不赞同,大约在提防这个客人压榨最后几分钟再来一轮。他没有说话,默默滑下马背,双脚重新踏在坚实的地面上,走向栅栏外。停顿,管理员在身后向他喊:“明天还会照常开放的。”
他回身点头,向前离开。目望着地上朦胧的路灯光,他知道身后的彩灯已经熄了。
他走得很慢,从旋转木马到大门短短的距离一路沉寂。他踏出门外。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霎时兜头而来,五光十色,流光溢彩,映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炫目灯光之下,街道上人影如织,车流奔流不息,城市巨大的、嘈杂的、不容置喙的声音向他涌来,人声,车声,喇叭声,摊贩揽客声,铺天盖地,无意给听众的耳朵留下任何余裕。他驻足于此,眼见面前繁华而永远明亮的城市灯光,那灯光不会旋转,不会止息,不被允许蒙尘。他静静地站在这里,忽然生出回头的冲动,回头再望一眼,将目光投向那沉寂如死的木质标本。但他只是静静地停伫在此,驻立在喧盈辉煌的城市街道上。
关键字:旋转木马 作者:喵哩 评价:笑语
周末的时候回了一次老家,开车去了一些童年时觉得很远的地方。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身兼动物园和游乐园的三湾公园。
其实回来的路上,经过大桥的时候,已经远远看到了它的轮廓。说轮廓也许不够准确,唯一能识别的目标是小时候觉得特别高的摩天轮。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苍白的自行车轮胎,插在几丛绿色的灌木里。
小时候外公外婆的家早已拆迁,古老平房变成了现代化的商场,小时候的邻居玩伴也不知道搬迁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气很热,按理说我应该待在宾馆里吹着空调刷手机。但我特地大老远的回来,换个地方刷手机岂不是亏大了。
一边这么说服着自己,一边打开了导航。以前感觉要准备半天的时间才能去的游乐园,原来就只有区区十公里的距离。似乎随着身体的长大,世界也在快速的收缩,变得密集而拥挤。
以前的颠簸的水泥路,现在变成了平整宽阔的高速路,直到拐下路口的那个点,才依稀看出一点原来的模样。
这里的树林,还是那么的茂密,似乎一下子就把周围的温度压低了五度。刺眼的阳光也被森森的绿叶挡住了,只偶尔漏过树冠在地面投下一个白炽的光斑。
老的公园入口还在,但是已经不再使用了。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边,还留着拆掉招牌以后留下的印子。老式的水泥门柱一边布满了裂纹,而另一边爬满了藤曼,看着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我把车停在路牙下面,拍了几张照片,试图和童年的记忆建立起一点联系。可我失败了,这破败褪色的大门远没有我记忆中的高大,旁边一人高的围栏,如果不是插了很多碎玻璃,其实很轻松就能翻过去。
但是我还是没有爬,被人看到那可就太丢脸了。当然不是为了逃票的问题,最近很火那个苏超联赛,外地人来玩可都是免门票的,外地的车牌也可以免费停停车场。
带着遗憾的重新上车,多绕了几百米就看到了公园崭新的大门。它现在看上去就算以成年人的眼光来评价也是十分高大的。人造的巨大原始树干和石头堆叠起来,营造一种不知道是中生代还是侏罗纪的感觉。
巨大的花坛明艳的堆积着各种色彩,仿佛把太阳的热量都转变成了火焰。好在园方贴心的准备了很长的遮阳棚,回字型的通道和白色的幕布一看就是为了海量的游客准备的。但毕竟太热了,现在的游客并不多。所以这往返的铁栅栏着实有点让人恼火,来回兜了十几个往返跑。好在帐篷顶部不断的喷洒着水雾,加上摇头晃脑的风扇,一阵阵的又把你的火气给浇灭了。
验了身份证就直接进园了,我盯着门口的地图仔细的分辨,想要找到童年里最喜欢的游乐场的位置。动物园扩大了,几乎占了新公园的百分之八十的面积。或者说整个公园往外扩大了,几乎占据了整个半岛。各种动物按照习性被分了单独的一块好大的区域,连接着各个区域的是各种茂密的植物展示区。
最终我在地图的一角,看到了面积不大的一块游乐园。对比记忆,似乎根本就没有扩大,而且还在原来的位置。倒是在更远的地方开了一个水上乐园和一个卡丁车赛道。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先去游乐园。
从主路走进来没多远,道路就分成了三条,我凭借着树顶上露出的摩天轮的一角,判断出了该走的方向。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转过一排介绍荷花和莲花的橱窗,我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游乐场。
它还是当年的模样,就连铸铁的栏杆都没有换掉。一眼就能透过栏杆看到园里所有的游乐项目。摩天轮成为巨大的背景,在紧靠河岸的位置,它的一侧是海盗船,另一侧是哈哈镜迷宫。原本这里有一个馆常年放爬虫之类恐怖怪异的生物,需要另外买票,现在想必搬了出去。于是原来的爬虫馆现在改成了动感影厅,看宣传应该是那种可以坐在5D底座上玩射击游戏的地方。
摩天轮现在没有开,只有上天入地小飞机在欢快的音乐中一边旋转一边起伏。两个女人在售票处聊着天,她们的孩子在飞机上假装自己开着飞机,还大声的配音。
碰碰车那边也有三四个游客,摩擦声和碰撞声夹杂着尖叫和笑声,并不是小孩,而是初中生的模样。
我扫视了一圈,找到了我的目标,有着白色金色和粉色巨大帐篷顶的旋转木马,现在它空无一人,连操作员都没有。这让我不免担心了起来,于是立刻回到了门口,看买票的方式。
售票亭现在也没人,外面贴着二维码和付费方式。
充值型的,一次性充一百可以送一百二,不同的项目费用从10到20不等,用不完不退……
旋转木马坐一次十块,最少充值五十——如果它今天开放的话。
我走到了隔壁的商店,一进去就享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空调。买了根冰棍的功夫,也顺利的找到了本该在亭子里的工作人员。
“嗨,请问旋转木马开吗?”我上去问了一下。
原本在刷手机的中年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身后,摇了摇头回答说:“中午不开,要晚场才开,现在太热了。”
“啊,不开啊。”我有点郁闷了。
“都没人,太阳下山人多了,而且各种灯亮起来拍照才好看。我知道好多人来打卡的。”工作人员晃了晃手机,比了一个拍照的样子。“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晚点再来,六点以后就开放了。”
我只好笑着谢谢,咬着我的冰棍回到了烈日下面。
当年,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快要到的时候,突然整个园区都停电了,导致最后也没坐上。再后来突然搬家走了,那个没有玩成的旋转木马就变成了我童年的小小遗憾。
冰激凌在舌尖融化,草莓味的梦龙颜色和旋转木马倒也有点相似。我狠狠的盯着那座梦幻配色的玩具,大口的咬了下去,仿佛自己吃掉的是旋转木马。
晚上有饭局,看样子这次又玩不上了呢。
作者:高以谰
评论:随意
你从来就不相信时空穿越之类的事。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从未来回来的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看起来非常、非常倦怠,我只能压住渴望向你吐露的一切,劝你好好休息。尽管我也知道,你是身负着最多期望的那一个。或许那时我就应该告诉你其实没有人在乎时空穿越是不是真的,他们只是想要一点模糊的先机,和祈祷类似,让他们在面对自己的罪孽和欲望时心里感到一点安慰。高高在上的他们为了这一点微薄的心愿磨碎了多少青春之人的青春,你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二,茫茫泪海里一只可以忽略不计的泪眼。过度认真算是你身上的缺点,但只对你一个人有害所以没人提醒你。有时候你会抱怨他们的逼迫,随着实验进展的不顺利,这种有时慢慢变得愈来愈频繁,不单单是向我抱怨而是向所有人,我告诉你这很危险,你扬扬手,撇过头去不再说话。我也只能沉默下来,看你的侧脸。我没告诉你我能背诵你脸颊上每一颗痣的位置,尽管我的记忆力并不过人,我只是注视得太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注视下去。这当然是个错误。
你也不相信自杀。就像许多前辈们一样,你科学的才华朝着某个只对你自己开放的神收敛,如果必须保持诚实,我会承认我嫉妒,因为我从未理解过这种信仰。但这并非关于我的故事而是关于你的。由于他们的祈祷收效甚微(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战争开始了,你离开这里去参了军,你的妻子三个月后在你们的婚房里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在遗书里写你们会在神的身边重逢,她那时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也以为你已经死了,所有了解你的人都叹息你心碎而狡猾的选择,用一种不背叛任何事物的方式达成从一切中逃离的目的。我买了两座墓地,墓碑上分别刻着你和她的名字,每次送花时悄悄在你的墓前多放一支。因为战争的缘故经费被削减的很厉害,比起能直接见效的武器,与祈祷类似的研究被轻易扫进角落,这足见他们目光短浅,不过因为你不在所以其实无论投入多少结果都是一样。你回来那一天清晨满城泛起罕见的大雾,扫墓回来的路上,破烂得快要散架的你就直白地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没来得及相信眼前的一切你的名字就自动从我舌尖上滚落,你的眼眶深处随之泛起一点疲惫的喜悦,并不真切,仅仅像是某种条件反射而已。我很难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为了再重温一次那一瞬间的感受我愿意去死十次。你告诉我战争结束了,话音刚落就重重倒在我怀里,我踉踉跄跄地勉力撑着你身体时雾里忽然笔直地分出一条路,我隔着遥远的距离望见刻着你名字的墓碑。
最开始,一切都很好。你虽然伤痕累累但并没伤到主要的脏器,这简直堪称奇迹,我打趣说是对神的祈祷起了作用,你苦涩地朝我咧嘴。他们派了人来探望你,企图说服你重新加入研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么疯狂的样子,也终于意识到战争还是改变了你身上的什么。你抄起手边的一切东西抡那人的头的动作像是另一个人,让我感到陌生的人,相片,水杯,花瓶,凳子。血淌了一地。但你毕竟曾经在军队中服役而那是他们挑起的战争,所以他们也不能说太难听的话。你变得更虔诚,每天会去妻子的墓前祈祷,放两支花。我开车将你送到墓园门口,远远地望着你,我们谁都没有提到我的那个错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呢?是面对着自己冰冷的死亡证明呼出热气这一点最终逼疯了你吗?你开始忘记一些事物,忘记钥匙和眼镜的位置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错,但是你的记忆逐渐自我蚕食,像一条衔尾之蛇,直到有一天你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活下来,而我也无法给你答案,那些炮火和硝烟隔断了我与你共同拥有的岁月,它们仍在寂静里膨胀,并终将破坏一切,我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你的天才因为无法解决自己如何存活这一问题逐渐变成了一个诅咒。你仍然不相信时空穿越,理性提醒你其中谬误,神责备亵渎,但由于你把自己的生存混记成了死亡,这竟然成了你对自己唯一可行的解释。你逐渐开始相信真正的你已经死在战场上而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仿品,时空某个坐标跳跃了一下,出错了。你的精神被自己发掘的矛盾一点点撕裂,最终导向癫狂的绝望之中。那时我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比这更让我心碎,但我并不坚信这一点。现在想来,冥冥之中我或许模糊地得到了某种启示,你的神还是仁慈的,尽管我从未相信祂。
你抓住我的肩膀说这是一个阴谋,你的眼睛睁得好大,透明的泪膜下、血丝犹如活的红虫在眼白上蜿蜒。时间,你说,因为时间出了问题。为什么曾经的痛苦漫长详细,此刻的日常却草草了事?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充斥着大段空白的片段却毫无知觉?我推开你试图让你冷静,这是大脑的创伤反应,你无法时刻承受战争的冲击,所以大脑将那些残酷的片段删除,这是正常的。你冷笑一声,我说的从来都不是这个,我又不是白痴。你望着我的脸,现在回想我们人生第十六个夏天,回想我和你的毕业典礼,回想我们当时如何加入他们,回想我和妻子的订婚派对。全是空白。我哑口无言。这是他们的阴谋,你的脸被痛苦和愤怒烧得扭曲了,我们曾经也参与其中,这是我们的报应。他们也应该有他们的报应。我试图安抚你,但收效甚微,只要你扭过脸去,我就只能败下阵,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你筹到了枪支和弹药,我说,你会死的。反正空棺材已早早准备好了,也不需要第二块墓碑,你这样回答。你的神和妻子都在那边等你,这边徒留挽不住你的我。我向你要了一支枪。三天后你死于枪杀,花费了五条安保的命,毕竟你是参与过战争的人。他们将你就地击毙后逮捕了我,认出我和你曾经参与时空穿越的研究。以五年内必须掌握时空穿越技术为代价,他们将我的死亡推迟了五年,我答应了他们。
因为这已经是我第36257次循环。
第0次循环里我在你死后四年零三百六十三天研制出了时空穿越机器,他们同意将我作为第一个实验体进行体验。第481次循环里,我没忍住向你坦白了真相,你从没见过从未来回来的人是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只要被观测粒子就会坍缩成本征态,你的死亡是我进行时空穿越行为的理由,但是只要我穿越你的死亡就会因为我这个观测者的存在成为既定事实。你被我逗笑了,说我在订婚派对上喝得太过烂醉,明天工作恐怕会迟到的。第8923次循环里,就在毕业典礼上你朝我大笑挥手的瞬间我发现自己想不起任何十八岁以前的事于是痛哭失声,你吓了一跳跑来拍我的背。第10001次循环的起始时间已经推迟到二十岁你和我刚刚加入他们那天,事实上由于持续观测必然冻结系统状态,我的穿越不如说只是一遍遍重复固着我本身的记忆,而记忆会被磨损。第21654次循环里,我彻底忘了你妻子的名字和脸。
我回到他们给我准备的牢房,掏出贴身藏着的、你留给我的枪,它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显出从容不迫到略微有些嘲讽的姿态。我一直都知道打破循环的唯一办法是什么。如果观测者死去整个系统就会维持在叠加态,或许在那混沌之中的某个未来里你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那里甚至可能存在着你、或者我们都获得幸福的世界,伟大的平行宇宙,混乱、宽容、有诱惑力,每天晚上入睡前它都如潮水轻轻没过我的神经元提醒我其实拥有选择离开这一团失败乱麻的权利,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这团乱麻越拉越长越缠越紧,朝着愚蠢和无可救药的方向一路狂奔,有时候我必须咬紧牙齿才能抵抗把子弹放进自己颅骨里结束这场闹剧、开始一场……无论是什么都比现在更好的渴望。但这是个陷阱,因为情况当然也有可能变得更差。我也知道循环的代价。停滞的人生,或者,循环会逐渐吸干宇宙能量导致世界末日倒并不是我所考虑的问题(他们不会意识到这点的,哈哈,即使不和你比较他们也都是笨蛋),我唯一的恐惧是污染。重复的固着会污染我的记忆,放大细小的偏离招致离奇的谬误,就像用圆珠笔尖反复画一个圈,即使再工整的痕迹也会产生微小的偏差,我害怕它在我不知觉间篡改你的脸、偷换你的声音、磨平当初的悸动,而这才是无限的伪循环中不可避免的事。真正的你是这样的表情吗?原初的你会这样做吗?我所爱的、鲜明的、唯一活过的你……我拿起了枪,然后,拆出弹夹,卸下里面的全部子弹。我再一次抗拒了这种诱惑。放手、把一切归位、接受真正的你已经死去并继续我本应继续的人生的,正确的诱惑。
我从来不是一个虔诚的人,我不像你。即使冒着如此风险我也已经下定僭越的决心,要将你从你的神和你的妻子那边抢过来,牢牢攥在我手中。就算宇宙毁灭,就算抹去我本可以拥有的未来和过去,就算面对着你对于大段空白记忆的质问无言以对,就算你的脸随着我扭曲的记忆逐渐融化……我都无所谓。只要做好了目睹你的一切从我指缝中漏走的准备它便不能伤害我。现在,在那个悲哀的结局到来之前所有漫长的、漫长的循环里,我要最充分地品味有关你一切的灵光与苦涩,我会耐心地将你的痣一粒一粒全部吻下来,绣在我舌尖做永恒的芝麻。
END.
//久违的短篇复健。精神病真的是我舒适区.jpg
作者:米琪雅
标题:渴鹿逐阳焰
感觉和关键词的关联非常微妙,总之是在思考这个主题的时候看到渴鹿阳焰这个典故突然灵机一动于是搓了。写完发现上一篇青莱往事已经是24年6月的文了,因为当时那篇好像很多人说读完不太懂,所以写了这篇十年后来让大家加倍不懂(×)不用看前作可以直接读,但如果读完愿意再看一下青莱往事链接是这里: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410281/
《说无垢称经》卷一:“是身如阳焰,从诸烦恼渴爱所生。”
《楞伽经》卷二:“譬如群鹿,为渴所逼,见春时焰,而作水想。迷乱驰趣,不知非水。”
《大智度论》卷六:“如焰者,以日光风动尘故,旷野中如野马,无智人初见谓为水。”
汪蕙真打量着整条小巷。
这间房子在这条堵死的巷道最里面左侧开了一扇门,金属防盗门的风格和巷口其他几扇门大相径庭。蕙真在等凌越设好探测仪的时候又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几间房子,除了这一处,最靠近里侧的五间房子都没有居住的痕迹,老旧剥落的墙缘囤了厚厚的灰和隐约可见的蛛网。中心的其他人在调查这几户的搬迁记录。
她的视线往上走去。一只肥嘟嘟的戴胜晃悠悠地站在旁边巷道伸过来的老树枝条上,它有着棕黄色的身体,扇形的羽冠和黑白条纹的翅膀让它特别显眼。蕙真不由得唇角上扬,在她的老家青莱,她经常见到这种鸟,那时候和两位姐姐一起,观察过戴胜发出“咕咕咕”叫声的样子,头会微微低下,像喝水呛到一样抖动尾巴。
因为脑中出现了於容慧,她想起今天下飞机的时候看到容姐好像给她发了消息,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容姐自己最近在络禾市出差。
“怎么了?领域外有什么异常吗?”
凌越设好探测仪之后,原本一直抱着胳膊嚼着口香糖在看汪蕙真的举动,发现她似乎陷入了思考,便出声询问。
蕙真回头看了看凌越,凌越是中心的老员工了,她永远把头发理成板寸,加上她把身材锻炼得特别扎实,还喜欢面无表情地咀嚼口香糖,走哪儿看起来都是极不好惹的人,中心的大家都很喜欢和凌越出任务,有安全感。
蕙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我看了一圈,只觉得大家陆续搬走了应该有点奇怪,但是我没有异常的感觉,什么也看不出来。”
凌越笑了一下,露出脸上浅浅的一个酒窝。
“那很好啊,观察员感觉一切正常,任务就好办一些。”
凌越把口香糖吐出来包在纸巾里,塞进了口袋。她俩一起举起左手,看一眼智能手表屏幕上的时间。
时间到了。
蕙真向凌越看了一眼征求许可,凌越点点头,于是蕙真走向前,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
屋里此时没有人。屋主现在应该在公安局被中心其他人陪着调查。蕙真也不好说这时候有人来开门是好事,还是没人来开门是好事。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凌越从怀里掏出钥匙。
她们进门都是按照日常生活的状态来,所以钥匙塞进锁孔里的摩擦声,门被打开的吱嘎的动静,这些都原样呈现,即使她们可以让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凌越先进了门,蕙真紧跟在后面要进门的时候,她歪着头看了一眼树枝上的戴胜。
那只胖嘟嘟的鸟扬了一下羽冠,飞走了。
於容慧很少去酒吧,她其实还挺爱喝酒的,只是觉得在酒吧喝酒,社交是必须体验的一环。她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故而只有感觉“今天好像可以”的时候,才会欣然答应朋友的邀请。
这家店的老板和李佳珥一见面就如多年未见般拥抱,然后叽叽喳喳聊起天——其实她俩每周都会见面。李佳珥见缝插针地给容慧介绍了竹Night Sips的老板小竹,一位近三十岁的女士,但是讲起话有朝气得像个大学生,让容慧不由得感叹她生命能量之旺盛。小竹对容慧的应对也非常妥帖,既不会过分亲密,也不让她感觉自己被冷落,容慧点了一杯烧酒兑乌龙茶,心里想李佳珥的好朋友除了自己之外,各个都和李佳珥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外面的天色看起来像是雨半下不下得样子,黏黏糊糊得讨厌极了。容慧一边喝酒,一边慢腾腾地吃小竹招待她的炸薯条和烤银杏,银杏带点微焦的苦香味,还滚了几粒细盐,配着刚沥好油的热烫薯条蘸着芥末蜂蜜酱,啜饮一口宽厚茶香包裹住辛辣烧酒的回味,她感觉这酒吃起来有中日美联欢感。有李佳珥在,她不用拿出全副武装的社交状态,小竹也不会让话掉在地上,三个人享受着不同步但都都很舒适的快乐,她只用在旁边认真吃薯条喝酒就好。
喝着喝着,眼睛就开始有重影,容慧心想哎呀,这下是不是要李佳珥送自己回去啊,然后她试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盯着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酒杯里有个人趴在杯口,笑盈盈地和自己对视。
李佳珥像是发现她有些不对,轻轻唤她,慧慧?
於容慧眼神呆呆地盯着酒杯,跟着一起唤,蕙蕙?
是我!十五岁的汪蕙仙自由自在地从烧酒杯里爬出来,像小狗一样高速地晃掉身上的水,从花生米大小变成十五岁少女应有的样子,悠然地坐在高脚圆凳上,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於容慧于是抬头看向对面的酒柜,无数漂亮酒瓶透过映照出自己呆傻面庞的玻璃和自己相望,只有自己。
她有些无奈,心想,啊,难怪今天要来喝酒。
李佳珥用手推了推容慧的肩膀,小竹也有些关切地看过来。容慧转过身,对好友亲切地笑:“我没事儿……感觉我得回去了。”
汪蕙仙挽住於容慧的手,笑盈盈地看着李佳珥,李佳珥歪了歪头,对她说:“那行,路上小心,到家了跟我说一声哦。”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门外的地面有些湿润,空中还飘着断续的雨丝,是和青莱有几分相似的,黏黏糊糊讨人厌的雨。於容慧按下伞柄处的开合键,黑色的伞面“唰”地张开,让头有点昏沉的容慧清醒了一些。她怀着复杂期待将雨伞举到头顶,伞面离开她视野的瞬间,那个小女孩走在她前面,蹦蹦跳跳,没有消失。
於容慧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
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幻觉吗?汪蕙仙问这话好像纯粹出于好奇。
容慧心想,那不是当然吗。
汪蕙仙笑嘻嘻地在雨里继续往前走,那你能跟我这个幻觉往那边去吗。
容慧又想,幻觉得跟着本体走吧,我为什么想往那边去?
这下幻觉中的汪蕙仙也没回答她。於容慧也没指望她回答,她看着断续黏连的雨丝里,汪蕙仙背着手神气十足地往前走,就像小时候两人一起沿着青莱的斜坡回家,蕙仙永远在她的身前。
屋主最开始以为女儿离家出走了。她报案之后,警察初步侦查后怀疑屋主有精神问题,怀疑她女儿的失踪和她本身有关,但屋主除了叙述内容和事实有较大出入外,并没有更多证据指向她做了什么。之后这件事被特别事件应对中心采集并接管了。
汪蕙真是观察专员,凌越是二级行动工程师。这个名称可能是考虑到对亲属介绍工作性质的时候说起来比较好听吧。
凌越进门之后好像有点惊讶,她四处检查了一下屋内的设施,开灯,灯光没有闪烁,整个房子空间不算大,但各个角落都打理得很整齐,可以想见屋主花费了很多心思,尽量让自己和小孩生活得舒适。蕙真拉开厕所的门,看到门后用敲了两颗钉子,挂住一包小熊脸形状的围兜,围兜里塞了备用的纸巾、卫生巾和一本杂志,杂志页脚都翻得变形了。她不由得笑了一下,在厕所看东西不是好习惯,小心痔疮啊。
中心认为失踪事件和这条巷道本身有特别“源头”有关,中心不会使用“鬼”或者“灵异”这样的词,一般只说“异常”,这和中心自身也处在矛盾旋涡的处境是一致的,如果要用一个模糊的“信”与“不信”做区分,中心有五分之三的人属于不信的这一边。大家都认为“鬼”这样的词汇是和神秘感挂钩,且这个说法不严谨,他们更希望一切中心最终接管的事件最终走向是“走近科学”,而且尽可能实现数据化分析。
有意思的是蕙真曾经以为工程师都是“信”的这一侧,但后来和大家聊天才知道也有人“不信”。就像她以为“观察专员”都应该是不信这一侧,但是一想到自己,她又觉得这更像一种错位的诅咒,她比其他人都更愿意相信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是她的视野从来都无比平稳,所以她才能做这一行。
中心认为观测本身会对特殊事件的场所产生影响,所以有时候会派观察专员同行,因为工程师无法确认此时看到的一切是否是因为存在能看到的对象才进一步引发变化,如果用更容易理解的解释,那可以说观察专员基本都灵感极低,缺乏“视野”,但也会因此避免因“知晓”而遭受的伤害。需要说明的是,因为对特别事件的认知还很浅薄,观察专员并不会因为低敏而始终安全。所有的具体规则都在摸索中。
凌越除了最初进门时有点困惑,稍后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好像还想嚼口香糖,但因为在工作,她捏住自己的耳垂作为代替。她反复地在看厨房的水槽和地漏,还去卫生间看了一眼马桶。
“有什么问题吗?”蕙真小声地问,“在我眼里一切没有异常。”
凌越点点头:“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在水槽里丢下一个东西,然后等了一会儿,又问,“你听到什么了吗?”
汪蕙真很认真地倾听了一会儿,摇摇头。
凌越点头,说,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随后她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蕙真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水痕,心想,这房子是不是有点漏雨啊。
於容慧见到汪蕙仙的次数并不多,至少没有多到让她觉得自己需要去看精神科的程度。她小时候回青莱偶尔会见到她,大部分时候是梦里,或者她觉得在梦里。其余的几次,也大多发生在精神压力比较大或者她认为自己神智不够清醒的时候,喝酒也是一个可能的诱因。
汪蕙仙一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样子,送来一个半嗔半笑的眼风,容慧心里叹气得更大声了,心想幸好自己早早把自言自语的毛病改了,现在有什么都只在脑子里过一遍,不然多耽误事儿啊。然后她又想,蕙仙这个表情拟得真好,就算是幻觉,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蕙仙刚失踪那几年,容慧和蕙真的关系还没有变化,两个人就算一年见不了几次,一起吃了汪姨的饭,又能亲热起来,直到汪姨终于还是给蕙仙申请了宣告死亡,容慧又讲了她曾经在梦里见到蕙仙的事情,蕙真就开始逐渐和她疏远。
这种疏远是一种很精密的远离,在外人甚至汪姨眼中,两个人还是能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看电视,但是一旦汪姨不在,容慧能很明确地感受到蕙真不太想见她,那种感情不是一种明确的憎恶或者鄙弃,它更混沌也更模糊。
容姐。蕙真这样叫她,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也闪闪发亮。她比永远笑盈盈的蕙仙更鲜亮,更真实,也因此更加珍贵。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姐姐。
如果是现在的容慧会笑着说“哦因为我有精神病”,即使她觉得这个回答可能会伤到蕙真,但那时候的容慧也还是二十出头,并没有像她曾经期待的那样,一过十八岁就自动变成什么都能娴熟应对的成年人,那时候的容慧只能嗫喏着想要握住对方的手,轻轻地喊:阿真……
汪蕙真从於容慧的世界里走出去,越走越远。
容慧感觉伞变得很重,快要握不住了一样。她脚下又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倒,正好被打开的伞罩住了头,她趴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在地上刹车的手掌痛痛的,感觉出了血,周围安静得很,没有人走路经过,只有细碎的雨声,雨水好像要钻进鞋子里去,能感到棉袜的边缘开始变得湿冷。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少痛苦……”她声音闷闷的,像被堵在嗓子眼里,好不容易钻出来,还发着抖,“明明我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就很讨厌你什么都只考虑自己!”
两个人小时候从来没有关系不好的时候,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她俩焦不离孟,曾经被班上讨人厌的男生起外号叫“双汇王中王”,但更嚣张更有勇气的永远是蕙仙,容慧反而是被连带着推到众人的视线中来。蕙仙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之后,容慧怅然若失的时候也会想,自己真的没有松了一口气吗?从这个如此耀眼如此明亮的人身边离开。
一双小小的脚走近她,出现在黑雨伞和地面的缝隙中。容慧感到有一双手穿过了雨伞的表面,在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为什么总要把自己想成一个很坏的人呢?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其实很爱我?
感受着头顶毛茸茸的被安慰的触感,於容慧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蕙真在留意到那条河流的时候,正在走神。
她每天都在微信读书app上玩益智问答小游戏,今天有一道题说,以下哪种生物需要定期浮上水面呼吸,A儒艮,B海参。
她知道答案是A,但是脑中立刻浮现出大量海参奋力游上海面呼吸的样子,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所以真的有一条河流骤然冲破了房间所有的门,汪蕙真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撼地看到浑浊的水流迅速压住了她的膝盖,大腿,髋部,腰部……
这不可能。经过无数次训练的蕙真机械地在智能手表上按下通知键。她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这个。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异常”。但是这不可思议的洪流显然不应该是现实存在的现象。她被浑浊的洪水卷到天花板上的时候,她艰难地挺直脖子,试图在被溺死之前多往肺里积攒一点空气。
震撼之外的心情里,又多了一些欣喜和不以为然,大概是“夜路走多了还是能见鬼”。她一开始加入这个部门的时候多么期待自己能移动到工程师的那一边,因为这样她可以说服自己,她还可以再见到蕙仙。即使所有人都放弃了,她依然觉得,姐姐不可能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经要放弃这个念头了,甚至觉得永远看不到那一侧也不错,这样她就永远不会遇到姐姐然后问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蕙真跌落到盘旋不休的水流中,她看到房间里所有的家具不知不觉变换了模样,她认得床头放的小小毛绒,她认得那块扁扁的电视屏幕,她认得那张摇摇晃晃的躺椅,那是她在青莱的家,那是她和姐姐曾经共同拥有的回忆。
姐姐?她感觉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她一遍一遍回想的,山洪爆发前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的样子。
蕙真努力向那个方向游去,用力地伸展手臂,腿也要顺着施力的方向,让身体朝前方运动。自从姐姐失踪之后,她每周都会去练习游泳,即使真遇到山洪会游泳恐怕也不能增加更多的生存概率,但这渐渐成为了她的习惯。
在她即将拽住前方那个模糊的影子。另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不可以。
——这是我的妹妹,你不能骗她过去。
就像是有人的手指温柔地遮住她的眼睛和耳朵,不真实的洪水和洪水中的影子连同那些熟悉的家具一并在眼前尽数融化,蕙真发现自己正站在沙发前,一只手往前伸去,而凌越正抱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从卫生间里开门走出来。
蕙真猛地蹦跳起来。凌越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我我我……”她梳理了一下心情,“我看到了,异常!”
凌越先把怀里的孩子放到沙发上,然后按着蕙真的肩膀,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眼睛,考虑了一下,说:“好的,回去记得写报告。”
蕙真对这个反应有点失望,她不服气地问:“凌工刚才没看到吗?洪水,影子,不正常的家具。”
凌越摇摇头:“我看到的不是这些,而且我出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周围也没有波动。”她像是看出来蕙真不太高兴,补充说:“观察者看到的很多时候不是异常,而且大部分报告事后调查也和工程师的波动数据对不上,我们一般觉得……”她像是自己也感觉这样说有点好笑,摇了摇头,“我们一般觉得,观察专员有时候会因为太想接触到另一侧而产生妄想。”
但是凌越又说:“但谁能说妄想的其实不是我们呢?有些事情别想太多。”
雨好像停了。
於容慧把伞收了起来,继续跟着蕙仙往前漫步。她们路上经过一位寸头的壮硕女士,对方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和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朝容慧看了一眼。
蕙仙突然指着前方示意容慧过来看,她绕过地面的积水走上前,听到了熟悉的鸟鸣。
那是一只胖胖的戴胜,快活地震动着漂亮的羽冠,像喝水打嗝一样连续三声地鸣叫着。听着戴胜的鸣叫,容慧觉得好像这些一直持续无法解决的事情,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即使她要永远和蕙仙的幻想伴生,即使她和蕙真的关系永远不能修复,但是难道蕙仙还活着,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吗?她或许也要经过烦闷难解的年岁,然后在某个瞬间再和她或者她或者她和解。
她打开微信,发现蕙真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于是随意地将手机塞回到口袋,转身朝公交车站走去。蕙仙的幻影就像已经停了的雨水,只留下消不掉的痕迹,她已无影无踪。
作者:林树
评论:随意
E:抱歉,等很久了吗?
A:没有,我也才刚到。老实说,你会找上我还真是让我有点惊讶。你总是一副冷峻的、抗拒的神态,这样怎么当好一个倾听者呢?
E:我的事情不值一提。请您谅解,我的表情天生就这样,如果让您感到不友好,我很抱歉。
A:我怀疑过你的目的,不少次,你那样的态度很难让人不怀疑。不过,看你今天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能当作消遣讲给你听。那我们开始吧,你想了解些什么?
E:我想了解您的全部。
A:看吧,就是你这种态度让人不爽。“全部”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可不是在谈恋爱,没有人教过你要说重点吗?我的时间很宝贵,别以为我们一定还能再见。
E:……我听说您曾经是个留守儿童,直到三年前,都和您当时唯一的亲人——您的奶奶,相依为命。是吗?
A:看来你很擅长消磨别人的耐心和脾气。
E:谢谢,我不否认这点。我没有戳穿您痛处的打算,不过是同命相怜人的一点感叹罢了。那么,您的奶奶是个怎样的人,可以分享一下吗?
A:当然。呵,没想到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比我想象中还要蠢些。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想应该是三四岁左右,父母在我的记忆中就很模糊了。我出生在一个小乡镇,把孩子养到勉强能断奶就外出打工是那里的常态。他们大概一年回来个一两次,家里只有奶奶。她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总是记着我说的话,总是把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在人们印象里,一说到留守儿童,肯定只想到一些脏兮兮的画面,但我们家里总是很干净,连洗旧的衣服都很干净。
E:看来您的奶奶是个非常勤劳的人。
A:对,奶奶的手特别巧,我敢说比现在很多人都要巧。我小时候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她缝的。她以前是个裁缝,特别会补衣服,能在上面绣出各种样子的花,让前一天笑我衣服破的同学都羡慕了。可惜她眼睛不太行了,不能缝太久东西,她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珍惜。为了不给别人弄坏,我还没少跟人打起来。
E:结果呢?
A:(笑)衣服给鼻血弄脏了,回去给她训了一顿。我倒是没有很受伤,却害她伤心了。怎么,你好像听得很来神?那你呢,你还记得奶奶多少事?
E: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地把我养大,平凡但也幸福。比起我的事,还是再多讲讲您自己吧。您和您的奶奶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难忘的回忆?
A:用这种方法来逃避问题吗?算了,我也没对你这种长得就像懦夫的人抱什么期待。不过,我不喜欢一直当被动的那一个,坐在这张无聊的茶桌面前,听你给出一些无聊的回复,要浪费生命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选择了。你得支付点代价,或者说,报酬?
E:您想点些什么?我买单。
A:终于算想起来这回事了?反应也太慢了。一杯咖啡吧,不要别的了。
E:如果您没问题,我可以包下您这个月的咖啡。
A:免了。我今天傍晚就打算离开。有你这副丑态倒是足够了。
E:我不清楚我曾经有做过什么让您不舒服的事情。尽管是我有求于您,但您的态度依旧让人费解。
A:你光是存在就让我足够不舒服了。
A:好吧,好吧,我想我该更配合一点。我们刚刚说到哪来着?特别难忘的回忆。小学的暑假,我们最近的县城开了一个游乐园。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地方,票抢得很快,有钱也买不到,还得靠人脉。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求来了两张票,带着我去玩,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游乐园。尽管我有在偷看报刊亭的故事杂志里看到过,以为自己能保持冷静,像个见多识广的人一样带着奶奶去玩,可最后不但被她领着,还完全不能保持冷静。居然有那么多玩的东西挤在一起,过山车、碰碰车、卡丁车……
E:哈哈,看来您很喜欢车。您最喜欢的是哪个游乐项目呢?
A:旋转木马。
E:旋转木马?
A:旋转木马,没错。你那是什么语气?
E:看来您很懂得吊人胃口,我完全被您迷惑到了。我很好奇,刚刚讲了这么多与车有关的设施,为什么是旋转木马?
A:你那可不是好奇的表情。这事想也能想得到,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玩不了那些刺激的。是她带我来玩的,我总不能抛下她自己一个人玩。刚刚我说了,她是个裁缝,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像旋转木马就很好。人气又很高,而且刷得很好看,没有年龄限制,老人小孩都能坐。奶奶很喜欢这个,尽管她从没跟我说过。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会突然间意识到,她不只是作为奶奶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跟她变成了一对好朋友,连年龄和身份都可以抛下。后来等那股风头过去了,我们还去过几次游乐园,每次我都会和她一起坐旋转木马,看着她开心我就开心。比起自己开心,我还是更喜欢我和朋友都能开心。
E:看来您很关心自己的朋友。
A:我没什么朋友。奶奶就是我的朋友。
E:同学、邻居和父母呢?
A:呵,我看不上他们,他们也看不上我。至于父母,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待的工地出事了,出了人命。我妈求不到赔偿金,又在城里出了一些事,最后受不了就跑了。
E:抱歉听到这些,我也很为您感到难过。不过您现在也在慢慢走出来,我想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对吗?
A:我可没为自己感到多难过。虽然他们曾经是我们的经济来源,但我早就不太在意了。就算回家他们也对我半生不熟的,明明奶奶说我要怎么做的我都有照做。他们一回来家里就会变得很乱,晚上还很吵,奶奶收拾东西很辛苦。我曾经跟我爸发过一顿脾气,要不是有我妈挡着他就要打我了。最后我们都被奶奶训了一通。我并不恨我妈走,她跟我爸这种老让奶奶伤心的人在一起,我可不觉得能有多快乐。
E:那么,出走对于她来说也算解脱,这样想您也多少能有些安慰吧……不过,这之后呢,你们的生活该怎么办?
A:不用为了这点陈年旧事开导我。我妈走后还是会寄点钱来,但已经不够维持生活。其实从前开始我们就过得比较拮据,但没到最穷的那一步,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从我记事以来家里就没怎么换过东西,好多用品都是老古董了,多亏奶奶爱护东西,保养得好。一年也吃不上几顿肉,但奶奶能把素菜做得跟荤菜似的,她说和尚庙里的人就这么做菜吃。妈妈跑了之后,我们好几年都没有再去过游乐园。
E:抱歉,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希望您
(话外音:您好,打扰一下,这是您点的热美式。)
A:谢谢。
A: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你这次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听这些吧?
E:不,您分享的一切我都听得很投入,无论快乐还是难过,我很荣幸您能与我分享这些宝贵的回忆。我也真心希望您能走出过往的阴霾,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A:哈,你还真是个自私的人。
E:……那么,您的母亲出走前,就是您和您的奶奶最后一次去游乐园了吗?
A:后来还去过一次。那时候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游乐园的设施也变得很旧了。交通发达之后大家都更喜欢周末和放假坐车去市里玩更大更新奇的。好多设施也被撤掉了,包括过山车、碰碰车和卡丁车,改成了现在公园里常见的广场和健身设施。进去也不用门票了,游乐设施单独收费。我用打零工的钱请奶奶坐的。哈,这样看都已经不能叫游乐园了吧?不过旋转木马一直还在,因为老少咸宜,不缺有带着孩子玩的老人。对了,就是这个样子的茶杯,当时那个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也有只这样的茶杯座椅。奶奶喜欢坐这个。
E:看来您也是个温暖的人,真是美好的回忆……也就是说您的奶奶其实比起木马,更喜欢茶杯吗?
A:啧。坐在木马上会上下动吧,奶奶一开始眼睛没有花到那种程度,还能乐在其中;后来有一次她说她有点头晕,我们就等着放在地上的茶杯坐了。没有收入之后她只能重新开始帮人改衣服、缝东西,眼睛越来越差。我也只能承认,就算拼命打零工,我那可怜的收入还是盖不过那个人活着时候的甚至一半。我还要上学,奶奶说什么都不准我辍学,我也根本没有底气对她说“赚钱的事就交给我”这种话。等我终于有本事说出口的时候,她早就不在了。
E:抱歉,勾起了您难过的回忆……不过我相信,就算奶奶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也还是会好好看着你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好吗?
A:别拿你那种话恶心我。你知道奶奶她怎么死的吗?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老死的,呵……如果要说的话,也能算是被我害死的吧。
E:您这是……
A:你还想不到吗?看来你真该去看看脑科了。
E:就在那个茶杯椅上死的?
A:就在那个茶杯椅上死的。
E:所以,就在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A:你总算聪明了点。是的,就在我离开的时候,设施出了故障。具体是怎么出故障的,谁知道呢?连他们一年到底能给设施做多少次维护都是个天大的疑问,但节假日之前总该警惕点吧,哼,真是不懂。总之,等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边已经全是黑烟了。这事还闹上了新闻。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警报声也在响,周围的人都逃也似地逆着我的方向跑。公园的人在组织疏散和救人,奶奶眼睛看不清,走也走不快,我怎么能放心留她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我拼命地跑,我抓住一个穿着工装的人就求他们救救奶奶,他们把我死死拦在火场外面,说有专业的救火员会救奶奶的。我只能看着那座旋转木马在火里一直烧啊烧,空气里全是热浪和黑烟,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只觉得连我的眼泪和喉咙都已经被烤干了。
E:唉……命运还真是无情啊。您当时一定很不好受吧?不过您也不用因此责怪自己,您也是出于好心,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都是意外,不必如此自责。
A:你说话一直这么恶心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直在假惺惺地安慰我,你不应该关心奶奶的死活吗?哦,我懂了,因为我跟你说奶奶死在哪了,你也就没必要问了,对吗?亏我还想看见你着急的样子,好说服自己你也不全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夫。
E:抱歉,我只是认为逝者已逝,因此我更应该关心还活着的,您的奶奶生前最牵挂的人——也就是您。
A:结果呢?你的第一反应却是帮我开脱。我早该猜到的,真是可笑。
E:抱歉,我说——
A:把眼睛不好,腿脚不快的奶奶一个人丢在那里,确实百分百是我的责任吧。
E:不,你也……
A: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愿意背负着这份死亡继续努力地往前走,愿意尽己所能帮助更多人的亲人免于受难,所以我才当了安全检查测试员。而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只用寥寥几句话就把你再次困在了我的困境里,你还记得你的目的吗?你难道不就是为了问我奶奶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为什么死吗?
E:我……不得不说您真的很勇敢,您有我无法想象的直面生活、直面意外的勇气。是的,也许您说得对,但我也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我认为对您表示关心……是我的责任。
A:哈哈!那你来得也太晚了,晚到我现在听了这些话只想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尊重人?明明是要和我对谈,你的每一句话却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唉,说了这么久咖啡都冷了,居然还没喝上几口,我嗓子要冒烟了。
E:您请便。
A:啧。你也喝点东西呗,虽然你根本没说几句话,但别显得像是我欺负你似的。你应该也喜欢喝咖啡吧?我请你。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还没说什么呢,真丢人。
E: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不习惯喝太苦的,麻烦多加些糖吧。
A:等着吧!我差不多要出发走了,你可以留在这慢慢喝。总坐在这上面真是转得我头晕。你还要坐在这转多久,难道不觉得无聊吗?不累吗?
E:……我不知道。
A:哼,我管你。都跟我没关系了。再会!
E:再会。
E揭开茶桌上旋转的尖顶盖,在一堆糖做的木马中举起角落里的茶杯。水面上是A的倒影。E轻轻吹了一口气,搅碎的影子就像方糖一样溶解开,随后被一饮而尽。
*注:
E:Ego
A:Alter Ego
免责:随意
“我们来约会吧。”他收到她的短讯。
其实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恋人了,但她很少说“约会”这两个字,她总说这太矫情,人活在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于是她一直直说“带我去哪哪玩”。
但他会把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都当作约会,这次当然也是一样的。
周五的晚上,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他买了香水,是她最近说喜欢的那款,正装,说可以用到天荒地老,当然要在晚餐时间送出来。既然说到晚餐,那就要预约餐厅,要拍照好看的,要味道也不差的,还要带上相机,哪怕总被说拍得不好看,也要为她的乐此不疲而买单。
她是很漂亮的,就是有些过瘦了,正面看来颧骨略高,有些苦相,但微微侧过脸去,谁不说她美丽?他摇摇头,忍不住笑,她有容貌焦虑,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她的素颜,分明清纯动人,又为什么总要将自己往成熟方向打扮呢?就好像在她高中时候,脸上还圆圆的时候,多漂亮啊,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他总是想要迁就她的,虽然这两年她迁就他起来,竟然连结婚都松了口。
是啊,过两年他们就要结婚了,她这么对他许诺。
“到时候我就要变成老男人了,你可不要抛弃我。”他这么笑着说过,她扬眉,笑了起来:“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她妈妈在早些年的时候不知道他,这两年她坦白,但也只说两句实话,说他是工作以后才认识的、说是才恋爱一两年、说得像她只是贪图他那点身家。
他没那么在意,换个家庭他估计要被父亲找上门来警告,还要被母亲怀疑经济实力——她多简单,单亲家庭,和父亲没什么感情,故而接受比她大十岁的他;家在内陆,经济条件也不那么好,所以他若有似无地给她的支持,就能成为她向上的踏板。
他不在意她是不是为了钱——更何况他其实也没什么钱,一个男人,比女孩子大十岁,工资不过是她的三倍不到,这难道很值得夸耀吗?
真要说,他占了年纪的便宜,又认识她够早,让她离不开他,实在是有些恶劣,但这又如何呢?
他打车到她家楼下,接她去预约好的餐厅,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在外面套了件防晒,坐上计程车之后也没有脱下,她坐里面的位置,和他随便聊天,笑得很自然。
她说很多话,说想要去哪里玩,说想要什么新的首饰,他纷纷应下,说过两个月给她买带她去,她看起来很亢奋,是要过生日了吗?所以这么高兴。
每次和她吃饭都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她要认真地指挥他给她拍照,从这个构图到那个氛围,从这个博主到那个感觉,他对此没有办法,早几年的时候他也问过,但她显然在小事上不肯让步,最后只能他尊重她的选择,在手机里相机中存满了她的图片。
好容易她从几百张废片里摸出三十张满意的图,一一分发给她的姐姐妹妹们,也许还有她的朋友吧,他不知道,他没有翻过她的手机,只是听她之前提过而已,才终于开始动口。
其实她不挑食,很好养活,就是吃得太少,两个人,一桌子连汤带甜点也就七个盘子,每个量都不大,她几乎每个只吃一两口,只有在合心意一点的菜上才屈尊降贵地多伸上俩筷子,但在他眼里看来,也不过就叫它受了点皮外伤。
他递出自己的礼物,她没有装作惊喜地收下,但看起来还是很开心,他趁机说起自己的生日,问她有没有想过之后他过生日要给他送些什么小礼物,她打趣说:“一天工资八九百还惦记我那可怜的存款啊?”
他也笑起来:“只是想到是你给我送礼物我就会很高兴,不是多少钱的事。”
他说:“话又说回来,我们都是要结婚的关系了,你最近又没有工作,要不住到我家去?还方便我周末回来看你。”
她还是拒绝,但这次松了点口:“我这个房子才租了三个月,搬出去不太好,你知道我东西太多了,搬家很麻烦的,再过段时间吧。再说了,你妈妈在家,我也不那么好意思倒贴。”
“我妈妈倒是希望你早点住进我们家呢。”他顺口接话,心下却突然一惊,但她这次却没有接下他主动踩中的地雷,只是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我想要去游乐园,约会嘛,我们还没去过吧?”
“欸?今天吗?”他常常被她的突发奇想弄到措手不及,今天当然也这样,他原先预定好了私人影院,是她可能会想看的电影,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去哪个游乐场都已经来不及,该怎样是好?
“嗯……算了吧,现在太晚了吧。”她对他笑,又来拉他手,“你定去哪,好吗?”
约会就这样照常前行,过零点的时候他没有想起来对她说生日快乐,他和她去酒店,看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泳衣,在一个人的泳池里静静地站着,深夜的泳池没有其他人打扰,她捧起一捧水,脸上没有表情,某一瞬间他觉得她离得好遥远,室内泳池竟有了海一样的质感。
她在床上笑说:“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这样我就可以被绑住了。”
他一瞬间心动了,也就真的没有做措施。
其实她买了早孕测试笔,但没有拆开,也来不及拆开了,我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两个验孕器具,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什么也都没有说。
她在此之前跟我说过自己不愿意婚前性生活,然后藏住了没有告诉我,像对她妈妈说的那样,没有没说实话,但也没有全说。
她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是烧炭死的,死之前还化了妆,她男友说她总有容貌焦虑,我说她多美丽,如何会容貌焦虑呢?
网上说烧炭死起来是最没有痛苦的,我信过,然后在离开出租屋之前,我把他们翻乱的床翻到最底下,看到一小滩呕吐的痕迹。
它吐在黄色的床单上,弄脏了床单,也弄脏了她的嘴角。
我不是她的男友,也并非她的父母妹妹,我只是总想起她,没有资格地想起她,想起那块污渍,想起她隐瞒的吞下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她能吐出来呢?
作者:土木风
评论:随意
*g向注意*
(舰船结构设定部分参考星际迷航系列)
“坐标已经调试好了。请站到传送台上,亨特少尉。”
詹姆斯·亨特,这位充满热血的年轻军官,泰然地系好引爆装置的背带,迈上传送台。他高昂着头颅,雪白的灯光打在他的帽檐上,使半张脸没入阴影,鼻梁与脸侧的轮廓无比鲜明,刚毅得如一座雕塑。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无人机一落地就会瘫痪,星舰搭载的能量束和鱼雷也难以击穿这座无人基地的防护罩。半个太阳时之内,它所发出的信号就会激活对方预先埋伏好的爆破链,使附近的几处人类殖民地顷刻间化为乌有。简而言之,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必须要有牺牲。
“这是我迄今为止做过最值得的事,我绝不后悔,”亨特说,“请帮我把遗言传给在地球的家人...”
传送室一片死寂。所有人,无论是否与他熟识,都在脸上或心里为他垂泪,连视频通讯中的舰长也红了眼眶。然而,传送台的操作人员之一,刚刚调岗到这里的多里安·弗莱下士,他没有哭。他崇敬而向往地望着台上的这位英雄,感到自己的血液也一起沸腾着,就像传闻中不作任何防护而走进太空里那样。这位新人曾接受过多年的学院教育,听说过许多英勇事迹,同时广泛地赏阅过从21世纪前到现在的各种文艺作品,包括戏剧、诗歌与小说,还有各类音像。他精神上所摄取过的所有东西都让他憧憬着即将发生的事情:那光荣的、凄美的、英雄式的死亡,如超新星爆炸般转瞬即逝,留下绚烂的遗迹,但又使肉眼直视它者每每想起都感到无尽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站在台上的是自己。
有人来再次确认行动细节,弗莱于是将目光转向亨特的身侧。舷窗外,基地渺远地漂浮在广袤的星海之中,像一只发光的浮游生物。这即是舰船能够发起传送而不被其干扰的极限距离。很快,亨特就要到那里去了。按照计划,他们将用鱼雷攻击防护罩,利用冲击瞬间产生的能量波动将亨特送进去。为对抗干扰,他将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机械引爆装置,直接引爆基地的供能核心。定时是没有意义的,传送系统无法隔着护罩定位他,而爆炸的冲击波将会使整座设施四分五裂,在哪个角落都不可能逃脱。烈焰会汽化他的皮肉,即使他暂时存活下来,也很快会在太空中冻僵,永远飘荡在残骸之间。可以说,正因亨特这样的人才有足以完成这次行动的胆识,他才注定要死去,并且几乎是在动手的瞬间就死去,星海中的火光将会是全舰成员与整个人类历史对他的最后印象。
如此的死,弗莱想,足使他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如此的死能够消弭一切缺陷与无能,消弭一切错误的选择,能够让从未感谢过你活着时所做之事的人来感谢你的死亡,并且无论如何是美丽的。从这一角度来讲,亨特无疑令人艳羡。从孩童时起,像弗莱这样迫切需要认可的人就会幻想自己在保护他人的战斗中负伤,在他人的泪眼中安静而庄严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所以,此刻他简直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亨特,目不转睛地凝视那坚毅而自知其命运的神情,凝视那身军官制服,那即将比以往更加挺拔地走向毁灭的背脊,连带着周遭人的悲伤也一同贪婪地收入眼里。直到舰桥那边传来指令,他才收回心思,准备开始工作。洁白的核子鱼雷从舷侧的发射口弹出,渺小而迅速地在星空中游动着,像一粒灰尘或一个细胞,尾部闪着一星光亮。
“就是现在!”负责监测的船员大喊道——于是传送台上亨特的身影开始发光,与此同时,亨特扬起一个微笑,对口型说:
“再见。”
他逐渐趋于透明,然后消失。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但事情发生得并没有那么快。他还要在基地里搜寻爆破目标。所有人都觉得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静默。长时间的静默。随后,从传送室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就是,”那声音微小、兴奋而不确定,“类似核子鱼雷的爆炸会使防护罩出现漏洞,对吧...?那么假如是更大的冲击——”
假如是像计划中的爆炸那样大的冲击——防护罩会失效,或最次也会损失绝大部分供能——如果在这个瞬间定位亨特,将他传送回来,只要速度够快,他是否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一个救命稻草似的点子。视频通讯里的舰长立刻肯定了这个提议,毕竟试试总比不做要好。传送室里立刻活跃起来,弗莱也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操纵定位面板。第一股能量波动出现了,十分微弱,是亨特发送回来的信号。按照约定,他引爆了一处舱室,表示他已到达计划地点。接下来的两分钟长得几乎难以忍受。数值剧变的那一刹那,弗莱一拍屏幕,大叫着:
“我找到他了!”
那猜想的确是对的。防护罩消失了,而在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下,传送台上,一个人影开始凝聚成形。但是,天哪!看看传送回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已经近乎能用“东西”来形容。那是一只焦黑枯槁的生物,身上还燃着火,在他现身的同时,辐射警报器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显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因此也从未尝试过躲避爆炸冲击。他的腹部凹陷,一侧的胳膊与腿已经消失了,被冲击波连根扯断,甚至看不清断面在哪,因为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宛若烧过的树皮,碳化、龟裂,露出下方熔融的血肉,还有些部位已经露出骨头。他瘫倒在地上,后背比正面完好一些,也只是多残留了几片黏着在皮肉上的布料。现在距离他传送走才不过十分钟而已。
时间仿佛暂停了,在令人晕眩的血腥味与蛋白质烧焦的气味中,一些人去拿灭火器,还有人在通讯里大声喊医生。那个人影,或者说,亨特,终于开始活动,一切便又比方才更加骇人。他难以置信地用还没瞎的一只眼望向自己残缺的肢体——弗莱这时才看清原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之后,他试图尖叫,却只能发出风箱一样嘶哑的吼声,并且口鼻里都涌出带血的泡沫。很快他开始吐出更多血,大口大口地吐,发出响亮而可怖的呕吐声响,量多得惊人,很快积成一小滩,中间夹杂着焦糊的组织碎片。冲击波已经把他的内脏都破坏了,曾经精壮的肚皮里现在装着的不过是一摊血汤。他在剧痛中翻滚、抽搐,佝偻着背,皮肤剥落在地上,留下一片片的血印子,刚刚呕出来的血也被抹得到处都是。那状似焦炭的皮肤下就像海绵一样挤出血液。他黑黢黢的脸上布满泪痕。他几乎是在地上爬行。
医生赶来,第一眼就知道无力回天。两位护士按住他,另一位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那种挣扎逐渐微弱下来,花了远远比他离开舰船更久的时间。而当他完全陷入沉默,呼吸和心跳就也跟着一并沉寂了。
他们把他抬上担架,送往医务室,因为舰上没有专门的停尸间。他平静地躺着,蓝眼睛安详地半闭,好像在生命离开之后,原本的他才真正回到身体里。传送室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血污。有人吓晕过去,还有几位同事捂着嘴,泣不成声。弗莱——他两眼发黑,尽力咽了几次口水,还是弯折下身子,吐了一地。他从未想过在光荣地死与普通地活之间夹着的竟是这样恐怖而尊严全失的东西。
他呕吐个不停,也被医生一同带走,不得不和死去的长官待在一起。离开传送室时,他抬头望了一眼舷窗。无人基地的爆炸仍在继续,火焰灿烂,仿若一颗迷你恒星,银白的金属碎屑如飞鸟般环绕在四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美丽。
Vol.244 「污染」 班
晚上七点半,楼里的其他人已经陆续离开了,只有三层南侧的这间办公室,白炽灯管依旧顽固地亮着,惨白的光线打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投下幽暗的影子。敲击键盘的声音空洞而单调,像无数只蠹虫在啃噬朽木,而空调低沉的嗡鸣与冷却水机械的滴答一同构成了这死寂加班夜永恒的背景音。
我揉了揉几乎要被电子文档里密密麻麻的仿宋三号烙伤的眼睛,视线艰难地从屏幕里那份《实干笃行 接续奋斗 高质量推进XXXXXX ——在全市XX会议上的讲话稿(修订X稿)》上移开,落在桌角那份刚刚打印出的讲话稿上。就在装订的订书针的位置,一小块颜色格外刺眼的污渍,正幽幽的反着光。那污渍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些不规则的毛刺,像是一滴凝固的、暗沉的血,又像是被晕开的印泥。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顽固的钻进我的鼻腔,不是热油墨那种臭味,而是更复杂、更令人窒息。它像是新启封的钢印印台里浓稠印油特有的、带着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又混杂了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从无数份积压文件深处散发出来的、被无数人反复摩擦过的陈旧纸张的发霉腐朽的气息,还隐隐透着一丝空调制冷剂的冰冷。这股气味从鼻子蔓延到喉头,带着一种无形的、粘滞的沉重感。
“啧……”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沙哑。这地方,连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都在腐朽。
我下意识抬眼去看隔壁桌子的老张。他整个人几乎埋进了半人高的政策汇编和学习材料里面,露出的头顶花白稀疏。他佝偻着背,鼻尖几乎要戳到展开的学习笔记本上,右手握着笔,手腕悬空,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缓慢地、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那件能看出曾经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袖口,沾染着一块同样暗红的、早已干涸的印泥污渍。保温杯里泡着枸杞红枣的水早已没了热气。
我收回目光,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面前这份讲话稿上,做发给上级前的最后校对。那些“深刻领会”、“高度重视”、“坚决贯彻”、“压实责任”、“强化担当”、“保障落实”的排比句,还有那些精心编织的、闪烁着“战略高度”、“全局视野”的段落,此刻都像一堆毫无意义的扭曲图案,在我疲惫的视网膜上晃动、重叠。我无意识的咀嚼着这些词,舌尖尝到的却是一股铁锈般的苦涩。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飘向订书针下那块小小的、不详的暗红。
十点十七分,邮箱里收到了讲话稿最新的修改意见,但我的视线却难以抑制的看向那份纸质的讲话稿——订书针下的那块污渍,变了。
它不再是单纯的暗红,颜色似乎更深了些,边缘呈现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淤血的紫黑色。面积也悄然扩大了一圈,从订书针的下方不规则的晕染开,蔓延到印刷的字旁。就连那股混杂着印油金属、发霉腐朽和冰冷制冷剂的气味,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浓郁了,沉甸甸的淤积在桌面上方这片狭小的空气里。
更诡异的是,它开始“吃”字了。
那份讲话稿,靠近污渍边缘,原本印刷清晰的“部署”二字,“部”字的左侧,消失了。只留下同样沾染了黏腻暗红痕迹的“阝”,正被缓慢地、肉眼难以察觉地侵蚀。
一股寒意猛地窜上后颈,我手一抖把讲话稿扔在了电脑屏幕旁,污渍边缘接触到屏幕,于是屏幕上新收到的修改意见也染上了紫黑,文档中几个字块缺少了笔画,仿佛被什么贪婪的口器啃噬了。
“张主任!张主任!”我压低了声音,惊惶的推了推隔壁桌子那个几乎与文件融为一体的身影。
老张的身体被我推的一晃,轻飘飘的。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肢节摩擦折叠般的滞涩感,把头从文件堆里抬了起来。他目光空洞地落在我脸上,眼珠浑浊无光,眼白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干涩的像两片砂纸在摩擦:“嗯?”
“你看!这个讲话稿!还有屏幕!”我指着电脑屏幕上正不断被啃噬的文字和讲话稿上无声侵蚀文字的污渍,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变调。
老张的目光缓慢地、一顿一顿的移动,终于落在了那份讲话稿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一种梦呓般平板、毫无起伏、却带着某种奇异“正确”的腔调开口:“……要讲政治……站位……对,政治站位必须拔高……领导……最新指示精神……要……深刻领会……讲话中要……体现落实……”每一个词都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冰冷、空洞,带着一种彻底的麻木。说完,他的头又像失去了支撑的提线木偶,僵硬地垂了下去。
我低下头,看到老张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份最新的修改意见,一块污渍正缓慢地、在他空洞的“政治站位”、“深刻领会”的呓语声中,逐步吞吃掉那些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那不是老张,而是什么披着老张外壳的、被某种东西彻底格式化的……东西。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手忙脚乱的从文件下翻出剧烈震动的手机,十点二十一分。
我看着污渍沿着文件爬上手机边缘,一口一口吞吃掉接听键,然后来电被接通了。
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起初是极其微弱的,像是信号不良般,断断续续的钻进耳朵,混杂在空调的嗡鸣里难以分辨。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认识……要统一……纪律……讲纪律……政治站位……政治站位要再拔高!……”
是李局的声音!那个以原则性强、讲话永远高八度、能把任何议题都上升到“政治高度”的分管副局长!但那声音,不止是从面前的手机中传出来的。还有一道,它低沉、黏腻、带着仿佛印刷油墨特有的滞重质感,无比清晰地、就源自被我扔在显示器旁的讲话稿上那片不断蠕动、颜色紫黑的污渍!
手机坠落在地,我猛地后仰,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滩污渍的表面不再是静止的,它像粘稠的、半凝固的血浆一样蠕动着,表面鼓起一个个微小的、暗红的气泡,又无声破裂。伴随着每一次蠕动和气泡的破裂,那模仿李局腔调的、冰冷黏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确”低语就清晰地响起:“……头脑……要清醒……立场……必须坚定……讲话……明天早上……有觉悟……是……奉献……奉献……”
那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强制力,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压,直直钻入大脑,在颅骨内震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胃里一阵翻涌。我死死地抓住桌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质的桌面里,才勉强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在我剧烈喘息时,老张那颗埋在文件后的头颅,极其缓慢的、发出仿佛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朝我的方向扭转了及其细微的角度,浑浊的眼珠似乎短暂地聚焦了一下,嘴唇无声蠕动,仿佛在重复那低语中的某个词——“政治站位”?之后又迅速滑开,重新垂头抄写着面前的笔记。
我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带倒了桌角叠放的简报,纸张“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打断了本就断断续续的低语。
老张的身体随着噪音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颗低垂的头缓慢地、卡顿着抬起来转向我。那张脸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亡的灰败,皮肤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蜡纸,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开合着,却没有任何声音。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白几乎完全被浑浊的暗红色覆盖,瞳孔扩散得极大,黑沉沉的一片,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或意识,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被印满了红头的废纸。
他就那样“看”着我,带着非人的、程序般的空洞。
一股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霎时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在疯狂尖叫!逃!!!
墙上的时钟秒针咔哒咔哒一步步后退,走廊里的音响反复强调着“站位”,楼梯的扶手栏杆冰冷而坚硬。我踉跄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大楼沉重的金属门,门框摩擦着地面,发出艰涩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大楼里如同警报拉响。我听到楼上、甚至身后,似乎传来几声椅子倒下的声音,还有那种仿佛关节生锈的、齿轮卡死的、迟缓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纸张被拖拽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我不敢回头,一步跨出大楼,身后,沉重的大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正带着沉闷的、仿佛要碾碎一切的“砰”声,缓缓地、不可阻挡地自行关闭。
就在那门缝即将彻底合拢的最后一刹那,借着门内透出的惨白光线,我看到了——老张那暗红地、毫无眼白的眼睛精准的盯在了我脸上,乌紫的、布满细小裂口的嘴唇,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撕裂般的幅度,向上拉扯开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极端诡异而僵硬的弧度,如同一个被强行画在脸上的、标准化的“微笑”,手中还拽着一份被蠕动的污渍浸透的文件。
没有声音。
但一句仿佛由冰冷的铅字灼烧而成的、清晰无比、带着无限强制和笃定的低语响彻脑海:“你的……站位呢……”
“哐当!”
沉重的大门彻底关闭。
路灯散发着昏黄而疏离的光线,冰冷的、带着初春寒露清冷味道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侵蚀全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我扶着公交路牌缓缓坐下。
终于……逃出来了……
我下意识抬手,想抹去额上的冷汗,手指拂过额头,怪异的触感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昏黄的光线下,指尖上,沾着一小片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光泽的、如同半干涸血液般的污渍。那颜色,那质地,和办公室里那吞噬文字污渍,一模一样!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印油金属、发霉腐朽和冰冷制冷剂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幽幽地从指尖飘散开来,钻进我的鼻腔。
“不……不可能……”我失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微弱而绝望。空白的大脑里,“站位呢”的低语不断回响。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指尖那片粘稠的污渍极其轻微的蠕动了一下,那触感清晰地如同活物的脉搏。紧接着,一个冰冷、黏腻、如同红头文件上铅字直接烙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站位……要拔高……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