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踌——解踌!有个叫左阳的找你,你认识他吗?”
有人喊。解踌忙昏了头,辨认出是神鹰阁的同僚才回:“是我认识的人,他在哪?还活着吗?”
这话说的,死人哪能来找人?喊话那个神鹰阁成员大约也是累着了,半点没反驳:“活着呢,说是穿着蛮人的衣服乱跑,差点被砍了。现在关在临时拘役处。他说认识你。你不忙了记得把他捞出来!这会儿还是咱们自己人管呢,等衙门有人干活,拘役处里那些个都得去蹲大牢,到时候就不好捞了。”
解踌赶忙谢过,请附近的同僚顶上自己的位置,往拘役处去。一夜动荡之后,陇玉城算是恢复了平静。神鹰阁死伤不少,又四处奔波维持秩序,搜救幸存的百姓。每个人都累得三尸神出窍,恨不得就地躺下死过去。解踌花了好大人情,还许出去替人值班半个月,才勉强逃出来。
直到临时拘役处门口,解踌还以为左阳又闹出了什么事来,急等着她救命呢。
进去一看,左阳裹着层破革衣在墙角蜷着,脸上身上都沾着血,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他平时就不靠谱,如今惨兮兮的,更显的像个小孩儿样。不知他在这糟乱的临时拘役处里是如何打点关系,倒好像混得还不错,竟然有一身铺盖没被抢走。旁边还有两个大汉只着单衣,也没见他们打量左阳的衣裳。
解踌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敲栅栏。不是铁栏,只是一些简陋的木头,随意一推便开,全靠旁边神鹰阁的看守威慑着才没人敢逃。不过能关住的也只有这些仗着有几分力气浑水摸鱼的民间壮汉,或者左阳这样的傻子。至于那些江湖人士,管不了那么多。解踌自己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冲进富户内院抢了细软便走。等解踌砍杀了眼前的蛮人后,那两个已不知逃去了哪儿。被抢的人家也只好自认倒霉。神鹰阁人手有限,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昨夜就没管。
木头栏杆敲不出多大的声,但左阳还是惊醒了。他吓了一跳,差点翻在地上。解踌板着脸,心下想的是一定要给这小子吃些教训,省得总不把江湖当回事儿,觉得什么能用小聪明混过去。可左阳抬起头来,两眼发呆,脸颊上被泪水蛰得红了一片,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白净面皮都灰扑扑的,活似逃家的狸奴灰头土脸地钻回窝里不敢露头的傻样。谁见了不得心软呢?但解踌经验丰富,咳嗽一声,硬是没露怯:“滚出来。”
里头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认识这神鹰阁的差人,也不太敢冒领身份。左阳迷糊了一会儿,两眼一亮,扑到栏杆上喊:“解大哥!城里情况怎么样?蛮人退兵了吗?对了,我在城南小巷那里遇到一些避难的,躲在地窖里,你们找到人没有?他们藏的深,没有暗号是不会开门的,快去救他们!”
聒噪!
这傻子还直愣愣抓着“牢门”呢,解踌把那鱼目混珠的木栅栏拉开,左阳挂在上面,凌空划了半个圈,这就算是放出来了。
解踌把他拎下来:“走吧,去城南。”
左阳呆呆应了一声,顺手把门又关上,跟着走。
他从昨日中午起就水米未进,又满城地奔走,已经累得不成样子。睡着时还能糊弄着,一旦走动起来,没一会儿就饿得手脚发软。他也不说。还是解踌听见身后的脚步踉跄,回头看时左阳已落了半条街去,正小跑着追。
“平时精明,这会儿怎么傻了。”解踌轻轻一敲他额头。虽说有些生气,但看在他这副样子的面上,也没怎么用力。左阳许是少爷脾气上来了,晃晃悠悠的,也不反驳,就跟在解踌身后走,憋着气似的。
他还是个孩子呢。解踌叹口气,拎着他到路边一家勉强支起的早餐铺子里。大锅后面坐着个年轻人,也是神情呆滞,并不说话,见两人坐下了才起身招呼:“二位吃什么?”
“最快的是什么?”
“有馕饼,老汤卤肉。”那年轻人讷讷的,像是并不熟悉生意。
“都来些。饼要四个,肉看着给。”
解踌压着左阳坐下。这小摊昨夜也未能幸免,桌椅都不成套,像是临时拼凑成的。左阳坐下去身子一歪,差点从断了一脚的椅子上摔下去。卤肉馕饼没一会儿都上了,解踌把饼撕开,随意塞了些碎肉进去,塞进左阳手里:“吃。”
左阳盯着这饼看了好一会儿,抬头问:“不是去救人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
左阳不说话。
解踌实在不知道他心里都在盘算什么。若说他心思重,平日里也不像是个藏事儿的人。若说他心思轻,有时候又要叫人大吃一惊。这会儿,他盯着手里的夹肉饼看了半天,解踌都在想这好卤肉要浪费了,他又突然一大口咬下去,没嚼几下就全咽了,被噎得直呕。
解踌慢慢吃着,左阳缓过气,又盯着她看。
“不满意?”解踌咽下一口,问道。
左阳摇摇头,低头又咬一口。他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但憋着的满腔话好像要扑到人脸上似的,怎么也掩饰不住。
“神鹰阁人多有胃病,都是因为出任务的时候常吃太急,太猛,太多,太少,太频,太疏,太生,太熟,太冷,太热。你今天犯了几条?”
“……三条。”
“五条。”解踌又咬了一口,卤肉已熟烂了,舌头一抿就化成一丝丝的细肉,混着炖化了的肥油,润腻香浓,没嚼几下便自己滑下肚。她是习惯了细嚼慢咽的,出任务也不落下。胃病不好治,她也不愿被人催着去看病,平白麻烦。
“那又——”左阳生生咽下后半句,换了语气:“地窖里的人等不及。”
“每个案子都等不及。”
“那就不管了吗?!”
解踌慢慢又咽下一口,吐了口气,先问看店那年轻人:“可有热汤?”
他愣了半天才回话:“有的,有的!热面汤!”又急忙去开另一口锅,只是打开一闻,过了夜,已经发酸了。
“热水总有吧?”解踌也不难为他。前几日路过此处时,卤肉摊子边还是一老汉一老妇。老妇调汤并端来送往,老汉围着大锅捞肉分饼,剁肉声同吆喝声不停。这年轻人许是老夫妻二人的子侄,并不熟练摊上的活计。今日是他来,只怕那两人已凶多吉少。
年轻人又是呆立半晌,一拍脑袋跑了。左阳脸都皱起来,话就快憋不住了。解踌看他这副样子少见,有心再逗他,却没想到左阳深深呼吸,反而强行定下来,埋头吃第二个夹肉饼子。这次他记得嚼了,缓缓咽下去,大约也尝到了卤肉鲜美的味道,神色舒展不少。没一会儿那年轻人便端了锅热水来,顾不上说话便给二人倒水。
解踌又端起水,吹凉了缓缓入口。她也近一日没好好吃饭了,这几口下肚,饱暖思睡觉,困劲儿就翻涌起来。借喝水这会儿缓了缓,这才算是重新醒过来。左阳跟着她学,也吹凉了喝。这水并不甜,应就是巷子里人家自挖的井。平常时候,这样的水洗头左阳都怕掉头发。今日他也顾不得怪味,一劲儿灌下去。热水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那年轻人又坐回摊子后面,嗫呆呆发愣。左阳又瞟他又看解踌,见她不管,还是忍不住问:“小哥,你是新起这食摊?”
“是……啊不,不是!”那人比手画脚,一时间汉话都说不清楚了。左阳叫他慢慢说,自己也慢慢嚼。那年轻人总算是讲起来:“我叔叔婶婶,开的这铺子,快三十年了。昨夜叔叔要拿刀出去同蛮人拼命,婶婶不让他去,两人打架,叔叔扭了腰,正躺在床上。婶婶照顾叔叔脱不开身,做这一锅肉叫我拿来。”
左阳听笑了,解踌也放下心。没有死人,在昨夜的陇玉城是一大幸运。
“肉饼多少钱?”左阳说着开始掏兜。他昨夜为了换到些药材,把身上的好东西都散了出去,眼下身无分文,摸了半天只好苦着脸看解踌。解踌已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便要掏钱。那年轻人到这时才看懂他们要付钱,却摆着手不要:“不,这是给你们吃的。”
他又急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昨夜他家平安都是靠一位大侠保佑——这孩子汉话说得实在不好,把那大侠说得佛祖似的,中间还念了一段经,给人听得云里雾里。解踌最后听懂,意思就是感谢诸位大侠护佑。小家贫寒,只有这祖传的好卤肉方子还上得了台面。虽然能力有限,但也请有缘的大侠都吃一顿饱饭。
他又指着那热水,说水也是婶婶烧好的,幸好他跑得快,再晚一会儿就要下肉焯水了。婶婶今天要把剩下的肉都煮了,明天摊子也在,大侠尽还可以来吃。
左阳低着头,门牙磨着剩下一点儿馕,不说话。解踌假作不经意把筷子碰到地上,俯身去捡,瞟见左阳正含着泪死命睁着眼睛。亏他眼睛大,那一大滴泪摇摇晃晃坠在眼珠上,就是不掉。解踌把头低到桌子下,再抬起来,那两滴泪就没了。左阳没事人似的抬起头来笑:“你家运气真好!今天吃你们一口饼,也算是分润了些福气。以后一定顺顺当当的,就跟你们一样!”
那年轻人知道自己笨口拙舌,也不说话了,一味地笑,拱手。左阳也拱手回礼。就趁回礼这会儿,他又把眼泪擦在袖子上。抬脸时眼睛黑了一大块儿。解踌不愿笑他,努力忍着,也回了一礼。
两人这才算吃完了饭,继续往城南走。左阳大约是心情又好了,憋了半天的话又钻了出来:“解大哥,是不是早知道城南的结果?”
“嗯。”
“人已经都救出来了?!”
“还不算蠢到了家。”
左阳听出解踌语带笑意,更安心许多:“解大哥早就知道,还不跟我说,是想磨我的性子么?”
“磨那个做什么。”解踌想解释,却不知道这话怎么说。
左阳过惯了好日子,哪怕‘游历’中,凭那身讨人喜欢的劲儿也没真吃过多少苦。昨夜算是给他开了眼。要是不垫一下,他怎么往后活呢?解踌不担心左阳的性子,只担心这一夜太沉,把他压得直不起身。
左阳倒不想那么多。他还想追问,张了口却不知道要问什么:“解大哥,那——”
解踌便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等着。
“……咱们现在去哪?”
“去城南。”
“人不是没事么?”
“还有活干。你年轻力壮的,还刚吃了饱饭,别想着偷懒。”
左阳便做出苦相,一边唉声求饶,一边挪着往后退。解踌捏住他衣领,拎猫似的把人拖上,继续往城南走:“那边城墙塌了不少,库里的青砖不够用,神鹰阁人手也不足,但不能放着不管。你不是擅结狐朋狗友么?去找些人来,先把缺口处用木排堵上,别让陇玉城四处漏风。等这事做好了,再去各富户家要钱要粮,有识字的掌柜师爷尽要过来,急着用。还有……”她絮絮叨叨的,左阳耷拉着脸听了,一个个答应过去。最后憋屈地问:“这么多活儿,我明日还吃得到卤肉么?”
解踌轻轻踹他一脚:“这活你还得抢着干呢。快去!卤肉,明日我给你带。”
“我要瘦肉多的!”
“少挑嘴,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
左阳故作委屈一阵,总算把解踌看腻了,叫他滚去做事。又留了枚神鹰阁牌子给他,现下陇玉城里,也就这东西还有人信。否则任凭谁也叫不出吓破了胆的百姓们。左阳接过去认认真真道了谢,便朝城墙那边去了。
解踌也得回去,她的活没干完,还得带些饭食给同僚们。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左阳也正回头看她。他本是垂着眉毛的,与解踌四目相对,一下子笑了,挥挥手继续往远处走,好像还跟从前一样。
解踌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回走,却也笑了。
是夜,宁静的月下。
海面在朦胧的红月下泛起波光,咸湿的海风拂过反犬的脸颊。
他站在沙滩边。
海鸥围在他的脚旁,鸟喙叼着肥大的肉虫,呼喊同伴们到来。
反犬盯视天外之物,那轮红月边缘,淋巴结云层冒出细密眼珠。
一定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
“D——”
冷色的光影洒在反犬,暝寂的苍空,无人之地。混乱的感觉正在撕裂反犬的颅骨,脑髓中爆出奇诡的声响。
那并非自己的幻听,声音再次出现。
“D——”传来的声音,朦胧起来,“不要相信他,绝对不要相信他!”
撕裂,研磨,反刍,呕吐。
反犬听到一系列动作的声音,但那并非自己的身旁,而是在无法接触之地。
声源者带来警告,随后痛苦地哀嚎,死去。
反犬的内心冰凉。
撕裂状斑痕,细密的牙齿咬迹。
他在毫无行为,也未曾遭受攻击的此刻,体表出现大片伤痕。
每一道伤疤都叠着过去的残痕,可他什么都不清楚,也无法做些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某种不对劲的事情。
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潮的玻璃破碎声响起。
梦,结束了。
反犬身上异常冰凉,感到无形的寒气钻进毛孔之中,令他无法适应这一事实。
他仍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之中。
上篇: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39966/
其它视角剧情:
克莱恩视角: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321/
紫咲视角: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322/
怪盗被一个更专业的家伙原地抓获了,怎么回事呢?
卧槽怎么有53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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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巨大的防护箱就要朝自己砸过来,白檀干脆咬咬牙选择了最危险的行动——他直接向前跑过去,伸手推住箱子,迅速从下方滑铲到金发男子的背面。怪盗撞在围栏上扶住,指着袭来的男性骂骂咧咧地大喊道:“你简直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不要命的人!!”
“哦,彼此彼此吧。”男人拖着箱子转过头来,扶了一下眼镜,“那么,遇到不要命也要达成目标的人,你会做什么?”
“嗯——”怪盗抬头望天思考了几秒,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我不知道啊,但总而言之你有啥要紧事?”
“看来你终于打算停下来和我沟通了。”金发男性收起了继续突击的架势,“我是兰道尔·克劳福德,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
白檀挠了挠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兰道尔看了片刻,“……谁?”
兰道尔心想今天看起来也不止会被那么一两个人气晕,只好深吸一口气:“土御门泉玖你知道吧?”
“啊?”怪盗搓了搓下巴,左思右想,最终终于是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那个……”
“那个?”
“……”白檀欲言又止,试图从自己的脑子里翻出可以用的英文措辞,“哎呀不管了,总而言之你叫兰道尔是吧,知道了!有什么事不?”
兰道尔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笨蛋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怪盗昼影,但既然是克莱恩的请求,他没有理由不去执行。于是他走到白檀身前,蹲下身伸出手,“我需要你……偷一样东西。”
“打算雇佣我?”白檀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伸手任由对方扶自己起来,“你先说要偷什么。”
这名英国的行医低头再次掏出那枚胸针,银边金属包裹着一颗鲜艳的红宝石,一看就是上品,“这枚胸针,是我们克劳福德家族的传家宝。它的上一届主人是业内的暴君,他是敌人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嗯,然后呢?”怪盗歪了歪头,他还没看出对方的意图。
“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说罢,兰道尔收起了那枚红宝石胸针,抬起头,“从我这里偷走这枚胸针,偷走这枚属于‘他’——属于那个‘恶人’的宝物。”
话音落下,白檀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左看看他,右看看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有些愠怒地笑了出声,冲着兰道尔竖起了非常标致有力的中指,“哈,小看我?”
……坏了,没想到这个人笨到这种程度。兰道尔想。
“目标就在眼前,你光明正大要我偷你东西,你当直接送我呢?!”说罢,白檀直接一个冲拳企图袭击眼前这个男人,然而论经验和长期的熟练度却是兰道尔占据上风。兰道尔侧身闪过去,一把拽住了怪盗的手臂就往他的背后扭,白檀见状都在一瞬间内准备好了喊疼求饶,兰道尔却恰到正好地在把他扭脱臼之前点到即止。
“我知道你,你擅长毫无章法的游击战,面对一群混混和复杂的地形时往往你能发挥出更好的优势,无论手头是否有武器,只要形势足够复杂,你就可以完美脱身。但是……”兰道尔四下里看了看这个光秃秃的天台,又低头看这条被自己摁在地上的“白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面对一个有专业的战斗训练经验的人,除非你重新复习你以前在玉城重工学的那些实战,否则你没有胜算。”
“*粗口*,你连这都知道?”白檀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你是和那个神棍公务员一起调查玉城重工的外国佬?”
“原来你是那种需要一点教训才能想起事情的类型啊。”兰道尔感叹了一声,放开了他,“总而言之,如果你还想要这枚胸针,你就跟我来。”
……
两个高个子一前一后,在高楼之间穿梭。兰道尔即便是背着一个巨大的防护箱,走路还带着风。白檀好奇地盯着他身上的箱子,伸手敲了敲,“哥们,你这箱子里装的啥?”
“啊……原本是装那种一个人高的双手剑的。”兰道尔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怪不得你力气这么大,专门练过?”
“我父亲——我是说,那枚胸针的上一任主人,他是这么教导我的。”
“现在这个胸针不是你的东西吗?”白檀问。
“是,但是,我还没有继承他的资格,所以才把我放出来……”兰道尔有些犹豫,“否则我也可以靠财力躲过每一场杀戮日,不是吗?”
怪盗快几步凑到兰道尔身旁,侧身看了看他的表情,直到兰道尔终于因为尴尬而回避白檀的眼神,白檀才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家这么有钱还要把你放出来,在这个自相残杀的一天玩生存游戏?所以你觉得你爹罪大恶极?”
“也不止是这点,毕竟这次杀戮日我是作为护卫来的。”兰道尔叹了口气,“就……你对那些蒙面党,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站着看——好吧,开玩笑。”白檀嬉笑了几声,“兄弟,我可是怪盗!本来刻板印象里的怪盗,蒙面和身份伪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问我意见?老子这方面专业得很!”
“即便蒙面党里,其中一个杀人魔很可能是你身边的亲人?”
在兰道尔问出这句话后,白檀沉默了几秒。他并不是因此恐惧,毕竟在钟良町,他才是那个会在某些夜晚伪装起自己的大盗,而平日甚至在假装自己并非昼影,安慰那些被偷了东西的小孩向昼影祈祷被偷的东西回到自己身边。不过在这样的心境下,他似乎明白了兰道尔为什么会提那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偷窃委托。
“我好像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我想好偷窃计划了!”白檀一拍大腿,拽起兰道尔的手臂就往前跑,“你同伴在哪来着?我们赶紧去集合吧!”
“啊?哎……我看看……定位是那个方向……等下等下,我的帽子……!!”
……
过了一会儿,在两人的互相拉扯之下,两人终于来到了另一栋楼的天台上。兰道尔定睛一看,克莱恩和那个说好的亲戚——大神紫咲已经原地铺了一张毯子坐着等他们了。
“欢迎回来~!”克莱恩向兰道尔挥了挥手,随后又扭头看向了白檀的方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就是那个什么怪盗~长得还行,就是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紫咲先生,你来看看这个是本人吗?”
白檀循声看过去,看到紫咲先是愣了两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挠了挠头,“大叔怎么也在这?”
“这是我的问题。大神组和这边的克莱恩所在的哈提组是同为分家的关系,”说到这里,紫咲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前不久举行了聚会,我才会在这里。”
“没错!是我克莱恩·约卡姆举办的聚会,紫咲先生和我还是远房亲戚,现在因为航班延误才呆在这里的!”克莱恩乐呵着自我介绍,并反问道,“所以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怎么回事?”
“我?我给我自己放个带薪休假,带什么薪你不要管。”白檀敷衍地进行了简短回答。
“我都听紫咲先生说了,你会偷很多贵重的东西,然后拿去资助贫民窟的小孩儿,虽然我认可你的行为算是善举,但是!”克莱恩话音一转,“因为紫咲先生会追着你乱跑,所以你必须待在我们身边,OK?”
白檀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头,“好麻烦喔,我都答应了人家帮忙打游击战做救援了。”
“游击战?”紫咲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抬头询问。
“刚刚好像确实有在四处跑的时候看到过大叔来着?那些面粉是我干的啦,为了吸引人注意……”白檀被紫咲这么问了,先是心虚地笑了笑,但还是坦诚地公布了自己干的那些好事,“把被抓起来投票的无辜人士救走送去教会,这个方法很省成本呢!”
“我看到了,不过被命令待在这里,所以我没跟过去。”紫咲淡然地说,“所以你这次不会偷东西对吧。”
“晚了,把好几个主播的武器偷走了,诶嘿!”怪盗不负众望地打破了紫咲的期待,一脚踢翻对方刚给自己立的flag,“他们投票杀人,我偷武器不算人身攻击哈!”
“嗯……不是宝石或者值钱的东西就无所谓。”紫咲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克莱恩和……你是叫兰道尔对吧?”
“是的,大神先生。”兰道尔点了点头。
“叫我紫咲就行,我听克莱恩说过你的事,他和这边这个笨蛋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希望你能见谅。”紫咲作为长辈微微向兰道尔低头,但考虑到克莱恩和白檀这两人的性格,确实有点够呛。
“没事,习惯了。”兰道尔摆了摆手,又看向白檀,“不过教会……?”
“啊,但是这家伙答应我可以偷他的宝石,”白檀指向了兰道尔,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盗窃计划被眼前的猎手知道,“他答应的,不算吧?”
“……好吧,人家那么说应该就算你没问题。”紫咲叹了口气,“相对的,你把你说的救援的事情,说清楚些。”
“嗯,西边的恩典教堂!那边的牧师说希望帮助那些在杀戮日没有战斗能力、不想自相残杀的无辜人士,”白檀兴奋地指向远处,“我觉得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而且咱们也算同道中人,我就帮一把咯!”
紫咲沉默下来,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才睁开眼睛看向另外两人:“……好吧,克莱恩,你接下来和兰道尔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克莱恩想了想,“没有哦~我是作为主播来这里的,所以除了要保护好紫咲先生你以外,就只剩下给北欧的叔叔阿姨们直播的事情了!”
“我也只是担任克莱恩的护卫……”兰道尔也不假思索地说。
“我准备帮一下这个笨蛋的忙。”
紫咲说完这句话后,克莱恩扭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紫咲。
“嗯……原来如此,那样的话,我们刚好可以开车。”兰道尔搓了搓下巴,已经开始了规划。
只有克莱恩一个人呆滞住了,脸上刚才的笑容都凝固了起来。他似乎有什么问题完全想不通,但是看在兰道尔都答应下来了,也只好心虚地深吸一口气:“……兰道尔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只要紫咲先生你别去做什么太危险的事情就行,不然我和大神组的其他人不好交代。”
“那样的话,最好是我们一起行动,互相监督……”兰道尔也积极地提出后续的行动方针,但看到克莱恩又陷入了迷茫,只好多问一嘴,“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一种突然的冲击感,咳咳。”克莱恩干咳了两声,“但既然紫咲先生都那么说了,那我会用无人机在头顶一直实时监测或者直播情况的。”
“好耶!虽然意外获得了三个队友,但是牧师那边一定会很高兴的!”怪盗听闻这三位的打算,高兴地拍了拍手。
“嗯!”克莱恩点了点头,起身过去拍了一下白檀的肩膀,“但是你要是让紫咲先生为难或者难过的话,我和分布在各地的所有的本家和分家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檀抬头故作思考的样子,大言不惭地说:“我把从第一次蹭大神组的饭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想了一遍,都不知道我哪一次没有让他为难过。”
克莱恩听完这番话都有点被气晕的意思了,他只好倒吸一口凉气,大喊:“紫咲先生到底因为什么才追你啊!纯粹因为命令??我不信!”
“因为他不聪明。”一旁的紫咲说。
“喂!”白檀迅速转过头来。
克莱恩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枚儿童电话手表,“好吧,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我明白我们接下来要一起行动了。”说罢,他把白檀的手拎起来,将手表套在上面开了机,“用监护人模式来确认你的定位,防止你中途逃走或者失散以后无法和我们联系。”
白檀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离开我和兰道尔超过一公里,这个手表就会一直发出警报的声音并且自动给我和兰道尔发送你的定位只到我们找到你。”怪盗的存在让克莱恩这样的人都被气笑了,“这叫双重保险~当然你不愿意好好戴着我就用我无敌的电击枪电你。”
“你以为就你会电我啊,还是有点小看我了。”白檀冷笑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我的首要任务是保证紫咲先生能够平安的回到日本,但既然紫咲先生很关心你的死活,那我就只好这样了~请多指教哦,怪盗先生。”虽然很无奈,但克莱恩还是很主动地和白檀握了握手。
“好吧,那就请多指教,”白檀也非常随性地点点头,“虽然你看起来和大神家的人不太一样……哦,或许那个小小子和你的感觉更像点。”
“环境不同罢了!何况我本身就属于不同的分家,甚至现在都只算是编外人员了~毕竟我现在可是打算嫁进兰道尔家里。”克莱恩笑嘻嘻地看向兰道尔,而兰道尔也只是有点目光闪烁,装作四处看风景。
“啊,对了……就在我和紫咲先生等你们的时候,我外祖母给我打电话了……”克莱恩放开白檀,干脆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兰道尔转身低头,“什么?”
“她说什么我今年第一次以自由人身份过杀戮日肯定体力不行,等过了杀戮日就让我和她去锻炼,我听了人都要死了。”克莱恩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兰道尔面无表情地思索着,像是半开玩笑似的反问道,“那这样,你外婆的训练和我爹的训练,你选哪个。”
“我就不能选老公你嘛?”克莱恩委屈地说,“你知道的,我连游泳都不会,我不想体验被外祖母直接丢进大海中心,也不想体验被岳父塞进密封的鱼缸——但话又说回来,外祖母说,如果我被人围堵快死了就拨打她发给我的一个电话,立马就会有一个蛇形杀手过来救我。”
“他不至于,但是他会在你做的动作错了1cm误差的时候把你拎起来扔出去。”兰道尔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起来,“要不是我之前用双手剑训练,他连我都扔得动。”
“……要不我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找辆车出发吧!”克莱恩惨叫着叫停了这个话题。
“不过说到蛇,其实……”兰道尔看向了白檀。
白檀被兰道尔盯着看,莫名感觉浑身不舒服,愣了一下,“干,干嘛?”
克莱恩也有点疑惑,“你总不能说这个人是我外祖母安排的蛇形杀手吧?看着就不聪明也不杀手?”
“不,只是刚好想起来这家伙在那几个研究员嘴里戏称‘没能成为巨龙的大蛇’。”兰道尔摇了摇头。
“我就说不是吧!我印象里的杀手都得是紫咲先生这样的类型?”
“我真不是,我虽然有被培养过相关训练,但是我在正式被投入工作之前就逃出来偷东西咯?!”白檀远离了兰道尔几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而且真过分啊兰道尔,这种陈年往事都要拿出来提一嘴吗,难道这个人其实是超级腹黑的抖S吗?”
“这是兰道尔的魅力!”克莱恩一副怪盗真没品的表情护住兰道尔。
“啊?”兰道尔被这么说,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好了,你们都差不多大,和睦相处吧。”紫咲站起身,一手摁住白檀的肩膀,另一手拍了拍克莱恩,“继续待这里里也做不了什么,何况也不安全。都赶紧走吧。”
她是我们队伍里最温柔的一个人,也是最认真的那个……——纳特谢尔
皮·舒特,普兰特小队先遣作战组组长,舒特家族的五妹。与她的长兄长姊和弟弟们一样,皮·舒特是一个天生的射手胚子。她性格沉稳,临危不乱,但是又没有那种生人勿近的架子,是整个舒特家族里最好相处的一位。在戴夫的选拔测试里,她与孙朵,纳特谢尔一起被录用,并组建了先遣作战组,负责处理前期侦察,初步清剿,居民疏散等工作。
皮··舒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用的是各种各样的弩。她没有配备任何近战武器,而是把这个任务完全交给了孙朵和纳特谢尔。她随身带着一把重弩,一把手弩。虽说她最常用的还是那把重弩。经过常年累日的训练,她已经能做到以任何姿势,在任何环境干扰,风向和光照条件下,无论敌人移动的多快,仍能精准命中目标。
作为队长,皮·舒特那谨慎沉稳的性格完美起到了牵着孙朵不让她乱跑的作用。作为一个狙击手,她最擅长做的就是观察与分析。如果没有她的话,先遣作战组可能早就被各种陷阱和埋伏打伤了。虽说她带领的先遣作战组并不会因此轻松丧命。虽然并非普兰特小队的顶尖战力,但先遣作战组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孙朵能够深入敌阵,撕裂防线,纳特谢尔可以稳步推进,稳固战线,皮·舒特则负责后方支援,处理高威胁单位。在皮·舒特的指挥下,这只小队无往不利,每次任务均顺利完成,为普兰特小队与人类军队的后续作战任务提供了许多有利的条件。
先遣作战组的任务比其他队伍轻松很多,不会像某些小组那样天天白天睡觉准备夜晚奇袭。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们一般会集体出去逛街。皮··舒特难得的会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卸下脸上冷峻的神色,完全表现出符合她年龄的少女表情。她喜欢吃冰激凌,会跟孙朵和纳特谢尔开玩笑,会假装用组长资历摆架子,也会讨论队伍里的八卦。若是没有战争,或许她也可以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快乐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可惜没有如果,她仍是需要随叫随到的普兰特小队一员,是被人们恐惧着的普兰特小队的一员。也就只有她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还能让人们短暂放下心中的恐惧,去把她们迎进来招待一下,而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把她们拒之门外了。
她会笑,会生活,会思考,会同情,绝非保王派的杀人机器。有时她会跟队友们悄悄放走几个魔物,有时她们也会在要清剿的村子外面玩上一天。她深知战争的险恶,因为她生在一个战争的家庭里。家庭中的其他孩子都忘我的投身到了战争之中,但皮·舒特只觉得与朋友们一起的时间最为美好。她不想为人类的大陆而奋斗,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只希望孙朵和纳特谢尔能够看到她们想看到的未来。
人魔战争结束后,大浩劫之中,皮·舒特在尝试狙击柳絮时被发现,被凝胶尖刺贯穿,当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