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
1-2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613/
猎兵队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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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米迦勒做梦了。
梦中的他变得矮小而年幼,正仓惶地站在主母的卧房门口。他认得这个场景,那是自主母发病以来,阿密特第一次被允许重新见到自己的母亲。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记忆不清,许许多多的细节却在梦中复现:初春的温度宜人,阳光灿烂,主母卧房附近的空气里却弥漫着脓血和草药的味道。
曾经坚若磐石的女人如今垮塌在一张躺椅上,穿着最为轻薄的衣裙,生怕摩擦到她浑身溢出脓血的疮口。阿密特的父亲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头,分股编好她日渐稀疏的红色长发,不断柔声诉说:今天的天气很好,索拉里娅,我们的小儿子来看你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新鲜采摘的花朵插入她的发辫当中。而躺椅上两眼无神的女人仿佛对一切都无所察觉,既感受不到自己其中一个丈夫的细致照顾,也看不见在门口凝望着自己的小儿子。
当缓慢而细致的洗漱与梳妆完毕,阿密特的父亲才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儿子身边。
“阿密特,”他轻如耳语地说到,声音里仿佛有无尽的疲惫,“向她告别吧。”
死腐病是不治之症,特别对于这个偏远而原始的沿海聚落来说。他们没有知识,也没有资源,能够为他们的主母求得一份良药。除了那些他们遍尝不灵的偏方,以及虚无缥缈的传说。在一切努力之后,只有绝望的苦涩作为余味留下。
主母正渐渐化作一团血肉脓疮。只有极少数人被允许进出那间不祥的屋宇。而每日小心翼翼地剔去死肉,再小心地把嚼碎的牛膝草敷在她浑身疮口上,照顾主母垂死肉体的人正是阿密特的父亲。
阿密特很久没有和他的父亲单独相处过了。在照顾主母期间,父亲自己也急速地滑向衰老。如今他不再有任何精力与阿密特谈起过往他会耐心诉说的话题:海洋,狩猎,未来,星空。现在他只会隔几天匆匆回家,看一眼阿密特是否还如常自己照顾着自己,很快便会返回主母身边。
阿密特无法责怪父亲将一切心力投注在了他最爱的人身上——哪怕那并不是自己。阿密特同样爱着主母,但他与父亲所经历的绝望并不相同,也无法比较。没有一个家人能替代另一个家人。
姐姐们挑起了家族的大梁,她们默认主母的病已无可挽回,行将死去。而阿密特也默默计数着日子,独自学习生活和狩猎的技巧,维护着父亲和自己的小屋状况——现在更像是他一个人的屋子。他知道有一天父亲会回到自己身边,但在那一日,阿密特的父亲将永失所爱。
而那一日似乎提早来临了。
“醒醒,队长。”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梦境。米迦勒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倚着身边的铁柩睡着了。
八匹马拉动的庞大篷车摇晃着前行,沉重的军备和铁柩那冰冷钢铁的气息包裹着他。猎兵队正在开赴纳塔城的途中,路途漫长,他们只能轮流在行进中休息。他吩咐过新兵一入夜就唤醒自己,现在那个少年正局促地望着自己,似乎不知在这种状况下开口是否合适。
“报告行进进度。”米迦勒简单地要求。
“我们已经经过了圣伯拉大教堂,还有半天左右到达目的地,”少年流利地回答。
猎兵在外执行任务时会遵守静默令。除被指定为代表的领队猎兵以外,其他猎兵不得在任务中开口。禁绝交流,也就禁绝了泄密。但现在他们尚未到达战区,也没有同行者,换言之静默令的确尚未生效。
“你做得很好,现在上来休息吧。”
米迦勒和新兵交换了位置。教会的地盘恐怕是最后的安全区,所以他才抓紧睡了一觉。接下来的路程越是接近纳塔城,他们就越有可能提前遭遇敌人——无论是血族还是湖骸,但猎兵队并不打算与之纠缠。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
“猎兵队会前往纳塔城支援猎人工会,减少他们的损失,”数日前,米迦勒唤醒了铁柩,向圣人们报告自己的计划。米迦勒站在一地钢铁棺椁的中央,作为唯一的活人,进行着这场墓地中的会议。
“目前有两名武库先知正在纳塔城与猎人工会进行交流,奎洛罗与乌烈,二人都拒绝了召回。我们将在当地与他们汇合。”
作为猎兵队内地位极高的战争铁匠,武库先知拥有许多特权。他们也是猎兵队最“外向”的人,还会和猎人工会定期进行开源技术交流。如果乌烈和奎洛罗判断留守纳塔城从长远来看对猎兵队更有必要,那么他们就可以这么做。
“你打算带多少人去?”乌瑟尔的回声隆隆作响。那并不是棺材之中濒死的肉体真正开了口,而是发声器读取了他想说的话,“在我们还活着的时代,湖骸不曾出现,它的危险性无法被评估。”
“三支猎杀小队,以及5名做好准备的新兵。”
“猎兵队的支援只会是杯水车薪,”安达里士提醒到,“我们亦不可能全力投入。”
“这是自然,”米迦勒平静地回答,“大部分兵力和所有的铁柩圣人都将留守小教堂。”
“你应该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吧?”
“是的,我们无法拯救纳塔城,” 米迦勒的语气一成不变,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明日,并坦然接受了破城的命运,“我们只能尽力减少猎人工会的损失。”
如此,铁柩圣人们同意了他的行动计划。起码是大多数。
“我会与你们同行。”其中一具铁柩从自己的墓穴中起身,伴随着隆隆声响,巨大的钢铁之躯抬起了自己身前那块那刻有生平碑文的纪录石板,轻若无物地放在了一旁。
“让武库先知们准备好燃料。”
“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直接提出,乌瑟尔队长,” 小山般的阴影笼罩着他,米迦勒现在得仰头和前辈交谈, “支援计划可以被修正,但圣人不应当离开小教堂。”
猎兵队的历任队长都无法轻易获得安息。猎兵队长重在伤或衰弱后,才会被装入由武库先知们改装过的铁棺材中,以武库先知们打造机械身躯为自己的肢体延伸,继续进行作战。
是他们曾经发动的围猎招致了血族酷烈的报复与永恒的仇恨,那么哪怕病重伤残,他们也必须继续守护小教堂。这些前任队长被束缚在活棺材中做成战争机器的唯一理由,就是保护猎兵队的最后据点。除此之外,他们理应获得安详的休眠,留守备战。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小子,但这是我个人意愿,”乌瑟尔坚持道,“备好燃料,还有我的机枪。”
情报来得很快,他们出发得也很及时,但湖骸的蚕食速度同样惊人。他们在路上就收到了纳塔关卡的猎人们已经溃散的消息,同样遭殃的还有斯奎尔农场。
“我们没法救全部人,”米迦勒并未改变先前计划好的路线,“继续前进。”
米迦勒心中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淡定。他只从书卷与情报中了解过纳塔城,而从未亲自去过。那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大城,理应有属于自己的城防卫队,或受到附近教会武装力量的保护。但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信号表示,离开的人远比前来护卫它的人更多。
湖骸虽尚未侵入城内,形势已经一片混乱。每一天,都有更多的人选择涌向出城的道路。大多数人只能徒步,过于幼小的孩子和老人坐在马背或是缓慢行驶的篷车中,携带着一点点家当,顺着细雪飘摇的道路离开,如同一条缓缓流动的苦难之河。而骑马的猎兵们沉默地逆着人流而上,走进这座将死之城。
当猎兵队到达纳塔城内部时,任何理想化的军事条例都已不复存在,或说根本就从未存在过。米迦勒连着见了几波自称是本地城防的代表,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纳塔城根本没有统一防线。
这里只有一个个各自为战的小型据点。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统合整个纳塔城的阵线,每一小队猎人、教会支援或是像猎兵队一样前来的力量之间都彼此独立,他们甚至没有一致的信号旗语。
猎兵队还有许许多多的准备工作要做,构筑自己的纵深防线,围绕猎人工会的主要工坊建立射杀带——这是两名武库先知强烈要求的。工会中留守的多数猎人将会围绕他们的血库作战,因为那是他们来之不易的战利品。但乌烈认为工坊的毁坏和高级工匠的牺牲将导致一部分猎具生产技术永久性失传,它们比血罐更为重要。米迦勒尊重了先知们的意见。
奎洛罗忙着指挥新兵就地取材制作一些小型工事。他还给米迦勒引荐了几波工会猎人——此后他们将在同一个区域驻防。米迦勒记住了几个面孔和名字。但在外人看来,静默令下的猎兵队显然是一群诡异的怪人,唯一会开口说话的米迦勒也是惜字如金。其他人很难分清猎兵们的职级,不知道他们守卫的马车里藏着什么大宝贝不愿意公开。显然,谁也不打算听谁的,只能说是互相混了个脸熟。
城内被抛弃的空屋比比皆是,不再受到照顾的牲畜茫然地在围栏中等待着不会再来的食水。湖骸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饥荒与暴动甚至没能在战争到来前先行。这座城市将获得一个利落的死亡。但对于那些留下来并不幸将要活得更久的人来说,瘟疫与饥饿迟早会撵上他们。
留下的人正绝望地企图自救。少数人是不愿离开,更多人则是没有抛弃一切离开此地的能力。纳塔城本地的所有老人、妇女和儿童已经都加入了城防队列。他们在城外挖掘出一道道填入燃料的壕沟,企图延缓湖骸的前进速度。
本地民兵连队请求猎兵的指挥与混编。但那尽是一些拿着陈年猎枪的老年人,他们中许多甚至已经有了残疾或是视听障碍。在许多年前,他们或许也曾有过作战经验,但绝不是面对湖骸这种怪物。
米迦勒起先拒绝这些平民加入猎兵队的战线,但最后还是妥协于将他们安排成后勤的一部分,给予他们光荣的……运输任务。他们每一个都老得可以当猎兵们的祖父母,米迦勒不知如何向他们下达除了撤退以外的命令。
那些从纳塔关卡溃散回撤的猎人情况也十分糟糕。他们的面庞死气沉沉,肢体乌黑不堪,像是从黑色的沼泽中爬出,每一个都颧骨高耸,眼白泛青,许多人原本细心保养的外衣与软甲已经破损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出于对先行接敌部队的敬意,米迦勒示意猎兵队为他们让道。那些归来的猎人像幽灵一般穿过了猎兵的队伍,仿佛从从未真正看到过任何人,眼中不再倒影出任何事物。
这些猎人遭遇了什么——新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失魂落魄归来的猎人,不安地用手势比划出自己的疑问——他们好像丢了魂一样。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米迦勒望着他们的背影,幽灵的队列穿过了一排排空置的屋宇,消融在这座即将化作血肉熔炉的城邦中。
“做好准备。”
那时恩斯特才刚回到教会不久,还是春天。阿尔文见恩斯特身体孱弱,缺乏自保的方式,而圣痕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保佑他外出时不被恶徒缠上,便建议他去接受烙印。虽然害怕疼痛,但恩斯特仍然鼓起勇气答应了。
烙印圣痕听起来像一个盛大的仪式,而与之相反,实际操作却在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窗户很小,朝向不佳,采光较差,黑暗的室内几乎只能靠炉火照亮,火焰烧得旺盛,空气令人感到燥热。恩斯特来到这个房间的一路上都充满了不安,而进来时看到烙印的人正是阿尔文,他稍稍有些放下心来。
“真巧,居然是你。快坐下吧。”阿尔文的语气还是那么亲切,甚至带着一种轻快。恩斯特坐在对面,仰头看着阿尔文。阿尔文挑选着烙铁的大小和形状,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恩斯特看着那些烙铁,想象着马上它们将要变得滚烫并且贴在自己的皮肤上,便害怕得直咽口水。挑选一番后,阿尔文转向恩斯特,他的白色长袍和面容被炉火照成红色:“让我看看,你的烙印在哪里更合适。”他伸出自己印着圣痕的左手,握起恩斯特微微颤抖着的右手,“你的手还得用来写字,万一烙伤了就不好了。”他松开手,去抬起恩斯特的下巴,审视了一番,“你的脸和头发都太白,印在额头上太突兀了。”他的手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衣领的第一颗扣子处,“不如在这里,当你需要展示时敞开,平时依然藏在领子里,你还是和原来一样。”
脖子?恩斯特惊讶地想道。颈部那层薄薄的外皮真的可以承受烙铁的灼烧吗?不会出事吗?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想着如果手背这么薄一层皮都可以的话,脖子受到更多的保护,肯定没事的。恩斯特点点头,解开了衣领的几颗扣子,顺从地把需要烙印的地方露了出来。
阿尔文的指尖在恩斯特颈部划了一圈,好像在比划位置。恩斯特突然意识到,如果脖子上的不是指尖而是刀尖,又或者对面是吸血鬼或野兽,这都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场面。
“你抖得厉害,在紧张吗?”阿尔文收回手,“这样下去可不好烙印,会歪掉的。”
恩斯特点点头,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那我们先来聊聊天。”阿尔文换了一个放松的姿态,将双手放在搭起的膝盖上,“最近过得如何?回到圣伯拉后一切还习惯吗?《圣女传》的书写顺利吗?”
“……我很好。”
“那听起来书写得不是很顺利。有什么问题吗?能够帮到你的我尽量做到,毕竟书写是件困难的伟业。”
“谢谢您,神父大人。我最近在阅读其他圣徒的传记作为参考,但是我总有些在意的地方。”
“哦?是哪里在意呢?”
“我看书中对神的描述,和教会的信仰有些差异。”
阿尔文直起身子,他的面庞遁入更深的黑暗里,只有头发和长袍的轮廓被照亮。“那大概是别的信仰?就算同一个信仰,也是有很多流派的,他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形成。”恩斯特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明白,可是我找不到更多的痕迹……其他的信仰,神学书籍,历史书都消失了。我在海外读过一点点,但我不知道到在那些书消失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很迷茫,因为我不知道以什么为依托去书写圣女的故事。”
“依托?你不需要任何依托,便可以书写她们。”
“可我的迷茫仍未消失,神父大人。她们到底在为了什么样的信念,为了什么神而献身?我该怎么描写她们身上的神性与高洁?神到底告诉了她们什么,让她们愿意奔赴神的身边?”
“如果圣母像此刻流下眼泪,一定是为了你的发言而哭泣。”阿尔文回答道,就好像是打断了恩斯特的话一般接着说,“许诺你加入教会,是信任你。而你此刻的疑问,似乎有些多余。”
“难道不可以有疑问吗?”
“你已经是教会的神父了,除了相信神,还能有别的思想吗?因为这里只有我们,我才能告诉你这些。在其他人面前,这都是不可以说出口的话。”
“我……”
“嘘,”阿尔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果有怀疑,在最开始就要全部丢掉,孩子。更别说这一刻了。”阿尔文举起一块烙铁,伸进了炉中加热,“躺下吧。”
恩斯特不再说话,乖乖地躺在了长椅上。他看着天花板被炉火映照出一片红色,明暗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变化。
阿尔文起身走到了恩斯特的附近,但恩斯特看不见他,只看得见烧红的烙铁举到了自己的脸边。阿尔文的声音还是保持着一如往常的语调,从一侧幽然响起:“我给予你书写的权力,可有些事你不该问,也不能说出口。”烙铁的热气不断靠近,最终移动到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但即便这样他也闭上了眼睛。很快,当烙铁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钻心的剧痛席卷了意识的全部,让他险些晕过去。他压紧咬着牙,绷紧了身体,双手抓住了压在身下的外套,很快身上的汗就浸湿了衣服。明明闭着眼睛,他却感受到眼前出现一片鲜艳的红色,还伴随着一阵阵炫目的光。但奇怪的是,人居然能够忍受这种疼痛,或者说大脑居然能麻痹这种痛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觉得没有那么痛了,他认为是以前的病痛让自己习惯了痛的感觉。他听见了嘶嘶的声音,还闻到了皮肤烧焦的气味。因为闭着眼,这些感觉格外清晰。
突然,压在自己颈部的烙铁离开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带来所有普通伤口都会有的疼痛。恩斯特睁开眼,眼前的天花板却有些模糊。他意识到自己眼眶里都是泪水,而身体也因为突如而来的刺激而难以动弹。他微微转过头,望向阿尔文。他想叫他,却因为喉咙的疼痛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就算你这么望着我,也还是得继续。”阿尔文伸出手,把恩斯特的脸推到合适的角度,露出侧边的脖子,“这一个可不够呢。”当恩斯特的呼吸和思绪都还没得到平复,重新烧好的烙铁再次贴到了他的颈部,发出滋的一声。他感到自己的颈动脉被压迫,从而开始疯狂地搏动。第一个烙印的疼痛还未消减,紧接着第二个烙印叠加上来,带来更加剧烈的疼痛。恩斯特痛得想要叫喊,但叫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底挤出一些呜咽。泪水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胡乱地流淌到整张脸上。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思考也无法感受,抓着外套的手也失去力气,只能祈祷这一切快结束,快结束。
终于,第五个烙印烙上之后,恩斯特听到了烙铁浸到水里冷却的声音。他庆幸终于结束了,可是此刻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长舒一口气都做不到。滚烫的烙铁和灼烧的疼痛离开皮肤后,他浑身都被冰冷汗浸湿,身体里几乎不剩一点能量。轻微的焦味弥散在鼻腔中,挥之不去。
“这些圣痕意味着你将成为教会的喉舌,这是你的身份。你要牢记此刻,牢记你是谁,牢记你为谁说话。它可以保护你,你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看看圣痕怎么样?我很满意。”
恩斯特现在虚弱得根本无法自己起身,但阿尔文讲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真切。他分不清这是残忍的训诫,还是温柔的提醒。阿尔文将他扶起来,面容依旧保持着慈爱,还替他擦去了泪水,仿佛刚做了一件善事。在这昏暗和疼痛的包裹下,恩斯特感到阿尔文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又或者是比美更高的某种感受。阿尔文把镜子举到他的面前:他看见了脖子上环绕的圣痕,还带着烫伤的鲜红色。他原本以为,没有人以及任何方法能够控制自己的思想,而当他看到自己颈部的圣痕时,他在心中默念,我是教会的喉舌。
他缓过来之后,才离开那个昏暗的房间。他去修女那儿领了药,修女看着他的圣痕微笑。他心想,我现在是教会的一员了,这里就是我的归宿。回到房间后,别说写作或者记录,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想躺下睡去,而伤口又在空气中生疼。就在这剧烈的疼痛和疲惫的折磨下,他开始做一些半梦半醒的梦,一直到他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起身,点燃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就着水吃了片药。他从抽屉中找到了一面很少使用的小镜子,借着灯光去照。那些烙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色,而四周仍是一圈鲜红色。他强忍着没有右手去碰,把镜子放回了桌上。一夜休息,让疼痛淡化了不少,他的思想也恢复了正常。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凉——自己竟然只能用这种方式找到归属感,认清自己是谁。他本可以拒绝,但一切已经发生了。我的喉咙,我的身体,我的思想,都要归属于教会了吗?就像其他那些被烙印的修女神父、猎人,还有会被献祭的圣女一样,我终于进入了这一环?他一时半会想不清,也不愿去多想。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高烧不退。他以为自己对神产生怀疑,神也拒绝了自己,所以服用的药也不起作用了。他又开始以为自己会死。高烧退了,他自如地从床上醒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了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不是病人的神色。脖子上的印记处,新的血肉正在生长,颜色比四周要深得多,就像有些创口带来的无法褪去的伤痕。
这就是圣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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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在第一章正文里但是太怪了还是单独发好了
感谢阿尔文老父亲的亲切出演和费老师的点拨!
圣痕的设定之后会补上……!
*跟铃子老师的py交易粮,很短而且没有商量细节,请当做同人
她第一次见到“抚子”的舞台是在12岁那年的生日,父亲拿到了朋友给的票,带她去看日本舞表演。那次舞台跟她所见过的任何一次舞台都不一样,没有观众的欢呼,没有动来动去的聚光灯,古琴和尺八委婉的主旋律所编织起来的舞台是安静的,让人几乎屏住呼吸,但年轻的身影在旋律的围绕下缓缓生长出枝丫,就好像厚厚的雪下被唤醒的新苗。
那是春天即将来到的希望。
舞台,原来还有这样的分类。
一边为自己的无知所羞愧,孩子看着手里的介绍,“抚子”,雪之下家代代相传的舞姬名号,而新的“抚子”,似乎并没有比自己大太多。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流淌在血液里、来自祖先的影子和图景,在自己接过的瞬间拥有新的生命,抚子之花得以再度绽放……这样奇妙的舞台,是怎样的人去编织成的呢?她非常想要知道。
关于新的“雪之下抚子”的传言有很多,原因可能是为了维护“抚子”的形象,家族也有意保护着每个继承人的信息。有的说这代“抚子”可能是男性,有的说这代“抚子”似乎有过两个候选人,有的说搞不好在背后偷偷狸猫换太子过,有的甚至说“抚子”是天上的鸟仙、只有在舞台上才会显现人形……
越来越离谱了嘛!
孩子可没办法分辨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的虚实,她想要亲眼去见证。所以那之后,一向最懂事的她,总会在“抚子”有新的演出时扭捏地询问父亲能否再去观看表演。然后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见了,“抚子”究竟为何物。
“抚子”是象征春天的新芽,“抚子”是代表夏天的红花,“抚子”是秋天飘落的枫叶,“抚子”是沉默于冬天的雪花……
伴随着乐曲的节奏,舞台上的身影跳动着,从躯体到每一个指尖,从头顶到衣摆掀起的幅度,“抚子”可以是任何东西,换句话说,舞台上的一切都可以是“抚子”,也只有“抚子”能主宰这里的全部。
孩子释然了。“抚子”就是“抚子”,不会是其他的什么。只要“抚子”站在舞台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的了。所以,一个“抚子”的观众并不需要知道“抚子”实际上是谁。她是观众,而观众看着“抚子”,这个事实本身就是这个舞台上最重要的东西。
后来她去医院定期复查的时候,路过了一间病房,让她停下脚步的不是别的,而是门牌上的“雪之下”。她本能地转过头往病房望了一眼,门并没有关紧,留下一个正好不刻意凑近也能看见里面的空,绿发的少年正在削着兔子苹果,床上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绿发少女则靠坐在病床上涂画着什么,窗外的阳光正好,那幅画面就好像时光胶囊中定格的照片,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藤矢,快看,这像不像我们的‘抚子’?”
少女对着少年竖起了自己的画本,从孩子的角度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某种直觉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孩子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快步地离开了病房,她好像误入了一个不该得知的秘密,她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她是观众,她总是在台下,“抚子”的舞台上不需要存在别的,所以她绝不会再次误入“抚子”的舞台,或许总有一天,孩子可以作为舞台的同行得以被邀请到那个舞台上,除此之外,她不应该知道的,不应该进入的,就绝不会再次过界。
只是后来一切发生之后,她再不可能跟这代“抚子”实现这个梦想。她仍然会去观看“抚子”的表演,仍然会期待着与“抚子”同台的一天,只是她知道,这再也不是同样的“抚子”,也不会是同样的“抚子”。
因为花总是要凋零的。
陨落的天才,主技能被ban了的前天花板,由于友军的猜疑以及敌方的暗算在大战中被精神污染。负伤后自行申请外派,和安德森属于俩打算下半辈子烂在斯芬克的丧b。
觉醒-成长-巅峰-衰退-反噬
精神系技能被ban了,目前在使用空间系副技能,限制比较大。理论知识丰富。
精神系技能大概要用到眼睛。技能初衷是保全自己,却因为保护他人被打成残疾。
教会【大义】舍一人而救苍生。
提莫斯【小善】拯救每一个眼前人。所以他会愿意接纳前异教徒安德森。
战争后严重首创,视觉被精神污染,容易看到幻觉以及被监视。眼睛在病变之前是双瞳,右眼有两只眼珠:分裂的骄阳。
本体是羽毛大扑棱蛾子,长了很多眼睛。 Atlas Moths。 虫子的花纹都是为了吓走捕食者。
当前时间线在老师里的战力排名麻麻地。
被神明单箭头。神明本身只是神殿内的巨型鎏金大理石雕塑(大概五米)。那这算恋物癖吗…参考姜子牙元始天尊大树叉子。面目模糊(不要画的太像人!)
前期认为提莫斯是好用的棋子,利用提莫斯完成大业,间接促成提莫斯残疾,后知后觉的后悔,不希望他被牺牲。然而提莫斯对神的忠诚已经动摇,打算去斯芬克寻找自己的至善之道。
神明因为某种限制无法移动,需要依靠入梦和固定仪式摇人以及洗脑靠信徒达成自己的目的。
神殿布局:中间神像,左右各三扇玻璃花窗,用于发布任务以及预言,普通信徒神沟通的媒介。神明可以选择性入梦,针对性沟通。
“尊重,恐惧,以及爱…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星半点。“
*海飞丝月萤,架空背景吸血鬼pa
昼-饭食
没进门就远远闻到了,属于人类的食物香气。
高月依定解下血猎标志性的披风,挂上门边的立式衣架。同个衣架挂了明显两种风格的衣服,一侧干净利落,线条笔挺得接近制服,另一侧则是保暖软和的高领毛线衫,尺寸大到有种oversize的设计感。
很明显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同住于此。
唯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室外鞋……哦,在鞋柜里。看来他没离开家。正推断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往这里来了。
“つきに——欢迎回来!”
沾满咖喱香气的绀谷小跑到自己面前,手上还握着长柄勺子,围着围裙的样子和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虽说把一个高挑的男人比作女性好像有些失礼。但是他的气质确实适合待在安稳地地方过上居家的好日子。全副居家的打扮中,绀谷立领衬衫中若隐若现的绷带尤为扎眼。
解下手套,“我回来了。”这么应道,一般的日本人家都使用的标准对话,令绀谷肉眼可见地脸红了起来。
他向绀谷走近过去,粉色的气氛在他碰上绀谷脖颈的刹那同绀谷的脸色一样煞白。
他还是害怕啊。高月稍稍后退,安慰地拍拍缩起脖子的少年:“吃饭吧,营养够了伤也能好得快点。”
“对…对不起……明明つきに是关心我的。我还……啊啊。”他缩得更厉害了,上身几乎蜷撑一团,边“对不起对不起”地蚊子叫边从厨房端出饭菜。
咖喱呈现熬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色,为了适应高月而没有放入洋葱和蒜,好在绀谷补了其他的香辛料,依然咕嘟咕嘟地煮出浓重的香味。靠近绀谷的碟子里另外盛了些菠菜和红薯叶。饭菜的量刚刚好对上他们的食量。
最开始一起住的时候,还发生过因为煮得太多而一整天都吃同样的事物的事情……他应该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吧。刚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乌龙,今天的餐桌上格外安静。高月习惯自己思考,咀嚼思路便能有所发展,也没有特别必要从绀谷那里问什么。像他这样直白的人,多数时候看到的已经足够得出判断了。
饭菜的安心香气变成了酸腐怪味——仅仅一瞬间,视野中的美好全部覆上暗红的阴影,形状扭曲着成为抽象画般扭动的诡异颜色。
恶心!反胃的生理反应涌上他的喉咙。高月拧过头,背对绀谷掐住自己的脖子干呕。眼前的血色迷雾聚了又散反反复复,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神智半混沌之中,有谁轻轻拍自己的背。
“离我远点…!”反手推开他,高月捂住额头不去看,俯下身以意志对抗本能。全身的血液沸腾一样地发烫发热,耳朵、眼睛,对应着虎牙位置的那颗牙齿……又麻又痒的知觉无不告诉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停下来啊——!!身体与意志背道而驰,剧烈的神经痛刺激得他渐渐清醒。他抬头寻找绀谷的身影,绀谷的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瞳孔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属于吸血鬼的獠牙缩回唇后,青筋暴起的自己终于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样子。
身体变化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更重的是精神的创伤。大口喘着粗气,高月仰躺着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平稳呼吸,眉头紧锁。从吸血鬼状态脱离出来的耳朵依旧敏感,细弱轻微的、沙拉沙拉的声响钻进他的神经。
绀谷衬衫的上边扣子全打开了,绷带扯落,露出愈合的齿孔,不偏不倚扎在他的血管上。他瘦得苍白,亮出来的脸庞、肩颈和胸口骨相清晰,竟只有齿孔周围薄薄一层皮肉透出血色地红亮。整具身体的生命力都汇在那块地方似的。
抱住高月的肩膀,撩开长发送到他的嘴边。“喝吧,不要发狂伤到其他人。”绀谷轻声劝他,一句话便够了。“没事的つきに,只要是你的话,我愿意的呀。”
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用餐场面,因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居然镀了点儿温情气氛。正午的阳光把自己身前的人照射得越发苍白透明,像教堂里大理石的圣母像成了真的人。高月从他低垂的眸子里读不出什么情绪,大概也在为他们身份使然的关系叹息。
接受他的好意。为了不伤害其他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对不起。”
獠牙受到引诱自发生长而出,扎穿了食物的血管。
夜-血色
绀谷是一切发生转变的那一天,他从那个地方带回来的,人类。
和往常一样作为血猎执行任务,没想到会碰上元祖级别的吸血鬼。活的太久的怪物似乎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趣味,随随便便地扭转别人的生命……啧。
转化,是吸血鬼延续自己的种族,强行改变别人的身体和生命的卑劣行为。被注入怪物的血,变得不人不鬼地丢进地下的血奴住处…在逐渐染红的视野里看到曾经想要解救的同类奔逃四散着退后,发狂的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想抓住他们啃食时,自尽的念头前所未有地膨胀——
最后的印象,是指向额头的自己的爱枪。
……可惜还是没能死成。中间发生过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结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一点,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醒来的时候身体恢复如常,甚至更加强大有力,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去想了。其他的血奴依然离自己远远的,一步也不肯靠近,周围形成一块凝滞的空白区域。只有自己的腿上横躺着的衣衫褴褛的少年虚握住自己的手指,满身血污地求救:“血猎的…大人,救救……我们。”
那只手骨节分明,抚过自己的脸后沾上更多血色,随即便垂落下去了。
四周爆发出惨叫或哀泣的声音,试图冲出来的孩子被年长者拦住,“绀谷君让我们一定不要过去…听话,你也不想跟他一样吧?”。被告诫的孩子于是哭得更凄惨。感官的强化似乎完成了,大面积的血的腥甜气味直钻大脑。躺着的他应该就是“绀谷”,自愿献身的那位血奴。试探了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保留着生命体征,大概只是昏过去了。
“他没死,我带你们出去。”高月对那孩子说,随即抹去自己皮肤上的血迹。他抱起静得塑像一样的绀谷,飞起一脚踹开关着血奴的沉重大门。
已然接近黎明,天色由夜晚的血色调和至浅淡的乳白,吸血鬼宅邸周边也显得明亮起来。其他的血奴被组织带走检查和收容,只有绀谷沉静地在怀里安睡。
队友递来毯子,高月替他擦掉血迹,毯子又围在了绀谷身上。“怎么回事,单独拎着这个?”队友不无好奇地问。
转化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们,否则自己就会被就地处决……清剿吸血鬼的目标还没有完成,何况现在多了一位必须报恩的人,还不可以交代在这里。
高月顿了顿,才开口:“他替我挡了吸血鬼的袭击,我想先带他回去养伤。”
“长得好看就是好啊!出任务都有陌生人愿意抗伤害。”队友调笑道,见高月显然不把这件事当玩笑,悻悻闭了嘴。“那你记得写一下收容报告。”
血猎的立领制服巧妙地掩去了自己被转化的痕迹,内部的审批非常迅速,还不等离开战场,批准的文书又传回到高月手里。
能够做出献祭给半吸血鬼的壮举,高月一度以为绀谷会是个胆气十足的角色,没想到醒来的绀谷是个温声细语的人。他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雏鸟一样依赖,将他从地底带出来的恩情盖过被猎食过的恐惧,谈话中了解到,他被圈禁饲养的时间将近十年了。
“以前生活的村庄被吸血鬼破坏,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高月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吗?洗衣做饭之类的家事我都会,不会给高月先生添麻烦的。”
问到将来的去处,绀谷纠结着双手,仰视自己的模样十分可怜。“想要报答救命之恩”什么的,明明被拯救的是自己才对。
两人的同居生活自那天开始。相遇的那次进食几乎榨干了绀谷的身体,当事人自己不说,却在脖子上一直缠着厚厚的绷带。白色的纱网联结上他们不那么美好的相遇,即使互生好感,触碰之时,绷带便化作白墙一般阻隔他们,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们食物链上的身份。
即使如此,绀谷对自己依然拼尽全力地好。
某天的夜晚,下班的小憩之后,抬眼映入昏黄的烛光。绀谷微微低头的身影投射到墙上,虚幻而巨大,手上动作着。“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话也会吓到他,他手上的针险些掉落,左手捻着的正是自己的衬衫,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口子被缝得如同新制衬衫一样细致紧密。
“啊,我想着趁你睡觉,可以补一补你的制服。缝补之类的小事,我姑且还是可以做的。”绀谷浅笑着回应,脸庞在晃动的烛光中恢复了人的柔软轮廓。“家里一般都会有人专长于手工活的人吧,母亲或者妻子之类的……高月先生要是愿意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他眼神闪烁,甚至脸颊飘红,想让人不意识到其中的情感都难。
高月拍了拍他的肩,“那就拜托你了。”余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几根针,多少生锈了。这时他才想起家里的针线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买的,绀谷要找能用的针大概很不容易。心底记下采买的需求,第二天去血猎组织报到的路上就买好了新的针和线。
“买了不像你风格的东西呢,高月君。”小队的队长神无月七夜好奇地凑过来。“如果要做针线活,还缺了纺锤、改锥和剪刀。你要学点这方面的技能吗?”
“不,是绀谷要用。”
神无月很快反应过来:“是上次你带出来的那位吗?你的制服也是他补的吧,手艺真不错。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这么明显吗?高月连脖子都僵住了,他依然不太擅长回应别人对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他喜欢我吗,可是他被我咬过,但他的反应……会等着自己回家亲切地称呼,让家里充满人和人之间的氛围,可以认为是喜欢的吗?我平常怎么对待他?
……考量过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自己对他萌生出了最基本的情感。
“还在和吸血鬼战斗,没必要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他扭回自己的想法,以标准的血猎立场给出回答。
神无月摇头:“高月君,不要这么想。因为种族之间的斗争,对于人类来说幸福才更加可贵。和平时代存在的阶级划分和同性恋审判在今天都无关紧要,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了,要抓住自己的幸福啊。”
其他的同僚发出愉快的声音,间或和神无月来来往往地开点口头玩笑。同处血猎组织,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生命指不定哪天就会葬送在吸血鬼獠牙之下,与其伤春悲秋不如尽力去救人、去生活。
自己一开始就抱着杀光所有吸血鬼的目标入队,和人来往的时间全部投入训练。如果不是绀谷突然出现,填充他生活中本该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陪伴他度过日常的生活,也许自己真的会成为猎杀机器也说不定。
纺锤、改锥、剪刀……还有没有可以带给他的东西?高月把它们记上清单,准备傍晚下班再采购完回家。绀谷今天应该也待在家里等着自己一起吃饭,不出门也更安全些,需要的东西尽可能地多带一些给他吧。
“高月君积极的变化很大呢,谢谢那位绀谷君了。”神无月递给他一方小盒子,高月打开,里头包好了银制的匕首。“这个送给绀谷君,希望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你们都可以获得幸福。”
最大的隐患,其实是自己。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眸,高月愧疚中收下了礼物,“谢谢队长。”
昼-雏菊
“早呀,つきに~”厚重的维多利亚花纹窗帘唰地拉开,清晨的清新空气涌入房间。和绀谷的关系日益亲近,已经到了互用昵称的程度。“早啊,萤。”高月利落地翻身下床。客厅和昨天略有不同,茶几上多了束玻璃瓶中的雏菊,花瓣带着露水,很是新鲜。
绀谷端出两个餐盘,今天的早餐是法式吐司加上培根煎蛋,黄澄澄的煎蛋保留了蛋黄的形状,像小太阳一样讨人喜欢。两人落座餐桌,绀谷又分享起零碎琐事,什么书架上找到了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什么打扫时在高月床下掏出好多皮筋,已经拿去洗了,让他不要再费钱买……高月静静听,偶尔回应两句,问起那束雏菊,绀谷回忆道:“是楼下花店的小姐送的,大概是知道你的工作,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我特别能理解哦,因为つきに一直是可靠的人呢!”
“是吗,谢谢。”高月端起花茶,杯面浮起朵小小的雏菊。高温烹煮过的花朵逐渐支离破碎,绀谷说,花还很新鲜,香气浓重,恐怕摆在高月房间里会让他不适,于是煮成花茶分享。
越是相处,就越难以分开。和绀谷一起生活的小细节里,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体贴总让高月尝到甜味。
现在的生活固然可贵……他不舍地想道,绀谷的幸福应当落在安全的地方。自己给不了人类的一般幸福,就先保证远离自己之处的安全吧。
悄无声息地接近绀谷的背后,观察他洗刷碗筷时也轻松愉快的模样。再一次意识到,差不多应该放开自己与普通人类的唯一一处联系了。
“萤,要不要考虑到王城生活?”王城拥有教会的庇护,吸血鬼的数量少而弱,民众起码能免于吸血鬼的危险。
绀谷擦了擦手,转过来期待地望着他:“和つきに一起吗?好呀~终于打算休息休息了吗?”
“不,只有你去。”
他愣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等高月继续剖白,绀谷抢先问道:“つきに是察觉到我的心意了,才觉得不能留下我吗?”
高月注视对方的眼睛,他眼里原本盈满的柔光破碎了,显得发暗,高月心疼之余,又感到一丝陌生。“和那没关系……”
“那,那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绀谷环抱住自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洗碗池边上。他怯生生的样子又回到了刚到自己家的时候那样,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动,活脱脱一只惊弓之鸟。得和他说清楚,不是他的问题,高月瞬间决定了想法。
步步接近绀谷,在他往后缩之前抓住他的手臂,逼他面对自己:“你什么都没做错,萤。你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分别宣言之前的告白格外直接,绀谷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得到喜爱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是离得太近,丝丝缕缕的带有血液意味的异香渗进他的鼻腔。
高月自觉地后退一些,以免被刺激发狂后再伤害到绀谷。“你也知道,我不是完整的人类了,和我待在一起,可能哪天就会死在我手里。我身边不安全,所以你——”
“你还是,自己到王城去生活,离吸血鬼和战斗远远的。这样对我们都好。”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前往王城的车票,日期写上了后天的数字。
安定的生活,只剩下两天的倒计时。
“谢谢你的喜欢,萤。”
“就这么分开什么的,我不要啊!——”绀谷难以置信得声音发抖,名为车票的判决书压断他的脊梁。他背靠洗碗池,无力地瘫坐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呀……继续下去不好吗?”
高月不做声,他也蹲下,车票递到绀谷面前。沉重的无奈蔓延滋生,小厨房里充斥着绀谷的抽泣。
他猛地向前一扑,环抱住高月的脖颈,双膝着地,整个人钻进高月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灌入高月的呼吸中。除了吸血,独独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高月拍拍他的背,绀谷哭得更厉害了。人类颤抖的躯体温度逐渐过渡给了体温偏低的半吸血鬼,高月珍惜地对待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眼泪、他的震颤,岁月长久之后,人类的这些体征也会渐渐从他们的身上消失,不过绀谷走向的是死亡,自己则是变成怪物。
终究还是成为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成为吸血鬼也是,肆意安排别人的人生也是。
“我不明白,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分开不可……”他喃喃道,“你看,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半年了呀。”
不可以回复,一旦动摇了,就保证不了他的安全。只是轻轻地捋顺他的气息,为他提供怀抱和他需要的安全感。
“つきに才是,自己的工作那么危险,不也在坚持吗?我能做的就…只有在家帮忙。”
“我能平安地生活多亏了つきに,和我一起被关在地下的孩子们也是。”
“变成什么样子都好,你一直都是拯救别人的高洁的人哦。”
头脑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绀谷的声音低沉沙哑,吊着强忍下来的哭腔。“つきに可能不需要我,但是…但是我只有你了啊…”
新的滚烫的泪浸湿高月的肩膀,收到的情感如此炙热。肩上的触感过电一般流过全身,温暖的混沌中,他的头脑好像找到了一点清明,呼之欲出的情感涌上天灵盖突突地跳动。想做的事情、应该做的事情清楚地摆在眼前,先前考虑的条条框框减淡模糊。
抓住……人应有的幸福。
绀谷的手臂渐渐收紧,生怕自己离开般地执着。高月松开了那张车票,圈住怀里的人。自己说的什么,小声到自己也将要听不见。
记忆点定格在自己吻上他的时刻,绀谷重新凝聚焕发生机的眼睛。
“你家的那位现在怎么样了?没有被收容的话我不能很清楚他的状态。”古川津九浅皱眉头,无奈地告诉他。“那天和他一起被解救出来的人里没有几个是被吸过血的,身体机能都很稳定。只是……”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有圣职者特有的怜悯:“不见天日地关了太久,其中部分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孤独症和幽闭恐惧的比较多,有的也表现出类吸血鬼的攻击倾向。”
血奴多是被一层层地献祭上到贵族吸血鬼的城堡里的,当做即取即用的食物关在地下。门打开可能会被吸干而死,门紧闭则与世隔绝。成为血奴意味着人生悲剧的开始。津九的说明更加证实了这点。好在绀谷他们活着等到了被解救的一天。
“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开始还容易受惊吓,现在好很多了。”面对医疗小队的专业人员,高月放心地坦诚交代。
古川闻言松了口气:“容易受惊是正常现象,刚摆脱恶劣环境的人容易应激,在日常环境中恢复就可以了。”末了,他和高月相对击拳。“要小心啊。”
高月抵上他的拳头,中指上崭新的铜制戒指沉静地盘绕着:“知道了,我会保护他的。”
熟悉的眩晕再一次传来,“我去巡逻。”高月简单报告过,走出了组织的大门。
夜-暗香
逃出被吸血鬼屠杀的村落,真的是好事吗?
还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在种族斗争的背景里不是成为人类的储备粮,就是直接成为吸血鬼的食物。
被打上血奴的烙印,推进地牢的时候,脑袋里回荡的那句话是将他当做食物进贡的吸血鬼的评价。
“血的味道说实话一般,但是喝过一次就会想再喝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会成瘾一样。”
“练练讨好人的本事,去取悦那位大人吧,小鬼。指不定你能被转化为他的亲眷,哈哈,到时候别忘了说是我送你过来的。”
那时候自己回复的是什么?
陷入恐惧的绀谷总是小兽一样瑟瑟发抖,像临终之前做无用功消耗掉剩余的能量。他捂着自己快折断的脖子,磕磕巴巴地问:“转化是…是什么?”
卑贱的食物柔弱的模样最能讨虚荣者欢心,与吸血鬼有关的知识从那时候刻进了绀谷的脑海里。
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格外消磨人的心神,远远传来又疯掉的某人的狂笑。上次还是上上次,另一个人听说是活生生哭到岔气死掉了。他捂住旁边更小的孩子的耳朵,适应黑暗的眼睛紧紧闭上,用黑的视野来隔绝自己。
好想出去啊,十二岁的绀谷萤想。他细细嚼碎地面上的生活,那些美好的回忆,曾掌握的知识,以它们当做养料滋养干涸的精神。他把故事讲给周围人听,互相支撑着度过了几年。关押血奴的牢门闭得死紧。他想起家里养的金毛大狗,自家给它吃的,所以成为了它的主人;人类给吸血鬼提供食物,吸血鬼却是人的主人。真是没有道理。
好想出去啊,十五岁的绀谷萤想。地下增添越来越多的孩童,叫他“哥哥”的样子和自己死去的妹妹好像啊。兄长的担当迸发出来,他温和的气质吸引孩子们来到自己身边,用地下的破旧东西做游戏保住他们的童年,起码不至于没有一点儿好的回忆。没有人会傻到靠近牢门,想浑水摸鱼偷跑出去的血奴众目睽睽下被刺了个对穿。要是有人能来救救我们就好了,来到这里之后没被吸过血,自己还是正常的人类,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希望。
好想出去啊,十九岁的绀谷萤想,他已经是同一批血奴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老死、病死、自杀……忍不下去的人消失得差不多了,源源不断的新血奴继续被关进这里。还会有血猎的人找到这里救出我们吗?没有的话,那位吸血鬼大人来这里也好。八个冬天过去了,他没有到地下来用餐过。如果自己被食用了,就拜托他把自己转化成吸血鬼吧。漫长的年轻生命消耗在无人知晓的地下,他未来的人生还能再分出几个八年?倒不如成为怪物长久地活下去。
上天怜悯,终于等到了——一个非血奴的生物被丢进地下。看衣服是血猎的人。背部不自然地涌动,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时而发出野兽的低吼……“他是半吸血鬼!”绀谷护着几个孩子往后退,眼里却久违地燃起了光。
众人听见来人的种族纷纷向角落逃窜,避无可避的几个惨叫着往后挤,不免有几个被踩在地上的倒霉鬼。绀谷贴在人群的外围,离那个半人半鬼、还没转化完成的生物仅隔数米的空气。
人类被吸血后注入吸血鬼的血液,就能被转化,然后成为半吸血鬼。刚刚成形的半吸血鬼食欲强且冲动,发狂的状态一定持续到初次进食完毕才能结束。通常初次进食都是由转化他们的吸血鬼提供血液,这样能保证亲子之间的联系,半吸血鬼的能力同时得到提升。面前的这位显然没进食就被丢了进来。
屯了近十年的粮食,却放了自己不上心的子代进来享用,那位吸血鬼的恶趣味把粮仓变成斗兽场一样的存在,想看的大概是身为血猎的这位猎杀人类后的神情吧?不知为什么,绀谷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可能习惯暗处之后理解起恶趣味就变得格外简单。
漫长的等待换一个希望,发狂的半吸血鬼只要有血就能平息下来吧?根本不需要权衡,那人的身影在绀谷眼中烨烨生辉。
雏鸟见到壳外的第一个生物,就算它长得和自己不像,甚至不是同种族,雏鸟都会坚定地认为面前的就是它的母亲。
绀谷松开孩子们,以眷恋的姿态抱住了发狂的血猎。獠牙瞬间刺穿了他的脖子,喷溅的红色落在地上标出警戒线。
“别怕。”他对孩子们说,气若游丝,血洞因他的动作溢出更多的血液,被半吸血鬼贪婪地舔掉,“等他恢复,我们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不要说他吸过血。”
“我们会得救的。”绀谷闭上眼睛,热的吐息喷吐在他的脖颈,尖牙又一次扎下。
轻轻哼着歌,绀谷挥动针线,悠然地回忆从前的事情。和高月在一起的生活安稳平静,完全符合他预期中的结果,甚至还要更好。能和救命恩人成为伴侣,连血液都联结在一起,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幸福了。
夕日的余晖无声地投进玻璃窗,身旁雏菊又换了新的,绀谷折下其中一朵,与布料上细细比对图案,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直到天黑,高月都没有回家。
清晨出勤,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再回到组织,夕阳落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高月到家的时间。高月的生活简单到两点一线,执行任务前也会托人带话告诉他可以不用准备自己的饭。一旦不按平时的作息到家……
窗外响起翅膀扇动的气流声。
来了。绀谷打开阳台,夜色中恋人的高大身影由背后的漆黑肉翅撑起,熟练平稳落地。尖耳朵长獠牙的高月似乎嗅着什么,双目通红地靠近。绀谷拉住他的手,邀舞一样把他带进房间,反手闸上阳台的门。
“最近发狂的症状有所缓解,不用太担心我。”之前的闲聊中,高月揉乱绀谷的头发,体贴地劝慰:“发作的时候避开人群独处一段时间,渴血的症状就会消退了。虽然之后会头晕想不起一些事情,但是总归不会伤人。”
“太好了呢!つきに果然是受到眷顾的人!”绀谷笑嘻嘻地回答。
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你才是天真的那一个哦。绀谷解开绷带,绷带下的伤口从未完全愈合过。循着气味,高月埋进绀谷的肩膀,依恋地蹭了蹭。
绀谷圈住高月的腰身,满脸幸福:“つきに——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高月喉咙里咕哝出模糊的音节,伸手抚摸绀谷脖子上的血痂。
爱欲和食欲都是可以被定义为人最原始的欲望,没有什么联系能比两者的结合更强。
按照回家的习惯,找到恋人的嘴唇,印上代表“平安到家”的亲吻。遵循本能行动的高月格外令人喜爱,绀谷愉悦地眯起眼睛,投身于被爱情驯化的嗜血怪物齿间。
肯定身为人类的你、喂养身为吸血鬼的你,如此就能得到完整的你。恋人之间的幸福就是相互依赖不是吗?
爱、依赖、帮助、喂养、被喂养、猎食、被猎食,抽象的概念细细嚼碎,拼凑成绀谷隐藏起的情感。
“我爱你哦,つきに。”
“你也一样,把我(被我)饲养一生到死吧!”
半吸血鬼的翅膀张开,遮蔽两人周身残存的月光。暗香袭人,他伸颈,他张开方才吻过爱人的嘴唇,血液的红线再次联系。
收束的巨大翅膀裹住了他的食物。
*海飞丝月萤,与主线无关的时间线捏造
*儿子见色忘队友,给队友先说声对不起(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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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栀子于水面浮沉。适合夏季的清爽活动呢,不觉得很不错吗,这个宣传活动。趁大家需要清凉的时候用水和玩乐吸引目光,投放到地铁上想必能吸引不少游客。”
星谷莫拾敲了敲手上的一打文件,eternity hope的三人松散地散落分布在会议室里。外头的烈日晒得,光斑下的桌面足能烤一桌子大阪烧。
蝉鸣……好吵哦。
面对甲方提出的企划案封面,泳池加刨冰,看起来太阳也很大的水上乐园在蓝色调的造景下温度起码比房间内低……要是现在能泡进水里就好了。绀谷萤吃不到刨冰,望梅止渴地猛灌,矿泉水甜丝丝的虚无味道慰藉了他即将被烤干的精神。
“我自己对水上乐园倒是有点兴趣,能借工作机会去玩一把……嗯嗯,不错——!我看看游玩项目:激流勇进,啊,好多滑梯——!”
五十岚霞按宣传册上的图片一一翻过去。这是座未开放水上乐园的宣传片,工作内容包君满意,不像工作反而像度假了:包场体验各个项目,小吃摊位的烤肠饮料也一应俱全。
“我们三个去的话,人是不是不太够——?”五十岚霞把册子翻过来,“你们看,回旋大喇叭这个项目,一张皮艇得四个人坐。”
“我在国内玩过,三个人也可以,如果体重足够的话。需要四人是出于安全考虑,太轻了容易飞出去。”
星谷莫拾轻描淡写,话一说完他也察觉到不对,三人面面相觑。
偶像的体重,怎么能压制住想飞的皮艇啊!!!
况且这里还有个BMI低到让人怀疑不吃饭的家伙……五十岚霞的目光幽幽转到绀谷萤身上。莫名的罪恶感袭来,后背发凉,绀谷萤搓搓手,分出一只来弱弱举起:
“如果,那个,我是说,对方同意的话,能带家属一起去吗?大家也都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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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虚焦,对回缅栀子花瓣映出的粼粼波光。故弄玄虚地闪闪左右,模糊的四个人影进入画面。
哗——!
半透明的弧度袭来,摄影师避开飞溅的水花,只镜头恰好沾上水珠,一仰对上澄澈的天空。那边水雾喷洒,投出一弯斜虹。
“呜哇,抱歉抱歉,玩得太嗨了!”
绀谷从虹彩的角落突然出现!抹去镜头外玻璃上的水珠,摄影师向他们比划。
好的,就这么接下去。
摄影机被扳动似的,从仰视的角度变到平视,直直给了高月依定的脸一个大特写——“看着我”的镜头语言,强势地撞进收录画面。
“这个角度ok吗?”他转头,沾湿的侧发贴在脸上,勾出他明朗的线条。
“ok哟!”绀谷的声音从画面外传进来。
橙绿色交织的编织手链一晃闪开,视角落到高月身后正对的星谷和五十岚身上。
“つきに,你看他们!”
Eh的另外两名成员正有条不紊地解说,节目安排如此。好看的人在崭新的乐园背景下怎么拍都好看,他们的拍摄流程一条龙安排好,除去泼水开场和游玩之前的轮番介绍,剩下的自由发挥即可。
三个机位一齐对准目前的焦点,他们身处观众的盲区。高月随绀谷的话音望去,冷不丁地什么东西别上了他的侧包子头。
“你放了什么东西?”他捉住作乱的那只手。
“不告诉你!”
不用绀谷告诉,高月也能知道。他们站在eternity hope的代表花树下。团队的三人把花早早绣上防晒的薄外套,只有自己欠了一朵。
甜蜜的花香气从耳后绕来,以他们的默契,高月难有猜错的时候。
有只橙毛狐狸捣蛋,笑得神神秘秘。他放下原打算取下那朵头饰的手:“All right。就放着吧,等回去看成片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们还没毕业的时候,绀谷该自己把恶作剧坦白了。画面外的只有他们,镜头转回来,自己头上却多了点颜色,脚指头猜也知道是绀谷弄上去的。到时候还得去澄清绯闻,多麻烦。
摘下胸前装饰的卡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咔哒一下固定住高月的新头饰!绀谷拍拍手,大功告成。
“好~的!保持得久一点,回去看个够!”
他拨弄拨弄那朵黄蕊的花,再三确定不会掉下来,再离远一点打量。
“噗嗤…”绀谷捂着嘴,尽量笑得很小声。
也许自己不适合戴花之类可爱的东西吧。高月转移视线到水枪战场的方向,对绀谷手机狂闪的闪光灯视而不见。
展开乐园地图,所有的项目用缩略图一览无余地标注其上。放眼环视一周,设施外的彩灯串闪闪发亮,中心广场挖了个海滩样式的池子,大屏幕舞台赫然其上,两边的音响藏在棕榈中。夏日特色的舞台氛围,周围的热度集中在舞台之上。
绀谷按方位找到它:“音乐…浪潮?”
星谷做足了功课,对项目熟悉得像是对待自己家的产业:“是的,音乐浪潮,晚上六点开始造浪,上面……”他指指舞台,“会请来专业DJ出演,名副其实的水上音乐节。”
“哇……”
“不是自己站上舞台而是台下参与——久违的体验——!”五十岚霞兴致高涨,左拉星谷右扯绀谷,夹在队友之间:“六点开始我们就到时候再来,现在先去玩大喇叭怎么样?”
“回旋大喇叭。”星谷善意提醒。
“哦,回旋大喇叭。”
叫简称应该也没错,大喇叭的标志格外显眼,一定是园内的明星项目。高月进场就发现了,那个像卫星锅一样直指烈阳的炫彩超巨大格纹喇叭,以恨不得霸占游客视野的气势跨坐于入口左侧,排队的栏杆弯弯绕绕留出足够三十人左右的长度,未来人气爆棚,队伍多半能超出栏杆。
“四人一起玩就是为了这个,大……回旋大喇叭——!”五十岚首当其冲,气势汹汹地杀到进场处。
抬望眼,高楼耸立,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要想玩,首先得把四人的皮艇抬到五层楼高的滑道顶端、那边的小楼去。工作人员把皮艇斜斜地靠上五十岚的背部,那皮艇上五个洞镂空着,加装了八个把手,一眼能看懂应该坐在哪里。他自信地抓住把手往上抬。
皮艇和空间像是固定住了,一动不动。
“加油哦霞くん,我这就来帮忙!”
绀谷和高月抓紧两步上前,一前一后找到对角把皮艇托上肩膀。五十岚与皮艇悬空,左右其他人没发现身高问题,体贴地归回星谷身边。
“呵呵,这里可以友情提示一下,可以约几个力气足的玩伴,或者求助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掺和一把的意思呢,星谷先生。如果在综艺,一定会配上这样的字样。
二人组步伐悠闲地跟上,早有工作人员在楼上等候。
“请入座,坐到四角的洞里之后腿伸直交叠摆放。”
“哇啊……这么高。”绀谷站到一旁,眺望园内风景。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块把设施分成好几部分,水上滑道交错,不同的项目途中也许能打个招呼?大喇叭的粉蓝方格让人目眩,滑道又高又陡,从这里溜到喇叭里头几乎可以直线下坠……联想起之前游乐园跳楼机那种失重的感觉,他不安地靠向高月。
“绀谷さん,脸都吓白了呢——”
“我这是防晒涂多了哦?”
喷泉样的水流自皮艇下的滑道涌出,托得皮艇一颤一颤抖动,没有工作人员拉着很快就会进滑道先行体验一番。
这是工作、是工作就没办法了!!!
绀谷萤一咬牙一闭眼,表情凝重视死如归,四人终于登上皮艇。
“请抓紧扶手,过程中不要松开。……也不要牵手。”
摄像机角度完美地避开绯闻画面,被迫松开手的两位交换眼神,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
“他们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此乃过度解读。
工作人员答应一声,松开了手。皮艇随着水流慢慢提速,进到滑道里。
“开始好像挺慢的哦——?”
“呵呵,是呢。”
“……什么东西掉了。”
“不会是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飞快地旋转!漂移!过弯!冲刺!一往无前地往出口冲去!四个人跟着挤来挤去,手抓得紧紧,没一只多余的来安抚他人。
飞出滑道迎来光明,然后落到喇叭里头!皮艇狠狠反弹,借势能冲到另一端的最高!
“不会要翻过来了吧啊啊啊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转啊啊啊!!”
“五十岚加油,很快你就能突破高音了。”
高月睁开眼睛,出滑道的一瞬间水溅到他的脸,希望没有相机对着自己拍,抹不掉水的面容肯定非常尴尬!左右两位尖叫与皮艇高度成正比,对面的星谷时不时出言打趣,好一副其乐融融好队友场景。
五十岚紧闭双眼,抿紧嘴唇,强行将叫喊憋进喉咙里,绀谷却睁大眼睛,叫得惊心动魄,表情却格外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出去了啊啊啊!!”
“绀谷さ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在喇叭里画着摆线,几次高得飞过高度的一半,绀谷起初呐喊发自内心。自打睁眼看清周围,恐惧感反而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为的是吓唬吓唬唯一沉浸式体验的霞~他朝高月眨眨眼,发去狡黠的消息。
荡得比秋千更高,不安分地往上旋,四叶草形状的皮艇扑通!地弹射入水。
漂浮漂浮……地转起了圈圈。
星谷揉了揉生疼的耳朵,被五十岚顺手勾住。
“绀谷さん高月さん,故意的吧!最后完全已经在笑了!”
“高月先生最后几圈才开始,被谁撺掇了吧?”
高月摊摊手:“Hmm,谁知道呢?”目光飘向唆使他的罪魁祸首,那人却藏到摄像机外,往水里摸着什么。蓬蓬松松的天然卷沾了水,粘嗒嗒地垂着。
“在找什么?”高月手势告诉两人自己离开画面,蹲到绀谷身后的台阶上,掬两捧水又一大没一搭地往他小腿泼。开机泼水玩儿还是小打小闹地,身上没湿多少,大喇叭下来一趟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要不叫水上乐园呢!
“奇怪,怎么找不到……つきに看到我的缎带了吗?白色印雏菊那条。”
“你早上出门不是捎上了吗?”
绀谷指了指自己披散的卷发:“我换掉啦,刚刚绑的就是白色的,它好像掉了。”
说起来刚才确实什么东西落下来了……高月看向大喇叭出口,那儿也找不见缎带的踪影,大概吸饱了水沉底了?高月下意识摘下泳镜,手下摸了个空。哦,今天没带出来。
余光观察周围,他走下水:“相机过来了,先等等。”
脱离录制画面,工作人员送来毛巾。星谷抹了把脸:“他们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综艺上的多了,不用担心他们啦——。”五十岚抱膝坐下休息,眼睛离不开皮艇。
“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就会走到一起去呢。之后的录制要分组行动,我本来还在想高月先生会不会独自行动。”
感受到五十岚狐疑而“原来如此”意味的眼神,“怎么了吗?”星谷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星谷さん没看出来吧,他们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五十岚高深莫测摆摆食指。
“他们关系好,整个梦之咲都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等吧——他们公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来了——~”
那边两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台阶上,背对摄影机说些什么。绀谷用手捋了捋一头乱发,高月递去自己的编绳手链,或者说,编绳的发圈。
“锵锵~辫子复活!”
拨弄两下自己的侧马尾,确定发圈比原本的缎带坚固,绀谷放心地接过毛巾,抛条新的干爽的往高月那边。“つきに——!”
另一头牢牢接住,水汽覆盖下皮肤柔化般,呈现出阳光的色泽。“谢谢。”高月对工作人员低声说道,接过捞上的白缎带,护腕一样缠上左臂。
“走吧走吧——还有好多项目呢——!”
Eternity hope的三人走在前头,长腿的反而走到后边来了,真怪。高月依定抓紧几步,超过了欲盖弥彰等待自己的人。
他马上追上来了,马上。
余光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肩头与自己并在一块,他们顶着艳阳走向以后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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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yo everybody!Welcome to music fes——”
暮色四合,红霞散去,七彩的激光穿透绀色天空,音响全力释放!星谷和五十岚拖来双人皮艇,一路推进音乐浪潮的浅滩。下午还平静的水面里头零零落落地散开许多人,宣传活动的夜场,也是水上音乐节的首映,人群的聚集构成热烈氛围的组分。
“Let’s Party!!!Put your hands up——!!!”
人群的欢呼盖过造景的浪潮,星谷坐上皮艇,任由五十岚推他往前冲!赶在下一波大浪之前,五十岚一个箭步跨上皮艇。
“哦呼——!”他跟随台上DJ挥动双手,“星谷さん,台上主持那位不会是高月さん吧——”
一道细流击中他的太阳穴。
“噗噗,答错了哦霞霞弟弟!”
像什么综艺选秀落选了一样,另一艘皮艇施施然转过来。高月肩头扛水枪,指着天空扣下扳机,细流融合灯球变换的光色抛物线地打到他们的皮艇上。绀谷划拉水面调转方向,面对他们时双臂交叉,模仿五十岚的语气:“高月さん在我这里哟——”
宣告胜利地再开两枪,两艘艇上的偶像们对视一眼,人工海浪里玩起了激流勇进,锐不可当地冲出两条道占据最前方的黄金位置。
“萤,我们往那边一点,那里浪大。”
“好哎,浪大点才刺激!”
手臂作船桨,水花甩到后头去,他们的皮艇摇摇晃晃地拐到浪尖,沐浴在炫彩灯球之下。夜色下的人们陷入狂欢,大分贝音乐敲击鼓膜,浪的频率好比心跳雀跃。音响的振动传达到皮艇之上,激情挥动手臂,跟着音乐摇摆!
躁动的氛围中工作的概念抛之脑后,今晚成为四人独享的毕业旅行。
“——?”轰鸣的音浪盖过人声,星谷戳戳五十岚,指向高月和绀谷的方向。
“别去啦——”五十岚贴近他的耳朵大喊,“录制都结束了…给他们留点二人世界吧——!”
和他们约会的海滩不同呢。
头顶彩色激光飞射,置身浪潮中沉浮。DJ打碟配合大屏幕上动感剪辑,气氛推动直达高潮——
双手高举!彻夜狂欢!!!
偶像舞蹈的本能被节奏唤醒,身体不由自主地律动。他也一样吗?
绀谷萤回身,高月的瞳孔中倒映出舞台光辉,轮转闪烁。昏暗光线下贴近了,皮肤真实的质地、兴奋汗湿,微微潮气。周围越是暗沉,他越是发亮。
他也一样。
他注视着,一滴汗自额头落上肩膀,吸纳周围的光景,缓缓地诱人地滑进高月胸肌的沟壑。他咽下唾沫,心脏咚跳比鼓点还快。夜空一样蓝的双眼幽深,摄下另一半的纪念。
热舞的女郎卖力煽动气氛,海洋球像游行的花一般,肆意丢出,所到吸来周围人哄抢。挥舞双手的人更多,为音乐浪潮,也为好彩头的球球。身着牛仔短裙的女郎卖关子转了一圈,球往这儿投来。
他们面对面,脚挨脚,发丝过渡为水面的绚烂颜色。
“你也想要球吗?”高月贴着他的耳朵发问。
“唔姆!”
圈住的对方的腿忽的收起,一个翻身钻进粼粼水面。橙色的脑袋藏进水里,不一会儿游没了踪影。
去哪了呢?去找球了吗?还是为避嫌找队友去了?今天避嫌得足够多了吧。高月划划水,往他的方向漂去。
“别动呀。”
修长手臂破水而出,搭上他们的皮艇。另一只手神神秘秘地背后亮出来——正捏着颗粉色的海洋球。
“给~你!”
绀谷萤两条光洁手臂勾住皮艇,上身懒洋洋探出水面,笑容得意洋洋。海洋球轻轻放进高月手心,画面如同小美人鱼找来夜明珠,好让王子黑暗中看清自己的容颜。
哪需要夜明珠呢。
他反手将海洋球送上皮艇,侧身翻下来,水花之下洇开泡沫,碰到脸上破开,些微地痒。他们很近,展臂就能搂抱到一起。水上声色依旧,隔层亮色的水面,模糊的亲吻湿乎乎地凑到一块去。
呼吸之间的水泡点点溢出,他们闭上眼,空空的皮艇阴影下发酵不为人知的关系。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逃亡,毕业时逃过青春的懵懂,现在他们手拉手背离人群狂奔。
他们急切地跑向情欲。
背向那片绚烂,往阴影下疾走。对于他们的爱情,灯光也太过刺眼。沿途滴落的水珠形成特殊轨迹,莹白月色见证过它,那是人鱼回归海洋落下的鳞。
更衣室的帘子拉上,隔离一切可能的视线,僻静也成了两个人的僻静。
“你该不会想…?”
“你不想?”
被直白攻势击沉,绀谷萤——或者用身份信息上的名字,应该叫做松高萤——顿了顿,除去脸上红晕,神色和皮艇上望着高月时别无二致。高月摩挲他的下颌线,嗅出这神色叫暧昧。
“想,从你系上我的缎带就想。”
隐忍的唇吻高月的下巴,贴着他的侧脸一路延伸到眼角。揭开泡水的薄薄外披,瘦削的白T恤靠上结实的黑背心。水上乐园的体感和家里的浴室完全不一样呢。
就着深入的姿势,绀谷埋进高月的颈窝,安心而舒适。
“啊,水枪和海洋球忘了拿。”
“Who care,之后再说吧。”
缎带从高月手中以束缚的姿态归还原主。外头的热闹还久,不差一晌的偷欢。
今日摘下的缅栀子掉到散落的衣物之上,被水流冲走之前,戴回摘下他的人汗湿的额发间。
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请粗暴些)
烈日炙烤着一条毫无生气的小路,小路上走着一名年轻的僧人。僧人脸上满是汗珠,一顶大草帽盖在粗短的发茬上,衣衫陈旧多处破损——他一定在外奔波了很久。
但说在外奔波并不准确。僧人不打算回寺院,也不清楚如今自己身在何地,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成佛。可成佛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的看法是,人的痛苦来源于欲望,欲求不满则生痛苦,他若斩尽自己的欲望,便能立地成佛。
住持评价过自己,“有慧根,浮躁心切,需见大风浪”。当时僧人有些不服,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独自游行两年,恰逢大旱,各地收获不好,惨状频现。域外异族袭扰加剧,境内妖兽日渐猖獗,几支朝廷派出的机械除妖旅不但寸功未建,反倒听说其中一支溃败逃散。僧人刻意往穷山恶水走,想多见些世间苦难,好成全自己的不动佛性。虽还没见过大风浪,但小风小浪,像是偷盗抢劫、仗势欺人的事情见了不少,已经不再能把他触动。好在有一身寺里练的武艺,勉强得以保全自身。
小路的尽头出现一座村落。遥遥望去,村落就像一个土堆,与路边的土堆一致,除去了无生气的黄色,再没有半点其他颜色。没有炊烟,这是理所应当的,这种地方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煮饭。僧人猛然发觉如今已不必刻意寻找苦难,举手念了一句佛号。
机械人阿明站在佛像前,佛像立在一间破庙里。佛像缺乏修缮,彩漆脱落,阴森可怖。阿明并不是在念佛,也没有在许愿,机械人不应当有愿望。
但阿明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像一个真正的活人一样,获得拥有“欲望”的能力。
“你的欲望是什么?”阿明操着一口流利正宗的官话,询问面前的少年。
“……杀,杀了我……”细不可闻的声音从少年的唇缝间飘出来,一同流出来的还有混着血的涎水。他每次开口,都会有股臭味从嘴巴里飘出来。汗水和血污浸透他的面孔,寸许长的头发吸满了液体,塑成一个个沾满墨汁的笔尖般的尖顶。少年是被倒吊着的。
“为什么是杀你?按照预先植入和后天收集的人类反应逻辑模式,你的欲望应该是杀了我,为你和你的母亲复仇。”阿明没有听错的可能,几乎是在少年音落的同时回答。除非他的控制主板判断有等待的必要,他永远可以在人类眼中的一瞬间作出回应。
“……因为我……杀不了你……”少年始终闭着眼,但此刻他的面孔抽动了几下,眼角淌出两滴泪来。这两滴眼泪对少年而言足够珍贵,毕竟他已经被吊在这里半天,流了太多的泪和血。他体内的液体尚未完全流干,但他的母亲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求你了,我好疼,好难受,杀了我吧……”少年含混不清地说着,唇间涌出更多红色的泡沫。
不够强烈。他的欲望还不够强烈。阿明想。半天前他还能吼出猴子一般的咒骂,可现在他的声音那么小,一定是因为这不是他最深的欲望。阿明检索了六个时辰以内的日志,发现这个少年在肉体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声音最大。于是他花费半分钟扫描了眼前的生物,决定依次剪掉少年的指头,从右手的尾指开始。
庙门口的阳光忽然被挡住一块,这立刻被阿明背后的传感器捕捉到了。他转过身,好让更多的传感器获取信息。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举起一只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僧人闻见血腥味,这味道在干燥的沙土味中很容易分辨。他跟随这股气味,悄悄来到破庙外,伸头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命运在漆黑的底色上以暗红作画。这画面令他心惊不已。他的视力在两秒后适应了缺乏光照的环境,同时他确信机械人已经发现了他,干脆走进庙门,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阿明转身面对他,双眼红光稳定。AM059-9527,这串编号在机械人胸前未被衣物遮掩的部位显露。庙外骄阳似火,但庙里的气息足够冷,令僧人的汗毛竖过一轮。虽正处在极度惊愕与恐慌中,他仍认出这是朝廷某支机械除妖旅的编号,AM代表武装,059的第三位9代表高度智能型,以应对与妖兽作战时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名少年与妖兽有关吗?”僧人注视着阿明,努力把自己的声音与心神一同抚平。据各方记载,妖兽控制乃至变幻人形的案例并不少见。
“我在尝试拥有欲望,少年与妖兽无关。”阿明双目的红光极罕见地闪烁了一下,代表他完成了某些复杂的运算。可那是什么呢?是在解释他的目的吗?
“那么我看到你在折磨一个无辜的人,”僧人厉声喝问,“你是哪支部队的,你们的人类统领在哪里?”他确实见过数不清的小奸小恶,但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残忍。邪恶的轻重并不能经由不同事件累加,自然也不代表他有承受当下遭遇的这种邪恶的条件。
“我只是为了倾听他的欲望。一路上我尝试过许多方法,这种伤害肉体的方法最有效,”阿明说,“何况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除妖旅的一员了。”
僧人从未见过如此超脱机械人运行规律的机械人,那支部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敏锐地发现,对方似乎并未完全丧失理性和逻辑,目前还在进行的语言沟通证明了这一点。
“你为什么要倾听他的欲望?”僧人问,他打算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出缘由。
“因为我想拥有属于我的欲望,”阿明反问,“你的欲望又是什么?”
僧人一愣。他的目光投向仍被倒吊着生死不知的少年,意识到自己的欲望正是救下这名少年。多年修行,欲望依旧能在自己察觉前孕育、生长、成形,如此,自己何时才能成佛?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念道:“阿弥陀佛。”
缺乏条件。阿明的逻辑运算器弹出警告,他没能理解声音传感器捕捉到的这枚震动信号,这令他感到像是某条液压线路堵塞,或是电子引线短路般的不快。“建议重复说明你的原意,”阿明的合成器发出声音。
僧人从对方缺乏感情的话中感受到一种威胁,于是他的心一瞬间收紧了。可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阵呜咽突然从倒吊着的少年喉咙传出。少年残破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两下,随后就像离了人的秋千,在无风的空气中逐渐止息。
少年死了。僧人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获得了某种安心。少年受了这么多苦,不知能否去往极乐?“阿弥陀佛,”僧人闭目又念了一声。
“建议重复说明你的原意,”阿明说。
“阿弥陀佛,是一位无量大佛 [1]。若能像他一样,抛弃欲望除尽烦恼,死后便能前往极乐。” 僧人嘴上回应,心里突兀地萌发出一个念头。
“你想要抛弃欲望吗?”阿明没有停顿,在僧人话音落的一瞬间便抛出新的问题。
“正是。求而不得为苦,无所求则无苦。” 僧人听闻过一些不入殿堂、却在民间流传甚广的轶事,讲的是佛陀震慑外魔、收服信徒。
“可你有欲望,我看到了你的欲望,”阿明不假思索地说。僧人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替你想到了办法,但你也要替我想办法,”阿明说,“我也想有欲望,跟你们一样的欲望。”
“你已经有了。”僧人没指望机械人口中的办法。他感到自己胸腔一阵悸动,若是自己替佛祖除掉这样一个妖魔,世间能多出几人菩提涅槃?僧人打定了主意,可他预料不到这个主意的结果。
“与你们不一样,我的欲望,我的念想,我想获得欲望的欲望,都不过是一段随机组合的数据和代码,一种电信号的错觉。我想要你们炽热的、根植于肉体的、发丝般条缕分明的欲望。”阿明向僧人靠近了一步,僧人察觉到一个难逢的机会,那是一句足以驳倒对方的话。
一句话无法杀人,可足以令人分心。分心,就会有破绽。
“人类的欲望,或许也只是人脑中微电流带来的幻觉。我们并没有分别,”僧人盯着阿明的双眼。
阿明没有回话,眼中红光火星般闪烁不停。
机会!僧人冲向阿明怀里。他们先前距离不过三米,一转眼便已贴身。僧人举起双拳向阿明面门砸去,这拳毫无疑问可以将对方的铁脑袋打个对穿。
可在僧人的拳头撞进阿明脑袋的前半秒钟,阿明双眼的红光忽地停止闪动,重又变得平稳,“你说得不错,我同你们并无分别”。阿明猛然抬起一对机械臂,打偏了僧人的拳头,“作为感谢,我可以告诉你我先前替你想到的办法。”
阿明化掌为拳,攻向僧人前胸,僧人连忙向后撤步。
“替佛祖除魔不过是打着佛祖的旗号,行自己的欲望,”阿明说。先前主意的后果开始显现,僧人后撤的动作慢了一拍。这个瞬间,僧人潜藏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念头被揭破了,于是这句话成了他所闻的最后一条箴言。
“只有消灭自己才能消灭欲望,”阿明的钢铁拳头切切实实地命中,僧人喷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
自己终究败下阵来,这个念头在年轻僧人脑中一闪而过,不但在武艺,也在佛法。但机械人的回答确实令他在这瞬间有了新的觉悟,将他在找到的路上向前推了一步。或许,如果他的生命再长些,他会发现这条路是一条不通的死路,又或许,他会沿着这条路披荆斩棘,最终在某一天抵达更加璀璨的真理。但这些都成了或许。
阿明在破庙里站了很久,站到太阳落山,星空浮现。他在星空下看着满地狼藉,走出庙门,开始用铁铸的双手挖坑。挖一尺,还是两尺?他的动作渐渐变得不那么顺畅,开始偶尔出错,左手撞到右手,右手又打到左手。坑挖好后,他从庙里扛出两具尸体,此时他的身体不再保持出厂后便一直拥有的完美平衡,手脚也失去了协调,像个横冲直撞的孩子。他将尸体扔进坑里,用土掩埋。终于,这一切都做好后,机械人颤抖着站直身体。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真的人了。
[1]有不同释义,此处选无量佛之意。
他们在乱世中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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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剪错请私信。
*其中有主动联系希望剪卡的玩家。
*虽未备注盒饭,有其他玩家互动,而本人没有任何投稿的玩家,已自动算入一次盒饭,没有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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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
阿尔奇
【教会猎人】
玛利亚·达尔克
卡梅尔
墨菲斯
【猎人】
芮哈特·莱特布恩
梅
示罗
Olivian
卡勒卜
Fitch
【古老血族】
亚兹拉尔
缇比利娅·F·斯诺
Crota
Lothaire von Laue
【嗜血血族】
贝利
阿什莉
安柏
【残月血族】
伦佐
维
约克尔
德维特·库珀
【圣女】
忒弥斯·冈婕·博亚久
舞会初见
夜晚乘着凉风,花田里的花也随着摇曳,花香和血液的混杂,清甜的香味充斥着广场。广场的舞曲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暂停过,整个广场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维里塔斯家族貌似都不擅长社交的样子,说话太直白,带有预言的能力也让其他的吸血鬼们和人们都避而远之。
跟随家族来到舞会的曼托眼睛四处张望,透露着新奇,但对于不怎么出门的曼托来说,见到这么多人她是兴奋的。这次舞会没有舞伴这一点,曼托并不在意。在场的人站满了整个广场,曼托在角落一边观察着不同的人们一边写在自己的实验笔记上。
在舞会开始前,曼托跟随着族长的脚步去向他人打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曼托在无聊的社交中给自己寻找着乐子,曼托在内心预判着族长和他人的下一步动作以及话语,他们的结果呈现也与曼托设想的八九不离十,曼托内心十分的欣喜和惊讶,这就是实验与现实一致的兴奋感吧,曼托在这之中乐此不疲。但有一个人她不一样,她好像下一步会像曼托所设想的那样去做,但到最后又做出了与之截然相反的行为,这让曼托很不解。曼托第一次对同族的人产生了兴趣,曼托喜欢收集不同性格的人脑,喜欢研究不同的人的行为话语,但同族是第一次。第一次遇见了她,她不一样,人类有很多,但是她只有一个。
随着双方的长辈寒暄完,就轮到了晚辈。“你好,我是维里塔斯的曼托。”曼托提起裙边并屈膝向眼前的少女问候道。这时候她也会向我打招呼吧,曼托心里想着。眼前的少女以同样的礼仪回答道:“你好,我叫鲁菲娜。”双方打完招呼后,直起了身子,她的名字叫鲁菲娜,曼托的视线从对方族长转移到眼前的少女。曼托直勾勾地盯着鲁菲娜,曼托明显感受到了鲁菲娜的不快,似乎这个不快的情绪是针对自己的,曼托不太理解,想停下来观察,看到鲁菲娜好像想要张口询问自己,但双方族长都已经要带着人告辞了,准备和下一个家族去打招呼了。
鲁菲娜要跟着走了,鲁菲娜离曼托越来越近,曼托近距离地看到了鲁菲娜,姣好的面容,镶嵌着一双明亮又锐利的眼睛,香腮微醺,吐气如兰的樱唇,有着一头似火的红色长卷发 ,落日的艳阳天也不及她的红发,鲁菲娜的红发似有火苗一样吞噬着曼托的心,让人看了惊叹。
舞会开始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曼托还是没有跳到第一支舞。舞会上红头发的人有很多,但鲁菲娜总是能够占据着曼托的视线,是啊,鲁菲娜是舞会中的夜明珠,她在舞会中与不同种族的吸血鬼和人交际来往也是如鱼得水,大家都知道她,都夸赞着她,尤其是她那似火的一头红发,太过耀眼。听着旁人对鲁菲娜的赞美也会内心赞同并附和几句。
曼托的主人格占据太久,其中一个曼托已经很不耐烦地说道:“要不去邀请她好了,都看着人家这么久了,直接上!”另一个曼托马上打断道:“不行,她身边有那么多人,打扰到人家多不好。”沉寂了一会,有一个开口道:“刚刚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暴雨后被打落的玫瑰,玫瑰掉进泥土里,雨水的清冽和玫瑰的香甜还有被泥土污染后带有一点的攻击性,所以,有谁想知道她血液的味道吗?”“你疯了吗!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可是她也很特别不是吗?她的表象行为与她内心的写照好像并不太一样,当然啦,我很赞同那位曼托说的被打落的玫瑰,她确实吸引着我。”“要…….要邀请吗……我们在旁边安静地观察不就好了吗……被拒绝了怎么办……我不敢想象。”“的确,我们这样盯着人家看,会不会被当成了变态呢?当然啦,万一没有被当成变态呢?”“怎么会! 我们不是伪装的很好吗?!不可能被发现了!”不一会儿,脑袋里不同的曼托们就叽叽喳喳地争论了起来。
主人格曼托头疼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听着每个曼托的想法,整理好大脑中各种想法后,曼托重新寻找着鲁菲娜,想继续看着她,却看到鲁菲娜似乎也在盯着自己。过了一小会,曼托确定鲁菲娜在看着自己。在确定这一点后,曼托的大脑和内心都炸掉了,被人盯着看太久的曼托渐渐地紧张了起来,已经忘了转移视线去缓解自己的紧张,脑袋中不同的曼托已经开始吵架了。
“看到了吗?!竟然被发现了?!可恶?!”
“冷静冷静,当然啦,被发现了很正常,我们盯着看这么久,不发现才有鬼嘞。”
“刚刚说直接上!去邀请人家跳舞,你们又不愿意!现在又这样了!”
“别急,我们看看她想干什么,我们再随机应变不就行了。”
“她……好像…….在走过来……鲁菲娜走过来了!”
鲁菲娜走过来了,曼托们都闭了嘴,一个个沉寂,鲁菲娜走近一步,曼托就更加的紧张,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嘴唇变得干燥了起来,曼托微微地张开嘴想浸润下唇。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好,曼托小姐。”鲁菲娜走到曼陀面前行了个礼。“你好,鲁菲娜小姐。”曼托赶紧站起来礼貌的回答道,但因为紧张和太多没说话,声音有些嘶哑。曼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鲁菲娜拿起身边的饮品递给了曼托并问道:“曼托小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是想跳舞还是想约着明天打一架?”曼托听到鲁菲娜的询问,前面一段还好,后面的一段话听得让曼托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赶紧道歉解释道:“对不起!鲁菲娜小姐。我盯着你这件事情给你带来了困扰真的十分抱歉,而且我是打不赢你的。”鲁菲娜听着曼托的道歉,知道曼托原来没有恶意后,正想着回一个礼就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看到曼托行了一个邀请礼说道:“鲁菲娜小姐,作为歉礼,我能看看你的大脑吗?”鲁菲娜听着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曼托在说什么?但她貌似的动作是邀请跳舞的姿势吧?鲁菲娜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曼托看到鲁菲娜的迟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解释道:“抱…….抱歉,鲁菲娜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太紧张了,你太漂亮了,我……对不起!……。”
曼托道歉地话没有说完,就感受到鲁菲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鲁菲娜答应了自己的邀请。鲁菲娜笑着说道:“还真是非常让人感兴趣的交友感言呢。”鲁菲娜说着又向曼托靠近,顺势把玩着曼托的发尾说着:“这位小姐,盯梢的眼神如果不注意一下的话,我会视为这是敌对信号的。”
曼托被鲁菲娜突然的动作搞得更加紧张,明明自己不会是这样不冷静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不感到紧张。
“我是想邀请鲁菲娜小姐……和我跳一支舞,但我对鲁菲娜小姐……很感兴趣,鲁菲娜小姐你很美,但是你的行为举止更美,深深的吸引着我,我一直盯着你看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邀请美丽的鲁菲娜小姐跳……。”
鲁菲娜看着曼托紧张的解释着,知道了曼托看着自己的原因,越发觉得曼托很有趣,正想着答应曼托的邀请进一步和曼托交流时,管家找到了鲁菲娜,鞠躬说道:“小姐,族长正在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曼托听到管家说的话愣住了,“没看到我在约你们家小姐跳舞吗!”脑袋中的曼托憋不住咒骂了一句。鲁菲娜看到曼托又呆住了,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曼托先开口说道:“鲁菲娜小姐,你先去族长那边吧,我在这边等 你,晚点再给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好的,曼托小姐,我们待会再见。”鲁菲娜行完礼就转身离开了。
“我等你,鲁菲娜小姐。”曼托也相应的回礼,望着鲁菲娜离自己越来越远。曼托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喝着刚刚鲁菲娜给曼托拿的饮品,还是像原来那样让那抹红占据着自己的眼睛。
上篇承接安纳托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7467/
另外文中还提到了一些以前的发生的小故事,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关于一窝小猫的故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807/
关于当年看待米娜的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358/
*感谢工会的同事们友情出镜,实在太想写工会的同事们了。要是有ooc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改掉的!(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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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之前,他已清楚这是一场难以取胜的比试。
当然,也没有抱着这既定的想法去挑战,只要是面对强者他总是会保持万分警惕去迎战,更别提对手是安纳托。
在部分人看来,或许在经历过一系列令人血脉喷张的战斗后,赤手空拳相搏的景象未免有些乏味。以至于下台后难免聚集了些凑热闹的同僚上前,那露骨的视线像是在说着自己竟赤手空拳与血族较量,不是想要博人眼球就是不自量力的笨蛋。这其中不乏还能听到一些有趣的言论,似乎是在说曾经也有人像自己这样不自量找教猎的人挑战,最后还被烧掉了储血器这一类的话。
说到“烧”,他心中便对那群人所说的教会猎人有了底。
这其中也不乏混杂着大半只为输了赌注想来抱怨数落人的可怜虫,工会的老传统了,一般只要顺着他们的话题,便能很轻松地将其打发掉,只不过现在的他无暇顾及。
好在有那鸟嘴医生来帮忙处理着伤势,这些人便只是凑上来却大气不敢出。面对几个身体壮硕的人包围的情况下,医生那密不透风的面罩下仍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却已足以威慑那群不知分寸的赌徒悻悻而去。要知道,在猎人工会那堆不成文的规定中,「禁止妨碍医生治疗」这条可是首当其中的,否则后果自负。
安纳托的确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灵巧,除此外还有力量上的绝对压制。他的脑海里片刻不停歇地重复着与他过招的画面,为了下次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保证学以致用。
明明是在自省方才的招式缺陷,却让他不禁回味出耐人寻味的笑意。不意目睹这一场景的猎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以红发的老猎人为首开始起哄半强硬地拉着周边的人下起另一场赌注:神父是否真有胆子一会儿背地里再去找那教会猎人算账。
老练的猎人自然注意到方才两人场上不自然的举动,他算准了机会想要趁机捞上一笔酒钱。可惜时不待人,下一场的比试已拉开帷幕,猎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场中那位小个子猎人的身上。未得到任何响应的红发老猎人也只得将今晚享乐的希望给予下一场赌注。
趁着同僚们被吸引了注意,向医生再次表达感谢之后他也急忙赶往了与友人的约定之地。
还不像这般熟练使用武器时,他是依赖着安纳托传授的那些小招式闯入了猎人工会。因此哪怕只有这几年的实战经历,这也足以促使他想要去挑战安纳托。
因为一些机缘,他曾亲眼见过安纳托的实力。
还在教会的时候,每遇到教会办理活动的日子,作为神职人员总是会在原本的事情上增添不少零碎的事务。他从小生活在教会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因此若是碰上有临时委派的工作外,他总是会顺路替其他人跑腿。原本是当日便能折返的小事,却因为信徒们的热情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向来不擅长去应付这样的事情。
待他踏上返程的道路,天空早已布上晚霞。远处的一抹红晕从地平线的一头掀起最后的星火欲将天空燃烬。这会儿的他已不愿意再随身携带圣水出门,就算是强硬的要求也会被婉拒掉。他总是以希望留给更需要它的人来使用为由拒绝,没有人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借口。
路程赶了大半也来不及追上最后的余晖,他高估了自己的脚程,却也不好中途折返。只得握紧了防身用小刀的柄端,硬着头皮祈祷不会遇到难以对付的血族。
这里离纳塔城应该很近了,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能碰上几位猎人同行一段。
人们常说人一旦抱有侥幸心理,事情就越是会往坏的一面发展。
当危险靠近时,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纯白的衣着上不规则地浸透出血痕。自己被无法捕捉的身影追赶着,犹如受惊的兔子奔波于丛林之中。对方显然是狩猎的行家,并没有急切地将自己置于死地,而是穿梭在林中享受着折磨猎物的愉悦。
他索性将手臂上碍事的破布扯掉,露出了整条小臂,另一只手早已将银质的小刀拔出。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对方将这举动误当作了猎物的一种自暴自弃,毫不客气地瞄准了位置下口。疼痛感瞬间席卷而来,他维持住理智将手中的小刀刺向那血族的胸膛,吃痛的血族松了口倒在了一边,他注意到那把利刃偏移了位置,从对方凶狠的眼神来看,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好运了。
然而下一口却不如他预想中那般来得快,白色的身影犹如疾风略过身侧。身影的主人一只手抓住血族的脖子,猛地一用力将胸膛的小刀拔出,那血族还未做出反应便被重重地摔打在远处的树干上。白衣的狩猎人就着那把小刀划破掌心,刀刃被抹上一层鲜红。还未反应过来,娇小的身影再次冲向了迎面而来的血族,血红的利刃在月下闪耀出漂亮的火花,浓郁的铁锈味在空气中扩散。飞溅的鲜血同样浸染了一身白衣,那人眼中读不出一丝情绪。视野所到之处是肆意绽放的血之华,耳旁奏响肉与骨破碎之曲,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所见即为真实。
光与影,赤与白。
残酷的狩猎者与凶恶的困兽相映交辉的战斗构成了一副诡异华美的月下绘图。青年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不由地又向前了几步,他认得那身衣服,是教会猎人的着装。
刀刃接触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方才的血族悄然地化为了灰烬。
身着血衣的人这才回头看向自己,拉下了面罩笑了笑。
「是我啊。」
这抹血红便在他的心中永远印刻了下来。
不敢想象若是安纳托没有赶来的话下场会是如何……在教会的其他人看来自己因为这场遭遇受到了惊吓,那几日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可就算是让他复述起当时的情况,言辞中也不曾流露半句恐惧之情。
人类实在太过弱小了。
“不幸的遭遇”带给他的并不是教会善意的建议与友人的叮嘱,这些好意终究是让他成为被保护的存在。但如今的他为了信念决定踏上旅途,不可能永远依赖他人的保护,他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否则是无法踏出一步去寻找「那个」答案。
夜晚的微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在暗处飘逸地袭来惊扰一片,第二礼拜堂热闹的声响逐渐淹没在迷醉的夜色中。
老地方,是指安纳托经常去午睡的地方。
安纳托喜欢晒太阳,他所知晓的地方就有好几处,屋顶,树梢……像只松鼠一样总是喜欢往高处窜,有事要找他时总得费一番功夫。为了找他,自己以前没少被他惊吓过,明明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却总是很容易在同一处中招。
不过,这次他能确信。
两人约定的地方唯有一处,只有那里是离他最近的。
厚重的云朵不知何时也随着秋风散去,落于夜色的皓月溢出一片银色的露水温柔地铺洒在凡间。他平时午睡的长凳被镀上层朦胧的银白,视野之中空无一人,寂寥的画面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不曾有人造访。
他忍不住轻笑了声,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在树下来回踱步。待他“无意”靠近位置较低的树枝时,藏在里面的人早已准备就绪,安纳托的身子已经探出去大半,却不经意瞟到了对方那早已识破自己花招的眼神,惊吓之余不慎滑了脚。索性这点高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本想来个漂亮的后空翻来稳住脚下,却没想正巧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好玩吗?”
“哎呀、被抓到了呢。”安纳托刚说完便一个翻身跳出了对方的怀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随意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拳头不错、身体也练得挺好的,看来在外面沒少历练到。”说道一半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披风那招想法挺不错的,刚才被踢到的地方现在还有点痛呢。”
“我不介意你刚才那样再待会儿?”他带着一些笑意
“变得不好玩了啊,帕拉。”
“所以演武场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友人。
安纳托不会是那种不听人说话的类型,哪怕是假装无视回避了话题,他也会表现得非常刻意,不过这大多是在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发生的情况。能让他像刚才那样分神的事情……恐怕并不是什么玩笑等级的小事。
“……做了个噩梦,所以有点心神不宁。听起来有点可笑吧?”他仍旧是带着有些玩笑的口吻
“不会。”青年大概也读到了对方的意思,就算将话题强硬进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安纳托,你是不是饿了?”
“我吃过晚饭了?”安纳托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有些意外。
“我饿了,陪我去趟食堂随便吃点。”
“??”
“走吧,我请你吃零食。”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只能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去关心这固执的老友了。
教会的食堂即便在平日也不会有太多人聚集,一方面是因为教会本身人手就算不上充裕。而另一方面,这里也会提供给教会猎人们专用的食物,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习惯在充满铁锈味的食堂进食。
赶上赦罪演武正热闹这会儿食堂被整个空了下来,常年工作在食堂的人员见着曾经的神父都显得十分高兴,在原本的餐食上还拿出了不少曾经他爱吃的零食,为了避免被他们塞到拿不下的程度,他找准机会一番感谢后拉着还在翻零食的安纳托连忙离开了食堂。
此时秋意正浓厚,他们原本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叙旧。可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影,两人索性一手一包零食将原本教会那些繁文缛节抛在脑后,边走边吃。
从自己当初如何通过入门的狩猎当上工会猎人讲到了教会的近况,你一句我一句地随性地聊着。有趣的是,有时说道他所知晓的事时,他发现从尤尔娅那里听到的教会近况却与安纳托所叙述的完全不同。
安纳托在讲述教会的变化时,无论是多么细微的内容都会被他记下:在自己离开不久后多姆神父回到了教会,之前的小猫刚生了一窝小猫仔,阿尔文神父乱扔他送的书签还被他捡到……类似这样无关紧要却又会让人收获意外惊喜的话题。青年静静地嚼着零食听着无边无际的琐事,始终等不来对方说起自己。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安纳托在谈论周边这些事情的时候,从不会将自己涵盖在话题之中。虽说是自己提出的想要知道最近几年教会的变化如何,但对方这样偷工减料的回复却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的确,从安纳托的角度来说,这些事情是与他自身息息相关的。可从他的口吻来看仿佛自己不曾存在于其中,或者说他本身就不存在于这里。
“那你过得还好吗?”他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教会话题。
“我?”安纳托没有想到比武时的寒暄会再次被对方搬出来“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值勤就是帮忙跑腿打杂?”
他说起自己的时候还是显得那么无关紧要。
“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奉还给你,离开教会这么几年了也不知道给人捎个信,我还以为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尤尔娅小姐应该和你已经提过我了?”
“我是叫你本人至少报个平安。”
听到难得有些别扭的回答后,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那下次我也给你写信吧,不过,之后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安纳托听着青年的承诺一边将手伸向了他的零食袋中,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地将零食塞进了嘴里。
“成交。”
他看着手中的零食袋有点发愣,有时候觉得安纳托太好懂,有时候却完全让人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对了,米路还好吗?我这次回来见到他了,不过没什么机会和他说上话。我想他估计是不记得我了。”
“挺好的,就算现在米娜不在了,还有其他圣女们也在照顾着他。”
“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你还在在意米娜的事情吗?八年了,这期间也还有圣女在死去,为什么里唯独心系于她?”
“八年了啊……米娜于我而言,是给予了我重新思考的机会,如果没有像那样去思考她死亡的意义的话,或许在这里的便不会是我了。”
安纳托闻言笑了笑“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死者,不过……人类的确是死后也能创造价值的生物呢。” 他翻着零食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突然自言自语道,“要不是米路当时发病的话,或许真有机会能逃出去也说不定。”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安纳托仍然那副悠哉样,像是刚刚什么都没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只好自己略过这个话题
“其实我有时会想,米路之后会怎么办呢,虽然他仍将圣女们唤作姐姐,但他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圣女终将迎来死亡,在重复的现实来临之后那孩子会不会就这样……”
“不会的。”安纳托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 “既然我已经跟那孩子建立了连结,那么他的事我就不得不管了。”
他的语气平淡且安稳,只是这段话却仿佛不仅仅是对自己所说。
青年凝视着安纳托被夜色遮挡了一半的脸庞,血红的眼眸此刻却让人看着无比的安心。
啊……原来是这样……
他不再问下去了,不论是作为怎样的立场,安纳托说道了这个份上也不需要自己再去担心什么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总是一个人扛着。虽然我们现在立场不一样了,但如果有需要的话,别忘了还有我。”
“到时候再说吧。”安纳托笑了笑。
他知道这次多半又被对方给蒙混过去了。
“教会猎人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有些玩笑的口吻说道“如果我不幸得了瘟疫但又因为良药幸运地活下来的话,兴许会选择这个身份回到教会。”
“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能赢过你了。”
“只要你想清楚了自己的目的地,无论待在哪,我相信你都会走向那个最终之地,如果到时你还是想回来教会,那么我会很欢迎你。”
安纳托仍旧带着笑意
“不过能别得疫病的话就别得吧,真有需要,这里有牙在等着你。”他笑着指向自己的尖牙。
“你还真是危险啊……”青年下意识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脖子“但我并不想做你的血亲。”
“我哪里危险了,刚刚打得也没很用力?”
“我不是说这个……”
他想了半天也得不出合适的结论,也索性也懒得去向对方解释了。
不适宜朦胧遮掩了明月,就在让人快要适应这片暗黑时候,秋风再次吹散了今晚最后一处阴霾,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对了,有人要我提醒你,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把握好那个度。”
安纳托凝视着他的眼神,他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凛冽
“你的执着或许是你的优点,但,帕拉帝索,你要知道,任何事情过了都会出事的。”
是指什么呢?
他没有将这句话给问出来,毕竟安纳托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我会记住的。”他同样带着笑意说着。
……
“走吧,演武差不多该结束了。”
各位秘宝猎人,结局已公布。具体请移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7528/
【既然是背景板,就让他们去世的更快些吧!绝对跟里之人不会写战斗无关!!!绝对无关!!】
“夫人实验用的材料不足,跟我们商队合作的商人出了意外,现在他的儿子在争夺家产,暂时无法提供货物,临时找到的商人坐地起价。”
“今年收成不是很好,食物涨价,仆人们在食物上的开销超出了预算。”
“夫人实验跟练习魔法对城堡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修缮城堡花费了一大笔钱财。”
“为夫人建造的地下室完工,结算了所有工钱,这也是不小的开销。”
听着管家的叙述,艾维斯揉了揉额角。
“所以,今年的预算不多了?”
“是的。流动资金不足,虽然城堡里有许多古董字画,但要出售它们需要很久。”
“坐地起价的商人不再考虑与之合作,材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好的,少爷。”
管家离开,艾维斯看向面前摊开的信,来自一位猎人的来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老板,午夜12点城外古树下见,信物在酒馆老板那里,暗号‘金瓶朗姆’。’
虽然一个猎人要跟血族见面感觉怪怪的,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常来蹭酒的教猎都有,一个为了利益与血族合作的猎人,到也在情理之中。
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艾维斯成功的拿到了信物,一枚粉色的指环,成功的离开了酒馆,经过了几名在大声吹牛的人身边,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抱着一只奇怪的动物,看上去像小狗。这些人,嗯,应该是猎人,艾维斯听到有一个人说他一个人一次性成功的狩猎过两只吸血鬼,因为血罐容量不够,只得放跑了一个。
无视掉他们,艾维斯继续往前走,夜风带起他的发丝,露出来尖尖的耳朵,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被一名猎人看到了。
他拉了拉身边的同伴,“嘿,刚刚过去的家伙是个吸血鬼,我看见他从酒馆出来,看样子刚刚是去吸血了,这种野生吸血鬼好打,我们有5个人,要不要去小赚一笔?”
“你确定吗?我没闻到那家伙身上的血腥味。”
“当然!刚刚那家伙的耳朵露出来了!”
“兄弟,一起吗?”这句话是问翁德雷的,他与这些猎人不熟,只是正好碰见于是一起走。
“可以,一起去吧。”翁德雷表示赞同,在外乱逛自己找食物的,十有八九都是嗜血,有钱怎么能不赚呢。
说做就做,几名猎人当即转头开始追踪那名吸血鬼,那名吸血鬼似乎察觉了什么,试图甩开他们,但是猎人毕竟人多,终于是在一个有些阴暗的小巷子中堵住了他,猎人们拿着武器逼近吸血鬼。
翁德雷觉得有些不安,眼前的吸血鬼位于月光都找不到的角落里,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只能确定那里有个人型生物,更多的就看不清了,但翁德雷总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出于谨慎,他没有跟其他其他猎人一起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打算一有不对就跑,反正他跟这些猎人也不熟悉,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猎人们用的枪支属于燧发枪,威力虽大,但射击距离都不算远,在枪械最大距离进行射击虽有伤害,但却不高,也因此,他们更习惯于接近一定的距离再进行射击。领头的那个猎人就是这样做的,但他在靠近了一些后感到有些不对,眼前的猎物实在是太平静了。他狩猎过好几个吸血鬼,有单独打的,也有合作打的,那些吸血鬼被逼入绝境后,都会开始拼命,要么就是抓住一切机会逃跑,还没有这样站着不动仿佛给他们当靶子的,他心生顾虑,想让另外几人停下,但有两个喝了酒的已经冲上前,然后就是两声惨叫。
领头的猎人面色大变,他看到那两人被红色的丝线死死绑住,力道大的已经割破了两人的皮肤陷入肉中,但很快,血光闪过,两名猎人被血刃割破了脖子。这下,惨叫声也停止了。
翁德雷在看到两名猎人被绑的时候就已经飞速后退,然而,他很快发现后路布满了丝线,无路可退,再次传来两声惨叫,剩下的两名猎人也被干掉。
在用匕首切割丝线无果,枪械射击丝线无果,至于去打那个吸血鬼,子弹会被环绕的线挡住……鬼知道只是丝线为什么能挡子弹!想近身,利用圣水殊死一搏的情况下,翁德雷被绑了。装有圣水的瓶子掉落在地。
丝线捆绑的很紧,无法挣脱开,翁德雷脸色异常难看,这次麻烦大了。
“晚上好,什维赫里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红发的吸血鬼走了过来,丝线环绕在他身边。“刚才就觉得眼熟,没想到会是你。”
“是啊,真巧。”翁德雷想起,这是那位在演武结束后差点跟他打了一架的家伙,虽然当时就有所怀疑,没想到真的是古血……还是战斗力不弱的那种。
这时,之前被翁德雷放到地上的奇怪动物突然扑向了艾维斯,艾维斯侧移了一步,小家伙也不算扑空,它咬上了衣袖。
“Mee!不要!”翁德雷急忙喊道,这小家伙要是出事,他也不好跟好友交代。
“有趣的小东西。”艾维斯将它扯了下来,拿在手上,小家伙有些愤怒的叫了几声。翁德雷也看到了艾维斯抓着Mee的手上戴着的粉色指环。
“等等!误会!我跟那些家伙不熟……”
“什维赫里克先生,不用那么紧张。”艾维斯打断道:“我不会杀你的,毕竟维奥拉看上去很喜欢你,如果杀了你的事被她知道,她会不高兴的。不过,在放开你之前,还是需要些保险。”
吸血鬼冰冷的手指抚上翁德雷的脖颈,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要干什么?”翁德雷的声音没有阻挡住艾维斯咬上去的行为。
终于被放开的翁德雷一手捂着被咬的地方,一手抱着Mee,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再会,不,我更希望不要再见了,什维赫里克先生。”艾维斯行了一礼,无视翁德雷想要杀人的眼神,转身离开。
城外大树下,艾维斯见到了那名带着粉色领巾的猎人。
“老板有点慢啊。”
“抱歉,路上遇到了突发情况,耽误了些时间。”
“那么,这次的生意。”
“我需要各种爆炸物跟毒物的材料,具体……”
总之,这次的交易,整体来说还算顺利。
后记
翁德雷见到了诺克夏
“就是说,你见到了我这次的老板,还打了一架?”
“对,那些古老血族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怎么都喜欢绑人玩?”
“啊?”
序章·第一夜
“求你了救救他吧!!”
“很遗憾,女士。人类之躯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压抑的沉默中混杂着微不可闻的啜泣声,窗外的阳光再怎么温暖明媚都驱散不了弥漫在病房里的绝望。四肢像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克里希亚的脑内一片混沌,但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睁开眼睛,看向床边那位高大的男人。
『救、救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的眼神是坚定的哀求。
男人像是读懂了他无声的话语,他弯下腰,粗鲁地拎起克里希亚的脑袋与他对视。那双被世家千金们夸赞为“多情”的眼眸里满是戏谑的冷漠。
“任何代价……吗?有意思。”
不祥的鲜红染上他的瞳孔,锐利的犬齿明显不是人类应有的长度。感受到克里希亚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他恶劣地用尖牙在克里希亚颈部轻轻划过。“原则上,我们通常只转化身心强大的成年人,像你这样濒死的少年并不在许可范围内……但伟大的□□□男爵被你的求生欲征服了,决定让你成为他的子民!怎么样,感动吗?”
他拙劣的表演没有等到任何回应。长年混迹在人类中的吸血鬼医生早已不具备同族的“矜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自顾自地完成了初拥的所有流程。“安睡吧,我的孩子,”他的声音再度变得沉稳又温柔,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克里希亚的幻觉,“做个好梦。”
……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远方,教会的钟声也准时响起。
克里希亚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说来惭愧,加入教会将近二十年了,他仍然没能彻底改掉昼伏夜出的习惯。连隔壁屋的新人神父都敢当面打趣他是“血族中的血族”——毕竟,在一众性格古怪的吸血鬼中,仅仅只是“面瘫”的克里希亚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待他洗漱完毕,走廊上陆陆续续响起了脚步声,是白天在外执勤的同僚们回来了。
“醒了吗,克里希亚?该出发去舞会喽!”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反应,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
“哈哈哈哈,不至于啦,他那么想和医生在演武上相会,不会临阵脱逃的。”
“这可不一定,万一他找不到舞伴呢?”
“他要是肯跳女步……我觉得,我可以。”
听到这儿,正在戴面具的克里希亚停下了动作。没错,离舞会的开场只有一个多小时了,他的舞伴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要他放弃和医生的赌约是万万不能的……可让他去跳女步,也不太现实。真这么做了,下次见到隔壁的神父他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头衔”。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许是他思考的时间太久,回过神来,门外的同僚已经跑得一个不剩。
“这帮不靠谱的家伙……!”克里希亚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前往百合花广场。
M的生日贺文~说你是亲儿子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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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刚在吧台落座,酒保就送上一杯酒。他抬眼看到称得上是酒友的昆兰举杯示好,在他礼节性地回应并啜饮一口后,对方挪坐在了他的身旁。
“好久不见,”男人声音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吧?”
“嗯……确实。”
倒不是含糊其词,威尔确实挺长时间没有光顾这里。酒吧对某些人而言是玩乐的场所,于他来说只是消磨时间的地方,如果找到了更有趣、更有意义的事情,自然就减少了来这里的频次。
“怎么,有情况?”昆兰有些自来熟,但也掌握着相处的尺度。事实上他很擅长这点,以至于这里的新老顾客普遍都对他有不错的印象。
挑起嘴角,威尔轻声说:“我在等人。”
昆兰吹了声口哨:“朋、友?”
见威尔笑而不语,昆兰也没有多问,只是断断续续随便聊着天,两个人各自喝完一杯后,威尔又帮对方叫了酒。
“新人。”
这次是昆兰在与酒保对话,威尔刚回复完短信恰巧听到这么一句,于是也抬起头望向入口的方向,一位有着柔软浅色卷发的年轻男士正踏入酒吧。
“要不要赌是哪一边?”
“赌10”是老顾客之间默认的小游戏,他们通常都会这样对新来的家伙评头论足一番,接下来就是来这里找偶遇的人专场。
“0。”
威尔挑起左侧的眉毛,不动声色,率先下注的酒保继续擦着杯子,他已经做好准备有人在账上赊第一杯酒了。
“那我猜1。”昆兰说完便看着威尔,用眼神暗示对方跟上。
“你欠多少杯了?”威尔并不跟注,只是好奇。
“哦,得了。我了解这种家伙,你看看他侵略性的目光,还有露出来的胳膊弧线。”
威尔这次笑意更明显了,重复道:“弧线。”
“上次我就约了个这样的类型,看着斯斯文文的,上了床跟双重人格似的。”昆兰向下扒拉一下领子,露出脖颈上的淤青。
“你不是就好这一口?”威尔笑着打趣。他们曾做过短暂的炮友,但最终因为爱好不同和平分手。
昆兰咂巴了一下嘴,没有继续说话,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瞧着那个方向。威尔注意到酒吧里零零散散也有几个人正在观察,他知道“那个人”有多优秀,就算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引人注目也是必然。
“你们说这次要多久就能知道结果?”昆兰小口抿着酒,他特意转了个方向,这样的姿势看上去像是在与威尔亲切地交谈。
“现在?”威尔哂笑了一下,半转身子对他们的“目标”招手。对方原本在环顾四周,在看到招呼后立刻毫不犹豫笔直地走上前。
“介绍一下,”当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后,威尔颇为自然地搂住了对方的腰。男人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我的恋人,马格努斯。”
“威尔的恋人”神情愈发微妙了,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面颊染上了红晕。
昆兰明显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未见过沃尔德伦如此亲近地介绍某人。他知道对方与自己都有不少炮友,但没有谁享受过这个待遇,当然,也许只是他们打交道的时间还不够久。
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昆兰向旁侧腾出位置,同时对酒保说:“马格努斯的这一杯记在我这儿,就当交个朋友。我是昆兰,也算是沃尔德伦的老相识了。”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梅恩斯这一句说得不咸不淡,他鲜少来这种地方,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是几场讨论的话题中心。黑暗中的眼睛们见新的猎物已经做了选择,很快就各自散去。
虽说请的是梅恩斯,却是威尔选的酒,今晚还有不少安排,他不希望任何意外打乱自己的计划。两个人在等酒过程中小声、缓慢地交谈着,昆兰边喝酒边悄悄观察。他注意到沃尔德伦始终将手放在马格努斯的腿上,这很明显是在赤裸裸地宣示主权。
再打搅下去就未免太不识趣,昆兰甚至都不用找借口,只是举着自己的酒杯去了旁桌。在那里也刚刚结束一场打赌,他近期的玩伴正在等最新情报,毕竟他们今晚同时出现的目的,就是想试试找个和双方眼缘的家伙搞一搞。
“散了吧,”昆兰摆摆手,“有主了。”
“沃尔德伦?”
“是。那家伙坏得很,故意不明说,还让我欠了一杯。”
“嗯……不过是你喜欢的类型吧?”玩伴摸着下巴,将昆兰揽在怀里,“反正众所周知沃尔德伦三分钟热度,你就等他玩腻了再上呗?”
“这次可不一定,”昆兰接过玩伴手中的啤酒,径直对着喝了口,“不信赌一把?三个月内他们要是还没分手就算我赢。”
“怎么,在外面欠的债,到我这里补偿来了?那先预支一部分,怎么样?”玩伴玩笑性质地说,同时搂着昆兰的脖子开始接吻。同桌的人发出起哄的声音,梅恩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他们还挺热闹。”
梅恩斯的评价略显保守,这次是他自己提出要求,想看看威尔“玩乐”的场所。他们才交往没多久,虽说是多年的好友,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仅凭友谊就可以分享的。
“习惯就好,”威尔等对方将注意力转回自己,两个人再度对视后才接着开口,“了解我的课题更进一步,嗯?”
“哼,少臭美了,”梅恩斯用手背甩了下威尔的肩,“我还以为会,更——”
他伸手比划了下:“我也不知道,不过也挺好的。我蛮喜欢这里。”
今后就不带你来了,威尔心中这么想,却只是偏着脑袋,眉眼带着轻柔的笑意。他知道梅恩斯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口不应心,他就全当对方在夸自己品味优秀好了。
“这里有驻唱?”
“是的,唱得还不错。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试试,我敢说乐队会希望你入伙。”
也有人会请你喝酒,但想都别想。威尔风轻云淡地说,他不动声色地将脚踩在梅恩斯坐的吧台凳腿上,以身体形成一道“防线”,令对方困在自己与吧台之间。梅恩斯当然不知道这些小动作的含义,他只是觉得威尔这家伙干吗不踩自己的凳子,腿长了不起啊暗自腹诽着。
酒保在此刻将两杯颜色相同的鸡尾酒推到两人面前,威尔在大学期间就经常光顾这里,他们结识的时间不比与梅恩斯的短。
“很高兴认识你,马格努斯先生,”有些上了年纪的酒保笑容儒雅又恰到好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为了庆祝我们的钻石单身汉威尔终于带伴侣来我这里,这一杯我请。”
梅恩斯被这样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客气但是由衷地表示了感谢。酒保忍不住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威尔偶然聊及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形象作对比,彼时威尔身边的人更换频繁,但没有一个人能让他露出面对梅恩斯时候的表情。
“那家伙脾气挺差,性格也不怎么好。还有些不开窍、认死理,不是说他不聪明的意思,相反,他……算是聪颖的类型吧?
“你说他粗枝大叶吧,有时候又意外的特别敏锐。
“但人是个好人。
“为人直率正直——哦除了对我以外——敢作敢当,坚持原则,虽然有些容易上头就是了。
“脸是蛮可爱,睫毛又密又长,眼睛很漂亮,身材也不错。
“……可惜是个直的。”
可惜是个直的。
酒保笑着摇头,诚心实意祝贺威尔竟真的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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