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Himeros before the tempest/綿裏包針】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1898/
【第一章:Deima amid the chaos/嚆矢濫觴】
1.1: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636/
1.2: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931/
1.3: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4567/
1.4: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469/
【第二章:Achilles upon the wrath/呉越同舟】
地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544/
日常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533/
突发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685/
事件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7065/
高潮推理: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430/
【第三章:Astraea built-in the storge/疑心暗鬼】
地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1223/
日常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991/
突发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4612/
事件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5177/
高潮推理: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205/
【第四章:Asclepius away-from the rod/不俱戴天】
地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747/
日常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640/
事件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2383/
高潮推理: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1306/
【第五章:Renaissance onto Dawn/乾坤一擲】
主线线索汇总: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0263/
地图: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1463/
日常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0241/
事件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1283/
高潮推理: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5318/
【终章:Renaissance/新生】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73396/
东湖书院虽然分了三处学院,但学舍总归是在一起的,皆在后山。踏上青云梯,围绕着渌水池的,便是由某位大能所赐字、名为金银台的学舍。
虞真拿了点心,和顾绛霄结伴往洞天石扉走,路上倒是遇见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同她打招呼,虞真也一一应了。
顾绛霄想起来一年前初见,这姑娘生得文文弱弱,怀里抱着一套书卷,看起来会是对战时对方会第一个挑出来下手的人,实则有一套原则摆在心里,只是好说话,却绝对占不到便宜。他再想到清风楼里发生的事,又想到虞真当时的反应,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更何况……他这几个朋友,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奚衡云是四大世家之首的正统血脉,即便他自己无意于家主之位,总归是会被破卷进这场争夺战里;陈诀自己平时不说,就他身上那股狠劲,绝对是刀山火海人间地狱里走出来、背了一堆人命债的角色;还有书镜,她没有掩盖自己皇城人的气质,也正因如此,反而把别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谁都探不出来。
每个人都有秘密,东湖书院对于有秘密的人来说,就是一处避世的天堂,即便是数十年前边境纷争不断的时刻,也依旧如此。顾绛霄当初选择这里,也是因为只要成了东湖学子,身份便不那么重要了。
顾绛霄叹了口气,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半,现在的麻烦无非是考试和隔三差五同窗扔来的挑战书,将来的麻烦可谁都说不准。到时候他能放着不管吗?放着不管就不是他自己,也有悖于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你别太担心了。”虞真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没忍住安慰道,“阿镜心里有数的,陈诀虽然狂,但也有所顾忌,奚衡云就更不用说了,其实他们也只是闹闹你而已。”
“那株樱花树,是院长亲自栽的。”顾绛霄道,“本来去年就因为打架挨了处分,再来这么一出,谁知道他会不会被退学?”
“你如果直接说出来,陈诀可能也听得进去。”
顾绛霄一甩手:“他就是不在乎,喜欢乱来!倒了八辈子霉认识他!”
“明明把他当朋友。”虞真笑了笑,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回到洞天石扉了,“一会儿你把他不喜欢的荷花酥留给他。”
-
虞真和顾绛霄回到洞天石扉的广场,奚衡云和陈诀已经过招数回,陈诀见他已经基本掌握,就没再陪练,和书镜两人在一旁盘腿坐着,看他练剑,顺便指点江山。
书镜声音慵懒,又带着打趣般的调侃:“手再抬高一点,就一点点。”
奚衡云稍稍抬手。
书镜又叹道:“唉,高了,再低点,再低点。”
奚衡云于是又放低。
如此来来回回比划好几次,他终于没忍住心中疑惑,转头看她:“这不是和刚才一样了吗?”
书镜毫不羞愧:“我会骗你吗?”
奚衡云沉默半晌,回忆起她往日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以捉弄人为乐,于是果断道:“会。”
书镜:“……”
陈诀在边上笑得拍起手。
顾绛霄走过来,左看右看寻不见那樱花枝,疑惑道:“你们把树枝扔了?”
“没有。”书镜抬手指去,“物归原主了。”
顾绛霄看过去,起初只是匆匆一眼,未能发觉哪里不对,随后定睛一看,那棵樱花树上确实插着根断掉的树枝,枝干掩盖在花朵之下,足以忽悠路过的人。
陈诀在一旁煽风点火:“聪明吧?”
顾绛霄实在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在组织语言,却见罪魁祸首的两人已经挪步到虞真身边蹭吃蹭喝,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你俩明天的课还来吗?”
书镜哀怨地看向陈诀:“我本来没选这课。”
她选课那天临时有事,拜托另外四人帮忙选了,因为忙,在被问到你要选什么类型的课的时候直接丢过去一句“随便,都行”,因为这四个字,陈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直接给她报了十字弓组装及使用技巧这门课。
想她一个未开武脉、不懂机关偃术的人,去上这门课,路人看了都要说一句离谱,书镜觉得这个人是在报复自己,但她找不到证据。
“意外而已。”陈诀一点也不觉得愧疚,甚至还挺得意,“总比选什么骑马射箭的课要好吧?你这身子骨,怕是在马背上颠几下就要散架了。”
明明还有什么“花间词鉴赏”、“古代艺术赏析”,这人就是故意的。书镜“呵呵”一声,懒得理他,而是回答顾绛霄先前的问题:“去。”
“你居然舍得去上课?”顾绛霄对于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副院长的课,我敢不去上?前几次我是请假,不是逃课,谢谢。”
比起时常找不到人的院长释轻舟,东湖书院的大小事一般都是副院长孟轲在管。他为人严厉,做事一丝不苟,在学生里被评为东湖最严格的十位夫子之首。
逃别的夫子的课,可能会被扣分,可能无事发生,就算遇上苛刻的,扬言会取消考试资格,但总归会留一条后路,不至于赶尽杀绝,但若是逃了孟轲的课,没被发现好说,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真有事请假了?”顾绛霄还是不信。
“真有事。”书镜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无奈道,“在你心里我有这么不靠谱?你期末重点还是我和真真一起给你划的!”
这话她说得不假,去年顾绛霄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连着好几天找不到人也没来上课,后来匆匆忙忙赶回来,几个人见他没有要说的意图,也就没问。正好赶上他的课快期末,大半夜一群人围在藏书阁陪他挑灯夜战,书镜难得好心,和虞真一起帮他敲定了某一门的重点,第二天考试居然真的考到了一大半。
被她这么一指责,顾绛霄难得心生一点并不该存在愧疚,没再表达出质疑。
另一侧的奚衡云收了剑,额头覆上一层薄薄的汗,刚好走了过来,加入了讨论:“那陈诀去吗?”
陈诀皱着眉看着虞真笑眯眯地放在自己手心的荷花酥,他实在不喜欢这类糕点的口感,怎么想这姑娘都是故意的。听见奚衡云的话,他回头看去:“我也去。”
“好。”奚衡云跃跃欲试,“如果这次还是要分组比试,我一定赢你。”
“这么自信?”陈诀挑起眉,“背着我勤学苦练了?”
“上次输给你之后,我去找了杜如松,他的十字弓用得好,我便拜托他教了我一些技巧。”奚衡云坦诚道,“我又去校场又练习了几次,如今准头已经十之七八了。”
“他也上这门课吧?”虞真问。
顾绛霄阻止了陈诀试图和自己还糕点的小动作:“就是好像没见过。”
“这课不是只要期末命中三次就好?平时也不点名。”书镜道,“他这种身份,就算是副院长,不去也没人管吧?何况这才第三次。”
“他什么身份?”奚衡云问。
书镜一顿,诡异地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他姓什么?”
奚衡云道:“姓杜。”
书镜指向西南方:“那边城里那位穿龙袍的姓什么?”
“……姓杜。”
虞真竟然也不知道,收起食盒问:“可他这个名字,以前大家基本都没听说过,难道是假名?”
“不是。”书镜摇摇头,却没再往下说。
陈诀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在走神,又迅速收回目光:“他是瑞康王杜应星的儿子,以前一直在北疆,随他父亲一起生活,应该是入学那一年才回来的。”
顾绛霄感叹道:“这书院还真是卧虎藏龙,清晨才知道同学是奚家嫡系,下午又来个世子……你们三个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吧?”
“其实……”虞真在他的目光下开口,“我是因为不想嫁人,溜出来的。”
奚衡云一愣,惊讶地看向她:“我离开家也有这个原因……”
陈诀扬眉:“你也要嫁人?”
“……我是家里有联姻的传统,可能会娶一位姑娘。”奚衡云弱弱地解释,“似乎很小的时候,就给我定了门亲事。”
“如果我能有顺利留校当夫子,就不用回去嫁人了。”虞真低下头,“我不想嫁给名字都不知道、没见过的人。”
见她情绪低落,奚衡云有些不知所措:“我也觉得这样不行——”
“其实吧,我也有苦衷。”
另一边,书镜和陈诀异口同声打破了稍显奇怪的气氛,也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对视一眼,书镜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先说。
陈诀张口就来:“其实我父母以前是地方小官,倍受爱戴,因为不肯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在我年幼时遭人算计,被亲信背叛,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只有我因为学了点武艺,侥幸逃了出来,流浪至今,最后来了这里只为求一个出路。”
书镜跟着道:“我就不一样了,其实我生活富裕,吃穿不愁,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是好景不长,我哥和我弟非觉得我抢了他们的东西,合伙把我赶出了家门,我爹又得了病不省人事,活着跟死了没区别,我娘早就在生下我另外一个没活下来的弟的那天驾鹤西去,没人管得了,因此我也流浪至今,最后来了这里,只为求一个出路。”
甚至最后的结尾都是一样的。
顾绛霄看着这俩人,一个没心没肺,编故事逻辑都出了问题,一个甚至因为听了他的故事来了灵感现场忽悠,他已经生气都不想生气了,摊上这种人一天能被气个五六次,多忍几年只怕就要立地成佛。
别人在这推心置腹,他俩在这演相声。
顾绛霄:“你们俩赶紧滚吧!”
—【Min—0000】—
■终末的救世主■
●姓名:Fave七炎
●性别:男
●年龄:17/??????????
●身高:1.74m
●体格:较瘦青年男子
●种族:半人半恶魔
●职业:学生/兼职快餐店后厨助手
●外貌:
【伪装】灰色短发灰色眼睛灰色卫衣黑色裤子黑色板鞋带白色星星
【真实】红色中短发发尾有弯翘,红色眼睛,黑色短弯光滑角,白色衬衣黑色马甲,黑色项圈,黑色裤子,黑色板鞋带白色星星
●特殊点:黑色项圈是Symillid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肚子上有个只有Symillid才会看见的心形印记,后颈脖有符文胎记,脖子左侧有吸血鬼牙印的伤疤
感情上比较过度依赖,容易干很冲动的事情,可能有第二人格,但几乎被治好了
●简介:因为意外而成为男孩的创世神子嗣,双子中的长者,如果想要改变被篡改的命运就必须成为预言中强大的救世主,但七炎并不想当
普通的十七岁男孩,正是想谈恋爱的样子,但和自己的前女友的恋情相当曲折,所以爱上了跟自己相当合拍的Symillid
正常的七炎就是个正常的男孩,喜欢看怪怪的书,和好朋友打游戏,没事聊聊八卦。恋爱中的七炎有了寄托,整个人性格软了不少,问到露骨的事会脸红害羞,也喜欢跟人撒娇,会很幼稚的给伴侣展示自己的成功。失去所爱之物的七炎会不顾后果,做出一切能达到他目的的事情,哪怕会搭上一切,哪怕会....失去一切
●武器/攻击方式:
可随意塑型的反色金属
"TIME"
肉搏
喷火【或者点火】
———————其他待补充———————
曾经有人概括如今大陆的局势,提出一楼两派三院四家的说法。在这之中,“一楼”是说北陆星文城的越海楼,“两派”是指以八斗君子即墨旻和百里家二家主为首的两种不同的学术派理论,“三院”自然是东湖书院、熙和书院和不其山,而这“四家”,指的就是皇城四大世家,奚虞梁百里。
对皇城人而言,他们或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或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或是名满天下的江湖领袖,对于整片大陆而言,这四家培养出的能人异士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
饮冰剑奚瞬,铸师虞商晚,法曲仙音梁浮月,流丹亭主百里玄……更别提这四大世家内尚且年轻的子弟们,天才地宝、人杰地灵,十岁悟道,或许都不算稀罕和天才。
而在这之中,当朝首辅奚梦晓所在的奚家,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皆位于四家之首。
“奚梦晓是家主?”顾绛霄皱眉问道。
书镜并没有惊讶于他居然不知道,难得没有打趣,而是认真解释:“不是,他是代理家主。琨玉秋霜是奚家十剑之一,给了谁,就说明此人有这个实力和地位。你还记得他二人刚才提到的寰阆玉吧,那是家主才配拥有的东西。”
顾绛霄还在沉思,奚衡云反倒惊讶起来,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在小重山可不止学音律。”书镜笑道,“皇城八卦也学了不少。”
也不管他信了还是没信,书镜继续道:“几年前我就听说,奚家继承人虚位以待,奚梦晓决定从本家的几个有天赋的少年里定,所以……”
她伸手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一掀衣摆坐在他面前,陈诀和虞真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像两个护法,顾绛霄一双手死死摁住奚衡云,书镜架起腿,接过陈诀端来的茶盏,优雅地呷了一口:“你是本家人,还是继承人人选之一。”
“我姓奚,名衡云,字停风,我父亲是当朝首辅奚梦晓,母亲是轻吕军上任将领百里疏风,按照辈分,如今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奚衡云坐姿端正,说得缓慢,比上课还认真,“她们分别是琼花剑奚衡晴,盈枯剑奚衡雪,和水漩鹏风奚衡序。”
他话音一落,书镜一口茶水喷差点出来,难得失态一次:“你是奚梦晓和百里疏风的儿子?!”
顾绛霄更是差点没站稳,而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来东湖干什么?!你去不其山啊!你们奚家人不都是去不其山的吗?!”
“抱歉,我没想过瞒你们,只是……”
“打住。”书镜抬手打断他,“你就告诉我,你能赢他吗?”
奚衡云仔细想了想:“他应当已经突破炼气闻道中期,快要再度突破了。突破前七三开,突破后,我和他可能五五开。”
“五五开就是能赢,奚家奔星十式,你熟练度如何?”
“牢记于心。”
“他说他是星散剑传人,虽然用了一招电光朝露,但更熟悉的应该不是你家剑法。”陈诀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在书镜坐着的红漆椅的后背上,“你见过吗?”
“我现在想起来了,幼时家宴,我应当见过他。”奚衡云道,“他师父不是奚家人。”
“星散剑剑主姓白。”虞真突然开口,“我听夫子说过,星散白家以前是奚家的附属,后来逐渐没落,想来如今除了剑,什么也不剩了。”
“我父亲……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书镜却道:“我对你家八卦不感兴趣,我问你,你在这里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陈诀见他满脸迷惑,没忍住笑了一声,替他开口:“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然刚才那个奚衡羽怎么找来的?”
奚衡云一愣:“抱歉,我确实没料到会这样。”
“你来这里,你爹安排了人没?”书镜继续发问,“多少人?什么境界?”
寻常世家子弟来书院读书,少不了排场,剑侍刀侍保镖仆从,少则三两个,多则几十人,甚至还有出手阔绰直接捐钱,修了个宅院自己住的,何况奚衡云来自奚家本家,更是代理家主的血脉,一举一动堪称万众瞩目。
可这一回,奚衡云笃定道:“没有人。”
书镜和虞真皆是一愣,又见他继续道:“我先前没讲完,父亲虽然有意在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中挑选继承人,并且因为我年幼时悟道早,将琨玉秋霜赠予我,但他早就不在意我了。”
他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含蓄,但在座的几人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家族于他的庇护,可能只剩下这把剑了,一时间几人都没再开口。
沉默过后,陈诀打破死寂:“你后悔么?”
“并不。”奚衡云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我根本不想当家主。”
“所以不愿意去不其山?”顾绛霄问。
“不是不愿。”奚衡云坦诚道,“我是慕释轻舟释院长之名来的。”
“轻舟剑释轻舟,东陆第一个达到天魂合一境后期的大能……”虞真看着他,“所以你只是想来见识轻舟剑?”
奚衡云点头:“对。”
顾绛霄叹了口气:“难怪你爹不喜欢你,真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奚家……在我这里的印象可不好,能从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他平日里没个正形,白瞎了这张脸,难得严肃一回,居然是在这种时候,陈诀盯着他半晌,吐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哦”字:“你也有故事?”
“我有你个头!”顾绛霄瞪了他一眼,“滚!”
“行吧,那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书镜扭头看向陈诀,“星散剑法你见过没?”
“没。”陈诀回得飞快,“别的你问我倒可以,世家子弟的剑法,尤其是这种已经接近失传,我还真没机会见。”
“那就我来教你。”书镜站起来,放下茶盏,“不到三天时间学会一个剑法,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奚衡云思量片刻:“不好说,我试试。”
顾绛霄幽幽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奚衡云:“有的人真是喜欢找死……”
陈诀眼角含笑,似试探又似好奇:“你还会些什么?不会还懂兵法吧?”
书镜泰然自若地接受他的打量,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甚至笑得挑衅:“本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打架,自然什么都会。”
-
讨论结束,一顿饭也吃完了,比试虽然是在三日后,为了保险起见,顾绛霄提出趁下午没课,又是书院公休,赶紧让书镜讲讲那套神秘剑法,让奚衡云熟悉熟悉,以免到时候轻敌被打得措手不及。
五人来到书院后山的洞天石扉,这里其实是一处广场,背靠着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门口挂着的牌匾上有人题上燕桂阁三字,是东湖书院的藏书阁。洞天石扉平日里就有不少学生在此处论道交流,若是找地方讨论,除开宿舍,当是不二之选。
奚衡云表示自己对待每场比试都万分认真,从不懈怠轻敌,一时间顾绛霄就差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告诉他自己只是想让他有紧迫感一些,转头一看自己另外三位好友,真是无所谓得各有千秋:
书镜吃饱了就犯困,一点没有马上要当老师的严肃,若是旁边有床,怕是倒头就能睡着;陈诀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声颇有煽风点火的意味,只怕给他个西瓜能就地坐下边吃边看戏;虞真还算好,但她主修冶炼,经常被布置作业,自己又是极其认真的人,因此已经拿着课本在边上坐着,争分夺秒地开始学习了。
顾绛霄:“……”
顾绛霄觉得自己任务重大,前路艰险。
好在书镜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睡眼惺忪地朝陈诀伸手:“借我用下。”
“你要教的是剑法。”
“一样的。”书镜毫不在意。
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陈诀却已经行动——他拔出自己的佩刀,刀刃朝着自己,递给她:“我这刀可是北地玄铁,比寻常刀都要重,你拿得动么?”
就书镜平时那个样子,背把琴去上课都要抱怨累,娇生惯养惯了,怕是根本没力气挥刀。
书镜听了这话,立刻收回手:“也是,要不我给你描述,你来演示吧?”
偷懒的理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陈诀无语:“……”
他把刀收入刀鞘,回头看了一眼广场四周,洞天石扉位处半山腰,右侧种下了一片樱花树,如今正值樱花绽放的季节,有风吹过,簌簌作响,满树烂漫,如云似霞。
“如此,我给你找一把好用的。”他笑道,“你也抽空教教我,让我涨涨见识。”
陈诀朝着最近的那棵樱花树走去,足尖一点,竟是腾空而起,脚踩在它粗壮的枝干上,直接摘下一根树枝,衣袍翻飞,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于空中翻了个身,又迅速稳健地落下,头顶的花瓣如惊弓之鸟纷纷飘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红雨将他淹没。
他甩了甩头发,抖落头顶的几片花瓣,朝书镜伸手,摘下来的树枝细长,末端还留着几朵樱花,在绿色的叶子衬托下更显娇嫩。
“可还满意?”他挑眉问道。
书镜显然没有见到他行事如此随意,又或者是站在樱树下的那个笑有些蛊惑人心,她一时间怔愣在原地,没有开口。
“你……”
一个“你”字刚刚说出,顾绛霄三步并作一步走到他面前,摁着他的肩膀猛晃,像是试图把他脑子里的水晃出来,痛心疾首道:“小重山院规第二十条!禁止破坏花草树木!陈诀!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啊?!”
书镜:“……”
虞真:“……”
先前那点樱花如霰晓莺啼的气氛在瞬间消散,就连奚衡云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事人依旧淡定,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牢牢握住树枝,生怕它掉了:“别骂了别骂了,我们试玉台没这个规矩——”
“但是你是摘给她的啊!”顾绛霄松开他,怒气冲冲地指向书镜,“她是小重山的学生!”
陈诀却直接略过他,看着书镜:“所以这树枝你要吗?”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帅?啊?你还不回答我的问——”
书镜走过来:“要。”
顾绛霄眼角一抽,不敢置信地转身,死死盯着缓缓走来、接过树枝还拿着比划起来的书镜,像是要把她的脑子切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你也陪他发疯?!”
“摘都摘了。”书镜随手挽了个剑花,“不要浪费啊。”
“我管你们去死!”顾绛霄一跺脚,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黑着一张脸走到虞真身边,席地而坐,强忍怒气闭目养神,“你们自己乱来吧!”
奚衡云的目光跟着他:“你生气了?”
“我哪儿敢啊?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大爷!”顾绛霄双手环抱在胸前,气急败坏道,“我配吗?我不配!”
书镜:“……”
陈诀:“……也不至于吧。”
虞真合上书出来打圆场:“那个,你们吃点心吗?我昨日做了不少,要不我和顾绛霄去拿点点心来?”
顾绛霄一脸不情愿地和她站起来,和她往山下走去,临走前还再次轮流瞪了两人一眼,跟被欠了几千万银票似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好了,爱操心的顾妈妈已经走了。”陈诀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小姐?”
大小姐乜斜他一眼,扬唇笑道:“我体力可不好,只演示一遍,奚衡云,你且看清楚了。”
语毕,她拿起那根树枝,是标准的起势,身姿挺拔,神色自若,截然不同于和平时有气无力的样子,明明手里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樱树枝,挥舞时竟仿佛有银光乍现。
“第一式。”
书镜的声音很轻,剑势却是十足凶狠,剑锋急转,本以为只是单纯演示,何况她本身武脉里寻不见一丝真气,可眼下她竟然手持樱树枝,借力前冲,直逼陈诀而来!
陈诀一怔,竟然觉得这一招猝不及防,好在她动作时机虽然挑得好,到底是没有悟道之人,武脉未开,与寻常剑客相比,速度其实算慢,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他迅速侧身躲过她这一剑,没有反击,但脸上已经挂着名为惊喜的表情,声音亦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好身手!”
“第二式。”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没被他影响分毫,书镜一个转身绕到他身侧,在陈诀准备后退的一瞬间,手腕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朝他横扫而来。
“漂亮。”陈诀再度弯腰躲过攻击,克制住自己想要还手的冲动,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瞳孔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下一招?”
书镜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下一秒突然变招。
如果说前两式讲究精准,意在滴水不漏,直击对手弱点,那么这第三式则只有一个“快”字,攻击频率逐渐加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道:“这不就来了?”
陈诀虽然惊讶,却不慌乱,只是下意识抚上刀柄,试图拔刀,又在瞬间想起来对面的少女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他哪怕半刀,身体一僵,停了下来。
也就是这时,书镜抓住他这毫秒之间的破绽,朝他挥来避无可避的一剑,树枝堪堪停在他右侧脖颈,扫来一阵风,折断的树枝上,最后一片柔软的花瓣落在肩头。
“我输了。”他低声笑道,隐约闻到了樱花的清香,看她的目光除了探寻还有欣赏,“你可把我骗惨了。”
“我没骗人。”书镜手腕动了动,掸落他肩头的花瓣,“只是以前有机会见识过,刚好我过目不忘。”
“怎么收起来了?”奚衡云在一旁看得认真,一秒也不想放过,见她已然准备去休息,跟着问道,“这剑法至少还有三式。”
书镜闻言回头,摆摆手:“没见过了,就见过前三式,你这么聪明,剩下自己琢磨吧。”
奚衡云:“……啊?”
“我会的我已经都教给你了。”书镜甩了甩手腕,“自己练,不要告诉我你没记住。”
说完往广场另一侧走去,陈诀突然叫住她,声音不大,却足够两人听清楚:“你其实挺讨厌这套剑法的吧?”
“不是讨厌。”他问得牛头不对马嘴,书镜的脚步却是一顿,她转身露出一个如云如雾般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只是会让我想到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陈诀见她走到一棵樱花树下,随手把手里的树枝扔了上去,显然是惦记起了顾绛霄的话,试图欲盖弥彰瞒天过海。好在书镜运气好,那根树枝刚刚卡在树梢之间,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他无声地笑了,转身拔出刀来:“我来陪你试试?”
奚衡云亦拔剑而立:“好。”
*
《春日怀长安故人 》
[明]硕篽
美人遥忆凤城西,芳草年年路欲迷。
今日出门春已半,樱花如霰晓莺啼。
顾绛霄义正严辞表示自己帮了陈诀一个大忙,怎么也得要他请客,因此选定了书院外价格略显昂贵的清风楼。
几人约定在书院正门集合,如今不过刚开学,课程安排松散,尽管几人主修内容不同,但现阶段下午几乎都没课,即便回来晚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何况今天下午还是全书院统一的公休。
虞真三人因为认真上课,离得近,最先到,随后懒得上课的书镜与陈诀才姗姗来迟。
秋日正午,日光零零散散洒在地面,顾绛霄嫌这两人走得慢,一掀眼皮看过去:书镜将长发扎起,绑上一根深色的发带,背后背着一把古琴,边走边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哈欠,看样子还没睡够,一旁的陈诀见她又开始犯困,没忍住笑了起来,朝她背后伸出手,说了句话,随后两人一起停了下来,书镜站着没动,只是点了点头,应当是应允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陈诀立刻将她的琴拿了过来,只用一手提着绑带,轻轻松松地勾着,就这么挂在自己身后,好像那只是酒壶而不是乐器。
顾绛霄目睹了这全过程,小声道:“我们三是不是有点多余?不对啊,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虞真刚准备把奚衡云还给自己的笔记收起来,分心去了,没听清楚,闻言无辜地看着他:“什么?”
顾绛霄对上她的眼睛,觉得自己在对木头说话:“……不,没事。”
奚衡云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认真打量一番,直到两人都走到跟前才后知后觉道:“为什么多余?”
刚走到三人面前的书镜听见这句话,停下来:“谁多余?”
陈诀勾起唇角,看着顾绛霄:“你觉得我请客他们来是多余?”
书镜也跟着看过去,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跟着歪曲事实挑拨离间:“好残忍,以我们的交情,请客吃饭都不让蹭?”
顾绛霄翻了个白眼,立刻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逃课遇见了。”陈诀道。
“你带了琴却不去上课,是不是有点叛逆。”顾绛霄又看向她的琴。
书镜正准备往前走,脚步一顿,回头目光扫过陈诀提着的那把琴,琴身外裹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云锦,在光下熠熠生辉,陈诀背得随意,拎包都比他上心,可她似乎也不在意会不会磕碰着,只道:“我去了,发现他讲得太无聊,内容我都会,就走了。”
说完又道:“我饿了,今天我要吃西湖醋鱼。”
奚衡云立刻跟道:“我想吃蒸羊羔。”
顾绛霄更是毫不客气:“燕窝鸡丝汤和陈皮兔肉。”
虞真左顾右盼,见这三人说完,也提出意见:“能点个辣椒多的吗?比如水煮肉片?”
陈诀:“……”
陈诀往前走去:“行。”
-
东湖书院位于大陆东方的赤城,入学测试后会根据学生的资质分出学院,分别为主武艺的试玉台,主文艺的小重山,和主炼器的松下清斋,虽然学生分布不同,院服不同,但皆有共通课供学生学习。
即便是过去党争频繁的这几年,书院处庙堂之远,不问政事,秉持着绝对中立的态度,成为了所有人的桃花源,从书院建校起,至今已有数百年。世人常说,东有东湖、西有不其山、北有熙和,放眼整片大陆,东湖书院,不其山和熙和书院三足鼎立,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也因此有了四年一度的三院论试的传统。
从东湖书院气派的正门走出去,转进集市里,清水巷最大的一家店铺便是几人口中的清风楼。清风楼以美食著称,远近闻名,在书院读书的一众学生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值新学期,书院来了不少新生,最近正陆陆续续入学,清风楼里也多了许多生面孔,更是有不少书院前辈带着认识的同乡师弟师妹来这里聚餐,好不热闹。
悬在清风楼门口的风铃声响起,走进来五人。
为首的少年文质彬彬,腰间别了一把折扇,书卷气扑面而来,一进来店小二便朝二楼招呼了一声,下来的店员立刻笑着朝他走来,他又立刻拽了一把右侧背着一把古琴的少年,让他走向前来。那少年明明生得是金相玉质,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眼角的黑痣如泪光一闪而过,又让人隐约瞧见股转瞬即逝的狠戾来。
在他二人身后的小个子少女有一双漂亮的杏眼,长相乖巧可爱,长发辫成辫子垂在后背,挽着一旁另一名少女的手臂。被她挽着的少女懒懒地看了周围一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一个眼神,已然同热闹的楼内隔绝开来,好似天生就应当是龙血凤髓、玉叶金柯一般。
站在杏眼少女身后的,则是五人中个头最高的那个,鼻梁高挺,轮廓清晰而锋利,身形颀长而端正,如巍峨高山,屹立不倒,他的腰间别着一把用黑布紧紧裹住的剑,隔得尚远,也能感受到凛凛寒气。
这五人本就容貌出众,如今一同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五人都不在意,同店员交谈起来,没去管周围的窃窃私语。
“师兄,你认识那边的五位同窗吗?”
一楼大厅内,有少年收回目光,悄悄朝身边的人打听起来。
“我同那位背琴的人是同窗,至于其他人,或许算是单方面认识。”师兄沉吟片刻,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叹道,“你们好奇谁?”
“那位穿着小重山院服的师兄可是主修历史的?”
“不,他叫顾绛霄,是修医药的。”师兄放下茶杯,“别被他骗了,他只是看起来温柔,你要是受了伤找他,一边骂你一边给你上药,之前我们试玉台比试,不小心伤到来凑热闹的人,他第一个跑出来救人,技术是好,三两下就止了血,可是那张嘴,真是造孽,都快把人骂哭了!”
“那……他身边那位师兄同窗呢?”
“陈诀?这人更惹不得。”师兄打了个哆嗦,“这可是试玉台的大名人之一,修刀术的,去年春季学期,因为他入学成绩优秀,被人下了战书,本来试玉台武修比试是常有的事,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若实力差距太大,点到为止即可。可他偏偏是不懂那四个字怎么写,差点把那位下战书的同窗打进地府见阎王爷,还是台首出面才把人救了下来……要我说,此人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另外两位姑娘呢?”
“你看人家好看是吧?可别想了。长得可爱的那位是松下清斋的学生,叫虞真,修冶炼术的,常年霸占东湖第一名,虽然人是好说话,和谁都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可是她也只和这几位亲近,平时也找不到人。她旁边那位是是小重山的学生,书镜,主修音律,平日里大家都没怎么见过她,几乎从不上课,但每次被夫子点名起来,总能对答如流,你以为她是天才,可她期末每次都擦边过分数线,这位,跟所有人都熟,又跟所有人都不熟……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神奇得很。”
“最后那位呢?”
“最后这位……奚家人,衡字辈,试玉台主剑术,名唤奚衡云,懂了么?”
“奚家人为何不在不其山?”
“谁知道呢?他就是个剑痴,平时甚至都不怎么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但是你要和他论剑,能把你拉着说上三天三夜还嫌时间不够。我们私底下有做过统计,他是收挑战书最多,也是发挑战书最多的人,被他盯上了,天天追着你打架!”
-
“我们这么出名?”
五人来到二楼,被带到雅座里,顾绛霄瞧见店员关上门后疑惑道。
“你出不出名我不知道,但是陈诀这种差点打死过人的,和奚衡云这种姓奚且是衡字辈的学生,一定出名。”书镜的声音懒洋洋的,“哦,还有真真这种长得可爱的。”
坐在她旁边的虞真一怔,红着耳朵扯了扯她的衣角:“……阿镜才是最好看的。”
陈诀闻言,嗤地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像嘲讽又像认同,谁也没听出来。
“感情就我是废物呗?”顾绛霄瞪了她一眼。
书镜纡尊降贵地打量着他,把人盯得头皮发麻,最后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认领的。”
顾绛霄愤愤道:“我怎么就认识你了呢?”
“那你得问问老天爷,怎么入学时的随机分组就把我们五个分到一组了。”书镜给虞真倒了杯茶,又给自己斟满,“或许你命中有此劫,躲不开。”
这事说来实在是孽缘,东湖的入学考试最后一项,是需要五人一组闯院长设下的桃令腾境阵,目的是考验学子的综合素质和团队能力,偏偏就随机到了这五个人一组。甫一进去,书镜、陈诀、奚衡云三人一言不发各走一条路,根本没准备团队协作,剩下虞真和顾绛霄硬着头皮一边找人一边找路,于是这四条路上,一个耍花招,两个来硬的直接打,剩下来的两人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样各自顺利地闯了出来,最后却因为毫无配合被学院判定成绩无效,罚了他们五人打扫半年的藏书阁,也因此正式认识。
开学之后第二学期,书院规定每个学生必须加入起码一个社团,于是五个人又不约而同加入了个名存实亡只有一个快毕业的前辈在的牌艺社,被前辈拉着天天团建打牌,久而久之竟然也就习惯了做什么都一起。
饭吃到一半,楼下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书镜放下筷子,皱着眉还没说话,陈诀拿手肘碰了碰身侧的奚衡云:“有人来了。”
奚衡云道:“楼下吵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你去看看。”陈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们太吵了。”
顾绛霄看不下去他欺负老实人:“你怎么不去?”
陈诀面色如常,理直气壮:“我还没吃饱。”
“行。”奚衡云点点头,竟然接受了他明显敷衍的理由,“我去走廊看看。”
奚衡云站起来,走到门边刚要推门,身后的陈诀突然将真气注入到手中的竹筷中,在他手碰到门的一瞬间掷来打断他的动作。
同时书镜的声音也自身后传来:“别开门!”
书镜话音未落,奚衡云也迅速反应过来,瞬间拔剑护在身前。
门突然被人从外破开,木屑飞溅,剑鸣响起,另一把剑出鞘,紧接着一道强劲的剑气袭来,仿佛带着千万道雷光,朝着奚衡云而来!
陈诀神色晦暗,“啧”了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拔刀,一旁书镜却突然拿了一副新的竹筷来,轻轻点在他准备去摸腰间佩刀的手的手背:“吃饭。”
“这招是烈火轰雷。”陈诀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人是来找奚衡云的。”
“我知道。”书镜垂眸,又倒了两杯茶递给坐在自己另一侧略显不安的虞真和对面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的顾绛霄,“喝茶,别担心。”
陈诀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把自己的茶杯也递了过去,书镜看了他一眼,替他斟满:“他不会真动手,但是你被猜出来是何处出身,我们都得死。”
雅座门口,原本喧闹的一楼也安静下来,烟尘散去,露出一名穿着华丽的少年。
他有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说一句唇红齿白也不为过,腰间挂着一枚做工精致的玉佩,双手持剑,剑尖直指奚衡云,剔透的剑身有紫色电光缠绕,噼啪作响,在看见奚衡云拔剑挡住攻击后眼睛一亮,语气轻快:“琨玉秋霜!你果然是奚衡云?”
“烈火轰雷,电光朝露,这是奚家的剑法……这把剑星散剑!?”
少年收起剑,有些惊讶地看过去:“这位姐姐,你认识我?”
虞真没想到他会直接收了剑看过来:“不,我不认识你,我只是认识这把剑。”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书镜平静地插进对话:“你是奚衡羽。”
这名字一出,在座的几人一同看向这位突如其来出现在此的少年,书镜道出他的身份后,他并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因为他世家子弟的身份而洋洋得意,只是对着她笑了笑,语气亲切:“这位姐姐想必是认识我的。”
“我也不认识。”书镜跟着笑了,“你太明显了,我猜的。”
“也是。”奚衡羽道,“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若见过,定是永生难忘。”
他转身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绛霄:“倒是这位师兄……我总觉得我们哪里见过呢?”
顾绛霄面如冰霜,声音也冰冷至极,一字一顿道:“没见过。”
陈诀挑眉看了他一眼,难得有些意外,又看回奚衡羽:“这位小公子可是今年东湖新生?”
“没错。”奚衡羽咧嘴笑起来,露出一侧的小虎牙,颇有些开怀大笑的意思,“我来此,是听说你在这里。”
他把星散剑收入剑鞘,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以拳握住,横在胸前,扬起下巴看着奚衡云:“明日我正式入学试玉台。”
奚衡云也收回自己的剑:“所以?”
奚衡羽抬起左手,竟然从怀里拿出一封战书,朝他扔了过去。奚衡云反应迅速,抬手接住,却没有立即展开看,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星散剑第十代传人奚衡羽,问剑琨玉秋霜!”奚衡羽的声音清脆洪亮,“三日后申时,我在试玉台等你。”
“你是为谁而来?”奚衡云突然道,“奚衡晴?奚衡序?我以前并未见过你。”
奚衡羽定定地看着他:“此事无关寰阆玉。”
“好。”奚衡云这才展开他递来的战书,“我答应你。”
奚衡羽满意地笑了:“如此,我们三日后见。”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奚衡云叫住:“等等。”
“怎么了?”
奚衡云指着被他击碎的门:“你弄坏的,得赔钱。”
顾绛霄立刻道:“还有我们几个的精神损失费。”
奚衡羽:“?”
-
奚衡羽来下了战书,又被五人合伙坑了饭钱赔了自己击烂的门,在一楼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坦然自若扬长而去,想来是我行我素习惯了。
这边五人这顿饭菜本就还没吃完,因此待他走后,又坐下来继续吃,奚衡云刚坐下,书镜、陈诀和顾绛霄三人立刻站了起来,他满头问号来不及问,虞真也跟着站起来,和绕到他身侧的顾绛霄一起把他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奚衡云心道不好:“……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诀笑了笑,没回答,却趁他不设防,一把将他的佩剑抢了过来,打开窗户让日光透进来,放在光线下仔细观察起来:“原来这就是琨玉秋霜,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先是见到了奔星十式的第二招,又见到了如此名剑,此番前来赤城入学,实在不亏。”
“……你想看,我可以给你演示。”奚衡云艰难道,“陈诀,把剑还给我。”
“我以前一直以为琨玉秋霜是把漂亮的剑,原来这么黑。”书镜也凑过去和他一起打量着剑,“真是剑不可貌相。”
虞真也感叹道:“我也以为琨玉秋霜会是和饮冰剑一样漂亮的,因为这名字是在好听。”
奚衡云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是我不对。”
书镜扬眉:“大少爷?”
“我……我不该隐瞒我的身份。”奚衡云硬着头皮道,“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少爷。”
“都提到寰阆玉了,你定是本家的人。”书镜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本家最张扬的那几个人人都知道样貌,可我们都不觉得你眼熟,以前我以为你不过是旁系,真是人不可貌相……奚梦晓家里还能出你这种实诚的剑痴。”
陈诀却注意到她话里别的地方,提到当朝首辅,她竟然毫不畏惧,甚至是轻蔑,他不由揶揄道:“奚梦晓?”
书镜从善如流改口道:“奚大人。”
顾绛霄咳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拉回来:“话题别跑远了,审讯呢!”
虞真点点头表示赞同:“对。”
奚衡云:“……”
虞真松了手,走到书镜与陈诀之间,故意板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老实交代,你到底什么来头?”
奚衡云被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说,我说。”
(存檔用)
針頭與格子裙
——偽娘與護士姐姐的愛情(?)故事
原曲:Magnet
作曲:流星P
填詞:Rex·C·Jing於二零一三年七月三日
最後一次屏住呼吸 看向鏡中的自己
梳齊長髮披散在肩上 雙唇點染如桃英
硅膠襯出完美弧線 裙下剪出絕對領域
黑絲勒出殷(yan)紅痕跡 心挑動戰栗
刺眼白墻是太陽賜下光明
鼻腔充斥酒精味的空氣
隔著厚實床簾 望不見身影
啊 冷漠的妳 如何才能靠近
回頭吧 別繼續罔顧
看向我 將眼神停駐
妳的頑固 卻令我快樂顫抖
享樂般抽搐
快刺穿這肌膚
用唇瓣吸吮那痛楚
言語在鞭笞 無法滿足的渴求
唯有愛撫才能救贖
空氣正凝固於等待 胸腔叫囂著呻吟
仿若被時間拋棄 獨自留在這雙人遊戲
這岔路又該如何繼續 必須抉擇的命運
絕望蒼白蔓延無盡 壓抑著恐懼
接受這殘酷入侵 無處逃避
不如拒絕清醒 喚我的名
就此縈繞在耳際 不斷沉溺
啊 蠱惑低嚀 似罌粟的甜蜜
來吧 快將身體暴露
好的 再用手指催促
褪去外袍 放下矜持與嚴肅
就此屈服
快刺穿這肌膚
吻吧 來感受這溫度
剖開心臟 讓熾熱鮮血迸出
為妳蒙上愛的迷霧
透明液體閃爍著剔透晶瑩
滑過了指尖滴落在掌心
留下黏稠的觸感 刺激神經
啊 快告訴我 再堅守的意義
別猶豫 將身體暴露
等不及 用手指催促
解開衣扣 滑落腳邊的矜持
喑啞窸窣
快刺穿這肌膚
讓身體享受這屈辱
摘下妳無情面具 打碎這冷酷
用舌尖玷污
藥液被注入
再將針頭用力抽出
撕裂血管 任鮮血順著白骨
擺脫束縛
別再次辜負
是的 大腦早已寬恕
服從踏入慾望漩渦的舞步
染上我愛的劇毒
「你丫的到底還想不想打針!」
「…………我打…………TWWT」
(存檔用)
大愛清塵
——「大愛清塵--救助塵肺病工人公益行動」應援
詞:Rex·C·Jing作於二零一三年二月十一日
配曲:重逢(蔡志展)
當你側耳時可曾聽見那細微的吟哀
如泣如訴哽噎在喉
將他的故事緩緩道來
天上青空白日光
地道中 一盞孤燈晃
一雙眼緘默如山
消瘦的肩撐起遠方的家
他從地底捧出黑金塊
將熱與光明傳遞而來
污濁汗水包裹著塵埃
乾涸在胸腔無聲告白
他眼中凝結的霧靄
望著祗存乞求的未來
堆積心上灰色塵埃
將生命層層掩埋
當你回頭時可曾望見那空無的等待
於生死間無助徘徊
手中緊握希望的殘骸
天上烏夜明月光
屋檐下 一盞孤燈黯
那雙眼緘默如血
呼喚的聲堵塞在胸膛
他消瘦軀體被擁在懷
在眼淚中日漸枯敗
一如墻角落霜的青苔
無人落目注視的存在
當你呼吸時可曾記得那雙眼中的期待
那同樣熾熱的血脈
別祗剩憐憫無奈的感慨
伸出你的手抹去他心上灰色的塵埃
用那讓他不用再無聲流淚的愛
那不必再流淚的愛
(存檔用)
原曲:愛情買賣
一筆碧水淌 再點春風還
美人如花 江山如畫
揮毫寄篇章
一枝雅谷蘭 伴壺醉人香
涴愁金湯 弦動徵商
浮雲祗笑看
月似明鏡皎如霜 空谷散白華
園中早梅已初綻 傲骨佇[zhu4]風寒
巍巍蒼松立峭崖 獨守青雲上
君子為官 功名常忘
如玉難玷芳
一壇濁酒燙 共飲作同裳
青蔥年華 揮別故鄉
錚錚少年郎
一望雲天長 側畔蒹葭茫
前路漫漫 兄弟情長
落下孤影殘
炊煙輕擾枝上鴉 飛影入夜藏
忽如仙女散飛花 群雁早回南
遙指九天星河漢 歸途路已斷
荒沙飛揚 狼煙張狂
不掩目中光
村中稻田農時忙 千頃麥浪黃
過路商賈問人家 大碗濃茶湯
正月飛歌篝火暖 誰人望月盼
那日策馬 仗劍叱咤
但笑赴沙場
月似明鏡皎如霜 空谷散白華
忽如仙女散飛花 群雁早回南
正月飛歌篝火暖 誰人望月盼
揚鞭策馬 功名何干
且笑赴沙場
(一笑赴沙場)
江湖.天下
——自勵歌
(存檔用)
[歌]
江湖,誰能鼎立稱雄
天地間,誰敢與我爭鋒
一雙眼,能將千人斬
[我神槍揮舞鷹擊長空
望天狼射雕月彎弓
紅披殷艷獵獵成風
忠義銘心中]
一身膽,摧折英雄漢
[我夫之一字擔當是重
千金不動九鼎一諾
為所當爲莫計名功
此行雖寂寞]
一聲喝,氣震山河蕩
[我放眼四海青山崢嶸
鵬程萬里御駕飛鴻
步雲登天傲視蒼穹
笑盡那英雄]
(邀明月,醉千江,風火檐下,雙燕歸
對街雙璧人,可曾姝顔褪)
[白]
一步坎坷一聲笑
一路風雨一路歌
莫怨天公不作美
哈哈!
——吾只道:
吾命由我不由天!
(改)
(幾曾著眼看侯王)
[歌]
天下,誰可問那頂峰
乾坤朗,誰能與我并成
詩萬首,唱遍春夏秋冬
[我少年辛苦終生之妄
贏得對樓花娘一望
雖非男兒卻愛紅妝
無關旁人謗]
酒千觴,飲盡甘苦愁衷
[我運籌帷幄決勝一方
逍遙江湖誰敢稱王
仗劍天下任吾疏狂
豪氣堪無雙]
策馬揚,任我南北西東
[我前途自定何懼礙障
王法天罡權勢莫仗
身有傲骨寧折不彎
笑癡人莫看]
[白]
浪千山,行萬江,十年花開十年荒
嘯孤月,對雙爵,一窮花雕一窮歡
[歌]
那高墻荊棘莫擋我路
艱難險阻需自擔負
世間萬物皆有辛處
雖捷徑莫圖
觀蒼天無窮宇宙之中
浩海寬闊百川可容
壁立千仞無欲成功
自有那因果
看是非成敗轉眼歸空
自負材資終成無用
千錘百煉魚亦化龍
道先難後榮
(看天下江湖任我縱)
(存檔用)
配曲:Malice Mizer<月下の夜想曲>
鉛色重雲驅趕走藍天
年輕的手按下沉重的帽檐
遺忘曾經年少輕狂歲月
指尖觸過雨水打濕冰冷的雙肩
從口中吐出嗆人硝烟
彈落了星火熄滅在腳邊
回首時來路已望不見
祗剩 無知地向前
尋不到歸處迷茫雙眼
太陽耀眼的光芒遮蔽了視線
站在白日與黑夜的界限
身後真實欲望世界祗在一線間
鏡中映照出赤裸心愿
在唇上涂抹出那凄冷嬌艷
將埋藏的狂傲一一展現
永別吧 虛偽盛宴
穿行的身影 在相互纏交
道路旁霓虹 躁動著喧囂
走進寂寞狹長的小道
成為無依的黑色羊羔
幽暗的森林 絕望的地標
罌粟已盛開 卻獨自妖嬈
那在胸前印下的紅夭
灼燒熱血祗剩無聲地哀號
(小屋中音盒還在悄悄作響
鐘錶上齒輪帶著指針嘀嗒旋轉
隔著灰簾透不過亮的窗)
掃去書面塵埃翻開氾黃的樂章
少女潔白衣裙隨風飄揚
鏡面上足尖踏出璀璨冰華
陶瓷面容滑過一滴淚光
夜風煞 驚起了報喪黑鴉
提線的木偶 在風中招搖
被操縱的奴隸 無知地狂笑
在雲掩去月色的夜晚
留下雙眸中的驕傲
血染紅舞鞋 任身體主導
喑啞的風琴 也無言憑弔
在這不見月色的夜晚
冷漠著瘋狂地舞蹈
(將手中提線相互纏交……)
手中的提線 在相互纏交
琉璃色雙眼 躁動著喧囂
在這失去月色的夜晚
無畏著瘋狂地舞蹈
黑衣的使者 揮舞著鐮刀
假面下攢動著低劣佞笑
在剝奪了月色的夜晚
那被螻蟻踐踏直至無存的驕傲
點燃了地獄的煉火在焚燒
點燃地獄盡頭無邊煉火在焚燒
作者:落水
免责mode:随意评论
春风吹起的时候,我走在无人的荒漠中,头顶是万里茫茫星河,它们在各自的领地里散发着可以焚化一切的光和热,这些光和热在我的眼里汇聚,却也不过如初春的微风一般地薄凉罢了。
不见月亮,它大概已经落到地平线的那一头去了,天边还有些许余晖,大约是它照亮的,但我默默走了很久,也没判断出它究竟是在升起,还是在落下。
春风吹过的时候,我已来到沼泽,有蚊虫在盘旋着追随我,它们似乎在渴求我的血液,我的肉。水蛭,蜱虫,还有挤进我浮肿皮肤里的卵,好生忙碌,好生热闹,却好似与我无关。
前方好像有路,是干净的、悬在沼泽上方的石板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
我踏上了这条路,随意地走了一段,蓦然回首,发现干净的石板上已经沾满了泥泞的印记,看到它突兀的肮脏,我这才感觉到发自全身的瘙痒。
但伴随着瘙痒,我仍旧继续走了下去。
夏日的艳阳高照在大地上的时候,我正漂在一条河中,途径高原的时候,这条河水相当磅礴,裹挟着万吨泥沙一路从峡谷、山间倾泻而下,彼时我既不在水里,也不在水面上,我在水和空气的分界中,我在水和空气之外与泥沙相拥,水流声敲打出了震人心魄的节奏,我们伴着这节奏摇摆,晃动,来回旋转,时而飞跃,时而跌落。
此时我已经来到了平原上,水流缓慢,像是在悠然渡步,泥沙早已经沉淀在了漫长曲折的河道里,离我而去。曾经我脏污如河底腐烂的泥沙,可当我察觉身旁只有清水流过时,它们已替我完成了清洁,身上再没有半点肮脏的地方。
我就如此在水面上独自漂浮着,阳光热烈,地面上有灼灼热气在蒸腾,水面上,则有一层看不见的薄雾在徐徐发散,光线不断偏折,将我露在水面上的躯体烘烤得皮开肉绽,水面下的身体倒是安然无恙,只是略有些浮肿,膨胀。
河水仍在不断流淌,而我仍不知它将通向何方。
夏日将尽时,我已经来到了一片森林,之前的河水已经汇聚成了一片湖泊,湖泊之外再没有别的河流,大概是与某个暗河相连通,我尝试过去寻找这条暗河,但湖水太深,最终无果。
森林茂密,高耸的巨木仿若最繁华的闹市区,天空被切割成了斑驳的星星点点,飞鸟蛰虫鸣叫不止,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应当还有更多的动物在活动着,相比于之前的沼泽和荒漠,这里显然具有更加热烈的生命气息,但它太热烈了,以至于我已经无法继续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参与者。
这是一片青绿色的闹市高楼,就像我的生活还未发生如此剧变之前那般,我走在这样的地方,甚至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却又毫无疑问地只是一个无人察觉的过客,所以我并不关心这里的住客,而它们显然也并不关心我。
当文明还在的时候,我强忍着种种不适,凭着命要冲到那些聚满了人群的荒岛之中,无数次想要逃离,却又终究无法离去。
而现在,文明已经消散,荒岛们也都成为了真正的荒岛,里面也早已没有了半个还活着的他者,我终于逃出来了,而逃过了万水千山后,又想要再逃转回去。
这是为何?我不知。
只好继续行走,继续纠缠。
如此,秋风吹起时,我终于走出了这片丛林,秋风吹落时,我终于找到了一片废墟。
这曾是一个偏僻闲逸的村庄,田野早已长满了杂草,房屋也早已腐烂,崩塌,但仍可以看出些许曾经的模样。
就是这里了吧,我想。
我回过头,身后仍跟随着数十个如我一般行将就木的活尸,在我满世界游荡的时候,它们也同样地随意游荡着,偶尔就会有那么几个跟上来。
我曾想过它们是否和我一样,还在早已腐化成了泥浆的大脑里残留下哪怕一点点的神志,但尝试沟通几次后,我已经断了这个念想。
在我用这具干枯拙涩的身体试着生火的时候,它们就这么站在一旁,如从前一般用一种近似疑惑的神情看着我。
或许是错觉吧,若我不是这幅模样,我大概也不会从这种呆滞、破损乃至皮肉脱离的面容上解读出“疑惑”这种情绪,反而应该像那些幸运的人一样尖叫着逃开的吧。
不得不说,人类的文明自火焰中萌发,给它再高的赞誉也不为过,虽然它很难出现,至少对我来说很难,而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我仿佛在这片火光中看到了一切。
面前已经破落的木屋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座篝火,它们似还有些许本能,向后退却了些许,我难得想要笑一下,可惜控制这个表情的肌肉已经在旅程中遗落了,只好转身,直面这片愈发汹涌的火光。
最后的秋风突然而至,木头燃烧得像是一阵雨,滴滴哒哒,毫无节律地、轻轻点点地散乱响起。
火光摇曳着,我也摇曳着。
凉爽的秋风托起我,托起风,又托起了火。
最终,秋风吹过,我融入了火。
我大概听到了一些嚎叫声,它们原来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大概是在为我送行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聒噪,扰了我听这阵风和火。
听?我为何要听?秋风已经吹过,我已化成了火,我为何还可以听?
火焰中的光景从纷繁变得晦暗,灰烬随风而去,或落在地面,我本该如这阵火一般,顺风而起,随风而尽。
我为何还在这里?
我在哪里?
啊,是了,我一直都在。
它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们没能杀死我,所以他们都死了,我也没能杀死我自己,所以我还一直活着。
我看见一座荒废的山村,它似乎刚刚经历了一阵猛烈的大火,空气中仍有木材、杂草、砖石,以及肉被焚烤的气味。
地上飘满了灰白色的灰尘,就像是一阵脏透的雪。
冬天的第一阵风来了,把这些灰尘卷起,露出了下方焦黑的残骸。
我看了它一眼,又再看了一眼,似乎有某种奇特的感觉浮现,但不知道究竟如何。
风又变大了一点点,啊,别催了,我知道……我应该是知道该上路的了。
我这就走。
该死的,他为什么在躲着我。
由面具构成的魔幻森林扭动着,狂欢着。
属于高等生物的笑闹声像是某种诅咒一般在大脑内嗡鸣,甚至出现了巨大而遥远的空荡的回声。
文森特……
舌尖在齿间滑动着将这个名字无声勾勒,视线无法从前方金发的小个子身影上剥离开。
不会错!
是他的气味!
不会错。
在穿越过人群与音乐的过程中,食物的香气和空气中残余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一些逝去已久的东西。
这种不合时宜的重逢让他又是怀念,又是不自在的喉头发紧。
太多声音,太多陌生的活物。
嘈杂像是黏腻的毒药灌入耳朵,恶毒的往生锈的脑子里死命的钻。
异变的又高又长的耳朵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的挽救了他的生命,但是此刻周围吵闹给他带来的折磨让他无比痛恨起自己灵敏的听觉来。
金发的身影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的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快要再一次失去他了。
这种认知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焦躁和愤怒混杂,最后潜入名为委屈的主调。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几乎就要奔跑起来。
确实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他已经学会四肢着地的快速奔跑。
但文森特不一样,他是他见过除了维尔斯小姐之外,礼仪最出色的绅士了。
哦,维尔斯小姐是谁来着?
他有些费力的回忆着。
只是不过几秒,他愚钝的脑袋就抛开了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追赶自己的哥哥这件事上来。
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太糟糕了,衣服破旧脏乱,头发打结。
似乎回到了晚餐时母亲对自己投来的审视目光中,那种已经有些陌生的标准让现在的自己沮丧极了。
他至少要行动的得体些。
用手指急切的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压抑下扑上去的冲动。
金发的身影离开了人群。
潮水般的噪音退却,脑内的干燥在夜风中异常清爽。
这很好,他想着。
他应该认出了我,而在人们面前与我相认……哦上帝啊,那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
前面的人加快了脚步。
漂亮的眉毛皱起,即使是再蠢笨的动物此时也意识到了,最初的判断才更加接近真相——金发的漂亮生物并没有将人引走的意思,他只是在认真的逃跑。
哦,他绊了一下。
追赶的脚步一顿,尾巴焦躁的在地上甩蹭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对方的慌乱和差点摔倒的原因都在自己,无措的同时也强迫自己给予对方无比的耐心。
嘿,也许是因为很多年不见,又或者是他为拒绝了自己的游戏邀请而感到羞愧。
在他去那个该死的学校前,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也许他知道他是错的,也许他想要和自己道歉,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哦,他知道的,他的哥哥总是那么的高傲而完美。
但这件事没得商量,他欠他一个道歉。
没错,就是这样。
他乐观的想着,和他的哥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是他错了,理应由他先开口。
但为了保证第一时间收到他的道歉,自己也要待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生锈的脑子被快乐感染做出了一次有逻辑的判断。
他不紧不慢的将两人间的距离精确的控制在了200米。
判断距离,在这件事上他过分的擅长。
而他的哥哥似乎也在几次提速试探中得出了一些结论,不再和最初那样惊慌失措。
最终,他们在旅馆中拉进了距离。
旅馆中有拐角,有楼梯,而他也不想失去哥哥的行踪。
在他执着的尾随中,两人的距离也被缩短在了一间套房的门内外。
两米多高的巨大身体在旅馆房间外走廊的地上一趴一窝,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除了人类的心跳外,有一声不可查觉的咕噜被捕捉。
他在舞会上好像没吃什么,而自己的口袋里有半包薄荷巧克力。
神游之际指甲在木门上划拉发出让人牙酸的尖利响动。门内的脚步冲向门口,门后金属门链发出混乱的撞击声,干脆利落的上了锁。
被对方的态度激怒狠狠的在木门上拍了一下,巨大的响动回荡在走廊,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
这儿的动静太大了,很快会有别人来的,他还不想别人盯上自己的哥哥。
冷静左右观察了一下房间位置,他下楼来到建筑的外面寻找位于三楼开了灯的那一间。
快速锁定了目标,助跑了几步轻松跳起抓住墙砖缝隙。尖锐的指甲戳入参差砖块,借用手指的力气将自己灵巧的向上一下下送上三楼的窗台……
(下章接入主线1)
序明五十年秋,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山间的风吹来,讲历史的夫子被冷风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甚至还被吹走了课本,夫子连忙去追,迈下台阶又走回来,把书摊开,拿戒尺压住:“刚才我们讲到哪里了来着?”
虞真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她穿着蓝色的院服,听见夫子的话,停下记笔记的手,一缕长发滑落,垂在胸前,末端微微翘起,她抬头小声提醒道:“序明三十年,天子设立白鹿阁暗卫。”
“对,序明三十年,天子设立暗卫,意在——等等,人数不对。”
夫子一句话未念完,眯起眼睛环视四周,最后眉头紧簇:“今天有谁没来?有认识的人吗?”
讲台下的学生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夫子冷笑一声,显然早已料到会是此种情况,在诸多学生紧张的神情下拿出一本名册,翻开来一个一个念了起来。
应答声接连不断,虞真身后坐着的少年穿着和她不同的浅绿色院服,穿戴整齐,生了一副多情的桃花眼,端得是一个温润如玉无双公子。
眼见着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被叫到,他压低声音碰了碰虞真的肩膀问道:“……书镜是不是又没来?”
“我今天早上和她一起出门的,但是我们第一节课不一样,她是要去小重山,我去的是松下清斋,我们就分开了——你和阿镜才是一个院的,早晨早课没见着她么?”虞真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又忽然发现了什么,“陈诀今天怎么也没来?”
少年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大限将至,而虞真身侧坐着的另一名少年在这时候也加入了对话:“不知道,我今天就没见过他人。”
他穿着的院服则是另一款黑色的,和虞真坐在一起对比,显得整个人更加高大,剑眉星目,背打得笔直,坐得也端正,如同松柏一般,一看这气质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完了。”浅绿色院服的少年捂着头叹气,半点不见贵公子气质,“他俩要被扣——”
他话未说完,夫子已然点到陈诀的名字:“陈诀?陈诀来了吗?”
点名是随机抽查,为了不浪费时间,夫子不会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叫一遍,显然书镜运气好,没被叫到,而陈诀就成了那个逃课了还被点到名的倒霉蛋。
“怎么办,如果他缺勤,这门课期末陈诀还能考吗?”虞真问。
“我记得有师兄说,这门课考试简单,但考勤很严格。”黑色院服的少年思考片刻,直言道,“恐怕不能。”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顾绛霄,你来替他答。”
天降横祸,顾绛霄目瞪口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奚衡云?”
奚衡云答得理直气壮,一双眼睛写满真诚二字:“因为我不会撒谎,老师一看就知道我不是陈诀。”
顾绛霄:“……”
夫子终于注意到前排交头接耳的三人,一拍戒尺,瞪着奚衡云:“吵什么呢?你是陈诀?”
“我不是。”奚衡云面不改色地指向顾绛霄,“他是。”
顾绛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顾绛霄硬着头皮道:“我是陈诀。”
夫子打量着他,明显不相信:“那你刚才为何不应?”
“我……”顾绛霄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我害羞,我社恐,我不敢在别人面前说话!”
他说得实在是义正严辞,表情又那么视死如归,讲台上的夫子竟然被这拙劣但又发自内心的演技骗到,放过了他:“……行、行吧,下不为例!”
说完,他合上名册,转身继续上课,顾绛霄一抬头,坐在他前面的虞真和奚衡云一同微微转身,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可。
顾绛霄:“……”我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他悄悄拿出传讯符,怒火中烧地给逃课的陈诀发了消息,又捕捉到夫子讲课的进度,给课本翻了一页,继续听课。
-
陈诀看见书镜的时候,她似乎是在小重山上的迷花亭发呆,那个背影他太熟悉,以至于看见的第一眼便辨认了出来。他本来只是不想听课随便找处地方闲逛,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同样不想听课的书镜。
白露已至,天气凉了下来,书镜一如往常地怕冷,在浅绿色的院服外搭了件绣着仙鹤的披风,裹住她整个身体,脚边立着一把古琴,明明是个危险的姿势,却十分牢固,好比插入泥土里的一把剑。
她就这样坐在山间的亭子里,一手以拳抵着脸颊,望着西南方向发着呆。
“书镜?”
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对方根本心思不在此处,书镜没有应答。
陈诀走过去,发现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她生了长一看就极其金贵的脸,明明穿着和所有学生同样款式的衣服,偏偏在她身上就有一种绫罗绸缎织成的错觉,一双瑞凤眼紧闭着,即使是这样也能想象到平日里睁开时优雅又高贵的样子。
沿着她正对着的方向看过去,陈诀只看到无数的藏在云雾背后的城镇与楼房,不知道她先前是在看哪里。
但他也不甚在意,左右也不知道去哪里,干脆在她右侧的石凳坐下,发现桌子上还摆上了一壶茶、两只茶杯,一杯空的,一杯满的,眼下都已经凉透,他伸出手探了探茶壶温度,果然,余温不再——她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他也没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寻找着书镜睡过去前看的方向,还未能找到,就收到顾绛霄的传讯符,一打开,便迎接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又滚到哪里去了不来上课?!”他竟然故意加了术法,一打开就能直接用顾绛霄气急败坏的声音念出来,“知不知道你今天被夫子点名了?!还想不想毕业了你?!”
书镜被这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吵醒,不满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去,发现是陈诀在一边,她抬手推开他拿着传讯符的手:“吵什么,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陈诀笑道:“醒了?”
“这么大声音,死人都能诈尸。”书镜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上课?”
“选修课,混学分的,心情不好,懒得去。”陈诀看着她,“你不也没去。”
书镜脸不红心不跳:“我有事。”
陈诀的目光落到茶壶和茶杯上:“在小重山喝茶,也不怕被你们副山主发现。”
“喝酒才怕被山主发现。”书镜懒洋洋地看向山下的鳞次栉比的建筑,“我喝不过他。”
陈诀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看着她:“降温了。”
“斗指癸为白露,阴气渐重,凌而为露,故名白露。”书镜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亭子的边缘,留给他一个长发飞扬的背影,“快到三院论试了。”
“怎么,你想参加?”陈诀挑眉又笑了。
“小重山修习音律之人众多,不缺我一个,倒是你们试玉台,算来算去我们这一学级,拿得出手的不过你、奚衡云和杜如松。”书镜回头看他,“熙和书院的武院教习多是皇城人,那些军中的功法他们最熟悉。就算你聪明,换了一套刀法练,关键时刻难免会用自己最熟悉的招式,你不如担心自己被选上去后会不会被发现。”
“我不怕。”陈诀回得很快。
书镜扬起眉:“你还真是……自信。”
“不是自信。”陈诀笑起来的时候,带了点狠戾,连带着右眼的泪痣,竟然因此生出邪气来,他说得坦荡,话却十足骇人,“知道我是谁,而你又有机会见的,都死了。”
书镜听了却没有害怕,甚至和他一起笑了,接着传讯符突然亮起,她看了一眼,又看回陈诀:“他们下课了,问我去哪里吃饭。”
“去哪里?”
“你不是收到了吗?”
陈诀一动不动:“懒得看。”
“行吧,去清风楼,刚给我说的。毕竟顾绛霄说今天你得请客,不宰你一顿他不舒服。”书镜答,“我们都不舒服。”
陈诀一愣,摇了摇头:“你们可都是我祖宗。”
*
《礼记》:《月令第六》: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历书》:斗指癸为白露,阴气渐重,凌而为露,故名白露。
序明四十七年春,皇城,飞镜阁。
河倾月落,斗转参横,最后的月光落于飞檐反宇之上,像一声叹息,和红门拦马墙周围的配刀军队一同,悄无声息间,已将整座宫殿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飞镜阁内,夜风潜入房中,烛火摇曳着,映出少女毫无波澜的面容。明明入夜已久,她却穿着繁琐,头戴金步摇,耳挂碧玉坠,珠饰颤动着,似在应和烛火,身着深蓝色立领斜襟,细细看去,能瞧见织成连绵一片的云纹暗纹,遮住搭配的米白色花鸟裙,广袖飘摇若雪飞,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无一不显示出她身份的尊贵。
少女立于铜镜前,耐心地看着晃动的火焰归于平静,随后转身,对着门口站着的几名侍女叹道:“趁现在还能走,赶紧离开。”
为首的侍女听见她的叹息,泪水簌簌而下,拼命地摇头:“奴婢愿与公主共生死!”
“谁要你们去送死了?”少女无奈地说道,却不见任何轻松之意,她取下屏风后的两把刀,停在侍女面前,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华枝,不要哭,听我的话,带大家赶紧离开,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公主!”
“人命珍贵,我可赔不起。”
少女笑了笑,越过几人,一手提着一把刀,径直往门口走去,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飞镜阁正门外候着的众人耳中:“皇弟携轻吕军夜访我飞镜阁,想必是有诸多要紧事要同本公主商量,既然如此,本公主岂有闭门不见之理?”
人未到,朱红大门却已被一道气劲推开,少女未将刀拔出鞘,只是在轻吕军警惕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门外,同立于众将士最前方的锦衣华服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见她带刀而来,心生畏惧,似勾起了诸多不好的回忆,下意识后退半步,还是身侧的青衣男子掩唇的一声故作姿态的咳嗽,唤回他的心神来。
瞧见他这一系列动作,她略带嘲讽地挑眉笑了,却并未说话。
可她没有动作,对方却不会等,反而是青衣男子率先开口,目光扫过她的两把刀:“都说天下名刀,虞家独占八斗,而这剩下的‘二’,便有当今圣上十年前亲手为韫玉公主所铸的‘斩春’与‘裁秋’。如今奚某得易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韫玉公主轻声笑道:“奚大人是文臣,想必是不懂兵刃武学,所以不知重要的其实不在刀,而在握刀的人。不过我原谅你。”
“论刀,在下确实不如公主。”她说得轻蔑,男子却并未恼怒,而是笑盈盈地看向她,“黄金昏刀白玉环,藓花古血寒斑斑。”
“奚大人,恕我直言,您就算是手把手教,杜惟时也不一定能背会这首《金错刀行》。”韫玉公主抬起手,举起右手的刀,握着漂亮而精致的刀鞘,横在胸前,这一举动惊得杜惟时与奚大人身后众人齐齐拔剑。
她平静道:“我这位五皇弟,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文不成武不就,以前是跟在我身后,后来转而跟在我皇兄身后,走前还说我不思进取,迟早自取灭亡……”
杜惟时气极,脸涨得通红,顾不上长幼尊卑,脱口而出:“杜惟——”
韫玉公主却只是看他一眼,瞬间打断了他的话——杜惟时震惊且害怕她的眼神,奚大人眉头紧蹙,一言不发,把他拉回到护卫之间。
而她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情景,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带着失望道:“我一直以为,你能有点长进。”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或许到了明日此时,夜幕依旧如此,她收回目光,在众人以为她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闻清脆的一声,两把刀鞘齐齐落地,韫玉公主突然拔刀而起!
月光映在刀刃上,泄露三分寒意,拔出的一刹那,名刀的铮鸣带着境界威压齐下,震耳欲聋,一个晃神,她以刀背为刃,闪身进人群,迅速封了他的穴,击晕了杜惟时。
“你我有血缘,我不杀你,只废你。”她语气悲悯。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她的动作。
而她也没有给任何人看清她的机会。
惊呼声来不及响起,她已然再次动身,只见一道冷冽的刀光袭来,伴随着极其凶狠的杀意和力量,须臾间,夜空中扬起一道又一道的红,来自他人的血瞬间浸透她的脊背。
韫玉公主立于人群之中,丝毫不见被逼至穷途末路的狼狈,甚至连发型都不见乱,那只悬挂着珠玉的金步摇还在晃动,一套衣衫染上不整齐的红,尤其是裙摆,仿佛绣上了一幅山水园林被火舌吞没的图。
血如雨下,也沿着她的刀刃缓缓低落至脚边尸体的脸上,她看着青衣男子,缓缓道:“我这个人,没太多优点,缺点倒是一抓一大把,尤其是记仇。”
青衣男子额头隐约冒出冷汗,但喜怒未曾形于色,他故作镇定道:“是么?”
“毕竟奚大人不熟悉我。”
她笑道,转身,烟尘炸起,只闻刀鸣和身首分离的声音,刀光在夜晚如流星般划过,带着劲气撕裂夜空,搅碎空气中的杀意。
“可我也不熟悉奚大人,所以好奇,此番拖住我,是为了让谁来杀我?”她一刀刺进最后一名侍卫的身体里,拔出已被染红的佩刀,抖落刀尖的血,在一地的尸体中侧头看着他,疑声道,“白简?还是大人本家的奚瞬?”
青衣男子原本已生出不安,现在却突然冷静下来,目光越过韫玉公主,落在她身后的城墙上,他摇了摇头,语气里甚至带着能被轻易察觉到的同情:“不,都不是。”
韫玉公主神色骤变,猛地转身看去,高墙之上站着五道人影,分明藏在夜色之中,她却在看见第一眼后认出了他们。
“……原来如此。”她声音颤抖着,就连握刀的手都隐约有些不稳,“原来如此。”
为首的黑影走出夜色,停在她面前,摘下斗笠,露出样貌来。这本该是一张英俊的脸,只是从右眼到右耳处生出一道可怖的疤痕。
“公主。”青年的声音沙哑又冰冷。
“我应该想到的。”韫玉公主闭上眼,“早在宝锦山上,我寻不见你那次就该想到的。”
“我不介意公主恨我。”他的眼神如一汪死水。
“恨你?”韫玉公主突然笑了,她看着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霄,我不会恨你,毕竟你不值得我惦记。”
听见她的话,沈霄一尘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绽,韫玉公主没有继续同他对话,而是看向还停在墙头的几人道:“你们四个,都下来吧,金塘剑阵不是要五人一起才能有效么?”
沈霄看着她一动不动:“……公主。”
韫玉公主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奚大人道:“原来奚大人的诗,是有此深意,本公主受教了。”
不等青衣男子作出反应,她看着已然做好准备的五人,笑了笑:“来吧。”
黄金昏刀白玉环,藓花古血寒斑斑。
皇天生物有深意,入树伐石无坚顽。
丈夫意气岂儿女,事变亏成争一缕。
拔天动地风雨来,环响刀鸣夜飞去。
世间万事须乘时,古来失意多伤悲。
呜呼宝刀在手无能为,不知去后郁郁令思。
夜色渐深,深入极端,反而渐渐开始泛白,待到太阳升起,一切都和昨日、甚至是过去那些日子并无区别。日光之下,无任何新事。
-
序明四十七年,天子年迈,东宫无主,皇城内夺嫡之争悄然展开。其年春,韫玉公主于夜台之变身陨,次年夏,安乐公主麾下景昃军行军途中内奸泄密,遭遇埋伏,陵江之战无人幸免,全军覆没。
安乐公主一派自此日渐式微,而原本无人在意的二皇子,则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序明五十年秋,东湖学院正式放榜,距离四年一度的三院论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
《丽人行 》
[唐]杜甫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金错刀行》
[宋]苏泂
黄金昏刀白玉环,藓花古血寒斑斑。
皇天生物有深意,入树伐石无坚顽。
丈夫意气岂儿女,事变亏成争一缕。
拔天动地风雨来,环响刀鸣夜飞去。
世间万事须乘时,古来失意多伤悲。
呜呼宝刀在手无能为,不知去后郁郁令思。
10位圣女已满,请相互告知避免出现重复创作。
_(:3」∠)_写于高中时代
_(:3」∠)_属于是年轻时候写的一堆玩意里边唯一一个到现在还挺中意的倒霉玩意
_(:3」∠)_不全而且顺序错乱的原因是完成版随着百度空间一同消失了。
_(:3」∠)_其实还是很中二病而且矫情的。最终放上来的原因是。。。再不找个目前应该会长期留着的地方存一下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_(:3」∠)_为什么特别烂的那些还都在各种地方存着唯独不错的几个没了啊
+++
红墙砖瓦 入了谁的画
一家之言 成了谁的天下
一部史书 慢慢地读
一杯苦茶 从百家争鸣读到罢黜百家
时间像水【?我自己都没认出来的字】在被蒸发
仿佛看见 金戈铁马 两阵厮杀
镜头切换 又是谁 一统天下
一瓢黄河半瓢水 半瓢泥沙
撇去浮尘 只看见 江山如画
半壁江山 谁叹疾苦 无奈奢华
谁又得了谁的天下
谁的江山 谁的王 谁的繁华
繁华落尽 谁带走 谁的牵挂
一部史书 天下兴亡 谁的天下
谁又亡了谁的国家
+++
_(:3」∠)_翻遍了就翻出这点来。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确认我写不出这样的玩意来了已经。
_(:3」∠)_妈的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