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川彻和云井雪的不良高中生ver
——
雪站在跳台上,把被刮破的制服长裙丢在泳池边上,翘起脚脱掉了黑色长袜,麻花辫也被铁丝勾得散开像是黑色瀑布一样从肩膀上落下。
带着些薄茧的纤细手指勾着淡蓝色的内裤边调整位置,伸展出了圆润的弧度。然后她抱起了脚边的水袋解开、蹲下。脚趾勾在粗糙的边缘上,拎起手里透明的袋子看着里面买来的几尾金鱼。
墨水一样的尾鳍在水里飘荡,红色金鱼浮在水中被提起,像是游荡在晴朗的夜空上。
“哗啦。”
水声响起,面无表情的少女高高抬起手臂端着袋子一角把金鱼倒进了泳池里。
短暂离开水的金鱼有些慌张,摆动着身子溅出水花之后钻进了深色的水池中。
雪站起来伸展了身体,水手服被拉起露出了大半截腰肢,姣好的曲线延伸到了脚尖。
少女纵身一跃,宛如之前倒进水里的金鱼一样落入水中,水花冲上了岸,浸湿了丢在不远处的长袜。
她潜入水中,借着星光寻找金鱼,黑发如海藻一般散开,又像是乌贼的墨汁困住了水里的鱼,也困住了她自己。
吐出来的气泡在水里无声无息炸开,雪伸出手去抓游在身边的金鱼,美丽又娇弱的生物利用着自己光滑的鳞片顺着水流从她的指尖溜走,尾巴甩在手心的感觉就像是抓不住的丝绸。
她跃出水面喘息,鼻息里是学校泳池稀释后散发的淡淡消毒水味,发丝黏连在身上,水珠从颤抖着的睫毛上滚落,顺着脸颊、下巴再一次回到了泳池中。
年幼的塞壬舀起水花轻轻哼起了没人熟悉的小调,红色的金鱼接近又远离,亲吻着裸露的肌肤。
此时此刻这一切都是属于云井雪一个人的,水声和虫鸣让她浮在水上闭上了眼睛,被自己搅动的水流推到了泳池中心。
“喂!”
有束光划破了黑夜,突然出现的男性的声音惊醒了放空的雪。
“大晚上跑进学校不怕被风纪抓吗?”这声音因为水的原因显得有些遥远,“你还敢往他们宝贝池子里倒鱼,游泳部的明天发现了就来我们部踢馆咯!”
雪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水面攀着岸边,等到她看清了是谁之后撩开了滴着水的头发说:“津川前辈,你也在学校。”
“共犯?”
“是的。”
“不错。”
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的空气被金鱼游动的水波声打破。
摸着鼻子的津川彻看着湿透了的云井雪想了想,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随口问着:“你出来之后穿什么?裤子需要吗?”
“前辈,你一边盯着问我一边解开腰带的样子真的很像变态,请问我可以尖叫吗?”
1951年,火车依然日复一日地将墨西哥人运到美国。他们大多拿着季节性工人签证,下了火车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各大农场。他们并不是奴隶,是的,他们和黑人不同,但是也不是国家的主人。
今天最后的一班火车到了站,Pedro扶着火车的把手慢慢下了车。他留着标志性的墨西哥小胡须,身材已经完全走样,下楼梯对他来说都是不小的运动。他气喘吁吁,但脸上挂着一种新奇的自由的微笑。
“这就是美国!我的宝贝,你看看!”Pedro张开手,似乎在拥抱这片天地。
他的身后走下来了一位女士,年轻而美丽。她拎着不小的手提箱,并没有那么兴奋,但是看到父亲的笑容,她也为之非常高兴:“美国,是的,美国。”
周围认识的墨西哥人跟他们挥手告别,有的跟他们用力地拥抱,然后各自离开。
只有Pedro和他的女儿——Elena并不着急, 他们拿着季节性工人签证,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来为别的农场主打工。他们自己就拥有一篇农田,他们只是来为农作物寻找销路。他们种的农作物比较特殊——
罂粟,大麻。
“Elena。”Pedro伸出手给女儿整理了一下披肩,“我的宝贝。箱子重吗?”
“不重,但是我怕它们颠簸,都不敢大幅度动作哩。”
“等到了住的地方,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相信你,爸爸从来没有骗过我。”
“哦,我的宝贝,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找一辆车,把我们送去新房间里。”
Pedro很快拦下一辆明黄色的出租车,充满热情地和司机打了招呼。司机一看是墨西哥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平时拦车的大多白得发光,很少有其他人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去LS大街,好伙计。”Pedro愉快地报上目的地。
听到要去的地方,司机又忍不住蔑视了起来,那是下城区有名的廉租房聚集区,于是收回打探的目光,一脸傲慢地打起了方向盘。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墨西哥人终于打开了他们在美国的房间。这里属于一位白人女士,她将房间租给了一位年轻白人,年轻白人又将房间转租给了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又转租给了自己的女朋友……几经周折,现在钥匙躺在了Pedro的手上。
“就当是在墨西哥。”Pedro不知道是对女儿说还是在说服自己。
“就当是在家里。”Elena轻轻地放下箱子,解下了披肩准备挂在衣架上。
“砰!”楼下传来巨响,很快,有许多人奔跑追逐。
Elena吓得手一滑,披肩掉在了地板上。
“x你自己去吧!臭条子!”不知道谁在高喊着。
很快就是几声枪响,又有几声叫骂,然后声音渐渐平息。
空气里飘着血液和死亡的冷冽气息。
Elena缓慢弯腰,捡起披肩。她不想让父亲担心,于是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披肩说:“这个房间需要认真地做一次大扫除。”
Pedro看着女儿,她低着头,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手微微地颤抖着。做爸爸的怎么会不心疼女儿,他抱住了Elena:“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安心地做扫除,其他的交给爸爸。”
说完,Pedro戴上放在桌上的帽子,就要出门。
“爸爸,你要去做什么。”Elena一把抓住Pedro的手腕。
“我去搞一把枪。”
“买两把。”Elena认真地说,“家人应该互相照应。”
不大的地下通道里横七竖八靠着好几个醉汉,空气中不但有烟和呕吐物的味道,还有一种其他的气味,Pedro和Elena很容易就能猜到这是飞叶子的气味。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没有爸爸会放任孩子来到这种狂乱的地方,哪怕只是路过瞥见,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把孩子的眼睛捂上。
Pedro也的确这么做了。
“爸爸,这样怎么在酒吧找人。”Elena扒开父亲的手。
他们来到地下酒馆,为的是找一个被称为Cyclops的男人。据说能在他这里搞到任何你想要的武器,当然也有对应的价格。白天很难找到Cyclops,但是每天夜晚他都会去一家酒吧买醉。
太好找了。
整一家酒吧里只有吧台那个男人蒙了一只眼睛,Pedro大步走向前去。
“Cyclops?”
吧台坐着的金发男人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否认。Elena跟了上来,对着酒保展露一个微笑:“按照这位先生的点单,再来三杯。”
“小姐,你可能喝不了这么辣的酒。”Cyclops开口。
“那么我可以喝两杯。”Pedro接过话茬。
Cyclops把面前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看着酒保开始调酒。酒保手法娴熟,份量和摇晃的速度都恰到好处,值得欣赏。
Pedro和Elena也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独眼男开口:“白天到这里来吧。”
他递上了一张纸,Elena接过一看,是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圈出了一个地点,写了房号和时间。
酒保正好送上三杯酒,酒精的味道扑鼻而来。Pedro学着Cyclops的样子,端起一杯仰头喝尽。顿时眼冒金星,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他正要伸手端起第二杯,Cyclops拦住了他:
“我也可以再多喝一杯,而且很希望你们不要错过明天约定的时间。”
Elena搀扶住有些上头还不服气的爸爸,对他用西班牙语说:“没事,他肯定没你能吃辣椒。”
Pedro被安抚下来,才慢吞吞地跟着女儿走出酒吧。
第二天。
美国的街上尽是鲜艳的衣服,美丽的女士和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士手挽着手,脸上说不出的自信。仿佛风都是为他们而刮,树是为他们生长。就在这样的氛围里,Pedro和Elena深受感动,抬起头迎接新鲜的空气。
约定时间内,两人来到了Cyclops的私人住所。与其说是住所,倒不如说是枪支的展馆。墙上挂着各种口径的枪支,展示柜里放着各种武器。
“你们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武器?”白天的Cyclops看起来更加平和,一改昨晚的颓唐之势。
“方便携带就好。”Pedro回答。
Cyclops思考了一下,从墙上取下来两把手枪,分别熟练地滑出子弹或者弹夹,再上膛瞄准演示了一番:“Colt Python,口径是9毫米,最近警察用得比较多,其他尺寸也有,这把是4英寸。另一把,Makarov pistol,口径也是9毫米,苏联货。”
Elena拿起Colt Python左轮,它看起来精致而冷酷,可以说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但是这样的东西却可以在几秒钟内夺取人的性命,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看向她的父亲,父亲没有犹豫地直接将手枪别在了腰带里。就像是早就知道枪械代表着什么,或者完全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很好,就这个吧,再给我两盒子弹……不,还是三盒吧。”Pedro自然地掏出钱来结算。
Elena下定决心,也把手枪藏进了腰带里。她的底气源源不断地从腰间的金属块中涌来,她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危险的,不好惹的人了。
于是她更加放松地审视房间里的物件,除了枪,还是有一些水壶电话等生活用品,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距离边缘非常近几乎就要掉下来,也许是开门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
Elena上前将照片往上挪了挪,瞥见相片里是一个笑得腼腆的小孩子。
Elena下意识地开口,不小心打断了正在数钱的两人:“没想到您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Cyclops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神情复杂地看向桌子,Pedro惊讶道:“哦,确实,您看起来很适合做个好爸爸。”
但Cyclops别开视线,含糊地回答道:“那是个孤儿,只是个孤儿罢了。”
然后也不再解释,摆摆手送客出门。
出了门的Elena很顺手地挽住了父亲的手臂,父亲用力地夹住她的手,似乎想给她更多的热量。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突然道歉:“对不起,你得和我一起面对一切。”
Elena没有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了父亲的肩上。她知道,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
“武器可不能帮我们得到人脉。”
“没错,爸爸。”Elena回答,“但是我也是您的武器。”
你知道女孩们私底下都怎么说的,如果你想认识农夫,就在夜晚去酒馆,如果你想要认识精英,就在练好交际舞吧。
Elena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头发用丝绒布束了起来,打扮与美国小妞无异。但是她的身材曲线,以及她近乎小麦色的皮肤,让她的气质多了更多野性。
她踏进舞厅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不少男人打探的目光。
这一首舞曲正跳到一半,Elena并不着急挤到人群中,她站在一个随时可以进场跳舞的距离,暗自打量着在桌子边坐着的人群。更确切地说是在盘算着这群人的价值,并且设定一个优先级。她会大方地答应所有男性的舞蹈邀约,但是她也会很轻易地为了一个优先级高的男性甩掉另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正好准备从中心往外面走,为了躲过一对舞伴,差点撞到Elena。
男人向她道歉,正准备离开,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停了下来。走到了Elena面前伸出手:“您好女士,可以跟我跳一支舞吗?”
没有着急或者出于礼貌地介绍自己出身工作,然后再问她的名字,就像是真的只是想跳一支舞,Elena很欣赏这个态度。扩展人际是她的工作,但是拜托,在舞厅就跳舞吧!
她抬头看了看,这个男人大概30岁上下,没有稳重的感觉,也没有什么钱味,但是看起来整整齐齐,也似乎挺有教养,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个人物。
“快了,等这首舞曲放完。”Elena笑着,“这首舞曲过后总是……”
音乐风格从优雅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Rock 'n Roll。”Elena说完,反客为主地拉住刚认识的男人进了舞池。
Elena跟着音乐踢腿摆动,轻松的氛围让她的妩媚看起来没那么厚重。男人也很快跟着节奏摇摆身体,似乎对舞蹈还算得心应手。
一曲跳完,两个人退回桌子边聊天。
“跳得不错,那几个跳跃你接的很好。”Elena由衷地夸奖,“Elena Franco Silva,可以叫我Franco。”
“Justice Reed,Reed。当然你可以直接叫我Justice,这是我的荣幸。”Justice露出标准的应付女士的微笑。
“Justice。”Elena从善如流,回敬了一个应付男人的笑容,“你似乎对我本人不感兴趣,你在寻找什么吗。”
“其实,我是想给美丽的女士一个建议——”Justice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听起来漫不经心,“你不该碰那些毒品,你看,有那么多方法可以打发时间。”
Elena一愣,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也直视了对面的男子一会儿,他认真的眼神好像真的只是给了一个建议。
于是她一脸轻松地回答:“比如跳舞。”
“或者别的,我的时间永远可以留给美丽的女士。”
“你是说约会吗?”
“当然,我能有幸得到你的电话号码或者地址吗。”
Elena从桌台子上取下一张餐巾纸:“你有笔吗?”
Justice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支钢笔:“这儿。”
Elena写完,将餐巾纸对折,和钢笔一起递回给他:“你可以在这里找到我。”
说完Elena又转身进入舞池。
Justice低头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正是这家舞厅的地址。
他耸了耸肩,拿着纸条向门外走去。
世界曾经破碎过。
文明的大厦倾落,世间的万物被破坏殆尽,往日的历史如同奔流到大海之中的小溪,一去无影踪。
直到世界复苏,人类再次燃起文明的火种。执笔者记下逝去的时间,传唱于后人。
【低语的幻想】——低语之年
早已遗失的创世时代。
时至今日依旧无人清楚过去发生的事与时,人们仅能从大地的低语中偶然获得关于这个时代的只言片语。
传闻在远古时期,曾有繁盛文明在世间活跃。但世事变迁,如今有关古国的故事早已不在世间传唱,唯有沙土未能掩埋的古迹在静待勇士的踏足。
【破碎的往昔】——破碎之年
大地陷于囹圄之时,“恶”降临于此地,至此,天地翻覆,规则破碎,生灵悲鸣,万物痛泣。世间陷入混沌的恐慌,传说的神祇赐下福祉,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神祇将“恶”诛杀于世界的某地,故去的古国响起了它的绝唱。
规则即将被重写,弱小的生灵将要被湮没于世界的剧变中,但遭受过背叛神祇依旧将一线生机留给了世间的众生万象。
【混沌的荒土】——混沌之年
大地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沌。
那时,旧的规则已被废弃,新的规则却还未建立。当时的世界被极端天气四处肆虐,有说当时的人们曾认为这是神祇降下的惩罚。
世人惧怕神明的怒火,四处寻求庇护以躲避接连不断的灾厄,因为肆虐大地的天灾,多地的以太发生强烈的紊乱,曾经宜居的宝地变得不再适合久留,人们被迫不断的在各地间流浪。在紊乱以太的影响下,有些生灵甚至出现了变异进化,后世的学者认为大多数的种族都是在这一时期进化变异而生的,并将这一时期称为物种异进期。
这一时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学者认为,这一混沌的时期持续了将近万年以上。虽然没人能考证这一说法是否属实,但持久的灾厄让人们在逃亡与流浪的生活中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人口的数量不断下降,曾经灿烂辉煌的人类文明一度倒退到原始社会的水平。过去的历法被遗忘,人们回到了不知时岁的生活。有关遥远过去的故事早已消逝在狂吼的怒风中,如今只剩下口口相传的歌谣将逐渐褪色的记忆带去人们期许的未来。
【觉醒的曙光】——觉醒之年
根据流传下来的传说,在混沌年代的末期,一位名叫洛禾的神灵在奥兰迪纳长洲赐下恩惠,驱逐灾厄,庇护一方民众。附近的人们开始在此聚居,福·温比亚也有了最初的雏形。
洛禾的出现像是划破黑暗的一束焰火,自此,新的神灵相继显现,大地的动荡在神灵的力量下逐渐平息。各地的人们也跟随着神灵的脚步,摆脱了无处安定的流浪生活。慢慢地,人们聚居的集落已经发展到可以被称为是小型村镇的规模。
众神的到来让大地开始恢复生机,如春风拂过,万物苏生。人们在神灵的带领下重燃文明的火炬,新的神话时代由此来临。
神灵的出现让世界迎回久违的安定与和平,此后将近千年的时间里,各式城邦与国家相继成立,神赐下新的历法,各地在宗教与信仰的控制下凝聚起强大的劳动力,神殿、教堂、寺庙,各式各样的祭祀建筑先后被筑起。人们向神灵祈祷,探索神的意求。在神灵有意或无意的引导下,人们掌握了有关“魔法”的知识。各种魔法被创造,成为新时代发展的一大动力。
【狼烟的迷局】——狼烟之年
繁荣带来财富,利益促生对立,私欲在繁荣的顶峰点燃了狼烟,千年的和平终结于此。
歌谣还在传唱,神的怒火还未平息。仰望星空的人们暂时还不能理解这时发生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我还没写完[。
【未见之时】——未能预见的现在
是现在,是你所触摸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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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需要文字,但是一旦學起來又覺得人沒有文字是怎麼生活的。
忒勒斯趴在他旁邊看他寫字,不時地戳著的筆尖糾正它的位置。他恢復的狀態還不錯——至少埃圖瑪維覺得應該算是不錯,他有時候會忘記人需要多少時間療傷,在這個人睡到了三天時還真的擔心了一下。對方穿著灰色的長袍,將頭髮梳成一束,一副正經的樣子,旁人說不定真的會覺得他就是來訪此鎮的祭司。“學古語幹什麼,外面沒有人在用了。”
“通俗寫法的你也不會啊。”埃圖瑪維一邊笑一邊聽著忒勒斯喃喃地念叨起來,他放下筆接住忒勒斯向他扔過來空杯子——他想他是很高興這個人回來的。
“我說……”打鬧了陣後忒勒斯又趴回去,“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他傾身將用手撐著下巴。“怎麼?不喜歡這裡嗎?”
“也不是……只是覺得再閒下去人會變笨。”
“去幫他們修車啊,有不少開始漏水了。”
“你們指望著木盒子和帳篷可以在這樣的水坑裡過日子……這個族太大,我看著附近也有不少耕地,乾脆找個地方定下來不好嗎?”
“這裡靠近河流下游。”埃圖瑪維說,“秋天會淹水的,接著直接就是冬天。這裡的生活就是時時刻刻都在準備過冬,冬天結束就開始準備下一個冬天,來這裡也是為了交換自己無法取得的資源,等天氣變涼就要開始移動去海邊,好在這塊陸地上不怎麼下雪,不太需要擔心沒有草喂動物。”
“這麼辛苦……”
埃圖瑪維自己也清楚,這樣貧乏的區域意味著不會有多餘的人力和資源建立更舒適的生活,他一直以來也都習慣了——他們都習慣了,至於能夠維持多久不會發生毀滅性的災難他不敢去想,離現實實在是過於靠近。“這附近也沒有你想的安全,”埃圖瑪維繼續說,“近來掠劫的團伙也變得越來越猖獗,大概大家都發現比起自己掙扎著積累資源,不如去搶別人的比較簡單吧。”
“埃特,你知道……”忒勒斯輕聲道,倒是慢慢爬進長袍的帽子裡。“他們好像提起過更多人,如果他們真的是有組織的團伙怎麼辦,那種事情我不覺得我能再幹一次,實在是太累了……”
又是那種內疚,是埃圖瑪維自認不是一個喜歡細究別人過去的人,既然忒勒斯為了所謂“了結”連生命都能當作代價,那他也沒有理由再去介懷。
那夜貫穿自己上臂的箭,在力量的差距下和大火延燒的危險面前選擇迎擊的弓箭手,夜色下幾乎漆黑的眼中並沒有害怕,就如他能夠幾乎空手走進那張著獠牙坦言要將他吞噬的森林,如此輕易。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將生命看得貴重,他對自己說,隨後又逼迫自己揮走這種疑慮。
可是他回來了不是嗎?這個人臨近死亡時選擇倒在自己的雙手中,信任自己在他能夠承受自己生命的重量之前會為他背著這擔子,所以自己也得以信任回報,要不然還能怎麼做——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為了更多毫不必要的愚蠢衝突倒在荒野之中,僅僅是如此罷了。
沒關係,埃圖瑪維只是這樣回答,你不需要一個人擔心這種問題。
怎麼?你打算替我擔心嗎?
埃圖瑪維隔著布料揉揉忒勒斯的頭髮,後者嚶幾聲表示不滿,後悔著自己說了句自己說完便後悔的話。
酒館慢慢地變得擁擠起來,埃圖瑪維想大概因為接近日中。人聲讓他尤其躁動——習慣獨自生活他並不習慣有這麼多人在背後走動,想著找藉口回營地看看,首領說過外來的族群通常會在外圍紮營,只為了那裡空地更多而且也不會有很多閒雜人找麻煩。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也發覺了,族群之間並不融洽。在缺乏資源的時候人總不能太過慷慨,同時他也知道,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他拿著筆隨手劃著線條,早就沒有在寫東西了。忒勒斯在對面眼神徘徊於人群之間,在空洞和聚焦之間來回變換,他總以為這個人是喜歡熱鬧的,但顯然也不是如此。
“你還好嗎?”埃圖瑪維問。
對方仍是躲在在兜帽下面,猶豫了很久才有些不情願地開口,“我認識這些人。”
“然後呢?”
“路上被襲擊,然後……”他停頓,“我就投敵了……”
埃圖瑪維差點沒笑出聲來,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意料之中。側過身將手肘搭在椅背上,這時才開始仔細觀察剛剛進來的訪客,即便自己從來不是很擅長辨認外貌。周圍的逐漸被中午的新來客取代,都算年輕,談笑間聽起來是互相都是熟人,空氣裡也多了他認得的動物的氣味,他突然想起來自己記得他們身上那抹染得斑駁的青綠色和繡花的圖樣。
就在他剛剛加入現在的部族的時候在河流上游他們為了一片空地和另一群人起過爭執,幾個人打了起來,最終算起來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損失,事後其他人也沒有太當作一回事。在這裡第二次遇到同一群他並不驚訝,畢竟最後整個區域的人幾乎都會經過這裡,不過這個時間讓他有些顧慮——這些人一直跟在他們不遠處活動嗎?平時他已經在營地邊緣生活,要是有什麼異樣他會知道,顯然這些人仍舊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遠的不足以讓人警戒,近的可以就在他們幾天後到達目的地。
誰突然唱起歌來,許多人便附和著一起,埃圖瑪維瞇起眼睛,已然忘記自己為什麼側身面向人群,聽著那些走調的音合在一起又莫名地和諧,讓他想起平時享受和族人同圍在火堆邊共享星月,甚至是過去和養父兩個人在寂靜的森林中花一天做最簡單的砍柴工作,人與人之間的共鳴是如此可愛。
突然他感覺心底有種迫切感,好像什麼在那裡翻了個身。
門半掩著,裡面的燭火卻已燒盡……
埃圖瑪維抬頭,底下忒勒斯踢了踢他的椅子腳。來者和他們保持這些距離,上下打量他們許久,臉上並沒有笑意。
六,
“你,白髮的,你是跟著加戴拉氏族一起來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部族的名稱,埃圖瑪維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在記憶中思索著自己有沒有見過這位,從側臉那隱約可見的疤痕他幾乎可以認定這是當時衝突間揮出第一拳的那個人。
“幾天前才到。”他小聲回答。“有什麼事嗎?”
“就是看你……們眼熟而已。這個是?”對方攤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表情卻不是如此,大概是認出來自己帶著的是什麼人,卻還沒找到正規的理由發洩怒氣,又不想像上次那樣直接引發騷動——畢竟他們得比鄰而居直到雨季結束。
“其他人在忙生意。”埃圖瑪維瞥一眼忒勒斯,帶著半開玩笑的口吻,後者又踢了踢他的椅子,“我就被指派來看管犯人了。”
那人皺著眉頭,見埃圖瑪維身上配著武器才決定相信這樣的答案,目光回到他們身上時輕鬆了不少,徑自就拉椅子坐到他們桌邊。“那就好好看著,最近強盜和騙子橫行,別輕易讓人跑了。”她停頓,坐直身體向埃圖瑪維伸出手,“榭利氏族首長長女梅爾薩。你大概記得我上次打了你們的人,我沒有理由道歉,不過既然是氏族間的舊恩怨,希望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埃圖瑪維,‘只是一個旅人’。”他答道,握手握得有些敷衍。“放心,我還從未讓獵物逃走過。”
“獵人啊,是有聽說過森林裡有一些獨居的獵戶,可是越來越少見了。森林越來越黑,越來越危險,連雨季都變長了,被逼出來的?”
“算是吧。”
“那,那場大火……算了,不用你說,我大概也明白……這樣下去今年所有人都要完蛋。”
“需要幫忙嗎?”
她雙手梳過了頭髮,想要說什麼卻無從說起似的——有所求的樣子,埃圖瑪維至少能夠認出這一點。“其實啊,我有點想和你們的首領說話,但是你知道……這有點困難。所以我是想如果有一個他們信任的人介紹會比較簡單。就這樣。”
“我不能保證他們會答應。”
“夠了,我們在鎮的另外一端,報我的名字就好。”
在印象中對方的人數比他們多,是由兩三個大家族組成的意外的很單一的一群人,同時關係也意外的很緊密。他以為兩個族互相為敵是為了搶奪生存的空間,但此時想想他發現自己並不知道確切的原因——或許他應該問的。此時余光裡梅爾薩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對面的人身上,緊抿著嘴沉默許久才決定開口,他沒來得及阻止。
“你呢?‘只是一個旅人’忒勒斯,我猜大火也有你的份吧,你要裝死到什麼時候?”
聽到自己被點名忒勒斯的肩膀抖了一下,抬起頭時還有些窘迫,直面迎上的眼神卻毫不打算向對方示弱。“就你偏偏還活著。”
對方聽了直接從位置上跳起來,引來周圍圍幾個人的注意,歌聲停下,逐漸被低語聲取代。“你好意思說——”梅爾薩伸出手想要將忒勒斯從座椅上提起,被埃圖瑪維按住。
“別碰他。”他輕聲道,“他剛從祭壇那裡被放出來,被傳出襲擊傷員這裡的醫者會作何感想?”
梅爾薩咬著下唇,知道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懸著的手在埃圖瑪維前緩緩握成拳頭,連同不甘一起被強行捻熄在掌中,沒有坐回原位,僅是轉頭看向同伴示意這裡沒有危險。她傾身,眼中帶著真切的擔憂。“你不知道這個人做過什麼事情,等哪一天倦了,他可是連把你們全部屠光這種事都幹的出來,就為了把自己身上的關係撇乾淨。這種人你也要袒護嗎?”
“真的到那時候我自然會有辦法。”
“希望如此。不要犯跟我一樣的錯。”對方轉身便離開,留下一群因不知所措而保持安靜的人。忒勒斯向後靠,決定將所有敵視的目光一個個返還似的,幼稚的可笑。
走了。埃圖瑪維說,起身擋在忒勒斯視線面前,沒有給對方拒絕的空間。
果然是因為日中的緣故人都出來活動。
背後的人倒是一直都很安靜,應該說從受傷倒下的那天起他就特別安靜,不怕死歸不怕死,本來他沒見到的對陌生環境的戒心此時全部寫回了臉上。有時候他覺得無論忒勒斯被誰追討舊債都是罪有應得,更多的是可憐這個人認為自己別無選擇——要是忒勒斯知道自己是抱著這種感覺才去救他應該會很生氣吧。
事實上埃圖瑪維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力去拯救別人,只能一邊走一邊想下一步。
他們往營地的方向走,埃圖瑪維不記得他長這麼大有曾看過這麼多人聚集在同個地方,一部分的他只想離開,回到平原上去,在這裡他的五感似乎都不再好好運作,雨水背後充斥著的是洗刷不淨的油脂的氣味,聽著所有人在說話卻什麼都聽不清楚,試圖追踪所有人的動向卻馬上又會丟失目標——可是另一部分又想停下來看看對面那些說話帶著口音的人在賣什麼東西。
要是有一天……
霎時雨雲被撥開一點縫隙,讓灰白的日光漏落在房屋的磚瓦上,一群穿著相同斗篷的人從他們前方的巷子裡走出來——不知為何他就此止步不前了,正如剛才在酒館裡聽著人們高歌,那種迫切……本以是自己的懷舊感作祟,此時剝去了周遭竟是如此異樣。他嗅到一絲血腥的氣息。
“你在這裡。”
埃圖瑪維應聲轉身,盧丹,是木匠的大兒子,之前常常跟他們研究陷阱的設置,直到夜襲後就忙於修繕工作。依稀間他記得這個景象,似曾相似的有些荒謬,幾個月前他不小心闖入營地似乎也是一模一樣的場景,相同的人相同的語氣。強迫手指顫抖著離開腰間的刀柄,見到認識的身影他還有那麼點些慶幸。
“怎麼那麼緊張的樣子?”褐髮的青年笑,拍拍埃圖瑪維的肩膀,“是這裡太嘈雜了吧,先回去,正好大人們想見你。”隨後他將背著的包取下,“這個順便幫我帶回去,好嗎?”
埃圖瑪維點點頭,背起那袋材料和工具,回過頭身邊原本跟著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第一次趕集被不小心嚇到的ATM(×)其實不是就是第一次遇到同類了,就算沒有爐芯那樣強的聯繫但是多多少少吧】
【TLS:放眼望去竟然被仇家包圍了???(缩)救我(小聲)】
文:回音壁
戴维在轻微电流按摩的作用下准时醒来,他打了个哈欠,“伟大积木”的梦境在他眼中残留了一瞬,就立刻淡去,只留下一点点“有这么回事”的印象。
他花几秒钟淋了个浴,低脉冲水流让他开始衰老的皮肤有一点刺痛,他感到全身有种说不出的倦怠,提醒他升华之日已经近了。
戴维迫不及待地爬出了床铺,在旁边的供给柜拿到了早上的配额,标准的营养补充剂和增效剂。两种粘稠的液体流入他的血管,一阵让人满足的充实感在体内弥散开来,片刻之后,他就变得像昨天一样精力旺盛、冷静并且干劲十足。
他穿好衣服,向生产线走去,并在半路上向帝尊的标志致敬。帝尊是所有人类的至高首领,但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那没有意义。让所有子民记住首领的相貌无助于提升效率,而效率是帝尊为人类文明确立的最基础的规则。因此,帝尊的标志是一个不断流动、变换形状的几何体,被显示在一个巨大的屏幕上,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戴维注视着标志,并聆听那嗡鸣声,五秒钟之后,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帝尊的敬意与忠诚,以及贯彻人类文明之最高效率的决心。这并非错觉。
戴维知道(虽然他此刻并不会去回忆),在他少年时,帝尊的标志是一个静止的图案,显示在屏幕的中央,而画面的其余部分在不断播放人类文明光辉进步的教育画面,同时不断播放的是帝尊的教谕。得益于神经科学的高速进步,十几年前,高效、明确、普适的精神暗示技术开发成功,于是帝尊的教谕被换成了现在这样的催眠信号,结合不断进步的增效剂技术,原先3分钟的教导仪式被缩短为5秒,极大地提升了人们的生活效率。
帝尊曰,“人是螺栓,人是柴薪,人是基石”。在帝尊的指引下,人类文明以最高效率发展自身、抵御外敌。
结束了教导仪式,戴维离开标志,将位置让给后来的人。他们穿着和戴维一样的衣服,但戴维知道,他们并非同样的人。衣物只是用来保证他们在工作时不会因环境温度等原因过度劳损,在有智能助理辅助的身份识别系统的前提下,靠衣物来区别个体并不符合效率原则。
那些人是末端节点,他们的工作是在生产线上组装产品,而戴维是下级节点,他的工作是协助生产线管理系统维护末端节点的稳定高效。
当然,管理系统本身已经足够维护末端节点的工作效率,但适度范围内的灵活应变由戴维负责。升级管理系统以取代戴维的工作从技术上是可以做到的,就像升级生产线可以完全取代末端节点一样——但升级系统和生产线都需要消耗更多的开发资源,新的系统和生产线又会消耗更多能源,总体上降低效率。帝尊设计的系统永远是当前在通盘效率中的最优解。
回到工位上,戴维首先确认了工作安排。在今天的16小时工作后,他被安排前往配种车间,这会导致他的睡眠时间稍微减少,但总体上不会降低他明天的工作效率。
配种车间算是一个新生事物,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基因编辑所和胚胎优化车间是人口生产的主力,但帝尊认为,经过长时间的优化之后,现在所有的人类居民基因已经形成了数种最优的稳定模版,因此资源消耗更高的胚胎车间被废弃了,由优生匹配算法主导的自然配种车间成为了主流。戴维算是最后一代从胚胎车间走出的人口。
戴维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因此这是他最后一次前往配种车间。之后,他仍然会作为螺栓工作大约六百天,然后按照系统的测算,他将进入临界点——之后他作为中级节点的工作效率会显著降低,因此他会终止螺栓期,并通过“升华”进入思想熔炉,以柴薪的身份继续为人类文明做出贡献。
很久之前,“升华”曾被作为对保持高效生活的人的一种褒奖,但在戴维的时代,这个说法已经被废弃了,因为帝尊设计了了让所有人保持高效生活的系统,不需要使用褒奖或惩罚来驱动任何人。在这个系统内,所有人都能维持最高效率的生活。因此,最后是否有资格升华就主要取决于先天条件。
当然,同样的先天条件下,仍然存在个体差异,戴维的许多同龄人都已经先他一步进入了柴薪期。当然,戴维对此并不关心,他在进行自己的日常工作——智能助理会整理生产线管理系统所提交的末端节点工作效率数据,并将需要戴维进行判断的那些推送给他。
这些末端节点的工作分为两部分。他们会花费几分钟进行生产线上的产品组装,然后,屏幕会移动到他们面前,并显示一系列由几何图案、色彩和线条组成的谜题,他们有一分钟的时间去完成。这是为了让他们的身体适度放松,维持最优的效率。
这些谜题就是“伟大积木”。当然,不是戴维在梦中面对的高级版本,只是一些仅存在二维图案的低端版,这是思想熔炉的一个外延:思想熔炉为帝尊进行思考人类文明进步的关键问题,这些问题会被拆解成无数简单的下级问题交付思想熔炉中的节点,而其中格外简单的那些不值得占用思想熔炉的思考能力,便被外发给螺栓期的节点进行解答。戴维这样的下级节点会利用睡眠时的剩余思考力在梦中处理,而末端节点会有效利用身体的休息时间来处理这些问题。
戴维注意到有些下级节点在伟大积木上耗费了过多时间,一个谜题用掉了两个或更多轮次去解答,这无疑是效率的一种浪费。他判断其中有一些思考能力不足,给他们被分配的问题进行了降级,另一些则得到了额外的增效剂补充。
发出增效剂补充的指令两分钟后,被警报声唤起注意力,戴维感到了一丝困惑。
增效剂没有及时补给。
补充的增效剂没有及时送到,这是一个意外。而在帝尊指导下的文明世界,意外只代表一件事。
敌袭。
数分钟后,戴维第一次看到“敌人”。
人类文明之敌,帝尊的敌人。
智能助理已经离线了,但它依然提供了戴维他需要知道的信息。
那是“荒主”的军队,也是祂的附肢。
它看起来有些像人类,但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不对称的,它的体型看起来累赘而冗余,它的行为看起来缺乏秩序与理性。
它一定没办法进行有效率的行动。
事实上,根据智能助理的信息,荒主就是效率与秩序的反面,是资源的无效堆积和生物质的野蛮赘生,在那完全没有规律与逻辑、全然混沌的神经系统的支配下,荒主的附肢既无目的也无组织地蔓延、游荡,盲目地与帝尊对抗,并时而以无法理解的方式穿透帝尊的军团,侵入文明的腹地。
透过智能助理,帝尊的谕示在戴维的心中响起。戴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谕示,他立刻知道了,这并非“车间”的谕示。
这是“军团”的谕示。
“人是盾牌,人是刀锋,人是箭矢。”
戴维的思维僵硬了一阵,看着那人形的东西在车间游荡。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种僵硬叫做茫然。
所幸智能助理的应急程序启动,他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在新的增效剂的作用下,他重新充满了昂然的斗志。那是供给柜的里侧隐藏的,仅此一份的应急储备。
在智能助理的指示下,他重新爬进了床,并启动了一个一直在那里、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没有认识到的面板。
他是螺栓,将要成为柴薪,他无法成为盾牌或刀锋。但他还可以作为箭矢去作用。
他在床中躺了下来,感受极致的亢奋,药物和电流淹没了他。
他将在原生质浆液中融解,但他的神经系统将保留下来,并在床的作用下唤起荒主的某种本能,并与它的附肢融合。他那完全秩序化的、高效率的神经系统与记忆信息原本应该在为帝尊的基石,但此时却会成为对抗荒主的武器,对荒主那全然混沌、被随机性与妄动的本能所支配的神经系统来说,他就是一剂剧烈的毒药。帝尊的螺栓与荒主的附肢将同归于尽,而车间将重归帝尊的秩序。
漫长的黑暗。
……
戴维在轻微电流般的刺激下醒来。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初次见到的景像。
他的本能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叫戴维,而眼前大概是一个叫做车间的地方。然而强烈的违和感刺激着他,他无法理解眼前这片环境是什么东西。
漫长的时间过去,一个词语浮上心头。
“废墟”。
一系列的词语在他心中浮现,秩序,效率,帝尊,荒主,战争……
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这似乎是一些记忆,但他却是一个刚刚诞生的、从混沌盲目的本体上分离的生物。
他开始尝试自己思考。
文:魇
威廉·威尔逊二世是橘子村公认的高尚之人。他的父亲,威廉·威尔逊在二十三岁时继承了来自远方姑妈的遗产——一座离橘子村两公里远的古堡。威廉并未立刻住进去享受贵族生活,而是和一位家境正在走下坡路的贵族公子哥达成协议,用古堡换了大片橘子村附近的良田。这些土地为威廉·威尔逊一家带来了丰厚的收入,甚至给他添加了一家矿场。三十年过去了,公子哥的儿子找到威廉·威尔逊,称愿意将古堡交还,只需威廉还上他的欠款,再给他一间可以供全家居住的农舍。威廉·威尔逊慷慨地答应了他,同时好心地建议他遣散所有仆人,只留下一个贴身女佣。贵族儿子迫不及待地接受了他的建议,然后迅速地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威廉·威尔逊二世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丰厚的资产、高瞻远瞩的人生规划还有高尚的品格。他甚至放弃了自己橘子村决裁者的宝贵身份,把解决纠纷的权利下放给乡村委员会。此举得到了无数赞誉,为数不多的对威尔逊二世人品持质疑态度的人也因此闭上了嘴巴。橘子村的民风也因为有威尔逊二世这样的榜样,变得愈发开明公证起来。
初夏的某一天凌晨,乡村委员会委员吉娜大婶敲响了威尔逊二世居住的古堡大门。管家打开门,看到大婶正揪着她的小侄子,橘子村唯一的面包店学徒小乔治。一番交谈后,管家让他们进了会客厅。上午十点钟,威廉·威尔逊二世用完早餐,着装得体神态端庄,缓步走进会客厅。
吉娜大婶起身鞠躬,又揪起乔治按下他的头。威尔逊二世走到主人位置上坐好,敲了敲桌子,管家端着茶走进来,放好茶具后示意来访者可以说话了。
“尊敬的、敬爱的威尔逊二世老爷。”吉娜大婶说,“乔治是我的侄子,在橘子村唯一的面包店当学徒。昨晚我出门倒马桶,发现他竟然不顾规定,趁着夜晚没人注意,偷偷把本该丢弃的过期面包带去喂鱼。我想,这是不对的,希望威尔逊二世老爷能够审判他。”威尔逊二世点点头,管家替他开了口:“接下来,乔治本人发言。”
吉娜大婶鞠了个躬,退了一步。乔治的脸一下子白了,接着又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开了口:“我、我,对不起,但是,那些面包虽然过期了,却还没有发霉,是可以用来喂鱼的。鱼在村子后面的湖里,大家都可以捕来吃。我以为这没什么,甚至是一件好事。我是说,就算那些面包丢掉也会被老鼠和鸟翻出来吃掉,为什么不用来喂鱼呢?鱼长得肥一些,大家还能饱饱口福……”
威尔逊二世微微皱眉,管家打断了乔治的话。“乔治,接下来的事情你只需回答‘是’和‘不是’,不需要补充别的。”
乔治的脸又白了,他缓慢而用力地点头。
“按照面包店的规定,过期面包是要丢弃的吗?”
“是。”
“你是违反了规定,把面包带走了吗?”
“是……是过期面包——”
“你只需回答‘是’和‘不是’,不需要补充别的。”
“是……是的。”
“你确定自己的举动违反了规定吗?”
“是的。”
管家点点头,后退一步,对威尔逊二世鞠躬。“乔治对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说,“请威尔逊二世老爷行使您的权利。”
威尔逊二世站起身,垂下眼睑:“我弃权。”他说,然后走出了房间。管家转头看向两位访客,“威尔逊老爷照例放弃了自己的审判权。召集橘子村乡村委员会,明日上午去村中央的广场对乔治进行审判。”
吉娜大婶连连鞠躬,又用力扯着乔治的衣袖示意他对管家鞠躬,但后者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面如死灰。管家皱着眉毛看着只及自己腋窝高的男孩,酝酿着一声轻蔑的“哼”,吉娜大婶已经抢先一步,对着孩子的左脸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乔治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造孽呀!”吉娜大婶压低声音咆哮着:“你居然不赶紧跪下来感谢威尔逊二世老爷放弃裁决者的权利?换做别的老爷,你是要被逐出村子的呀!现在交给委员会去审判,大家最多觉得你不适合做面包店学徒,不让你做这份工而已,你还可以帮你爸妈种地的呀!人家老爷辛辛苦苦地早起问你话,你还这么不知好歹,连鞠个躬都不会……走!这就跟我回家,我告诉你爸妈,看他们不用皮鞭抽你!”大婶转过身,继续对着管家不停鞠躬,“这个孩子小时候摔破过头,人呆了些,从小就只会跟蚂蚁说话,也没什么朋友,不懂得礼貌的。您不要跟他一样见识,他是个傻子的!但是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犯错,不能破坏规矩呀,规矩是老爷一条一条辛苦定下来的呀。管家老爷,您不用担心开除了乔治面包店会因为没有学徒耽误做面包,我家小儿子刚过了十岁生日,可以去做工了。小彼得机灵着呢,比乔治聪明多了,肯定干不出这样破坏规矩的事儿……”
管家不耐烦地皱皱眉,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吉娜大婶赶紧拖着乔治向外走,在门口又鞠了一躬,然后用恨不得传遍全古堡的声音喊道:“威尔逊二世老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文:魇
阿强在山里的村庄出生,他三岁时,隔壁人家喜添新丁,是个小姑娘,起名叫阿贞。
阿强看着阿贞长大,一直觉得阿贞就是自己的老婆。阿贞却只觉得天真蓝真广阔,她想走到海边去看看蓝蓝的天和蓝蓝的海连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样。
阿强十七岁了,再去找阿贞出去玩,阿贞拒绝了他,只说想自己呆在家。阿强便假装走远,又偷偷绕回去躲在角落里盯着阿贞的家门。过了一会,村东头的阿丽来敲阿贞家门,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地在门口丢沙包,阿强在角落里看着,目光渐渐冷得像冰块。
第二天,阿强问他爸,什么能拴住女人。阿强爸想了想,说,房子、车子、金子。阿强又问他爸,什么能拴住男人。阿强爸说,女人,想了想又说,因为你妈不在身边,所以我迟早是要走的,我走了你莫怪我,只怪没有女人拴住我。
阿强点了点头。
之后阿强看到村里人便闲扯几句,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曾将母亲留下的嫁妆金戒指送给阿贞,但之后阿贞便不再搭理他。有人听了不以为然,有人听了打趣阿强肉包子打狗,有人真心为阿强着急,甚至想陪阿强找阿贞要回戒指,但阿强只是笑笑故作大度地讲那是母亲留给儿媳妇的。一来二去,村里人都知道阿贞收了阿强母亲留给儿媳妇的金戒指,谈起阿贞时也便将她当成了阿强的媳妇,甚至在阿贞出门玩时,还要教育她不要如此抛头露面,毕竟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丈夫要是介意,就不好总在外面晃悠。
阿贞父母责备阿贞乱收东西,阿贞百般解释,父母最终带着阿贞当面跟阿强对峙。阿强只是冷笑,把给戒指的情形描绘得惟妙惟肖,又轻描淡写地暗示阿贞想赖账。阿强爸更是喊来了村里的闲汉来看热闹,阿贞一家落荒而逃。
当夜阿强摸到阿贞窗下,大声说若不嫁他也没人要她,若是嫁他他还能带她去看看大海的模样。阿贞放声大哭,阿强扭头就走。天亮后,阿贞敲响了阿强家门,阿强打开门,一把把阿贞拉进去,又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阿强十八岁时,阿贞给他生了一个女孩。阿强爸受不了家里又多出一张嘴,借口跟村西边张包工头打工离开家,过年过节也不回来,只托人带回一点钱。家里的地全是阿强一人在耕种,他便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某天阿强回家比预计的早些,发现阿贞正在家门口一边哄孩子一边挑菜,偶尔抬头看看路过的人。阿强看了看阿贞,又看了看路过的人,然后默不作声地进了家门,睁着眼想了一宿的心事。
第二天,阿强开始跟别人讲老张无故克扣人工钱,还上门对阿贞动手动脚。老张信用一向好,这次新阿强话的人少多了,但还是有个别人趁老张回家时对他翻白眼。老张不明就里,打听到结果后气愤地去敲阿强家门,开门的却是阿贞。老张脸一阵青一阵红,只得转身就走。月底阿强收到两份钱,一份是父亲的,一份是老张的。阿强捻着钞票,看着阿贞,冷冷地笑了起来。
自此阿强认定了语言才是最强的武器,别人打他,他便说话,别人骂他,他也说话。村里人肯搭理他的人越来越少,但终归还是有人会信苍蝇不叮无缝蛋,而阿强只是说,也不讲自己有证据。他靠一张嘴四处揩油,竟然也过得不错。他的儿子渐渐长大,不仅明白了“用女人拴住男人,用房子、车子、金子拴住女人”的道理,还把类似的道理都教给村上其他的孩子。阿贞辅导孩子的功课,教孩子诚实守信,孩子只是瞥了母亲一眼,冷冷地笑着,幼稚的脸上显出和阿强一模一样的神情。
阿贞吓坏了,连夜和村里其他姐妹逃出去打工,再也不肯回到村里。阿强不想出去找,反正阿贞连孩子都给他生了,即使没有结婚证也没有摆酒,阿贞也只可能是他的人,毕竟房子可是他爹留给他的。他等了一年又一年,阿贞始终没有回来,只是在过年时寄回一点钱给孩子,附上一张海景明信片。
村子在阿强的等待中渐渐衰败,最终只剩下几户老人带着子女的孩子在村里游荡,带得村里的一切都衰败不堪。晚上,阿强躺在炕上看着露出草根的天棚,想着第二天进城找父亲商量一下如何处理孩子和阿贞的问题。接着他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桥边。河边是连片的青萍,河里是鲜红的滚水。桥头一个老太婆正站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一列汤碗。
阿强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端起碗要喝,突然手被老太婆按住。一群人从桥对面走来,停在阿强面前。阿强怔怔地看着,那些人中有阿贞,有老张,还有一些人他只是脸熟甚至叫不出名字。他刚要开口,阿贞抢先出了声。
“这个人造谣说我收了他妈妈留给儿媳的金戒指,逼我嫁给他,又教我的儿子学坏。”
阿强刚想说儿子是跟自己姓的,怎么成了她的儿子。老张紧接着开了口。
“这个人造谣说我克扣工钱,还对他媳妇动手动脚。”
阿强刚想说你一个大老板还在意那些钱吗,下一个又接上了老张的话。
“他造谣说我惦记村长的位置,逼得我只能进城投靠亲戚,田便宜地租给了他家。”
“他造谣说我侵占了邻居的宅基地,逼得我只能缩小院子范围,他却在让出的地上盖了个窝棚放柴火。”
“他造谣说我……”
语言自然是武器,阿强不多时就遍体鳞伤,他端着汤碗的手被老太婆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一群人七嘴八舌说完,老太婆点点头,慢慢地开口。
“阿强,你教了孩子如何用谣言牟利,你的孩子带着所有的孩子胡搅蛮缠。如今你们村已经被邪气污染,你这罪魁祸首怎么配喝下汤安然轮回?”
所有人都对着阿强啐了一口,那些细小尖锐的气流在青萍的尖端打旋,汇聚成一股飓风,裹起阿强向河水中冲去。阿强在半空中挣扎时看到了河里父亲的头,他尖叫着下坠,向那颗头靠拢。
阿强猛地坐起身,外面太阳已经老高。他想着昨夜晦气的梦,不禁咬牙切齿,觉得最好不要去找那个晦气的父亲商量,应该直接把阿贞找回来。他唤来儿子,找出孩子最破的衣服给他穿上,找出家里最破的包背上,一边往包里塞干粮一边想着城里人会信怎样的托词,怎样才能让阿贞身边的人相信他是个可怜的被抛弃的无辜庄稼汉。孩子还小,怎样教才能让他不说漏嘴。
阿强带着孩子满腹心事地走出家门,踏在村里无人修缮的黄土路上。风刮起黄土,遮住了太阳。
第一章/拜师
作者:尘灯
“师父。”我推了推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老头子。
贴在我脖颈上的剑冰凉如雪,拿着剑的女人冷若冰霜,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样拿着剑严阵以待的黑衣人,看着阵仗就很大,把这破庙都映衬得熠熠生辉了呢。
于是我更加用力的推了推师父,以手掌后半部分为支点猛力摇晃师父的大臂,然而这老头翻了个身砸吧着嘴睡得更香了。
“你捉弄我?”女人剑锋一凛,刺痛感登时传来,我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冲着师父的脸就是两巴掌。
“死老头给我起来啊!你徒弟都要被人杀了,你还睡睡睡!你是造了什么孽害得美女半夜不睡觉追杀你啊,赶紧给我滚起来解决一下,靠,别睡了!”
在我的无敌霹雳掌下,死老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要说拜师相处几天,这老头那点令我最佩服,那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依旧面不改色的忽悠。偏偏老头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白毛飘飘,神思悠远,能唬住不少人。
且见师父悠哉悠哉坐起来,面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双目微眯,张口便是神叨叨的一句:“是贵府又出别的事了?当日我予莫夫人一枚玉蝉让其日日佩戴,是否不知所踪了?”
女人的手颤了颤,“玉蝉的确不见了。但那日你说邪魔已除,可是玉蝉不见之前就又发生怪事,娘亲更是因此遭难小产。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还有这回事呢?我拜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师父也给了我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站起身来。
“玉蝉是莫夫人小产后消失的对吗?”师父道,“莫老爷前半生积煞甚多,本不该有子嗣,若不是莫夫人多年仁心善举化消一二,就连莫小姐与莫公子都无幸降世。如今一儿一女已是极限,再有第三子便是逆天,我之玉蝉能保住莫夫人小产却性命无虞。骗子二字,何来啊?”
“再说府中怪事,先前是邪祟作乱,贫道已经镇压。之后的事却不一定是邪祟再犯,莫小姐何不回去调查调查莫夫人的身边人呢?”
我真是叹为观止,师父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全部踢皮球归还给这位莫小姐自己去琢磨了。
简而言之,邪祟我除了,后面的事就不归我管自己回去查,流产我补救了,不然就是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莫小姐斟酌着收了剑,但眼神还是相当警惕。莫小姐高冷且凶的说:“若我查不出问题,下次你们的人头就会祭在我未出世的弟弟坟前!”
“为什么是我们,就他一个就行了,别拉上我。”我赶紧补了一句。
莫小姐冷笑一声:“一丘之貉。”
莫小姐带着黑衣人刚刚远去,师父便一头栽回茅草床里,舒服地摆了个姿势,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响叮当之势睡着了,甚至还在三秒内打起了呼噜,可见如此情形他已习惯。
我脖子疼,手一抹借着我头顶的光看了看,薄薄的血浸在掌心纹路里,一瞬间我有些想哭。
世界上最惨的糖粉就是我,坐飞机赶去唐饮刀的演唱会竟然遇上坠机穿越。
穿越就算了,竟然还有任务要做。
如果任务是和表面凶残实则弱小需要疼爱的反派谈恋爱,或者是拯救即将堕落的帅哥,我都欣然接受。
但为什么我的任务是活着?
难道其实我是个王八?
我头顶那串发光的数字便是我需要苟活的年月,我认真数过八回,确定了那代表着六千七百三十八年。中国上下才五千年,这任务居然要我活六千七百三十八年,这是养成游戏之绝世大王八吗?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人类是没法活这么久的。好在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正常,这是个修真界,虽然得道登仙者寥寥无几,但是只要踏上修仙的道路,寿岁就能延长。目前来看,这也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只不过——
我回头看了一眼梦乡中的师父,悲从中来。
就算是修仙小说,别人穿越了都是表面废柴实则奇遇满满,为什么我去登仙道拜师,却连连被拒一百零八回,最后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拜了这个看起来靠谱其实完全不靠谱的空山仙人为师。
这老头在我拜师的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一把捏碎了拜师玉牌,笑盈盈的说:“玉牌废去,往后你我师徒二人永受师徒契,往后你需时时把为师放在心上,不可动欺师背祖念头,否则天打五雷轰啊。”
我当时就觉得受了一击五雷轰顶。这哪里是拜师,是分明是卖身啊!
这还不算完,死老头话头一转又说:“你名宋瓷,瓷者易碎也,不若改名宋金刚。”
见鬼的宋金刚,我坚决且以死相逼的让师父打消这个念头,然师父跟我说修仙者总会有些外号,他让我趁早起一个。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叫宋瓷,毕竟这名字时刻提醒着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说回来,如果不是玉牌已毁,我才不会在经历利剑逼喉之后还留在这里。太惨了,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一切都是飞机惹的祸,人类就不应该发明飞机,大家都御剑飞行多好。
次日清晨,破庙外一阵悠扬钟声吵醒了我,我刚睁眼就看见师父伫立门前,灰色道袍随风翻飞,一头白发在阳光下仿佛绸缎银丝,眼神慈爱又悲悯,像九天神佛垂眸凝视众生。
“徒儿,启程了。”
“别神叨叨。”我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草屑。
“天钟响,第一仙门的收徒已结束,今日便是拜师大典。”师父说,“拜师大典结束后,新弟子将会随着师座前去曦月仙境洗髓锻体,如若不能赶在他们前面,那效果便差了不止一倍。”
“这种仙境一般不都被垄断了吗?”我将包袱背上,跟在师父身后下山。
林间枫叶飒飒,秋意浓厚,蝉鸣渐弱。我一身轻薄夏裙,山风吹拂便添凉意,我搓搓胳膊只期待所谓的修仙入门后寒暑不侵。
“确实,不过仙境入口并非只有一个,只要避过第一仙门的结界便可。”师父说的毫无负担,一点都不像是偷摸进别人后院。
“那师父之前避过了吗?”我问道。
师父回头捋了捋胡子,眯眼笑道:“哈。”
并没有正面回答,看来估计是很悬了。我对自己解读画外音的能力越加佩服起来,这就是磕cp的附带技能吗?
“对了,昨天晚上那是怎么一回事?”我脖子还在疼,结的痂仅是薄薄一层,不能大动作。
“为师去登仙道之前正巧遇上的,便顺手帮忙解决了,只是未曾料到人心比邪祟更恶。”师父叹了口气。
“你真的知道是谁干的?”我有些讶异,莫非这老头真有点能耐?
“邪祟已除,不是人做的还能是什么呢?”师父说。
“那玉蝉是真的有用?”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师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凡人求佛,如遇幸事,皆言佛祖显灵。”
我瞠目结舌,真不愧是大忽悠啊,这是得了赵本山真传吧,您修什么仙啊,改行卖拐绝对富甲一方。
师父慢悠悠说道:“我心求道,不做他想。”
“我可什么都没说!”这神棍居然还能读人心,我缩了缩脑袋。
曦月仙境听起来云雾缭绕美轮美奂,实则就是个原始大森林。
我在现代时候都是城市群居,旅游景点也都选择设施完备的人为景点,根本没来过这种像是能把人吞没的原始森林,还有点小期待呢。
这森林绵延千里,巨木遮天,在林中行走,哪怕是白天也看不见一丝日光。不过树林中有一种名为曦月的古木,能长百余尺高,结出的果子个个都有脑袋大,在漆黑的密林中散发银光,犹如星月悬挂。
密林之中不能燃火,否则会引来野兽,只能倚靠着曦月果实的微光照亮前路。
“那这不就可以摘了做灯笼?”我问道。
“曦月果剧毒无比。”师父回道。
“当我没说。”我立马闭嘴了。
“再一炷香就能到第一仙门结界边缘,届时为师会将结界撕开一个小口,你进入后直行,见到一处水域,那里就是曦月湖。曦月湖日沸夜寒,只有昼夜交替的那半个时辰能够入水浸泡洗髓,你尽可能多的待在湖里,三日后趁着第一仙门的人来之前离开,为师会在原处等你。”师父停住脚步。
“好……等等你为什么要提前说?”我也跟着停住脚步。
“因为再往前就没有时间说这些了。”师父立定,翻花手一样捏了个诀,金色光粒从他掌心逸散而出,渐渐形成一张八卦图,待八卦图彻底形成,师父两指从图中一捏,竟缓缓抽出一把光华璀璨的长剑。
我虽然心里接受了修仙的设定,但是理智还在疯狂地唯物主义,骤然见到这么反人类的画面,有点缓不过来。
师父道袍无风自动,削瘦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么肃杀的神情,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这老头原是深藏不露?
“徒儿,注意了,千万莫跟丢我。”
话音刚落,师父便似离弦箭冲了出来。
“师父,慢点啊!”我赶紧追上去,也顾不上脚下踩着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在跑了一百米后,我眼中的场景忽的花了一下,随即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得奇形怪状像黑泥捏成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刺耳的嘶吼声响彻天际,脚下不断摆动的藤蔓也像走了生命,一根根竖起来如同毒蛇缠绕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尖叫。这简直像是经费全部燃烧在学了三年建模的大学生手里的一星鬼片!
好在打头阵的师父利索挥剑,一路杀伐果决,怪物们还没近身就死了。
我两百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跑路上,死死跟在师父身后。肾上腺素飙升,压根没注意过别处。
然而人毕竟是人,跑了十几分钟后,再大的恐惧也催不动灌了铅的腿。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求救般喊起来:“师父……要死了……跑不动啊……”
喉头腥甜,让我觉得下一秒我就能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终究没见死不救,他分了一点点神出来,从乾坤袖里不知道掏出了一团烂泥,回手扔在我脸上,我正张着嘴,那烂泥就顺着流进了我喉咙里。然而意料之中的恶臭没有出现,相反一股草木清香萦绕在我鼻间,喉咙也莫名不痛的,腿也有了气力。
修仙牛逼啊!
跑了不知多久,前面的师父突然停下,我一个急刹车没刹住,撞得鼻子酸痛。
“进去,记得我跟你说的!”师父在虚空用剑划了一道口子,单这么看,好像是剪破口袋一样容易,但从他不停颤抖的手腕,我察觉出这绝不容易。
片刻不耽误,我一窜进入了结界。
结界内部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突然变得明亮开朗,而是更黑更深的密林。
我不怎么怕黑,但是任谁刚刚经历了一番非人怪物的追击也会吃不消,于是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突然我头顶亮了,我赶紧摸摸,哦头发还在,不是脑壳在发光。
抬头看去,原来是那串六千七百三十八在发光,淡淡的白光像是最微弱的烛火,虽然没屁用,但带来了一丝温暖。
“看来我还是有点特殊的。”自我安慰完,我就爬起来冲着北方走去。
安音:临界点0.01
是第二只。
看着在枪下扭动的非人物体,那个男人没有一丝犹豫开了枪。
枪声过后,奇特非人的躯体已经消失,徒留男人站立在小巷中。
这是今天的第二只。
似乎是眼睛的地方闪烁着,就好像在昭示着这个男人不详的气息一样的,美丽的红色。
如果是普通人看见或许会感叹,在这座城市里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假面骑士,一个外表如此高洁、不适合活着黑暗中的骑士。
似乎是意识到了谁的到来,那位假面骑士抬头看了下仅存一线的狭小天空,随后用可怕的跳跃力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消失了踪影。
『唉……奇怪,刚刚明明听到了什么……』
来者目光茫然,左顾右盼之后判定是自己听错了,匆匆离开了小巷。
而后天空的缝隙中,那个红色又出现了,站立在楼房的顶端俯视着棋局一般繁复的小小街道——他的领地。
假面骑士ANKU的领地。
ANKU
知道假面骑士ANKU的人并不算多。
知道假面骑士ANKU的怪人很多。
了解假面骑士ANKU的怪人,正好有一个。
那个怪人总是到处给骑士找麻烦,拜他所赐,那位骑士的仇家已经多到了连监狱都塞不下的地步。可是如果让那个怪人说出假面骑士ANKU的真实身份,却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是那个怪人和骑士间心照不宣的界限。
『公平的游戏。你和我,用一切手段杀死对方。但是不暴露人类的拟态,如何?』
『人类不是我的拟态,我就是人类。』
没有反对他的邀请,假面骑士冷漠地反驳着怪人语句中的错误。
然后,他整整一年都被不同的怪人挑战着,整整一年都在消灭怪人——以实现他的理想。而每一次消灭怪人后,周围都会发出不含善意的笑声。
这是那个家伙特有的能力,无视距离,贯彻本质的『音』。
以此而言,假面骑士ANKU也是最了解那个怪人的骑士。
至少在开始这场游戏之前,他就已经是最痛恨音噪的人了。
音噪
最开始被红色所蛊惑。
浸染在鲜血中的骸骨,就好像美丽的容器。
脆弱的躯壳无法容纳庞大的灵魂,于是灵魂挣脱了容器,带着红色的叛逆逃走了。
音噪如此评价死亡。
听上去是充满诗意的解读——某个人类曾这么评价过。
音噪对此深感荣幸。
遇到ANKU是场意外,却也是注定。
雨夜朦胧飘荡起的水汽中,红色的亮光以粒子的形态四散,音噪无法移开目光,那实在是太美丽的画面。
而后一枚子弹穿破迷雾而来,直奔他的『核心』。
怪人没有闪躲的意思,仿佛视子弹为无物一样向着红光走去。
悠然自得,半带狂妄。
子弹在即将到达终点时停下,然后变得粉碎。
银色的亮粉穿梭在怪人和红光之间,闪闪发光倒映着两者的赤。
这是命运之日,从十年前就注定好的会面。
作者:江橼
世界总是不断进化的,人类也是不断进化的,但有时候这种进化……非常的让人头秃。
就比如说最近演化出的第二性别,α,β和ο。男性同胞在转变第二性别的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女性,我特么经历了什么奇妙事件。
作为一个年满二十四的成年人,起初我对演化第二性别不抱任何希望,毕竟这种设定比较适合于未成年人,这可以为广大优秀文学创作者提供大量优质写作素材。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素材之一。
四月一日,世界跟我开了个玩笑。
早上六点被闹钟叫起后,我迷迷糊糊的走到洗手间准备例行公事,脱裤子坐下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成一派,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我两腿之间会长出那么大一个迪奥?????
不是,让我缓缓。一瞬间的惊吓让刚才那迷瞪劲儿都过去了,我开始逐字逐句的研读国家下发的有关第二性别分化的文件,尤其对其中与生物结构有关的内容做了详细解读。
“第二性别分化会导致特征性结构显现……一般完成性别分化需要6-12个小时。建议已经出现分化症状的群众尽快前往定点医院进行检查定性……”
6-12小时?呵,几个小时就能长出这东西,蚯蚓分段再生都没这么快!
我低头看着那长在自己身上的异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作为女性在社会上生存了这么多年,曾经无数次感叹自己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如果我是个男的,我特喵的还来个屁大姨妈?还痛个屁经?我可以全年无休,一天18个小时都在工作挣钱!
但想归想,我是怎么都没料到“愿望”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一笑,想到穿着ol短裙的自己上厕所的时候掏出一大迪奥的场景,就觉得这大概不是喜剧片,而是警匪片了。
拿凉水冰了冰脑袋,我终于冷静下来。再怎么无法接受这也已经是现实了,医院是要去的,公司也是要去的,生活终归还是要继续的。
随后我请了半天假,挑了一套搭配西裤的休闲套装出门了。
其实我想穿裙子,可对着那迪奥,我……就又把裙子默默放下了。天知道我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抵达医院的时候不过七点十五,急诊室里人不多,料想昨日夜班之神应该没怎么问候可爱的白猫们。
“你好,第二性别分化,挂急诊吗?”
总服务台的小姐姐眨眨眼笑着说:“性别分化走绿色通道。社保卡或者身份证给我,我给您挂号。”
“好的,谢谢。”
很快小姐姐就挂完号了,我便拿着挂号单跟着地上的绿色指示箭头走,上了两层楼,排在了电梯口的队伍后面。
站我前面的是个年轻小伙子,黄色卫衣破洞牛仔裤,是大学生的标准配置。
那小子很有精神,站在队伍里总是不停地四处张望,好像多看别人两眼就能判断出第二性别一样。
但很可惜,并没有人理他。在场的大多数都被突如其来的性别特征变化而搞得心神不宁,谁还有闲情逸致跟一小孩子聊天?
我抱臂旁观,看着一个个男女同胞走进那白色诊疗室,几分钟后再以另一个性别和表情出来,心情越来越紧张。
快了,到我前面那小子了。
他进去了。
他满欢心喜的进去了。
他出来了!
他带着呆滞的表情出来了!!
我偏头扫了一眼他的分化证明,哦,ο。
“下一个!”
我应声进门,下一秒便被四个貌美如花的小护士和一个一看就经验老道的女医生围住了。她们还锁上了门。
“什么症状?”小护士1号坐在电脑前,边问边打字。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长了迪奥……”
小护士2号眼睛一亮,走上前,让我脱裤子坐到床上。老医生也戴了手套,怼到我的面前,好像迫不及待了似的。
不是,就个迪奥有什么好迫不及待的???你们这当医生的看得还不够多吗?大体老师满足不了你们还是泌尿科标本不够多???
然而现实并不给我吐槽和反驳的机会,脱裤子上床,一展雄风,这套动作我做的竟然越发自然了……
“嗯,不错。”老白猫伸手拨一拨,满意的喵喵叫。
“形状和大小都不错。”小护士3号眯着眼,满意的喵喵叫。
“颜色是不是有点淡了?”小护士4号上手翻看后发表了怀疑言论。
但老医生并没有给予回答,大概颜色偏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长迪奥,没经验啊!
总不能现在掏出电话,给男闺蜜发消息,问他迪奥要什么颜色好?
怕不是他能回我一个999。
“囊袋发育正常……”
“主任,你看腹部b超……”
总之,我那么大一个迪奥经在场5人手上转一圈后,检查结束了。
我拿着小护士1号给打印的分化证明,一脸呆滞的下楼,来到抽血窗口——哦不,现在这个窗口已经不抽血了,它改抽腺体液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腺体液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穿戴严密的护士拿着抽血用的针管,在我脖子后面颈椎左侧的位置扎了一下,十几秒后便告诉我抽完了。
“拿着单子去一楼拿药。”护士把打印机里的清单递给我,说,“半个小时后出结果,然后拿着结果去派出所改档案。”
于是我便交了钱,去窗口拿了一堆这个抑制剂,那个清除剂的东西返回检验窗口,直到十点四十,我拿到了腺体液的检查结果。
“陶厌,女性α,24周岁,腺体功能正常,释放信息素标准度71%,感知味道……”
“感知味道……”
我看着那几个汉字,真想自己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老白干特喵的闻起来是个什么味啊?!”
直接给我写个酒精味不好吗?!
那我特喵的以后开车到底算不算酒驾啊?!
淦!
END
评论要求:笑语
奥菲莉娅·伍德,我们公司难得的女法医,说话战战兢兢,头发又长又乱,走路总是低头看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在无意之间和她对视。多年经验告诉我——她想做我生命中第五个女人。
开玩笑,人生三大错觉而已。她已经订婚了,对方是个家境不错但人品极其糟糕的男人。我曾经撞见过他们幽会——爱丽安娜邀请我去新来的一家墨西哥餐厅吃饭,进门之前,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一位高大的男人手牵手一起走出饭店。两人步幅差距有些大,她走得很慌,高跟鞋让她重心更加不稳,几乎是被对方拽着上了那辆奥斯汀希利。
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待女人,他永远都结不了婚。
朗道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泰勒一看到我进门就阴阳怪气我和伯德小姐送来一个麻烦病人,一问三只知道伏特加,恨不得把点滴换成生命之水早日送他见列宁。我赔笑脸跟在他身后说好话:您医者仁心,临了之际一定是希波克拉底他老人家亲自下凡来接你。泰勒翻白眼,拿起听诊器就去他不大的住院部里巡诊。
我们的苏联朋友看起来精神不错,神情上还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他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钱包被那群混混抢走了,里面可能还有身份证和护照。泰勒说他得了逆行性失忆,属于客死异乡我们警察都觉得棘手的人。最糟糕的是他没钱付医药费,泰勒骂骂咧咧,最后留他下来做助手——至少他打字机敲得飞快。
伯德小姐来得比我早,她的边三轮停在路边,前几天她就是用这辆车把我和朗道送到泰勒的诊所门口。朗道很黏她,说是似曾相识,伯德小姐对此付之一笑,这搭讪手法未免太老套了些。
奥菲莉娅似乎很忌惮我们男刑警的靠近。蒙格和我说他之前去拿尸检报告,用同事的口吻多问了她一句午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去,奥菲莉娅的神色立马变得又惊又惧。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这样,蒙格在通勤宿舍里发牢骚,难道我还能比那帮调查局的更讨人厌?
这样的反应我再熟悉不过。蒙格,她那样和对方是谁没关系。但话在嘴边,我没能说出口。她让我想到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曾经是个小学教师,父亲吸毒之后她开始频繁地请假,不断地“生病”,到最后辞职,整日无助地留在家里。明明能提供帮助的人就在身边,但她只会用眼神央求那些人离她远点。
我把她堵在她的办公桌前直截了当地问上周末和她一起出门吃饭的男人是哪位。奥菲莉娅眼泪盈盈蜷缩在角落,摇着头不断地说,和他没关系。
我突然想回到过去,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完全有能力帮助一个可怜的女人离开她的丈夫。
玛利亚终于有了消息。她回孤儿院去见当年的老师和护工一趟。我知道她后来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但为何不跟家人姓,一直是个谜,她本人对此也讳莫如深。看样子和他们关系并不好,不然她也不会住在这样一栋廉租公寓里。我问她之前为何不来约会,她诧异地看着我,看她的神情我知道她满口答应的时候肯定在走神。爱丽丝捂着嘴偷笑,她是真的很喜欢看我在别的女人跟前碰一鼻子灰。
水果拼盘上来之后,玛利亚点了一支烟。我从和爱丽丝答应要一个孩子开始就戒了烟,无法体会她说的边吃水果边吸尼古丁的爽快感。爱丽丝和她谈论最新的电影,流行的化妆品,报纸上连载的小说,相谈甚欢的场面让我有些嫉妒。靠边站的我满脑子都是奥菲莉娅的眼泪。
从那天开始奥菲莉娅对我有些松懈。大热天里我们的女法医戴着口罩拎着大包小包赶到现场勘查,长发和刘海被压在帽子下面,递给她咖啡时,她已经不会再拒绝。
我去和她的未婚夫见了一面。听完来意之后,男人突然间面容扭曲,他一拳捶向桌面,开始大喊大叫,说奥菲莉娅不正常,她最擅长用冷漠逼疯周围的人,然后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让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同情她,她是魔女,我们警察应该去抓她而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失态完之后,他转向我,帮她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难以置信,十年审讯经历告诉我,这个男人没有说谎。说谎的人不会如此着急。
我再一次去找奥菲莉娅。她刚把尸体上的刀口缝上,脱了防护服和手套,只戴着口罩在哀悼死者。我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祷告。缝线整整齐齐,被她做得像是一种信仰。结束后她突然拉住我的衣袖,磕磕绊绊说出来一句:“你死了之后可以让我奸尸吗?”
这个问题真是惊世骇俗,以至于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那个男人说得对,她是蛮奇怪的,但那样可太有趣了。
奥菲莉娅,我还是会试图相信你。如果你真的不正常,那就让我看看吧。
死后的事情,谁还管得着呢!
维克托降生的时候我没有陪在爱丽丝身边。先说好我没有在辩解什么,我爱我这位事实上的妻子,没能陪伴她一起度过人生重大时刻,无论有多么巧妙的理由都是我不对。
但那天我和她确实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险象迭生。当上警察之后我第一次被分配到这么重要的任务。蒙格抱着他爱不释手的甜甜圈坐在驾驶座上。刚开始做搭档的时候我和他关系并没有多好,这让我头疼。带我们的老刑警坐在副驾驶座打盹,按辈分我和蒙格都该叫他一声“老师”。他们两个性格比我还恣意狂妄,阿尔伯特看了准要让我换个组呆着——阿尔伯特,你有时候真是比我亲妈还亲。
我们三个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三天三夜,轮次该到我出去买晚饭。拎着快餐从小餐馆里出来,走着走着我注意到有只小动物在试图碰瓷,它冲到我前头就躺下开始“喵喵”叫。这只橘猫大概是被肉香味吸引,它瘦得可怜,这么不怕生应该原先有主人。我蹲下来开始占它便宜,摸了两下之后无端想起玛利亚说的那句“哪都去不了”。
和我一起做那些蝇营狗苟勾当的时候从没感觉到她的多愁善感。我被瑞德家领养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试探地问她愿不愿意离开,如果想,我可以帮她争取。她古怪地看着我,仿佛我这么关心她是不正确的事。
最终玛利亚没有回答我。记得当时的我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一定会带她出去,之后她拍了一下我的嘴巴,冷淡地让我回到自己的床上睡去。她说:“算了吧,派力肯,我们两个也是,哪里都去不了的。”
现在的我看着面前这只流浪猫。他吃完了肉打完了哈欠,正饱足地舔着前爪,揉揉它的脑袋,耳朵还会微微耷下来。
到底有多狠心才会想着抛弃它呢。
蒙格在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对峙。不用说那个女孩是我们的行动目标。我第一次看到他这幅表情,他到底在干什么,被人拿枪指着不知道反击。我连晚饭都顾不上直接拔枪横在两个人中间,结果他反倒扣着我的枪让我不要动。这该死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结果女孩哂笑着收了枪举起双手,对着他说:“这是你找来的替代品吗?”
我和爱丽丝相遇那年我二十岁,刚刚决定去当警察。爱丽丝·巴恩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彼时她和我差点成为恐怖分子的人质——在歹徒上楼将人赶到一楼集合之前我偷了件白大褂,拽着她跑进了逃生通道。似乎有什么政府要员在这家医院做手术,连带着医生病人一起倒霉。那情况狼狈极了,后面来了一个搜索漏网之鱼的追兵,拿着枪,而我手无寸铁,只能伪装成一位人畜无害的新人医生,爱丽丝是我接手的第一位患者。
我俩最后还是被人追上,原因是我把爱丽丝按在墙上强吻。这招似乎很奏效,追兵看到这场面一瞬间放松了警惕,用戏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俩。在他脑海里肯定上演了一出医患情深,在安全通道里背着同事偷情结果不幸要殒命于此的戏码。真可惜,要殒命的是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打碎了他的下巴,踹完膝盖把人按倒在地的时候顺势把枪踢开,双手用他自己的皮带绑到一起。
要不是身边有人,我可能会把他扔出窗外。
逃生通道的出口没人守,这帮恐怖分子也是自信过了头。我们两个成为这场袭击中头两位幸存者。
一切结束后,爱丽丝意料之中地给了我一巴掌,这是我应得的。虽然我在下楼梯的时候一直在“叭叭叭”地说我的计划,但从未考虑过她不同意的情况。虽然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这个毛病我确实要改改。
蒙格让我先回车上等他处理这件事。老师躺在后座上假寐,我转头看他,他睁开一只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失望,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蒙格。
或者是对自己。
现在想来那个追兵似乎还想和我搭话,我变得有些可怜他。
收队之后沃夫桑德警探让我赶紧去趟医院。爱丽丝的预产期提前了,琼阿姨急得给警局打电话。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父亲,头盔没来得及戴好就上了摩托车。阿尔伯特也在,他等在医院大厅里,看到我连忙拉着进病房。爱丽丝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我进门的时候她冲我虚弱地笑,我没思考就跑到床前抱紧她。我想她那恐怕是在嘲笑我。三天三夜守在目标楼下,根本没时间洗漱换衣服,头发都开始打绺,还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当时的状态一定堪称灾难。
但我真的高兴得快要落下泪来。琼阿姨叫我去看看维克托,先让病人好好休息。那孩子躺在旁边的摇篮里,他的脸皱在一起,像个神情忧郁的小老头子,我又没忍住笑。琼阿姨白了我一眼,将孩子抱起来教我做父亲的第一步。
当抱紧他的时候,我突然在喜悦之外,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原来我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我。
-特殊能力与异常现象-
这个世界上的每种物体,都存在着一种场,可以将它理解物体周围的波浪。多数情况下,如果一个生物与另一物体(无论是否是生物)的场高度相似,该个体会拥有与之相关的能力。例如,如果一个人的场与水高度相似时,Ta便可能获得与水有关的能力。
拥有特殊能力的个体在生物中并不少见,大约占60%。能力不一定是一出生便能表现的,有些个体可能拥有魔力却不自知,甚至一辈子也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能力的强弱则取决于场的相似度和个体后天对能力掌握的熟练程度。如果个体没有与之相似的场,那么在自然情况下该个体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特殊能力。
能力的获得方式并不只先天获得一种。在个体的场可能会因为一场现象的影响而发生变化。能力可以由一个个体传给另一个个体。神力对特殊能力也有影响,例如,天使们的能力就与他们的死因有关。
异常现象,是由具有特殊能力的生物引起的,足以破坏这个世界的时空法则的一种现象。通常是能力拥有者刻意导致的,少部分是无意识结果(这部分能力者的能力都很强)。时间和空间相关的能力者更容易引发异常现象。异常现象会导致严重后果,为此,天堂设立了“天堂异常事务部”来专门处理这类事件。
A
奥斯卡心情糟透了。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洁净的白布。那东西是医疗部的人硬塞给他的,浆洗到发硬的料子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喜的气味,熏得他直皱眉。伦敦一向的坏天气阴沉沉地压在黑发文员本就紧缩的心灵上,他瞪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在心里大声诅咒:诅咒魔女,诅咒猎魔人,诅咒差劲的天气,诅咒世间的一切——自然也诅咒楼梯最顶头高出的那一段木头台阶。
他想摔点什么,手边却只有新买的故事集。
他只能忍着。
如果不是那愚蠢的台阶和他那还够不上残废水准的腿……奥斯卡又开始咒骂。可这能怪谁呢?他刻薄地想,戴着粗呢帽挎着包的小孩都知道走路的时候就得专心走路,上楼时不要翻书,边走边看迟早滚下悬崖摔死。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倒平静些许,又能安稳待在床上了。
黑发文员无所事事,眼神落在书上。奥斯卡撑起身子,拿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故事集,他没什么目的地翻了翻,恰好瞟到心碎而死的丑陋怪物。双瞳异色的男人哂笑一声,心里头涌起一股厌恶,对现状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疲惫如浪潮一般吞没了他。
他干嘛就非得这么活着?
拉杰同他谈过这话。那时候他们喝醉了,用各自的语言嘟嘟囔囔,从塞满软垫的椅子里滑到地板上。奥斯卡,月亮的孩子问,怎么就偏偏是我呢?这肤色难道是我的错误吗?月亮想要属于她的孩子,她大可以找个维京人、找个高卢人、找个日耳曼人!她找个吉普赛女人干嘛——怎么就偏偏是我呢?我他妈怎么知道!奥斯卡把这话憋在心里,一方面他还坚持着自己那可笑的文明人的矜持,另一方面拉杰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嘴上不会承认。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他回答,怎么就偏偏是我呢?已经喝到地上的白皮肤吉普赛梗着脖子看他,他看着他一黑一蓝的眼睛,很快又倒回地上,坠着金属亮片和串珠的头发浸在酒里,他呼出一口气,边呛边笑。奥斯卡知道对方产生了误解,他也懒得纠正。他从未对拉杰透露猎魔人公会的事,也从未倾吐过自己腿伤的来历。那些惩罚与发泄意味的抽打与抚摸着脊背的温暖混在一起,他从墙壁上的裂缝处偏过头,不敢真正去诘问。这些东西越沉越深,就像攀附在腿上的水草,拖着人一起往烂泥里落。所有的一切都堵着,黑发的文员不肯开口,他只有在阅读时才感到轻盈,似乎可以飞出窗外,借蜡做的翅膀去够云层后的太阳。
书可真好看,他想。黑发文员让苍白的手指拂过书脊,他的指头经过了封面上的花体字和那个作者。他喜欢他那些戏谑诙谐的聪明话,也喜欢他笔下的故事,那些幻想的故事……爱,爱与美。“因为爱比权力更强大”,他重复这句话,感到自身的疲惫褪去一点。
恨让他厌倦,也让他疲惫。过去奥斯卡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三幕悲剧,以灾祸为开始,以死亡为高潮;现在他只觉得好笑。他刻意忽略的那些细节、别过头去不看的事实都被当作燃料丢进老猎人传下的仇恨的火。这火要求他奉上自己的一切,它要他的生活、要他的情绪、要他的爱,什么好东西也没给他留下;等到火要烧没了,他才发现焦黑的木头底下堆着什么。
奥斯卡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书。他悄悄渴望着爱,睡着了。
B
玛丽戈尔德·沃伊德捏着查理的喙,看他扑腾翅膀。
“查理,”她说,“你知道我最近散步时见到什么吗?”
乌鸦摇摇头。
“现在的伦敦的确变化很大,”魔女不紧不慢地说着,“尤其是女士们,流行真是一年一个样——你也看到那些帽子上的鸟了,对不对?下次你再这么干,就在我的帽檐上待一个月!”
乌鸦扑腾地更厉害了。
魔女放开手,乌鸦首先飞到高大的衣柜上,又理了理自己蓬乱的羽毛,接着才嘎嘎叫起来:
“这不能怪我!那小子太怪了,上楼梯时摔昏脑子,几岁孩子才干这事!来了人把他架起来带走,然后放在铺着白布的床上……我可不敢靠太近,他那群同事见了我非得把我漂亮的羽毛全拔光!”
玛丽戈尔德抄起纸团砸过去,查理灵巧避开。
“别管了,玛丽,别管了!”它跳来跳去,“伦敦来了开膛手杰克,开膛手杰克寄了地狱来信,信上说不准还拿血糊了‘666’!管那神经兮兮的傻小子干嘛?——你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
百岁的魔女没应声。她后退几步坐上床沿,转头看向窗外。
的确,我在找寻什么呢?十年前的真相在现实面前显得滑稽无力,她所设想过的每一种假设都燃在火里。我的出现真的是有必要的吗?她问自己。生活不会停下,她对挽回的试探也暂时看不出什么作用,而现在也并不是什么可以慢慢来的好日子。更何况奥斯卡过得还不错……
也可能我只是不敢再尝试。
想到这里,她再次起身:
“查理,带我去看看他。”
C
“你知道,最近有种挺时髦的说法,”拉杰曾对他谈起,“怎么说来着?啊,对了……‘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像不像那种祈愿的巫术?”
巫术。
巫术与恐惧、与欲望、与希望相连。这些深深埋藏于人类自己都尚未理解到的意识深处。
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
他看到她,他奔向她,他们一齐笑起来。
玛丽戈尔德打开房门。
奥斯卡躺在床上,比在煤油灯下更苍白。他似乎做着梦。魔女走过去,借窗边的光仔细看着他,他异色的眼睛被眼皮遮着,头发搭在眉骨上。玛丽看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将奥斯卡的黑发别在他耳后,拿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最后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印下祝福的亲吻。这是最后的告别。
她准备离开。
一股轻微的力道阻止了她。
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
不希望接着巫术去实现什么,不期望魔女能带来什么,而是作为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诉说,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的希翼——奥斯卡盖曼对玛丽戈尔德的渴望。
黑发的年轻人汗涔涔的,他从梦中挣扎醒来,勉力揪住魔女的衣角。他一黑一蓝的眼睛望着玛丽,几乎是在祈愿:
“别离开我……
别抛下我……
别让我一个人……”
他看到她,他奔向她,他们一齐笑起来。他在梦里喊她——
“……母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