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在树丛中,原本宁静的森林因为你的存在,此刻充满了嘈杂混乱的声音,男人女人们的咒骂声,踩踏这落叶的混乱脚步声,火把燃烧发出的轻响声,此时此刻就算你拼命的捂住耳朵,也听得如此清晰。
“怪物!我们知道你在这!赶快滚出来!”
“你那令人恶心的样子!早点死掉才是正确的!”
“我们这是在救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赶紧滚出来!”
“滚出来!”
人们这样的喊声充斥着森林】
八幡绊:
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很害怕,半抱半拖着“弟弟”或者说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往森林深处跑去,想找个地方躲着。他们找不到自己应该就会离开吧
【你小心的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身后谩骂的声音逐渐远去,你知道你暂时成功逃跑了,但也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弃,也许很快就会追上来吧。
‘弟弟’成长的很快,这个时候已经比你还要高大了,你喘着气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说实话这样带着他逃跑真的十分辛苦
你躲藏的位置是一颗天然形成的树洞,里面有些潮湿,还有一些虫子在爬行,但你此刻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抱着‘弟弟’挤在那小小的空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你听到一个脚步声正向着你的方向走来】
八幡绊:
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村民们找到自己了。
单手紧紧搂着“弟弟”自己所有一切的不公都是由他引发,虽然当初只要听医生的建议将“弟弟”切除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但是我不会后悔,我怎么能舍得让他孤独的离开我呢?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我了,逃不掉了。哈、算了,这是我无法逃离的命运,就这样死了,我们一家人或许就可以在下面团聚了。
【在你想着这些的时候,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你面前“那是你的家人吗”与你想象中或愤怒或憎恶的成人声音相差甚远,是一个有些空灵十分年幼的女孩声音】
八幡绊:
“诶?”我眨了眨眼缓缓答道“不是……”这个女孩自己并不认识,不是村子里的人,松了口气,看样子那群人还没有发现自己。“你是谁?”
【“那不是家人吗?”女孩看上去只有5岁的样子,穿着小小但精致的和服,漂亮却夸张的盘发给人一种富贵人家的感觉,她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只是指着你的‘弟弟’再次询问道】
八幡绊:
“可以说是又可以说不是,以前是,但是现在又不是了。这是我的半身,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抿抿嘴“弟弟已经和我成为一体了,我有时候能感应到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什么人?你不怕我吗?我这怪异的身体?”
“你能……帮帮我吗?”
【她歪了歪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是一个人偶一样“你好奇怪,但并不可怕,帮你?初樱要怎么帮你?”】
八幡绊:
“我想让你帮我逃出去,我还不想死!看你穿的衣服,看上去是有钱的大小姐吧?你的话应该可以,帮我吧……”声音越说越小,向这么小的小女孩求救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她应该什么都不懂,能帮到自己什么呢
【“......”她盯着你看了一会“是让初樱去做诱饵吗?”】
八幡绊:
“诶?不不不,不是不是,算了……你走吧”放弃和她交流了
【她突然笑了“你真善良啊,初樱喜欢你,会帮助你的”
随着话音落下,她对你伸出了手“来吧,初樱会带你离开这里”】
八幡绊:
握住了她的手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之先试一试
【她的手小小软软的,就是普通孩童的手掌,你觉得就这手可能也就能捏个蚂蚁小虫啥的了
她拉着你往某个方向前进
你听到,就在前方似乎有十分不明显但数量很多的脚步声】
八幡绊:
“等等,前面有人”我拉住初樱
【你试图拉住她,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让这个幼女停下脚步,明明感觉并不是很用力相握的手此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她就这么拽着你继续向前走】
八幡绊:
“!快停下,你要做什么?前面肯定是那些追我的人,我不要过去,你不是要帮我吗?”
【“初樱就是在帮你”她扭过头,对你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放弃挣扎,一步步的靠近了声音来源,直到你看到了那一个个火把的光亮,和熟悉的令人恐惧的人们,同样,他们也看到了你,本想想你冲来的人们在看到你牵着的小女孩后停下了脚步,带头的人对你警惕的喊道:“好你个怪物!竟然打算用人质威胁我们吗!”
“你终于连最后的人性都抛弃了!不!是展露本性了吧!”】
八幡绊:
我很害怕 试图把自己藏在初樱小小的身体后面
“你要怎么帮我呀……就算拿你做人质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小声的说
【初樱扭头十分轻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将自己靠进了你的怀抱里后看向那群人,你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声音极轻:“你不恨他们吗,初樱帮你杀掉他们吧?”】
八幡绊:
“好,好”
【“喂!在哪干啥呢!赶紧放开那个小孩!我们还能让你不痛苦的死去!”那边的人对你们喊着
你注意到,对面的那群人里少了几个人,而在这时,你听到身后的树丛似乎有非常小的动静,你意识到有人偷偷地绕到了你身后】
八幡绊:
警惕的转身面对身后,告诉初樱后面可能有人要偷袭
【你转身的时候,和草丛里的人对上了视线,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随着领头的那人一声“动手!”与你对视的人也暴起冲了出来,他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向你挥舞而来】
八幡绊:
“快,快,快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拉初樱一块跑
【那么你闪过了菜刀,拉着初樱准备跑,一转头却看到了一地支离破碎的肢体
“啊.....啊啊......怪物.....怪物”原本砍向你的那个人也跌坐在地,充满恐惧的声音明显不是在说你】
八幡绊:
“什,什么……”
(瞳孔地震)
【“初樱帮你杀掉他们啦~是不是很开心~”女孩转身笑看着你,语气如同一个做了好事期待表扬的小孩子】
八幡绊:
“好,好厉害……”被震撼到了
“这下子,就不会有人想杀我了,谢谢……”喃喃道
【“咦!———什么,怪物!你!你!你果然也是怪物!带来不幸!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我们明明是好心想让你解脱!你竟然!竟然把大家杀了!”
你身后的人绝望的嘶吼着】
八幡绊:
“你再说什么啊,既然不想和怪物在一起那让你们一起解脱有什么不好吗?”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那个村民“去死去死,真想让你们也感受下我的痛苦”
【“凭什么!我们活的好好的!有儿有女有家庭!不像你这个怪物!是你带来了诅咒!你害死了你爹妈!”
“真是过分”你感觉到身旁的女孩牵起你的手,一步步的走向那跌坐在地的人。
“咦——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那男人一脸恐惧的开始后退,女孩捡起了那男人掉落在地的刀,放在了你的手上
“还有一个,你自己来嘛?”】
八幡绊:
接过刀,带着仇恨地下手了,但是因为力气小,所以砍了很多刀,才把人砍断气
【你身上脸上溅满了血,你仿佛疯了一样,就算手下的那人已经断气了,却还在一下一下的砍着
突然,你的袖子被猛地拉扯了一下,这唤回了你的神志,你低头看去,女孩拽着你的衣袖,看着你
你觉得。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是在安慰你】
八幡绊: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了小妹妹,你一定不是人类吧”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嗯~初樱是神明,妈妈是这么说的~”她抬起手捧着你的脸颊,肉乎乎的手指轻轻抹去你脸上的血渍。
“初樱帮姐姐完成了心愿,姐姐可不可以也帮初樱一个忙呀”】
八幡绊:
“是什么呢?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一定帮你”
【“想让姐姐帮忙找一些东西”她一边说着,手指缓缓的滑到你的唇边“但姐姐现在太弱了,为了帮初樱,需要更强的力量”说罢,她将手指塞进了你的嘴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像是要将身体撑爆的力量,有什么能量像是无数条蛇在你的皮肤,肌肉,内脏,血管里肆虐,眼泪夺眶而出,你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但很快,这个感觉就消失了,就像是被转移了一样,从与‘弟弟’相连的地方为起点,逐渐被吸走了一样
“姐姐的家人真好啊,那初樱就再分姐姐一些力量好啦”察觉这一现象的女孩十分开心,随着她的话,一股股和刚才一样的力量涌进你的身体,但你已经不再如一开始一般痛苦,你的身体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也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
八幡绊:
“这,这是?我发生了什么”
【你看向你的‘弟弟’,发现他已经变了个样子
“姐姐拥有了力量~要帮初樱找到能克服阳光的东西哦~”】
八幡绊:
“好”虽然不明白,但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你的回答让女孩十分满意,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牵着你的手一蹦一跳的前进,你看着女孩的身影,心里却涌上一股觉得不可以反抗的恐惧感、
你之后发现自己眼睛了出现了上弦叁的字】
库洛偶尔会怀念过去,那个她还未被选中、尚且年幼的时候。
她并非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不满,哪怕只身一人在浩瀚宇宙中穿梭时,也从未这样想过。
只是属于童年的记忆总会是有些特殊的。即便它朦胧而短暂,像落到细沙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子,被淹没在魔女漫长的岁月里。
详细的事,库洛也不太记得了。但是树藤上的小白花、雾气氤氲的一杯热茶,那些战火中片刻的宁静就像是宝藏一样,始终清晰的烙在记忆之海中。
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对和平深深眷念了吧?明明还从未亲眼真正的见过,只是一厢情愿的笃定会是珍贵易碎的东西。
库洛先后与同伴的两次辞别,都由生死为界限。一次由她作见证,一次却是由她被见证了。
在即将陷入亘古长眠之际,库洛的记忆从浮空城为起点溯回,走马灯中的色彩随着时间推移逝去,最终,定格在黑白。
熊熊燃烧着的灼热中,火舌将会是她未来一段时间居所的福利院外墙舔舐,死亡予以这片大地亲吻。
那一天,她降生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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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由【茶】老师创作的库洛印象文。
我杀动画结课作业.jpg 我来了,字非常少,就是艾萨克的一些小心思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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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姑且先记下来吧!呜,我要是失踪了老板肯定会担心的……!”于是,就开始熬夜写日记了。
死人了,这就是艾恒和爱德华所接触过的世界吗……哎,说起来毕业后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明明约好了三人一起,结果却不欢而散,想想还是好伤心啊?不过一边是家庭原因,一边是治病……哎哎哎跑题了,我明明要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死活才是!
其实作为记者,我接触死亡有时候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为了给报社争取新闻,总是会觉得离死亡很近,但又很遥远。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毕竟我和艾恒可不一样!他是特警出身,我只是个记者!而且身为直播主,娱乐不就是让人远离包括死亡的种种痛苦吗?
这个综艺节目背后一定有什么……从充足的粮食储备到大冰柜组成的停尸间,甚至还有各种凶器……像是早就策划好了谋杀一样!我现在很想搞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在被监视着一举一动?如果有,观众到底有多少?如果没有,那应该怎样求助?
……如果有观众看这样的杀人节目,那太恐怖了。
艾恒和爱德华不管谁也好借我一下调查的勇气吧……!他们俩都优秀得不像样,我可不能拖他们后退!
——《艾萨克的日记》①
1.
特拉维斯高校三人组的社交担当——艾萨克被当年的同学这么称呼。
原因很简单,爱德华因为精神状况不佳,沟通有些障碍;而艾恒则是认生的孩子。剩下开朗的艾萨克成为了他们的朋友后,社交问题基本由他解决。当然三人的个性相辅相成,相处很好,对于艾萨克来说,其他两人是他高中乃至大学最好的朋友。
艾萨克抱着被子看着别的床,他今天也终于和自己的朋友有了个共同点——被卷进了诡异的事件。
签下的综艺节目,漆黑的舞台,近在咫尺的死亡……这些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消化,或者说,他对自己意外平淡的反应很意外。
bebuff:腐化介绍
最初是未知领域的外来者腐化与改造之神鄂高斯改造世界构成根源的元素:魔素形成的混乱能量,因为鄂高斯本身不稳定,因此它会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能量散播出去,沾染到这种能量的低级生命会因为能量过于强大而被侵蚀,构成自身的本质:魔素也会随时间不断的被转化成腐化能量,同时因为本源被改变,身体和心灵都会转向扭曲,腐化体的情绪会越来越混乱,最后被转化为散播腐化能量的,鄂高斯的神仆。但不是所有被感染者都有足够的身体素质完成转变,更多的是走向崩坏,成为一次性的能量散播者。
腐化类型(目前出现的)
1.强化腐化(卡莱娜文明的狂乱之渊):可以吸收腐化能量的生物会产生的腐化,也是较为温和的腐化,大方面足以被改造成布道者的被感染者的身体素质并使其情绪极端化,身体周围会出现不明显的黑纹,腐化能量越充沛的地方,这种感染在腐化之地(腐化能量充沛的地方)非常常见。
2.崩坏腐化(狂乱之渊内的大部分生物):若被感染者的身体素质不足以成为布道者,那么腐化就会将其快速强化并使其对腐化能量成瘾(展现出对腐化之地的狂热向往),用逐渐崩坏的身体换来强大的战斗力,达到顶点后该类型腐化感染体会自爆来散播转化完毕的所有腐化能量。
3.感染腐化(西瓦尔公爵):稍微强大一些的生命体仅仅只是受到腐化能量的攻击感染的腐化,身体中残存的腐化能量会影响被感染者的心智,一旦心智被侵蚀完毕,肉体就会开始被侵蚀,最后进入强化腐化状态。这种腐化在强化腐化阶段的黑纹出现前可以被治愈
想到啥写啥毫无关联性的小日常
这篇时间线在全家分头旅游数年前
*
“父亲,当今世上最强的剑修是谁?”
赫连珧华火急火燎冲进来,没头没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赫连楸正在做饭,他一刀切掉了案板上青菜还沾着泥的根部,一边分菜叶子一边回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赫连珧华那年才八岁,也就比做饭灶台高那么一点点。他向来聪慧,一下子就听出赫连楸是在敷衍他,小家伙不依不挠的扒着灶台,非要问出个结果来:“那、总该有几个大家都觉得厉害的剑修吧?”
“玄天宗有万年根基,叶家世代修剑,如今玄天宗宗主是叶家人,应当很强。”
“哦……”赫连珧华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跟着养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妙闻斋里,自然不知道这位叶宗主有什么神通,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也依旧云里雾里,只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问完了?”
“问是问完了……”
“去把那边的菜择了。”
等日上三竿,延敛睡醒了踱到厨房想看看中午吃什么的时候,一进伙房就见儿子坐在小马扎上,愁眉苦脸的择豌豆苗儿,碳炉上小火煨着的鸭子汤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满屋子都是鲜香味,配上赫连珧华那一脸的苦相,相当诡异。
延敛先是看了看脸色如常的赫连楸,再看看儿子,脱口而出:“你又闯祸了?”
赫连珧华登时委屈了,辩解之词还没出口赫连楸就先开了口:“他想学剑。”
小家伙顿时扔了手里的豌豆苗一跃而起:“你、你知道?”
随即又闭上嘴巴缓缓坐了回去,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蠢蛋,他这父亲向来料事如神,自己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拐弯抹角的代价就是在这择了一筐豆苗。
赫连楸抓了一把择好的豆苗扔进翻滚着的汤里,也不正面回答他,只是熄了炭火,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
“吃完饭再说。”
延敛看看道侣,再看看儿子,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熟悉的秋后算账的味道,忍不住低头压低声音问赫连珧华:“你真的没闯祸?”
“我没有!”
赫连珧华再次从小马扎上跳将起来,被延敛一巴掌摁了回去,亲爹对他的辩驳置若罔闻,径自越过他去灶台边叼了片酱牛肉吃;赫连楸见儿子委屈巴巴的干坐着,指了指他脚边的竹篮子。
“再把豆芽摘了。”
赫连珧华还没说话,延敛就先抗议上了:“我不要吃豆芽。”
赫连楸都懒得说他,倒了切好的青菜和花菇下锅,熟练的单手颠锅:“那你自己做饭自己吃。”
延敛顿时哽住,默了会儿转头对着儿子道:“去把豆芽摘了。”
赫连珧华抿了抿嘴,耳边莫名响起了小白菜地里黄的调子。
明紫芽放堂回来,见小师弟坐在伙房门口,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垂头丧气的给一大筐豆芽掐头去尾,小姑娘见状洗了手坐下来帮他。
“珧珧你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没有啦……就是我爹不爱吃豆芽,非要掐头去尾才肯吃,父亲也不说说他。”
赫连珧华经常觉得,比起自己,延敛倒更像那个八岁的;赫连楸表面看着难说话,实则小事全都惯着他,只有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整天夹缝里求生存,可实在是太难了。
“先生以前不挑食的,是在和赫连先生撒娇呢。”明紫芽将板凳拖近了些,安慰他,“我们一起摘,很快就摘完了。”
妙闻斋的午膳向来是等唯一会外出念书的明紫芽放堂回来再吃,如当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基本都是四菜一汤。延敛做菜属于那种喂猪猪都能昏厥的水平,所以一日三餐都是赫连楸做,两个小孩子帮他打打下手,饭后洗洗碗。
结果赫连楸说饭后再议,吃完饭也就是叫他去洗碗;晚饭自己辛辛苦苦摘的豆芽被做成了韭黄炒豆芽,延敛说明早想吃生煎包被赫连楸嫌弃麻烦,但他知道自己这位老父亲还是会天没亮就下山去买肉回家包包子,顺手还会把没睡醒的自己从床上薅起来,美其名曰早睡早起强身健体。
酉时一刻,延敛进屋教明紫芽写课业去了,小姑娘的教习先生是个有些古板的老学究,教的东西晦涩难懂,延敛对此抱怨过好几次还不如像以往那样他亲自来教。还用不着去上学堂的赫连珧华坐在院子的藤编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站起来。”
倏地,赫连楸的声音响起,小家伙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怀里就被丢了一柄大约半臂长的木剑。
赫连珧华盯着手中这把木剑,有点愣。
“不是说想学剑,还愣着做什么?”
“欸?哦、哦!”
他顿时来了精神,像模像样的摆了个起手式,正期待着赫连楸会如何教他,没曾想他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单手掐了个剑诀。
赫连珧华只觉得有股强力带着手中木剑往前一冲,与其同时院中的水缸里浮出两团黄豆大小的水滴来,猛地撞到了木剑剑身上。
“!”
明明只是水滴,赫连珧华却感觉自己仿佛砍上了破空而来的弩箭,强悍的冲力震得他虎口微痛,第一反应便是撒手,但那把剑却像是黏在了他手上般扔不掉。
水滴撞上剑身一分为二,体积虽小了,力道却丝毫未减,而手中的木剑依旧像是自个儿有意识似的拖着赫连珧华往水滴冲来的方向上迎,拖得他脚步一错,差点摔倒。
“稳住气息,看清水的方向,不要让剑带你,而要自己去挥剑。”
说起来容易——!赫连珧华心里这样想,却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水滴已经分成了八滴,噼里啪啦的砸在手中的剑上,震得他双臂都麻了,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是被剑在拖行,两条腿则成了累赘,完全不听使唤。
赫连楸手势一转,木剑也跟着一转,不再主动去迎那些暗器似的水滴,而是开始露出身前的空隙,如果赫连珧华不挥剑挡住那些水滴,那么遭殃的就是他自个的血肉之躯。
他这是第一次握剑,再怎么说也太严苛了吧?天下所有的剑修起步都这样艰险么???
“手臂没力气就靠步法,这把剑不会脱手,把精力集中到自己身体上而非剑上。”
“我不懂啦!”赫连珧华挥着剑完全不得要领,身体被水滴击中了好几次,疼得吱哇乱叫,“常人学剑才不是这样的!不得先锤炼筋骨,站个桩打个木人什么的嘛!”
“你现在不就在打木人?”
“……!”赫连珧华哽住了,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颗水珠就弹到了他肚子上,差点没叫他把晚饭吐出来。
赫连楸说的他都懂,但这八颗水珠实在过于缠人,叫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甚至无法调息,气息一开始就乱了,后面再调整于一个八岁小孩儿而言过于难行。
结果就是赫连珧华被暴打了半个多时辰,身心受挫,蹲在水缸旁边背对着赫连楸想要憋住眼泪,憋得眼圈儿都红了。
“还想学吗?”
赫连楸走到他身旁,弯下腰问他。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没有立刻回答。赫连楸也不急着要答案,就在他身旁站着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珧华消化完了满腹的委屈,伸手扯了扯父亲的衣摆。
“我要学。”
“理由呢?”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意料,赫连珧华愣住了,他期期艾艾的绞着手指,非常小声的问:“可不可以不说……”
“可以。”
没想到赫连楸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说不问就不问了。
回屋脱了衣服,果不其然一身的淤青,被赫连楸摁着擦了活血化瘀的药,身体和精神都被打击得千疮百孔的小少年裹着被子睡了,还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有个剑士,剑法所向披靡,天地也不过他一剑之下,但很可惜,这个剑士并不是他自己。他只是个渺小的过路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位剑士扛着剑走了。他死命的追、追不上,拼命的喊,人家头也不回,最后只能目送着那人背影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直到他被赫连楸从床上薅起来这个奇怪的梦才醒,赫连珧华看着老爹那张熟悉的没啥表情的脸,突然一个嚎啕大哭扑上去抱住他,任凭赫连楸怎么说也不撒手,最后只能被他单手抱着下山去集市。
集市上王大爷家的葱油烧饼最是有名,醒好的油面团裹了满满韭葱擀薄下锅炸到金黄,出锅后撒上一把椒盐,香味能飘到二里之外。
赫连珧华就着面汤囫囵吞枣似的吃了两个饼,饼渣掉了满桌还糊了一嘴油,赫连楸不忍直视儿子这幅饿鬼投胎的德行,掐了片菜叶子给他抹嘴。
见他吃饱喝足,赫连楸这才开口:“你刚刚哭什么?”
赫连珧华拿着汤勺的手一僵,吭哧了半天才嘟嘟囔囔的回答:“我梦到我剑法太差,被你和爹丢掉了。”
接着他看到赫连楸用那种他经常看着延敛的、仿佛在关怀一个智障的眼神注视着他,伸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脑崩。
“别的没学到,和你爹一样喜欢胡思乱想。”
小家伙捂着脑门,委委屈屈:“可是、可是……我一直觉得我挺厉害的,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厉害,要是哪天来了坏人,你和爹都打不过,那我肯定也打不过,没办法护着你们,也护不了师姐,不就很没用……”
“你今年几岁?”
赫连珧华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八岁……”
“这话等你到了八十岁再说也不迟。”
小家伙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不吭声。
“你爹八岁的时候还在乡下种地,连‘剑’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十三岁才开蒙,不还是一年就筑基了。”
说罢,又戳了一下低着头的小东西的发旋儿:“才一天就觉得自个儿不行?”
“也、也不是……我就是想,修炼的再快点儿。”他偷偷摸摸的看了看赫连楸的义肢,声音越发的小下去,“父亲……我、我如果学剑的理由很随便,你会不会不高兴?”
“你爹当年学剑是想混口饭吃,我当年学剑是刚好有人教,我就顺便学了,你还能比我们更随便?”
“…………”赫连珧华语塞,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那我还是挺正经的。”
“你会走路开始我就教你调息之法,每天让你跟我下山往返,为的就是锤炼筋骨。根基打好了,想要学什么都不至于没有准备。”
“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要太急功近利。”
“哦……”小家伙还是恹恹的,“那、那我是不是很笨,没什么天赋啊……毕竟爹一年就能筑基,我觉得我没戏欸……”
“一年筑基有什么用,他认字花了五年。”
“哈啾!”妙闻斋中,等早饭等得望眼欲穿的延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明紫芽赶紧取了外套给他披上:“最近天冷了,您要多穿点呀,不然又要得风寒了。”
“我不冷,就是突然……”还不知道自己被道侣揭了老底,延敛喝了口茶,自言自语,“奇怪,莫不是老楸又在说我坏话……”
那头赫连珧华填饱了肚子,又跟着赫连楸买完了菜,早上噩梦的余韵才总算是过了,虽然身上的淤青还有点儿疼,但他倒是不像昨晚那样觉得自己的修行之路没什么指望了。
“父亲,我想好了,我将来要做和你一样厉害的剑修!”
赫连楸左手提着菜右手提着一挂猪肉,比起剑修更像个家庭煮夫,听到儿子这话,他不置可否:“我可不是天下最强的。”
“那有什么关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
赫连楸扯了扯嘴角,示意他加快步子,小少年抓住父亲的衣服袖子,与他并肩前行。
太阳已经高升,正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看着手机中刚刚拍的蛋糕照片,陆胤川感觉自己的胃有些微微抽痛。
明明是正常的光线,为什么自己拍出来的不是曝光过度就画面黑的不行,甚至还出现了莫名发绿的情况。更别提对不上焦和对焦的地方不对。本来打算把自己的作业作品拍下来好整理成册,方便日后制作作品集才开始拍的。但眼下这样,自己拍的照片是真的拿不出手啊。
陆胤川叹了一口气,泄愤一般的拿着叉子从蛋糕上挖了整整一大块塞进口中。
“要不干脆去论坛试试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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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论坛发帖已经过去了两天,没有任何人联系自己。陆胤川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看了眼依旧毫无消息的手机就锁屏随手丢进了柜子。对着休息室的镜子理了理发型就重回大堂继续工作了。
等她再次看手机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下班时间。
手机上显示的消息让陆胤川忍不住在休息室里叫了出来,引来店长的回头注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店长点了点头,然后飞速的按动键盘回复了讯息。在得到对方回复后便约定了拍摄的时间。
心事姑且算是解决了,一想到这里她换衣服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店长那我先走咯——”
“快走吧,路上小心哦。”
“好~店长拜拜!”
夜里风有些大,吹的脸有些冰凉但这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陆胤川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想着过两天做什么好。
到达宿舍的时候,她下了决定:“复习下那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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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没课的陆胤川在宿舍里将工具都收拾进箱子里,确认过没有遗漏后便锁上箱子并将放有食材的纸箱放在了工具箱上。和室友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寝室前往教学区。
陆胤川在到达借用的烘焙教室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填写了借用教室表单,确认了一边教室内的器具和设备是否能正常运作。确认无误后她看了眼时间便在上面写下了起始时间和自己的名字。
将工具拿出和食材一同在操作台上摆放好,陆胤川便系好围裙去水池清洗双手,一边回想配方和流程。
今日要做的是Opera,歌剧院蛋糕。这是一款单看材料并不复杂的蛋糕,然而实际上操作工序较多,在组装也有一点繁琐。最后的淋面也是至关重要的部分。说难不难,但的确是很麻烦的一款蛋糕。
但最终的成品美观、味道出色,工序再复杂再麻烦也是值得的。
“上下火190°,先定个九分钟吧……”将杏仁海绵蛋糕的部分送入烤箱后,陆胤川转身准备起了咖啡酒水和黄油忌廉。
烤箱到了指定时间而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她暂时放下手上的活去查看蛋糕的烘烤状况,轻轻按压了两下,蛋糕再次回到了烤箱内,时间也增加了两分钟。当陆胤川取出炙热的烤盘,看着烤盘里那呈金黄色的表面忍不住露出笑容。
揭下烘焙纸的杏仁海绵蛋糕被送去散热,在这期间陆胤川开始准备甘纳许的部分。她很喜欢切巧克力的声音,刀刃紧贴边缘,一刀下去细碎的巧克力碎末落下。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她不喜欢的话,那就是巧克力被融化而容易沾到手上这一点吧。
待陆胤川将包括淋面的所有部分都准备好以后,她拿出了钢尺用布擦了一遍,将一片蛋糕切割修型后能得到三片等宽等长的长方形蛋糕片。她总共做了两份,去除掉不能用的部分,陆胤川最终得到了六片蛋糕片。
给做底的蛋糕片一面涂上了甘纳许封层便送进了教室里配备的急冻箱中。
歌剧院蛋糕的最大特色就是清晰的分层,歌剧院的层次为11层,从下往上便是饼底、黄油忌廉、甘纳许的顺序重复,最底下一层是巧克力封底,而最上一层是黑色淋面。为了分层更美观,除了淋面部分,每做一层就要送进急冻进行定型。
当学妹踏入教室时,陆胤川的歌剧院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修形阶段。
“那个……”
她集中于眼前的工作而没有抬头,但也出声应答道:“是地棉槭同学吧?我这边马上就好了,等我一下哦。然后那边那个保鲜盒里是边角料,你可以拿去吃哦~”
“啊、好的!”
因为是邀请他人拍照,陆胤川做了两个歌剧院,一个是保持完整不分切置于蛋糕盘上,另一个则是切成同样大小的单块,取了三块最漂亮的摆在了黑色展示盘上。并在每一个表面都缀上了一点金箔做装饰。
放下镊子的陆胤川活动了一下肩膀,她端着两份蛋糕走到了空着的操作台上,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块格纹布铺在了上面。
“虽然我是有背景布这些东西,但我实在是拍不来这玩意儿。”陆胤川冲着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地棉槭笑道,“学妹你是学这个的,你比我懂。蛋糕的名字是歌剧院。怎么摆怎么拍你来决定就好了。”
“好的!”
“那就交给你拍咯,我还要去洗工具。”陆胤川指向了另一个操作台上堆积的工具,只见地棉槭顺着她的指向看了过去,随后露出了了解的表情。
在清洗工具的时候陆胤川能清楚听见身后传来的快门声,她一边听着快门声一边想着“要不我也去跟学妹学一下怎么拍”。等她洗完工具收拾干净台面,地棉槭已经拍完坐在那里查看照片了。
“拍完了?”
陆胤川一边擦手一边走到学妹的身旁,探头看相机的显示屏。
“嗯拍完啦,学姐要看看吗。”
地棉槭将相机递了过来,然而陆胤川并不敢接,深怕自己会弄坏了一样地摆摆手:“你拿着就好,我这样看就行!”
“那……好吧,我按给你看。”
陆胤川将手搭在桌上,弯下腰凑到地棉槭边上看起了刚才的照片。不得不感叹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像自己这种十八线水平的辣鸡摄影技术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进步了。陆胤川一边内心流泪一边看着那被拍的充满勾人食欲的蛋糕。
“那学姐觉得OK的话我回去再修一修图就可以发给你啦。”地棉槭将相机收进包里,然后又有点紧张的看着陆胤川。
“嗯,辛苦你啦。”她笑了起来,然后将已经分切好的歌剧院装进了另一个干净的保鲜盒里,盖上盖子装进了一个纸袋后递给了地棉槭,“这是约定好的要给你的,之后要是再做了什么我会送你寝室去的。去之前我会联系你的。”
“那太麻烦学姐了吧?”
“没事,反正做完都要给我室友吃,多做一点和少做一点没差别。”陆胤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而且学妹照片拍的很好看啊,之后有空的话继续帮我拍吧。”
陆胤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如果能教教我怎么拍就更好了。”
【0年 舊神居】
“我被一個影之裔救了。”
司令的表情並沒有變化,柯賽爾在沉默的重壓之下低下頭,即便知道司令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但是閃過的一絲拒絕的眼神還是讓他感到反胃。“描述。”
“很高……黑髮種,大概到這裡……很粗的,直立的角……”他停頓了一下,感覺到那雙扭曲的爪子。“大概是普通型……”
司令抬起手讓他不用繼續說下去,他想他大抵知道對方是誰,而司令對任何影之裔都不可能抱有好感。
“他說他是個醫生。”
面前的人嘆了口氣,他能看得出飽含的無奈全部都好好地藏於平靜之下,一瞬間柯賽爾還以為司令會直接把他留在中央。
“他說他誰都會救……”
“那傢伙能治療你,因為他會活抓我們的同類來試手。”
他感到腦子裡一陣轟鳴,爆炸一般將他的思緒暫停。他該知道的,那股充斥令人感到安心的氣味彷若血池,混雜著屬於敵人的呼吸讓他無比困惑,在瀕死瞬間他以為是因為對方剛遊走於惡戰戰場……
“他不怕我的血……但是,但是他把我放回去了……”柯賽爾緩緩地抱起自己的膝蓋,他竟然就這麼相信了對方的謊言並且交出自己的信任,明明——“梵希他擅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停。”司令說,伸手便捏住柯賽爾的後頸,霸道的不適感將注意力奪走,幾乎是最強而有力的命令,一下便能將他的心跳穩住。“看我這裡。不要想太多,你不是第一個,活著回來就夠了。”
不是這個。柯賽爾想要這麼說。他害怕的不是這個——
“你待在這裡直到完全復原。回去後直接到後方報到,這段時間先考慮自己的安全。”
“不用了,”柯賽爾輕聲道,“我也一起回去吧。司令還有別的地方要去,不是嗎?”
對方點點頭表示允許,同時也證明了自己的狀態並沒有太糟糕,柯賽爾緩緩地爬起來,感覺手臂有些陌生——整個身體都有那麼點陌生——他停頓了一會,想著自己是否要撤回剛剛的決定……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認識到保護的重要性,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即便是普通的敵人,憑藉著體格和力量的差距也能輕易地將自己的關節卸掉,被壓在地上,自己連動的能力都沒有。
扭曲的爪子,帶著不切實際的輕柔,冰冷猶如鐵器,在他的體內肆意攪動不帶有一絲顧慮……
柯賽爾眨了眨眼。“司令?”
“要留下嗎?”
“司令是怎麼學會一個人戰鬥的?”他問,並不期待什麼答案,如果司令覺得這是個好結果的話當初就會照著一樣的方針訓練自己。
“你不適合。”對方揉了揉他的頭髮,這麼回答。“真的有必要我再教你。”
柯賽爾有些難過地微笑。
他們都說圖朵,凱繆恐怕是從創世起就在那裡了,可事實上他並沒有那麼老,對於一個從不上前線參與戰鬥的人來說這也不是什麼驚人的年紀,即便如此,他好歹也活到了大半個營地都經自己授血的地位了。
圖朵並不在乎這場戰爭,他將自己定位成醫生,比起如何更有效率地殺死異族,他現在對光之裔的構成更加有興趣,而第一步他得找到辦法抵抗毒血和流淌在血液裡的本能的敵意。他在回去的路上處理掉了染血的皮衣和手套,醫治光裔是件危險的事情,特別是一支劍——實在是可惜,他嘆氣,他從未有過研究對面劍的機會,將那些隨時會不小心化為純粹毀滅之力的小東西關在營地裡實在是過於不現實了,就是米琳也不會答應的。
圖朵伸伸手指,回想那些小小的空心的骨頭,還有那幾乎灼傷自己的臟器,其實在根本上和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他很想和人說,今天他遇到了一個會流淚的光之裔。
不,無論是誰都不會理解他說這句話時感受到的驚喜。有些東西經過千萬年早已從他們的印象中消失,他們不會知道何為淚水或者它代表的事物,一如許多其他複雜的,纖細的概念,無法通過授血傳遞,也無法靠破碎的言語解釋,實在是太可惜了。
“你該先去洗個澡。”米琳小聲地說,“味道太重了,會惹麻煩的。”
“我會的。”圖朵微笑。
“你知道我們在打仗。想做奇怪的實驗隨你,但出去救人前麻煩考慮一下我們的幸苦好嗎?”
“有時候我在想——”他回頭,放下挽起的黑色長發,“如果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
面前的人瞇起眼,一副不理解的樣子。
“我們的神曾經是兄弟,他們曾經是一個。”
“我們的神,和他們的神。”她更正道,“如果你能用這套說服維加爾和中央,我就立刻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如何?”
圖朵回以笑臉,他不喜歡這種用以分割的詞語。“我一直很想認識他。介紹下?”
米琳沉默半晌,並不打算認真看待剛剛的玩笑。
“你洗乾淨再進來,我今天沒心情掩護你。”
“好,好。”
一個會流淚的光之裔。圖朵漫步到營地後方的湖泊邊,雙手浸進了清透的水,除了塵土以外什麼都洗不出來,他多年來變得很擅長在醫治的過程中避免沾染血液。恐怕那孩子在同類中會被當成次殘品排擠,多可憐,特別是對於排他的生物來說被賦予這種特質著實殘忍。
可有時他會覺得,或許這才是他們該是的樣子,若被以慈悲對待,也是能好好地接受異族的不是嗎?
若他努力地壓制本能,也是能好好地關懷所謂“敵人”的不是嗎?
在他的手指之間蒙了水汽的灰色眼睛,因為混亂而失焦,藍紋不規則的閃爍著使得體溫也忽上忽下。正如圖朵記得的一模一樣,秩序中誕生的孩子,忘記了秩序也會變得如此柔軟脆弱。
“梵希……”那孩子醒來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圖朵這麼回答,無論認為是代替誰在安慰這個人。“別動,爐芯會燒毀的,那樣連我也幫不了你。”手裡的人突然驚喘一聲,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負傷了正和一個敵人同處,開始試圖想要逃跑。
都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圖朵對自己說,只是用剛剛好的力量將面前的人抓住,按倒在地,確保自己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如果必要的話他會直接奪取這人的行動能力,畢竟面對的是劍,即使是無心的暴力也會對自己造成危險。他一隻手扣著對方的手腕置於他的腰背處,另一隻手輕撫他的後腦。“安靜點,我是個醫生,別動了。”他說,“這樣,你想一下,然後告訴我梵希是誰好嗎?”
“他……他是我的盾。”面前的人稍微安分了一些,正在猶豫是否接受自己的話。“他臉上有一道疤痕,你看到他了嗎?我不記得……”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瞳孔放大,變得有些慘白。圖朵記路上是看過這麼個臉孔,已經來不及做任何補救。
“司令會很生氣的。”
“我想維加爾會比較高興你還活著。”圖朵輕聲道,伏下身親吻了那孩子的耳尖,知道光裔們在極度焦慮的時候喜歡一點肢體接觸,他這麼做無論是將他們嚇到不敢動,還是真正令他們感覺好些,總是會奏效。“沒事的,”他說。
“他們都死了……”
接著手裡的人便徹底地安靜下來,讓圖朵還以為自己壓得太重,即便清楚他們的骨頭絕對不可能因為這麼一點點重量而斷裂。他等了一小會,聽見耳邊的呼吸變得有些渾濁急促,本想開口詢問,可是在觸碰到那些清透灼熱的水滴時又不知該怎麼應對才好了——萬年來他從未見過這種反應,在印象中光之裔一直是不具有太多小情緒的物種,就算是自己的同族也幾乎從未見過眼淚。可是此時此刻,就在此處,那在漫長時間中遺失的所有美麗纖細的東西正於他眼前顫抖著綻放。
父神啊——他不敢相信自己有多麼想要將其拆解開來。
“我第一次救起一個光裔時你們都還沒出生。”他說,聽到一雙安靜的翅膀在他背後收起。“我只是無意間經過罷了,但是有什麼讓我停下來去看那個傷員。”
“然後呢?”
“身上防護措施都沒有,因為太害怕中毒所以沒做什麼。那不是重點,親愛的米琳,重點是有什麼讓我停下來了,一種能讓我拋開與生俱來的敵意的東西。”
“這就是你把他們抓回來,關在營地裡的理由嗎?”她歪歪頭,“真噁心。”
“我的研究很有價值,哪天你會感謝我的。”圖朵笑起來,“你知道有時候我在想我們和神的區別到底是什麼,僅僅只是力量嗎?對他們來說,我們一定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來自哪個血池。”
“你想成為神嗎?”
他抬起頭,並沒有直接回答,面向了晴空中的太陽,記憶中那被困惑和驚愕攪亂的啞哭,真是他這一生得到過最令人滿足的獎勵,用自己能夠使用的最輕柔的力量將其攬在手臂中,有什麼奇特的感覺在他心裡漫開,強烈的足以在那年令他駐足冒險去查看瀕死的敵人,強烈的足以讓他此刻收起利爪。
特別的孩子,你平時該有多孤單。他低語,眼看對方因為這些對光之裔來說尤其可怕的詞語逐漸崩潰,他知道他是對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安靜下來好好休息,這樣,為我首唱歌吧。
【ccl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他只知道發生不好的事情,而這麼久以來只有這麼一個人點出他的痛處,還特麼是個敵人】
【ttc也不記得ccl是誰,對他來說光裔都差不多,就是那種”外國人都長得一樣”的那種情況,就當他到處撿流浪貓來擼吧,跟玩一樣,他的追求的是gla的愛,毀滅再重組,一視同仁的愛,可事實上他是最自我最自私的一個】
【從此再沒交集直到ttc去投降】
【uz/ylg:不,不是這樣運作的,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Alor:等等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還是有技巧的嗎?OAO為什麼我去捏爐芯只會被打???】
【uz本來要把a訓練好讓渡給ccl的,雖然最後還是這麼成了,不過uz會希望a更成熟一點再去的】
和《魔盒5》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3529/同一段剧情,角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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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两个月的旅途终于要走到尽头,但洛尔迦不敢放松警惕,事实上,直到离开这个迷雾重重的地方之前他都不打算让戒备心有喘气的机会。不幸是个狡猾的东西,它最喜欢选在人们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突然投下浓重的阴影,就像一只终于等到捕猎时机的猛禽。
所以洛尔迦选择先行一步去做探查。目标很好找,在约好的地方有个东张西望的人和一栋孤零零的大房子,房子和委托人的房子以及任务要求护送的箱子一样关得严严实实,每扇窗户外都钉了木板木条,难透一线光进去。人和任务委托人一样有着虚弱的身板和略带神经质的表情,面色苍白,双颊凹陷,看起来一副常年没吃饱饭的样子,穿得却很昂贵,里面的布料轻飘飘地套了好几层,外面的大衣用亮晶晶的细线缝出了繁复的花纹,背面的花纹尤其明显,隐约能看出大圆里有两个圆,两个圆里有很多小圆,大圆顶上撇起两条树枝,下边两侧又各有一大丛枝叶繁茂的树丛,洛尔迦觉得有些眼熟,但没等他仔细分辨,载有怪箱子的马车便到了。
现在冒险小队只剩三个女孩子,干净优雅,看着就叫人放心。并不知道还有个鸮形人小子蹲在自己房顶的收货人扫视了一圈,脸上浮现起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迫不及待的欢喜给盖过了。他像个刚学会飞翔的孩子,毫无保留地与三位冒险者分享着自己的喜悦:“既然你们也是迷离的冒险者,就一定能够明白它的意义!它能够帮我们夺回被迷雾夺走的土地!”
听到这里,洛尔迦庆幸自己躲起来了,若收货人看到他这个明显不属于迷离的外来种族,绝不会做出这种掉以轻心的结论。
下方的几人继续着交谈,让洛尔迦意外的是,那三个队友并没有立刻收钱走人,反而是收货人打开房门,对三个女孩子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洛尔迦便拆开二楼一扇窗上的遮挡物,偷偷溜了进去。
自从遭遇那场不幸后,他便没法忍受所有人顺着一个固定路径一起行动,所以就算“未经主人允许擅入其窝巢”这事本身就有风险,他也绝不想和队友一起在那个收货人的注视下,鱼贯进入这个黑漆漆的封闭环境——这和挨个丢进沸水里的蛋有什么区别?
屋里不仅黑,还充斥着腐烂的气味,活像个戴胜的巢——主人光鲜亮丽,住处却任由食物残渣和粪便发酵发臭。
小猫头鹰人撩起左边的头发,用一直被遮盖的适应黑暗的左眼扫视一圈,发现这是个放满书籍和卷轴的地方——他想起作为定金的那一大袋金币,这帮人舍得把这么大的巢变成垃圾场,又舍得用垃圾场储存这些贵重物,难怪在运费上出手阔绰。
屋子里没有收货人以外的智慧生物存在的迹象。奇诺娅颇有默契地在楼下用比平时更高的音量与收货人交谈,帮助洛尔迦确定她们的方位。
洛尔迦蹲到楼梯的扶手上,俯视着收货人大衣背部银丝绣出的花纹,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想起一个笑话:潜行者身上最宝贵的部位是什么?一个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打喷嚏的鼻子。
一层的臭气比楼上浓烈多了,就算这房子有个藏了尸体的地下室都不奇怪,洛尔迦正这样想着,收货人便扯开一条纹样精美但褪色严重的毯子,露出通往地下室的小门。
洛尔迦绷紧了肩膀,半展开翅膀紧盯着收货人,如果这个人敢把他的队友推下去或者做出别的什么会危及队友的动作,他就会像掷出的长枪一样迅猛地刺穿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忌惮一个病鸡似的家伙?
对自己随时会被一只鸮形人空袭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收货人兴高采烈地、甚至可说是友好而耐心地为三个冒险者解说演示这箱子要如何使用,在扔进地下室的箱子一通大吃大嚼后还率先爬了下去。当他与三个冒险者爬上梯子回到一层时,洛尔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只需要夺回足够多的土地,然后再消灭它就好了。我计算过了,即便是以领主骑士团的力量,”收货人继续兴致高昂地解说着:“也只需要几千人……最多不过一万人就能够消灭这东西,而它留下的土地可以让数万人居住!”
洛尔迦觉得这段话里有个毛病,尽管他通用语磕磕巴巴,生涩得像花萼处刚鼓起的青果子,尽管收货人看起来知识渊博,有整整几墙的书和卷轴。
不是“只需要几千人”,而是“只需要 牺 牲 几千人”吧?
奇诺娅用一个手刀结束了收货人的滔滔不绝。然后把洛尔迦叫下来,一起商量该怎么办。洛尔迦才落了下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实说,洛尔迦并不讨厌这位收货人,或者说,学者。
人类比鸮形人更习惯让不同的人去做不同的事,他们有强壮不逊于鸮形人的战士,有手巧不亚于侏儒的工匠,有博学不输给精灵的学者。所以他们当中的许多成员可以一生都与战斗无缘,平平安安地衰老到瘦小干瘪,这也是洛尔迦来到新世界后倍感新鲜的一点,他那活到五十二岁的祖母已经是族人之中难得的长寿个体了,在人类这儿却普遍到每个村都能找出几个,还多半能精神百倍地带孙辈忙劳作。
而鸮形人虽然也各有擅长的事情,却几乎人人都是战士和猎手,洛尔迦最喜欢的吟游诗人“黑舌”就是个出色的强者,他杀死的优秀战士和他传唱过的几乎一样多。大多数鸮形人没来得及变老就死于伤口或疾病,所以在亡灵节里,祭奠孩子和青壮年的幼灵日总比祭奠老人的成灵日要热闹。
这个人虽然富有,看起来却连饭都没好好吃,鸮形人中很难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纤弱的成年个体,也很难在研究领域上有他这样的成就。从那个馋嘴箱子做出的实绩来看,他完全值得更多更多的骄傲。也许这就是洛尔迦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与力量无关、却值得敬重的某种特质。
该怎么处置这个了不起的学者和他厉害的发明物呢?按奇诺娅看过二楼书籍和卷轴后作出的结论,这场实验没有使用活人,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个学者没让任何活人受苦,没有制造出哭泣男孩那样悲惨的孩子。
如果是洛尔迦的族人遇到这种事,首先是派遣信使前往各个部落,将他们的酋长召来,然后开启中心大厅,由大酋长主持商讨这件事情,商讨“要如何处置一个能吞噬无处不在难以逃离的威胁但自己也将壮大到需要牺牲一万战士才能铲除的工具”。
但这之后呢?全都是少年的小脑瓜想象不出的。
首先,对于会飞的鸮形人来说,“无处不在难以逃离的威胁”本身就很难想象了。毕竟,只要翅膀还在,有什么是甩不掉的?
其次,一万条生命对洛尔迦来说太庞大了,他的家庭人数最多时足足有八个,但最大的聚落人数也不过是一百个八,而一万——从日出之山飞到日落之海,从羽翼未丰的乳儿到斑秃凋零的老者,将苍天之下所有鸮形人召集到一起只怕也凑不出这个数。一个念头决定万人乃至几万人的命运,或者说,自己与其他几万人的命运无意间被一个陌生人的一个念头决定,无论是哪边,洛尔迦都打从心底反感和抗拒。
和洛尔迦的族人相比,迷离这片土地上有力量发声的太少,只安于自己小日子的人太多,绝大多数人难以参与进来,就连那些迷离酋长(人类管这个叫领主)也不知情,他们四个冒险者有资格替迷离诸多居民作出决定吗?
谁的土地,谁说了算。
所以最终他只是摇摇头,站在昏迷的学者和仿佛穿错衣服的狂热信徒之间,展开短短的双翅护住那个瘦巴巴的人类,给出短短的一句话:
“不杀。”
当学者醒来时,奇诺娅正和布鲁搜索值得变卖的贵重物品,而洛尔迦认为一切都该有个定量,所以谢绝了她两分赃的好意,专心看守学者。
不是为了自保而一口气收割走七条命的,自己也活不长,将箱子护送到目的地的,就该只收取护送的酬劳——反正那也很丰厚了,足以让洛尔迦下次能从容选择,避开这种语焉不详的可疑任务。
学者睁大眼睛勉强抬起脑袋,盯着洛尔迦暗色的皮肤和翅膀看了一会儿,然后力竭似的让脑袋重重落回旧地毯上,喃喃道:“难怪,信上说,这次负责护送的冒险者里有个……好兆头,是啊,我族家徽、智慧的信使夜枭……你们,根本不是迷离人……你们不懂……”
此时洛尔迦也终于看明白学者大衣背面由金丝银线编织出的图案是什么了——一只长耳鸮,除此之外,他门口顶端的装饰上、戒指上、信件的封蜡上也都是同样的图案,真奇怪,人类比猫头鹰懂的多多了,为什么还要赋予猛禽以智慧的特性?
他在学者的旁边蹲下,以通用语问道:“你能,牺牲自己,消灭箱子?”
“啊?”学者愣了,在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蛮子一通比划加解释之下,收货人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好了牺牲几千人去消灭箱子,那你有连自己都牺牲的觉悟吗?”
“开什么玩笑,”学者又愣了一下,“我都以家族的财力和个人的智慧发明出这么伟大的工具了,为什么还要我拿命把战士的活儿一并做了?”他又左右看了一眼,听到隔壁房间翻墙倒柜的声音,忙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我的造物呢?”
洛尔迦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已经做到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了,与其让这个虚弱无力的读书人上战场,倒不如直接抹了脖子丢一旁,免得在战场上绊了自己人的脚。他想了想,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杀了。”果然看到了对方一脸绝望和心碎。
尽管那是一只不死怪物,但洛尔迦很难用“消灭了”来形容他们在学者昏迷期间做的事情。当箱子终于在阳光下打开,里面的“那个”就像个剥了皮又叠吧叠吧硬塞进去的人,难以想象它就以这个畸形残缺的样子忍饥挨饿跟着冒险者们颠簸多日。
没有哪个活人经历了这些还能不被疼死,但它吃饱后打的饱嗝里带着一股满足的滋味,在阳光下嘶叫挥舞巨爪的样子充满痛苦和愤怒,被两把匕首刺穿心脏割开喉咙后的抽搐和哀鸣,又和活人有什么区别呢?
对洛尔迦的小脑瓜来说,这世上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了,尽管他已经成年了,但外面的世界比家乡复杂太多。陌生的种族,陌生的土地和住在其中人们的陌生念头,让洛尔迦感到冲击和困惑的同时又产生了许多思考,离开家乡后这短短的时光里,他个头没怎么长,但思考的份量却已经要超过过去十四年的总和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向自己的半精灵队友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不是我们,它吃饱了……会怎么样?”
对方以对语言高超的掌握理解了洛尔迦的意思,或许起作用的还有身为年长者的丰富经验,尽管她没提过自己的具体年龄,但她偶尔间流露出来的某些特质会让洛尔迦想起自己的祖母。
她不在意洛尔迦话语的简陋,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而且说了许多,大部分都很通俗易懂,那干净如初雪般的声音直到多年后还清晰如故,但有些话对此刻的洛尔迦来说略显晦涩,只是记下来,一直到未来他更熟识通用语的某天里,突然回想起这段话,才得到本该有的更多感触。
“……握紧自己的风帆不被命运的河流吞噬就已经艰难,把这些‘如果’当成闲暇时的消遣吧,还有很多值得追寻的东西呢。”
当时的小鸮形人只是点点头,已然期待起下一条河流岸边的风景和河道重新汇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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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8字。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清晨。路灯照耀下橘黄色的昏暗街道与深青色的天空在地平线交汇,像是颠倒的黄昏。
要是黄昏的天地真的颠倒过来说不定会有趣一点。
灯如此想着,推着自行车缓慢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已经在清晨的这条街上送报很久了,路线熟悉到厌倦。现在灯已经提前完成了送报任务,正慢悠悠地回家。家里并没有人等她,因为是周末也不用担心去学校的问题。于是灯任由自行车发出有节奏的轧轧声,在街上晃来晃去,企图找到什么有趣的事物。
但是已经走到离家最近的那条街上灯还是毫无收获,今天安静得连只路过的猫都没有。
明明今天是圣诞节这个盛大的节日啊,快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吧!
心里抱怨着,灯叹出一口白气,缩了缩因为寒冷而感到僵硬的肩膀。
嘴里吐出的白气散去,灯放弃了观察四周,只盯着脚下影子逐渐拉长又缩短,直到那道不属于自己的黑影长长地伸到脚下。
惊喜地抬起头,灯看见了自己期盼许久的事物。那是个少年,虽然距离略远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感觉出他的状态不正常。剧烈起伏的肩膀和不断从他嘴里泄出的白色雾气使得少年好像一个怪物。
哇,他是患有什么疾病吗?
心怦怦直跳的灯把自行车停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为了不惊动猎物,灯尽量放轻动作,一边接近一边从下向上地窥探少年的脸色。但是她还没走出几步,对方猛地冲了过来。灯来不及反应,少年的脸已经在极近处。
那双眼睛就像红宝石一样漂亮。
这是灯的第一个感想。
少年粗暴地扯开灯的围巾和衣服的领子,露出她肩膀的皮肤,然后狠狠地咬在上面。但是他并不是要咬掉灯的肉,而是把某种尖锐的东西扎了进去。
有点痛。
灯感受到自己的血被吸吮。
正当灯考虑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少年似乎已经满足了。他把长长的牙齿拔出来,松开抓住灯肩膀的手,然后昏倒在地上。
曼斯克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不认识的房间里躺着。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前是挂满奇特装饰物的墙壁,尽是些动物头骨和金属制品。左面是拉着黑色不透光窗帘的窗户,这严密的防光性能让他觉得很不错。右边则是地板,还有坐在坐垫上的一个少女。
“这是哪里?你是谁?”曼斯克里警惕起来,他在被子里绷紧身体。
“什么呀,你一开口就是这种陈词滥调吗?”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好好回答了问题:“这是我家,你在路上吸完我的血就昏倒了,于是我把你带回来了。”
“吸血?!”曼斯克里身体一震。他想起了一点关于今早的记忆。对,他是因为吸血冲动变得神志不清跑到街上了。
“那真对不起...你可以靠近一下吗?”曼斯克里向床边探出身体。
“可以啊。”少女不知为何兴致勃勃地样子,很配合地把头伸过去。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虽然不明白,但觉得这样很方便的曼斯克里把手放在她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那是消除记忆的魔法。
接下来她会晕倒,我趁机跑出去就好了。
打着如意算盘的曼斯克里念过咒语后准备扶少女躺下。可是少女没有动摇,而是清醒地看着他。
咦?
愣了愣,曼斯克里又一次念咒语。
“别白费力气了。”来回念了几次后,少女推开曼斯克里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样子你的魔法不起作用。还是老实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然而曼斯克里只是呆呆地看着少女。他没被教导过魔法失败的时候该怎么做。
“那么还是我先说明吧,看你一时半会也回不过神。”少女简单说明了一下。她的名字是灯,是附近高中的一名学生,今天清晨在街上遇到了曼斯克里,并被他吸血。在曼斯克里晕倒后带他回了自己家。
“灯...”这名字有点耳熟,曼斯克里歪着头,端详少女的脸。很快他想起来,自己的同班同学中有这样一个人。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灯似乎没有在意,但还是小小嘲讽了曼斯克里:“难道因为是吸血鬼经历过太多岁月以至于老年痴呆了吗?”
“不,我认识的女生有点多,所以...啊!不是的!并不是瞧不起你,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灯觉得有趣,看着惊慌的曼斯克里的眼睛,她好像蛮中意那双眼睛:“我一直以低调行事为活动宗旨,你不熟悉我也正常。”
低调的人会把大街上吸自己血的年轻男性带回家吗?
“这是我的兴趣。”看出来曼斯克里的疑问,灯笑眯眯地凑近过来,在几乎鼻子碰鼻子的距离凝视曼斯克里的眼睛:“我说,你们吸血鬼的眼睛都这么漂亮吗?”
“可、可能是吧。”曼斯克里大惊之下反而移动不了身体,正面对上灯的眼睛让他又害羞又害怕。说不出为什么,他觉得如果是这个女孩的话,说不定会把自己的眼球挖出来挂在墙上,就像那些头骨和金属制品一样。
说来那根本不是一般女孩的兴趣,更不用说她目前为止的全部行为每一个都出乎曼斯克里的意料。碰到吸血鬼,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恐惧吧,可她却像是抓到少见昆虫的孩童一样兴奋。
“让我看看...”冰凉的手指抚摸上脸颊,曼斯克里只觉得害怕,他徒劳地闭上眼睛,像只待宰的羔羊。
“噗,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终于拉远距离,灯坐在床边上晃荡双腿:“我不会挖你的眼睛的。那东西只有在你身上的时候才最美丽。”
这是夸我吗?
曼斯克里犹豫地看着灯,慢吞吞地说道:“你不怕吗?我是吸血鬼啊。还是说,你觉得这是场梦?”
“是梦的话就太无聊了。”灯转过头看曼斯克里:“比起这个,你说说看为什么会跑到大街上吸别人的血吧。”
“我想我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看着曼斯克里迟疑的神情,灯加重了语气:“我可是受害者。”
生性不会拒绝人的吸血鬼曼斯克里只有和盘托出。他是名亲近人类的吸血鬼,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迫)加入了吸血鬼猎人协会,在那些人的庇护下混入一般人群。为了让曼斯克里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协会给了他有红宝石吊坠的项链作为护身符,让他能在太阳光下活动并且减弱吸血冲动。但是就在昨天夜里,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被调包了。清晨的曼斯克里因为吸血冲动过强而神志不清跑到了街上,遇到了灯。
“那么接下来就是找那个吊坠了。”灯思考。
“不,那是我的事。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曼斯克里连忙打断灯,他不想把一般人卷进来。
“我要一起找。”灯则毫不在意,笑嘻嘻的。
看来是没有放弃的打算了。
说不定两个人找更有效率一点。曼斯克里此时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已经是白天,太阳已经出来,无视路人奇妙的目光,全副武装的曼斯克里和灯回到了他的家。把窗帘都拉好,脱下帽子、墨镜、口罩,曼斯克里看上去脸色很苍白。
“都把防护措施做到这种程度了也还会不舒服吗?”
“嗯,稍微有一点阳光就会像快烧起来那样痛。”曼斯克里在家里四处翻找。
可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
“也许不是丢在家里了,”停下动作,灯抱着双臂看着曼斯克里第三次翻找柜子:“你想想最近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吧。比如说一周之内。”
“白天我都在学校。”
“那么先去那里看看吧。”
周末的学校有些冷清,两人去了教室,但是仍旧一无所获。正当他们站在教室门口讨论下一个地点的时候,一群女生涌了过来。
可以明显感到曼斯克里身体绷紧,灯在心里暗暗好笑。为首的女生是隔壁班的,她一副不满的样子,叫住灯:“喂,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不是让你今天上午在学校门口等我吗?”
“啊——”
忘了。
“你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女生渐渐生气,走进到灯面前:“我不是说过要随时等待我的联络吗?不听主人的话是想怎样?”
“不好意思,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那女生似乎要脾气发作,但是被旁边的人劝住,顿了顿,趾高气扬地命令灯:“给你一次机会。今天晚上七点,给我把曼斯克里叫到中央广场。”这么说完后就领着其他人走了。
“她们好像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耶。明明她要叫过去的人就在这里。”灯看着曼斯克里被墨镜遮盖住的眼睛,很开心的样子。
“她们那么和你说话,你都不生气吗?”曼斯克里则有点忧郁。
“为什么生气?不觉得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我真不明白。”曼斯克里生气了似的。
“那些女生只对你态度特别好,对别的女生,尤其是我,都是这样的。这种反差我觉得很有趣。”灯正经地回答了曼斯克里,先一步踏上走廊。
感觉被女生们骗了的曼斯克里垂头丧气地跟上去。
下一个地点是游戏厅,这周有三天时间曼斯克里都和朋友们去了那里。但是果然还是什么也没找到。不知道是在照顾曼斯克里的心情,还是单纯自己想玩,灯拉着他玩了一会对战游戏。顺便一提,曼斯克里始终被灯碾压。
“好啦,你就别介意那个了。”灯拍拍曼斯克里的肩膀:“那确实是她们的本来面目。不过晚上去广场的时候你可不要表现出来之前你和我在一起哦,我会被她们念的。”
“我不想去。”曼斯克里的声音从口罩里透出来闷闷的。
“怕什么,她们又不会吃了你。”
“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曼斯克里走入下一个目标的商场:“那个为首的人是想和我告白吧,在这特别的日子里。”
“然后因为这是特别的日子,你为了不伤害她所以不忍心拒绝?”
曼斯克里缓慢地点头。
“哇,该说你太善良还是过分好呢。答应了人家交往又找机会甩掉,这种事你做过很多次了吧?”
“我也不想这样啊。”感受到商场里没有什么阳光,曼斯克里先把口罩摘下,站在大厅中央。
“你在迷茫什么啊?”灯似乎理解不了:“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不就好了?”
“别想着不伤害别人什么的。人和人之间交流就一定会受伤,那是不可避免的。”灯走上去脱掉曼斯克里的帽子,拍拍他的头:“对她们来说直接被甩反而更轻松一些。”
“曼斯克里?”走了没几步有个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女性叫住了两人。正当灯觉得这家伙女人缘真好的时候,女性拽住曼斯克里走向一个角落:“你今天好慢啊,不是说了今天圣诞节会很忙吗?”
原来这个女性是商场的员工,而曼斯克里平常会来打工。
“快去工作。还有你,看起来很闲的样子,也来帮忙吧。”她自然地也命令起灯了。
曼斯克里和灯穿上玩偶装走回大厅,同时一旁摆放着的音响发出爆炸般的声响,几个路人围了上来。
曼斯克里向围着的人群挥了挥手,突然跳起了舞。
“大家,熊熊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啦!”不知何时站在后面舞台上的一名工作人员拿着话筒用和小朋友说话的语气如此宣布。
边跳着幼稚的舞蹈,曼斯克里走过来拉住灯把她拖到舞台上,期间还不停地做各种动作吸引群众的注意力。
走到台上,曼斯克里面对着灯继续跳舞。而被气势所迫,灯也无奈地跟着跳起来。
结束后两人摘下头套坐在舞台边上。那名女性夸了两人几句后就离开了,剩下曼斯克里和灯喘着气对视。
“哈哈,熊熊广播体操。”上气不接下气,但灯仍旧在笑:“你在做这么可爱的事吗?”
“那又怎样?”曼斯克里有点害臊,但还是回嘴。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舞台后突然有人惊呼。一个人飞速跑过来,路过舞台,向商场大门冲过去。
“抓小偷啊!”‘
听到这句话,曼斯克里一下子跳起来,不顾笨拙的玩偶服,摇晃着追赶那个小偷。灯来不及阻止,张大了嘴手伸向半空。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也急切地追过去了。
曼斯克里没有戴头套!就这样跑到外面会被太阳光直接照射到!
“曼斯克里!”灯跑出去。然而已经晚了,,在广场上,曼斯克里抓住小偷,正把他压在地上。
“你快回去!”看到曼斯克里的脸迅速起皱扭曲开始冒烟,灯慌张地推开曼斯克里代替他压住小偷。
曼斯克里愣在原地。
“还不回去!你想死吗!”灯吼他。曼斯克里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后退回商场门内。一进门,他脸上的裂纹立刻消失不见。
“抓到了?”一个男性工作人员跑过来。
中午回灯的家解决午饭后,下午两人去了一座小洋楼。原本曼斯克里强烈阻止灯进去,但灯却因此更加感兴趣,还是闯进了楼内。
这栋楼没有窗户,但灯火通明。内部装修像是几百年前的风格。一个身着燕尾服的人见到他们进来,便走上前。
曼斯克里从口袋拿出一张银色的卡片晃了晃,那人就让开了。
走上二层,进了最深处的房间,里面是一个大厅,看上去像是举办宴会的场所。几个身着仆从衣服的人正在忙着打扫和摆放物品。主管的人目光移到两人这里,看到灯的时候他一脸不可思议。
曼斯克里叹了口气,走过去向主管说明这是自己的朋友。
“人类?”主管眯起眼睛,竟然笑了起来。
“不是那样的。”曼斯克里不知道在否定什么慌忙摆手。而灯只是很有趣的样子环视四周。看见灯这个样子,曼斯克里不禁想她怎么这么天真烂漫。
换好仆从的衣服后他们加入了打扫。
“我说,我们是来找东西的吧?”灯压低声音问。
“但是我答应好来帮忙的。”曼斯克里也同样低声回答。
“可是为什么我也要打扫?”
“...你不是想看有趣的事吗?等下会让你看的。”曼斯克里沉默了一会如此说道。
其实曼斯克里完全不用这么神秘兮兮的。灯一进来就发现这是吸血鬼的宴会了。她当然不害怕而是兴致很高,甚至在想究竟有什么有趣的事,是不是要互相争斗之类的。而看出她的想法的曼斯克里只有在心里暗暗叹气。
结束打扫后灯没能穿回自己的衣服,被女佣带着去了试衣间,叫她选一件礼服。
“为什么?”灯十分好奇:“我不是作为食物被带来的吗?”
第一次有人类会说得这么露骨。
女佣很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弯腰鞠躬:“您是那位大人带来的客人,是我们重要的座上宾。”
那家伙难不成是个身份地位很高的人?
灯觉得更有趣了。
实际上曼斯克里的座位的确离首席很近。首席简单讲话后就向在座的人介绍了曼斯克里,称赞他年轻有为,能够和平解决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之间的矛盾。但被夸奖的本人却在暗暗苦笑,灯看得出来。
“圣诞节本是人类过的日子,想来对大家来说都是遥远但令人怀念的吧。不妨今夜,就再一次庆祝这个节日,以此来纪念我们与人类共享的和平吧。”
可是你们不是差点把我当做食物吗?看来离真正的和平共处还有段距离呢。
灯不动声色地想着,和身边的吸血鬼碰杯。
对面的曼斯克里看着灯的眼睛,他应该也读出了灯的想法,所以才会仍旧不怎么开心吧。
宴会结束后就是舞会,本来时间过了七点灯很着急,但是曼斯克里却死死拽住灯不肯走。灯嘴上抱怨着要被那些女孩子念了,却还是和曼斯克里一起跳舞。
全部结束后天完全黑透,他们去了广场。虽然觉得那女孩不会那么老实地一直等着,但两人多少有些担心。然而担心是多余的,广场上没有那女孩的影子,反而是有乐队在演出。
为了配合圣诞的气氛,他们演唱的尽是些欢快的曲子。不知不觉间天空飘起小雪,人们似乎因为寒冷挤在了一起。
“圣诞快乐!”
乐队主唱唱完最后一支歌,向天空伸出手大喊。广场中央高高的圣诞树顶,金色的星星闪耀光芒。
“我总算觉得有点圣诞气氛了。”曼斯克里感叹。
“我也是,”灯点头,少见地回应了曼斯克里:“感觉像这样下着雪,听着铃铛声,热闹地挤在一起,才真的像个节日。”
同为独居的两个人,似乎平日都很寂寞,此时终于感受到了温暖,一同沉浸在节日气氛中。
人们都散去后,曼斯克里执意去附近的饰品店。不知道曼斯克里在挑选给谁什么小礼物而一个人走来走去,对此毫不关心的灯则悠然地在店里散步。突然地,她对着一个角落露出笑容。那里传出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拿着红色绸带的曼斯克里找到灯,兴奋地在她头上比划。不过他立刻发现灯头上已经系了绿色绸带,有点沮丧地垂下手。
“怎么了?那个不错哦,小装饰还蛮可爱的。送给那个女生赔罪吗?”灯似乎不明其意。
“没什么,我去重新挑。”曼斯克里掩饰好脸色,向回走。
“那我先出去一下,你在店里等我叫你。”
到时候了。
灯瞥了角落里的那人一眼,自顾自走出饰品店。
爬到旁边的大楼的天台,呼出一口气,灯扶着栏杆俯瞰街景。天台风不小,有些冷,栏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来你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呢。”灯头也不回,这么说。
沉默了一会,灯背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是啊,我没做错什么。都是你的错。”
是白天那个为首的女孩子。
“我的错?”灯觉得好笑:“因为我今天独占那家伙了?”
“别叫他‘那家伙’!”女孩像是被激怒,大喊:“他是我的!”
“我倒是觉得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就成你的了?”灯举手抚摸自己头上的绿绸带。
“因为我这么决定了。”女孩哼了一声:“还有他不普通,是我的王子殿下。”
“别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啊。”灯终于转过头来:“还有,把那个交给我。”
“你、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说那家伙的护身符的事了。我这可是为你好。”
“什么啊?别说笑了,你才是小偷不是吗?”女孩冷笑起来:“等一会曼斯克里就会知道他今天和什么样的人待在一起了。”
“嗯确实是这样呢。他会知道一直以来关系很好的女伴不仅是小偷还是跟踪狂。”
“什?!”女孩动摇了。
“你今天,从学校碰到开始就一直跟踪我们不是吗?一开始没认出是他来真遗憾啊,让他发现了你的真面目。”灯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商场里和广场上。你本意是想监督我有没有听你的命令,却发现跟我一起的可疑蒙面人是你的白马王子。”
“还有,他早就知道是你偷了他的护身符了。”
“你有什么证据?”
“就是这个。”灯指了指头上的绿绸带:“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在曼斯克里家聚会了对吧?你分给我们绸带,假装自己系不上要他来帮忙,然后趁机把吊坠调包了。”
“......”
“你现在就拿着那个吊坠,想要还给他,以此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顺便栽赃给我,对不对?”
“...那又怎样?你认为曼斯克里会相信我还是才在一起一天的你?”
“当然是我咯,是吧曼斯克里?”灯提高声音。
在女孩惊慌的视线中,曼斯克里阴沉着脸从天台入口走出来。
“给我吧!”灯跳上前,从女孩口袋里摸出来吊坠放进自己的口袋。
“曼斯克里,我...”女孩已经无暇顾及灯,她用恐惧的眼光看着曼斯克里。
“对你来说,曼斯克里不是王子,而只是玩物吧?你把他当成一种成就,你们不是在攀比谁和曼斯克里交往的时间长吗?”灯继续慢悠悠地揭露秘密:“就像你把我当成奴役一样,曼斯克里在你眼里也不是对等的存在。”
“别说了!”
“你以为曼斯克里真的是傻瓜,会完全没有发现你的偷盗行为?他只是装傻,不想面对被你背叛的事实罢了。”
因为在开始找吊坠的时候,他直接跳过了最可疑的前一天发生的事啊。
灯的话,重重敲击在那两个人身上。
“我陪你玩奴隶游戏也有些厌倦了。”
“这种肮脏的东西,我不需要。”灯说完,扯下头上的两条绸带,扔在地上。它们随风飘走了。
“像你这样的人,才没资格待在曼斯克里身边。”灯少见地有些愤怒。
“那你就有资格了吗!”女孩破罐子破摔:“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在曼斯克里面前出风头吗?”
“那种事我才没想过。”灯耸耸肩,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够了,”曼斯克里的声音阴沉而沙哑:“别再吵闹了。”
女孩犹豫地看了他一阵子,似乎受不了压抑的气氛,逃掉了。
“我明明是想成为人类的啊...”曼斯克里喃喃。
“你已经是人类了啊。”灯抬头看天空。
曼斯克里走到灯身边,也倚着栏杆,茫然地看向天空:“可是我却不被人类接纳。”
“没这回事,”灯平静地说:“你为融入人类努力,被人类欺骗,这正好说明你已经是人类的一份子了。”
“如果他们没接纳你的话,也不会像欺骗普通人一样欺骗你了。”
“人类为什么要互相欺骗?”
“我不是说了吗,人与人交流必然会产生伤害。这是其中的一种。”
“我不想这样。”曼斯克里用力抓住栏杆。
“这也是人类才有的烦恼啊。”灯也抬头看天空,她有点羡慕。
正想着,身后传来不自然的断裂声。灯猛地回头,老旧的栏杆已经碎裂掉下去了,连同刚才倚着栏杆的曼斯克里。
不好!
虽然吸血鬼应该不会死,但灯完全没想到这些。她也跳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城市里的灯光也像流星一样逝去。曼斯克里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有些迷茫。
我现在怎么了?
看着飞逝的黑暗,曼斯克里挣扎着思考。
对了,我摔下去了。
虽说应该不会死,但即使如此坠楼也是件很可怕的事。一定是比那时候更加痛吧。
希望我坠落在地上的样子不要太难看。
他徒劳地祈祷着。
坠落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接近。
咦?
风吹得冰冷的身体被谁抱住,立刻温暖起来。
是灯。
不用看曼斯克里也知道是她。
真是个傻瓜,明明不用陪我的。
虽然很想阻止灯,但是曼斯克里知道来不及了。她是个普通人类,这样摔下去一定没法活下来。
曼斯克里有点想哭。之后他的眼泪真的飘了出来。
这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在笑。
你还笑得出来?
还没调整好心情,曼斯克里却感觉到身体停止了下坠。风不再那么刺人,灯光变成了一个个圆点。
曼斯克里傻傻地看着周围的景色随着翅膀展开的声音下落。
他上升了。
仰头看去,是灯的脸。明明是黑夜,却发着亮光。再放宽视野,能看见灯背后展开的巨大翅膀。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惊讶的时候,身体已经回到了天台。
灯放下曼斯克里,也打量起自己的翅膀。
“真是不可思议。”她也同样惊讶:“竟然这么快就变回来了。”
“什、什、什么啊?!!”
曼斯克里大吼出来。
“你不是人类吗!”
“说来确实没和你说过。”灯笑了:“我是龙哦。”
活了数千年的龙,因为厌倦了平日的生活而对人类有兴趣,从巫师那里拿到了能变身成人类的药,在人群中一直生活到了现在。
“本来据说我要过完这个身体的一生之后才能恢复原本的样子。但是看来有什么冲破了这道枷锁呢。”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曼斯克里只是张大嘴看着灯。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灯似乎整理好了心情,恢复了平时悠然自得又难以揣测的样子:“我是龙,不是你喜欢的人类。所以,就此别过吧。”
“等——”
完全没听曼斯克里的话,灯走到没了栏杆的天台边缘。
“曼斯克里,真是个好名字呢。你已经是十足的人类了哦。”
一边说着,她向后倒了下去。
灯立刻被裹进风里。
她听见有什么东西也冲下来的声音。
你果然跟上来了啊。灯想。
“我要把你也变成人类。”
熟悉的、带着热气的声音传入耳朵。
今天0点后截止打卡。
提前请假的有:黛尔菲娅,伊莉丝,伊卡萨璐
未打卡的有:弗莱森,苏芳凛,Rea,奥菲休,路德维希
《关于那些失去的与尚未失去的》
*关于那些我没料到的和理所当然的。
工具人没投人设,反正是工具人,具体设定也没那么重要。
以为自己会画图就一直没发,结果最后也并没有画呢.jpg
***
“……是人为啊。”
“嗯……是人为。”
他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又重复了一次。
“哥……”格洛莉娅拉着他的衣角,轻轻地叫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她曾试图用脂粉掩饰,可惜作为一个习惯了舞刀弄棒的骑士小姐,她根本就不擅长化妆这么精细的工作,反而看上去更加苍白又无助。
“哥。”她又叫了一声。
“……抱歉,格蕾。”诺尔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她看着她的兄长,看着他眼下青乌的黑眼圈和眼中的红血丝,她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她低声说,左手不着痕迹地在背后捏紧了手中的信纸,“不要太勉强了,我……父亲和母亲那边,我去看看,你不要担心。”
“嗯……我……抱歉,我想再呆一下,就一小会儿。”
她摇了摇头:“不,说抱歉的应该是我……那,回见。”
沃雷德的葬礼是诺尔主持的,按说这本应是他父亲的位置,但让那位几乎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爷子出席这样的场面,未免也太为难他了。
诺尔很清楚,虽然名义上只是管家,但父亲对沃雷德是寄予厚望的。
嘛……毕竟,诺尔自己是这种散漫的家伙啊,如果没有个能干的助手,的确不太好……不,应该说很糟糕吧。年轻的工房长扯出一抹苦笑,自己都觉得难看,又耷拉下了嘴角。
他在第一时间雇佣了熟识的佣兵去调查了整件事,传回的第一份报告只有两个字:
人为。
轻飘飘字眼让他的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直到第二份,第三份报告接连而至,才发现真相可以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
生命轻飘飘的,回忆也轻飘飘的,痛得久了,也就有些麻木了。
明明和魔物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人类却依然在互相伤害着,低劣又自私的人性令人无言以对。
如今他站在墓碑前,对前来吊唁的人一一致谢,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的是个戴着眼罩的青年。
他看上去并不像来吊唁的客人,金色的独目带着几分凉薄。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大少爷?”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若他语气带上几分不耐烦或许还合适些,可惜这个人连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在葬礼这样的场景下,显得格外异常。
诺尔抬起头,用那双浅绿色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男性:“两倍……不,三倍的金额,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也不要放过。”
“喂喂,我知道你对钱没概念,但这么大方,可太超出我的预期了。”听到他这么说,对方反而有些惊诧了,这让他的脸生动了起来。
“一个也不要放过,能做到吧。”
他无视了对方语言中的揶揄,自顾自地重复了一次。
“……我知道了,那就按你说的吧。”男人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伙今天可不是吃错药了吧。
放在往常的话吗,或许诺尔会反驳两句吧,然而今天的诺尔没那个心情跟他争执,只是不置可否地岔开了话题:“来都来了,你也要祭拜一下吗?”
“……不了,你帮我放一支好了,再说……那个铁公鸡,也会比较想看我赶紧干活吧。”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等我消息。”
“嗯。”诺尔也不留他,只是静静地抽了一支花放在了墓碑前。
他并非出手大方,只是,不会再有人追着他问成本控制了。
这已经是……最后的任性了。
***
诺尔认识澄已经有十年以上了,他知道很多关于澄的事,譬如澄并不是他的真名,譬如他是圣艾尔弗里德帝国出身,譬如他的眼睛有残疾,只不过与视觉无关。
澄在十多年前来到了王都,瘦瘦小小的少年背着简单的行囊和一把有些豁了口的长剑,踏入埃吉狄乌斯这座钢铁的要塞,开始了他作为骑士的修行。与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不同,澄并非天生没有魔法才能只好离开故乡讨生活的人,正相反,他过世的母亲曾是一名魔法师,他是拥有魔法天赋的那一类人,只是他的右眼是天生的残次品,这对他的能力造成了致命的影响。
诺尔曾有幸见过一次澄的右眼,那时他还是个见习骑士,在一次对练的时候挑开了澄的眼罩,那只眼睛仿佛最明亮的星辰般熠熠生辉,亮到有些过分。
“曾经有人说我的右眼会发光,但那不过是因为天生的残疾罢了。”澄停下来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将长剑交到左手,用右手捂住了那只异常的眼睛,“只要接触到一点点光,魔力会逸散,就好像一个正在蒸发还漏水的桶,为了不让水流光,就必须盖上盖子,也因此不能使用魔法……在那边,我就是这样的废物。”
他顿了顿,又说:“还是你们这里好,只要有剑就能活下去了。”
仿佛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一样,诺尔莫名地觉得有几分愧疚。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澄没再说过家人的事,诺尔也没问过,他隐约猜到那不是什么值得开心或怀念的故事。
再后来,先转行的人是诺尔,这不着调的小少爷几乎是欢天喜地地跑去当了一名铁匠,而澄在做了两年正骑士之后退役做了佣兵。这令人挺意外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没什么热情又怕麻烦的人,再加上他那种性格说好听点是心直口快,说直白点就是不读空气又嘴巴坏的KY,好在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就算是铁公鸡如沃雷德也对他赞赏有加。
不过就算澄做事的速度再怎么快,他再回来也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
独眼的佣兵是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来到赫菲斯托斯工房的,他一脸嫌弃地从那些堆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中间穿过,偶尔还要小心不要被勾到衣角。清晨的工房里人并不多,前台的店员正忙着和骑士团过来取货的人核对订单,也没工夫接待这个大概是进来挑武器的客人。
诺尔正在矫正熔炉的温度,他戴着护目镜,聚精会神地通过监视口盯着炉心跃动的火焰。熔炉所在的车间蒸腾的热气让刚从外面进来的澄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绷着脸拍了拍诺尔的肩膀:“你怎么回事,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一周都没回家了?就算工房再忙,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得在家多陪陪她。”
“……”明明家务事不应该让旁人插手,可诺尔却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回去也没用吧……格蕾比我会哄她开心。”
“哈?你不知道吗,格洛莉娅跟着骑士团的人去集训了,已经出去四五天……”
“你说什么!?格蕾去哪里了!?”
澄的絮叨被诺尔打断了,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是对他吼了起来。
“说是骑士团的集训还是什么的……我靠不是吧!?”让他这么一问,澄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集训,这是见习骑士出任务时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随口扯谎的惯用方式,这种前线吃紧的时候,骑士团哪来的余裕给见习骑士搞什么集训?
“……没想到她也到了会说谎的年纪了啊。”
澄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诺尔抬头瞪了他一眼,和某个反应慢半拍的佣兵不同,城里的供应商某种意义上是最清楚前线的情况的人群。
“你,跟我出去一趟,现在。”他扯下头上的护目镜,随手往桌子上一丢,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超大号的箱子,拉着澄就往外走。
“你干嘛……喂!”澄被他拽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工具箱绊倒,他扶着货架站稳,听到诺尔跟旁边的工匠交代自己要出去几天,直到出了门才意识到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少爷是在搞什么名堂。
“你,该不会是想去前线吧?”他猛地拽住对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诺尔停下来,他转头看向澄,露出了一贯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啊。”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就是这样。”
·丢人一卡,挂羊头卖狗肉,其实是角色一章的东西
·1d100复建=100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对自己产生明确的认知。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
凯里抓起拐杖,借着它站起了身。
他回头望向身后那令人犯难的东西——一具鹿的尸体。对于一个成年男子而言,带走它本应不是难题,但他不一样。本就只有一半完整的身体,又恰巧是与魔兽纠缠后,身体还未完全摆脱疲劳的状态。带走这头鹿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他也因此狼狈地摔倒在山坡上。
继续与它纠缠只是浪费时间,如此思忖着。凯里坐在尸体旁,盯着还算完整的皮毛发呆。与鹿完全无关的东西萦绕在脑子里,他回忆起方才的魔兽,在它被火焰包围,无处可逃的那刻,凯里总觉得听到了声音。
那显然是幻觉,他想。
时间点约在主线一章的半年到一年前。
莫名ooc产物,相关设定请以oc主及企划主为准。
希尔是在那之后捡到那封信的。
“……我妈肯定是因为太忙了,”男人有点絮絮叨叨,希尔好不容易才把他坐起来的上身又推回床上去,病人却像小孩子似的还在嘟囔:“每到这个季节,她都有很多活要做,但要是她回了信,你可要第一时间就拿给我啊,医师小姐……”
最后几个词说得模糊不清,大概是刚刚的镇定剂开始起更深一层的效果,男人很快睡了过去,呼吸也逐渐安然起来。希尔揉了揉眉心,将口述的信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里。某个整夜都在低烧和呕吐中呻吟的夜晚后,对方抓着她的衣摆,说他想给妈妈写信。希尔答应了。自那以来,她就一起做着记录和投递的工作。眼下已经是第三封。
这不是件轻松的工作。虽然要说“写字”和“去邮局”,相较之下她已经比男人轻松太多。她和爷爷的治疗手段都以用药为主,但极少数时候,诊所里也会留下需要住院看护的病人,他们很少会待过两星期。而男人就是后者。
忙昏了头的时候,希尔也有一瞬间希望过这次能快一点。因为她实在没法回应男人的期待。他的手有时还会试图抓住她的衣摆,最终却因为缺乏力气和疼痛,只是从布料上轻轻滑过。
“希尔小姐……有回信吗?”
“抱歉,还没有收到。”希尔也只能这么回答。
然后,当她为了前往邮局而推开门时,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就躺在门口的台阶下。
冷风之谷真正为了寄信的地方并不繁忙,毕竟很少有人会从这里通信。更多时候,工作人员更容易被临时分派去接管货物流通的工作,对这里而言,医药贸易更加不可或缺。
“希尔小姐又来了啊,”认识了她的人向她挥了挥手,希尔假装没让自己注意到他手臂上延伸得更长了的黑色纹路。“还是和上次一样?你还没拒绝吗?”
年轻的医师摇了摇头,第三封来自病人的信贴在她的口袋内侧,像是有温度一样灼得她皮肤发痛。她给对方看了在台阶上捡到的那封信。希尔并不认识会给她写信的对象,并且就她所知,收养她的爷爷更是没有。信封上的收信地址字迹潦草,仿佛随便垫在什么地方写出来似的,而且仔细一看,根本就没有包含任何具体地址。
冷风之谷赫斯帕勒斯收。那上面如此写道。要不是确实有着遥远国度的信戳,她都要怀疑是什么蹩脚的恶作剧了。
“这个……是弄错了?”
对方似乎相当了然。“虽然确实是弄错……不过也不算吧。”
“怎么说?”
他说“让你看到实物更好说明”,示意希尔原地等待后,很快地离开拿回了一只纸盒。小箱子里散乱堆积着同样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抛开薄薄的那层灰以外,隐约能看到信封上洋溢着同样潦草的字迹。
“都是一个人,也都是一个样。”他耸着肩说道,“没有办法投递,就只这么放着了。你拿到的那封大概是哪个邮递员经过时不小心落下的……顺便一说,你要是感兴趣,这些都可以送你。”
面对医师“真的可以吗”的疑问,他露出了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
“毕竟也没有人要。”他说,“而且,不觉得很像吗?”
希尔就那么收到了更多的信。她将堆满了医书和药瓶的桌子清出一块空位,然后将纸盒放了上去。
这确实很恰好,她心想,抱着说不上是想获得什么答案的疑问拆开了第一封信件。然而说不上是惊奇还是失望,信的内容很普通,或者不如说是随意过头了。既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时而能装满沉甸甸的一信封,时而又短得几乎只有一句话。而内容只不过是每天的流水账,还写得东一头西一头的,不时忽然开始讲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山野故事,时而又忽然抱怨起丢了重要的东西,拜托看信的人不要生气。希尔翻了几封便要被磨得失去兴致,刚巧,她的工作时间又到了。
于是她将信纸塞回信封,重新走下楼梯,去诊室看了先前的那个男人。一看到她,病人就问她:“希尔小姐,你刚刚去寄信了吗?”她一点头,他眼里就焕发出某种光彩。
“真奇怪……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给妈妈写信,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他轻而又轻地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妈妈……”
那是希尔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晚些时候,男人的病情恶化了。
某种程度上,希尔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患者的处境。能够逆转感染的治疗手段遥遥无期,一旦超过药物能够控制的范围,身体随时都可能迅速崩盘。因此,她的工作注定以死亡作结。
男人大约继续撑了两到三天,最后一天,他的意识早就模糊不清了,感染带来的剧烈疼痛几乎没有任何药物能压制得住,一整晚,希尔只能听着他的哭叫逐渐衰弱成干哑的呻吟,终于在凌晨的时候,爷爷对她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她赶出了看护室。希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亲手种植的药草上还残留着夜露的微光。她感到一种……寂静。某个呻吟声永远地停下来了,总是穿着黑衣的爷爷从门里走了出来。
“去休息,希尔。”他近乎命令地将她指向楼上的房间。希尔走上楼梯、推开房门,那只装着奇怪邮件的纸箱仍然放在从来没时间收拾的书桌上,那三封贴着衣袋内侧放着的信又令皮肤烧灼起来。
那个病人,那个刚刚死去的人的信,她一封也没能寄出去。对方给的地址是错的,她一开始就知道。确切地说,不是错了,而是……早就毁在魔物手里了。那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家人……“所以我无处可去,才来了冷风之谷”,这还是最初病人亲口告诉希尔的。当听到他要寄信的愿望时,她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但邮局的工作人员也告诉了她,那边早就没人会过去了。
她真的无法面对男人对回信的询问,她甚至想过对方能快点离开就好了,然后又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悔恨。她总是不能忍受死亡的概念。我应该习惯了。她对自己说,可是如果我真的习惯了,那会不会很可怕?但如果有一天爷爷离开了……或者爷爷也将要让她面临这样的选择……她能够吗?
直到最后,她也只是每次都去到邮局,而无法带回任何东西。为什么呢。她想。是忘记了吗,还是记忆错乱了呢。她听着口述写下那些信,却深知能收到它的人早已不在。于是最后,这些东西就全都到她这里来了。而这个人……希尔看着书桌上的纸箱,甚至感到了一种茫然。这个神秘信的主人,他又在想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人收到,也更没有人回复,可他还是在继续,继续寄给某个没有名字、没有地址、既无法接收,也没法回信的人。这不就、和自己的病人一样了吗。
……我想给他写信。她决定道。
希尔重新看完了箱子里所有的内容。尽管信封上没有寄信者的地址,但有了内容中提到的地名和信戳,很好判断出他就在埃吉狄乌斯王国的某个村落里……只要他从上一次提到地名起还没有搬过家。
她在书桌上铺开白纸。
<不知名的先生抑或女士,非常抱歉擅自打开您的信……>
她是第一次写信,字有点抖得太厉害了。可是她控制不住,但到了第二行,就已经好很多了。希尔问了他很多问题,大部分其实和那些飘飘忽忽的内容有关,于是多少也显得有点不知所云。比如<那个故事有没有结局呢?>,又或者,<最后您找回丢掉的东西了吗?>,当然的当然,还包括<如果还愿意继续和我通信、请告诉我的您的名字>。
最终,犹豫了很久,她在结尾加了一句,下笔前已经在另一张纸上重拟了好几遍措辞:
<您觉得……人为什么会给已经死去的人写信呢?>
<当然是因为想要收到回信。>
一个半月后,奇妙地没有辜负希尔每天的等待,照旧有点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就那么不慌不忙地躺在了门前的台阶下面。
有点草率的字迹、说不上认真还是随口的回答。他似乎根本不在意真的收到了一封回信,却又确实回答了希尔的每个问题。然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流水内容。只是临到最后似乎顿了一顿——<你可以叫我索。>。
他如此写道。
写文打卡,摸鱼画画~
我还是更倾向于画画,奈何,技术不好
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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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没有变
门派大比进行的第三天,楼梓宁坐在观众席的最高处,观看着金丹以下的修炼者们的比赛。其实他也非常的跃跃欲试,希望自己能在赛场上有一个好的表现给无名崖争光。
他的身边坐着艾玄霜,一只来无名崖修复金丹的白狐妖,算是自己的同族。这姑娘,自看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就缠着自己叫“师弟”,再三推辞过后才用姓名相称。如果自己对此没有印象的原因是失忆,那么她应当就是自己找回记忆的关键了。然而看着她望向自己的双眼时,楼梓宁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恢复记忆的我就算想起了这姑娘是谁,应该也不再是她所认识的人了。到那时这58年来存在的我还是我吗?”不住地这么想的楼梓宁一方面拒绝承认自己是她的师弟,另一方面本能地不忍伤她的心。从她到医谷那天起不知过去了多久,但是已经久到楼梓宁不太想找回记忆了。
思绪出窍间,楼梓宁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这气味,是竹久尘!
他猛地站起身来,四处寻找。
“楼梓宁?你怎么了?”艾玄霜小声问道,也跟着他站起身来。好在后面没有人,挡不到谁。
当她顺着楼梓宁目光凝视的方向看去时,不光她很多人也跟着看过去了。叶骁晨背着重伤的竹久尘停在了擂台旁边,几位掌门正从高台落下准备查看竹久尘的情况。艾玄霜再回头的时候,楼梓宁已经不在身边了。
……
竹久尘的休息室外,刚推门出来的竹墨白就看到了楼梓宁紧绷着站在门口。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竹墨白问道,从声音中听得到疲惫与低落。
“血的味道很重”楼梓宁如实答。
“你是狐狸,不是狗吧?”竹墨白上挑了一下嘴角,但很快被阴霾笼罩。
“家里出事了?”楼梓宁开门见山。
“嗯,说是医谷附近出现了一种毒人,在向周边扩散,可能已经到处都是了。”
“你大哥他,大公子还好吗?怎么,没看到家主和老妇人,不是说他们在一起吗?”
“大哥他没有性命危险,但是昏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我爹娘…被毒人给…”说到后一句,竹墨白语气颤抖得无法继续。
“墨白兄,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已经了然的楼梓宁赶紧打断他。
“叶骁晨坐镇,无名崖分两队一队带解药支援各地,一队留守研制解药并不断给其他小队补充解药。总之,我们会很快打回去的。”
“那你呢?”
“我先直接回去看看。”
“当先锋么?那毒人,很危险吧。”
“我知道。你当我这些年的苦练都是白给的吗?”
“我知道。墨白兄,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楼梓宁拱手像往常一样拜了拜,随后露出个笑脸,“我会和谷里的大家一起,在你之后就到,要等我们来哦。那,这里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嗯。回去吧。之后有事可以找骁晨。还有,哭,注意身体。”
“嗯,我回去了。”再次拱手,楼梓宁转身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在路过一个不知名庭院的矮墙时,他无力地蹲下了。
“不可以哭,楼梓宁。”
他在心中不断地默念这句话,不断地,不断地,咬紧的嘴唇溢出了铁锈的味道。
“我们会回去给大家报仇的。”
他的头狠狠地贴在墙上缓缓地蹭,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泪水最终还是从紧闭的眼缝中涌出,顺着鼻子,顺着脸颊。呜咽声从牙缝中漏出,连肩膀都在颤抖。
正在这时他碰到了正在四处找自己的艾玄霜,或者应该说是艾玄霜找到了他。
“楼梓宁!你乱跑什么!让我好找!”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楼梓宁迷茫的抬起了头,连哭泣都忘记了。
“小艾…”刚说两个字,鼻头再次一酸,这次他把嘴唇抿成一条缝,但是为了说出后面的话还是张开了嘴,“我的家又没了!哇啊啊…”这次,一发不可收拾。
“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清楚了,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别憋着。”艾玄霜索性坐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真是的,一米八的大汉子哭得像个小孩儿似的,他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嘛。
“你要想想,你的师兄弟们都还在。”艾玄霜一边说着一边用环过他脖子的手轻拍着他的背,“先回去,好好缓一下,然后和他们商量商量之后的计划。”
窝在艾玄霜手臂下的大个子不住地点头。
轻拍着楼梓宁,也许是因为听到他说“又没了”,也许是想起来三百年前他们失去的那个家。艾玄霜突然觉得也许师弟想不起自己也挺好的,过去的悲伤由她一个人承担就好,反正她已经找到他了,这一次的悲伤他们可以一起承担。
“我们会回去给大家报仇的。”她一边轻声地说着,一边轻拍着他的脊背。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对多年前的约定做一个确认。
“让我们无家可归的那些人和物,我们终将让他们悉数奉还。 ”
WIP
洛尔伽猫一样穿行。
查卡是个典型的迷离小镇,较赭石热闹有活力,又比不上伏勒、乌关这类往来交通便利的城市。在这样楼层不过二三且商队不愿久留的地方,外乡人很容易被认出来,就像油浮在水面上那么显眼——都是生面孔,脸上的表情也不同于习惯了平凡生活的人所拥有的疲惫与活力,更不用提他们融不进街市的衣着与口音。
出于谨慎,洛尔伽在同队友打过招呼后便跃上屋顶,尽管这里的房屋并不密集,不像繁华的商业区那样屋顶密集到能排成鱼鳞或梳子的齿,可鸮型人拥有黑色的翅膀,它们或许不如大多数同类所有的那样能支撑己身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应付这些低矮的房屋却也足够。洛尔伽灵活地从居民的房顶上掠过,动作既轻又快,如果眼神不好,还真有可能将鸮型人看作黑猫。
现下,诗人驾驶马车,巡林客与春神牧师坐在车厢内,无论由谁来看,他们都是支三人小队。这正是游荡者想要的效果,洛尔伽习惯于避人耳目于暗处行动,简单的障眼法能让他更自由,毕竟,谁会去提防一个认知中不存在的人呢?由于早队友一步,鸮型人很快便看到镇子南边的一栋建筑。它独自立着,在离镇子有些距离但又不至于脱离的地方,像是故意保持这么个不远不近的关系一样。洛尔伽对其他世界的建筑风格没有了解,而巴拉姆的鸮型人集落也并没有建筑风格这么个说法,即使如此,他也能看出这幢屋子与小镇里的那些有着微妙的不同,他说不出什么细节,诸如雕刻、色彩、用料等……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这桩独特的两层楼房前站着一个人,似乎在焦急地等待什么,他来回踱步,时不时朝北方——也就是查卡镇中心的方向——张望,洛尔伽可以很容易地判断出这就是委托人口中提到的负责接洽的人。鸮型人小心地避开收货人的视线绕着房屋转上大半圈,最终落在房屋侧背,不远处是一片树林,长期缺少阳光的照拂导致这些树的枝桠都争着朝偶尔能晒到阳光的那个方向拥挤,树枝如同从树干上伸出的手,无数手叠着手,手臂挤压变形,细长扭曲如穷苦人家的烧火棍,表面还附有一层漆黑的粉末;层层叠叠的手臂投下可怖的阴影,在这足以吞人的漆黑中,所有的窗户都被封上,被钉在窗框上的木条护卫似的阻挡泥潭般黑暗的入侵,又或者隔绝可能的窥探视线,替屋主守护秘密。洛尔伽找到一个可以随时发起攻击的隐蔽处,等他藏好自己,队友正好赶到。
她们一行人慢悠悠地前进,看不出一点心急的样子,坐在前座的半精灵屈腿靠着身后还算结实的木料,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只差在嘴里叼根草茎。从收货人的视角来看,马车始终是远处的黑点,等待总是难熬,有那么几次,藏身暗处的洛尔伽几乎都以为那人会就这样直接奔向被委托的货物,可他的腿始终牢牢钉在那片区域,在靠近院落门口、视野又足够开阔的地方。
终于,随着车轮发出“嘎吱——”一声,马车停下。
“贵安。”
雅丽蒂亚首先走下马车,精灵推开车门走下马车的姿态有着符合其种族与出身的优雅,她问候时略微低头时的角度也恰到好处,但很明显,等在此地的人并没有心思去与送货的冒险者有任何不必要的客套。他简单直接地问:
“你们就是送东西来的人吧?”
在这短短的来往间,先前充当车夫的半精灵已跳下坐席,从车箱中搬出一路“护送”的行李,布鲁在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落到奇诺娅肩头,和她一同打量收货人:眼前的男性肤色苍白,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人类30出头的样子,诗人只能从有些皱纹的手作出他不再年轻的判断;尽管显得有些急切,收货人身上仍然有某种气质,这种感觉应当是用足够的金钱和庞大数量的书卷堆砌来。简而言之,一位颇有家底的学者。
“是的。”雅丽蒂亚回答,“可否告诉我们,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牧师的问题有些突兀,又或者心中的焦急让学者模样的人不再有多余的回答问题的精力,他似乎非得自己确认货物的安全到达才会放下心:
“快点,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喏,这儿呢。”
半精灵坐在锁链捆着的木箱上,她反手敲了敲身下的木制箱顶,故意发出吸引人注意力的声响。
学者的眼睛亮起来,有种孩童得到期待已久的礼物的欣喜,还掺杂些许想立刻拆开礼物包装的迫不及待,他搓搓手,一点也不在意木箱被人坐着。他眼神中的亮光不太合衬其苍白的肤色,让诗人想起她的某次冒险,一个洞窟里数对幽亮的眸子,她将这错觉归于学者眼神中隐含的狂热。
对于奇诺娅来说,类似的情景并不是第一次。在她作为诗人出发寻找碎片的时候,那时候暗月城还叫无名之城,有个地方遭了鼠灾,农人辛苦种下的作物被啃噬,兴许是觉得植物不够填饱肚子,或者受到碎片影响的鼠群已经脱离自身所属的范畴向常理之外的怪物迈进,不少村民的生命也被夺去,他们的血肉被一点点撕咬,能够发出尖叫的喉笛早已被撕裂,眼睛所见的最后便是老鼠的尖牙,到后来,连疼痛都不再被感知……知晓这一切后,自称吹笛人的法师便利用碎片的力量影响幸存者的记忆,为此,他诱拐剩下的孩童,无视当事人的意愿对他们施以法术,希望他们忘掉遭了灾的家人。“出于我个人的意愿,想要帮他们走出这样的伤痛”,这是吹笛人对诗人疑问的回答,他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是对他人有益的事。他沉浸在自己的正义里。
怀着试探,奇诺娅说:“也许我们需要先对您作个提醒,这箱子有一些危险。”
“呵、呵,它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哦?那您愿意告知吗?”
“当然!既然你们也是迷离的冒险者,就一定能够明白它的意义!”
学者没有看出眼前的冒险者们来自别的世界:诗人自来到迷离就换上了雾世界的特色服饰,春之女神的信徒如所有信仰相同的牧师一般穿着新绿的衣裳,皮克西太小,鸮型人又不在。事情这部分的进展恰如洛尔伽所希望的那样,收件人没有因装束方面的原因对冒险者们产生会带来麻烦的警戒心,游离在队伍外的他也能获取更多的主动。队伍中剩下的三人没有对学者的误解表达出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甚至将这件事默认。
“请说吧。” 雅丽蒂亚回应。
“它是一件武器……能够帮我们夺回被迷雾夺走的土地!”
说到这部分时,学者的情绪格外激动,他苍白的面颊浮现出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如果不是诗人和牧师的质询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未完的话语被堵住落回肚子里,过快的语速和过度的兴奋也许会让他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咳嗽。似乎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学者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他对眼前不知箱子里杰作的人比出一个手势,接着打开门,示意他们抬着箱子进入房屋。
隐藏在高处的洛尔伽并不能很清楚地听到队友与学者的谈话,他小心地往更前方挪,注意着不发出任何声响,接着,伴随脚步声,对话声变大又变小,最终随着门的吱呀声彻底消失。鸮型人很快回到房屋的背阴面,他尝试拆卸被钉在窗上的遮挡物,这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甚至有苔类聚集在边缘处的木条很快松动,洛尔伽并没有使用太大的力气,照他的推断,这地方可能开始就没想封严实,也可能将钉子钉入窗框的人没这力气。生性谨慎的鸮型人又仔细检查了其他窗户,最终确认这不是什么诱敌深入的陷阱:它们都是可以轻易侵入的类型,有的甚至直接装的可拆卸款式,只要掌握关键,就能将罩在窗外的木板整张卸下。洛尔伽从最开始拆开的窗户进入房屋二楼,他小心地翻入窗户,又将手上拿着的木板放在铺了厚地毯的地面上。收起翅膀的鸮型人紧贴地面,笼罩在周围的一股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他迅速用披肩罩住口鼻,放缓自己与四周的气息,交流减少呼吸的次数。
——是死的味道。
这是他绝不会错认的东西,尽管有霉味、潮湿老朽的木头和另一种他偶尔从诗人的手稿中闻过的味道作掩护,那种失去生命与灵魂的肉块发出的味道依旧明显。在这股腐臭的环绕下,洛尔伽不作声地观察周围:成堆散着的书山为他提供绝佳的掩护,都是些大部头,既厚且重,砖块似的;四周还丢着不少纸。他从书山最顶端拿起一本,纯黑的封面,烫金的标题,打开书就像捅了蚂蚁窝,密密麻麻能把脑子啃光;又捡起地上散落的稿纸,线连着圈连着线连着圈,比起字更像画。
当洛尔伽在二楼逡巡的时候,他的队友们也随着学者进入他的宅子。扑面而来的腐臭令半精灵眉头一跳,眼前的发展与曾经的冒险太过相似,她不禁提高警惕,让自己的目光落在房屋内部视线所及的每一处,仔仔细细打量,生怕放过任何细小的线索。
这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房屋,整栋建筑都是由砖石垒起,无论是舒适度还是其坚固的程度都远超查卡中心的那些平房;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是房屋的会客厅,只从讲究的程度来看,这里也许不会输给冒险者造访过的黑鸦堡一楼,巨大的挂毯紧靠石壁,上面有着金线编织的树状图形,猫头鹰标志立在树的顶端,也许是学者的族谱;置放在客厅的家具显得十分考究,实木打制的矮桌上放置精致的器具,看起来是纯银的;厚实的地毯铺满屋内,隔着鞋底就能感受到脚下柔软的触感,甚至足音都被吸收;矮桌正对面甚至有个壁炉,立在壁炉前的栏杆同样有着精致美丽的雕花。总之,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贵族居所,除开有些老旧外,没有别的问题。
“呜……”
布鲁似乎受不了弥漫在屋内的腐臭与霉味的混合体,她恹恹地挂在雅丽蒂亚的肩上。春神牧师注意到了自己队友的异状,她拿出熏有花香的手帕盖住皮克西,长有蝴蝶翅膀的妖精将散发好闻气味的手帕当做披肩围在肩上,看起来稍微好些了。
“您打算在哪儿展示给我们看呢?”雅丽蒂亚问。
收货人走到矮桌旁,他挽起袖子,将布料整齐地叠几下,然后把地毯卷开,露出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随着木板的开启,那股充斥在屋内的腐臭更为浓烈。跟随在腐臭之后的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刮擦声,那声音像抓着肉在粗糙的瓦罐内摩擦,好叫柔软的食材变成泥。传说琅嬛城就流行这种料理方法,将植物的根茎摩擦再加些蛋清搅匀,用手从大团泥中分离出一个个小球,最后滚入注满热油的大铁锅内。与肉球漂浮在油上发出的欢快的吱吱声不同,地下室中传来的声音倒有些像棉线割肉,双手将单根棉线抻直了,往肉上一悬,接着开始大力摩擦,听起来比新手弹的琉特琴还叫人牙酸。
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也注意到“天花板”的开启和随之飘来的活物的气息,先前还算散乱的脚步声急切起来,带动一阵哐啷啷的铁链响动,喑哑不清的呻吟逐渐集中,蜂鸣一般。由于室内的昏暗和场地的限制,冒险者们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地下室里的一切,半精灵勉强能看见一簇拥在一起的手,从各个方位伸向一窗出口,像等待她捧握的肉色花束。渴求进食的眼睛们盯着头顶上的食物,那不是逝者对生者的嫉妒眷念,他们的视线中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只剩食欲,如同蛇与蛙。这些躯体还能被称为活着吗?灵魂已由艾瑞克衔走,肉体依然生动,操纵其行动的不再是思想,而是残留在肉体中的原始冲动……这就是由人到未知的转变。
“这地下室里是什么?我们要进去吗?!”
诗人突然爆发的大声在学者眼中是惊慌与憎恶混合的表现,洛尔伽却将明白这队友对自己的报告。
“不需要,”学者说,“你把它丢下去就可以了。”
“抱歉,您也许会厌恶我的啰嗦,但我还是想先弄明白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它会怎样去除迷雾。”
“放心吧,只要把它放下去你们就明白了,这里只有通过梯子才能上下,那些东西上不来的。”
雅丽蒂亚问道:“你介意告诉我们,地下室里的是什么吗?”
“还有怎样把箱子收回来!”布鲁追问。
——嘭。
在牧师与巡林客提问时,诗人将缠了锁链的木箱推向地下室,她出手很快,并且十分安静,等在场剩下三人反应过来,箱子已经落地。紧接着低下传来一声因饥饿产生的咆哮,再然后,是一串可怖的咀嚼声。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半腐的肉团、枯槁的尸体,之前还在呻吟的畸形,就这样被生吞活剥,皮肉撕扯和骨髓被吮吸的声音不时传出,好一场盛宴。箱子里那生物明显也是这样觉得的,等不死者被吃光,地下室恢复安静的时候,它懒洋洋打了个饱嗝。
“哈哈哈,他看起来很饿……很好,很好!”
学者失控地笑起来,他急切地搬来梯子搭在地下室入口边缘,由于兴奋,他的语速变快:
“它的实体部分是不会增长的,对于武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方便的了!”
“这么多年了……终于……终于!”
诗人没有说话,她垂眼看着地下室,谁也不清楚她在看什么,或者她只是在盯着那团黑暗出神。出乎意料的,雅丽蒂亚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 无论是作为生性优雅的精灵对眼前蛮荒原始一幕的惊讶厌恶,还是作为宽恕者信徒对捕食这自然又必然一事的无可奈何或悲悯。牧师静静听着声音的平息,接着问道:
“这是你们研究出来的吗?”
“当然!除了我们外,还有谁能发明这样的东西?”
学者回答,他蹲下身,一点也不设防地顺着搭好的绳梯往下爬,并摆手示意冒险者们跟上。
“您是说,这是您的……发明?”
这会儿诗人回神了,她紧跟在学者后顺着绳梯往下。实际上,她这问题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是将内心早已确定的事以疑惑的语气说出,以此来获得某种确定。
“是的,是我们创造了它!”
学者带着满意的神色巡视地下室,也许是因为长期在阴暗的房屋内活动,眼前的黑暗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障碍。在获得许可后,半精灵点燃携带的火把,橙色的火光让先前掩藏在黑暗幕帘下的一切显现出来:也许是受到落地后冲击的影响,箱子侧翻着,各式各样的骨头散在木箱开口的方向周围。诗人蹲下身查看,从形状与大小判断这些都是人骨,不少躯干骨上还沾着残存的一点腐肉,旁边也留下些许啃咬的痕迹。
地下室弥漫着一股几乎让人坚持不下去的浓烈尸臭,布鲁几乎要披着花香手帕钻到春神牧师好闻的头发里去,她忍不住抬眼看向表现如常的其他人,学者也许是因为习惯和过度的兴奋,因此表现如常,而诗人微张着嘴,明显是在用嘴呼吸。在奇诺娅检查地上那堆骨头的时候,雅丽蒂亚问:
“我们可以打开箱子看看吗?”
“不可以,它不是这样使用的。”
“我之前见过一只手从箱子里伸出来,现在倒是没见着。”奇诺娅直起身,问。
“呵、呵,因为它已经收回去了。住在里头的东西,平日里就是用那只手在觅食。”
“啊,真实伟大的发明,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可是不死生物的专家!我研究它们……我已经研究它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我当然能做到!”
“能请您具体谈谈吗?比如,觅食的那只手?”
“我们先上去再说吧,先上去。”
夙愿达成的那股狂喜已经过去,学者虽然仍沉浸在积极的情绪中,剩下的兴奋也不足以让他忽视眼前所处的环境。就这样,一行人回到了门厅。
“这可是件跨时代的伟大发明!”学者看起来很高兴,他一个劲地说着,借此发泄自己过剩的情绪,“箱子里的东西和那些家伙没什么本质的不同,但它只以同类为食!”
顺着他的话,牧师问道:“你是如何令它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我们使用了不少不同种的不死生物,还利用了宵银牧师的神术,让它可以直接把不死的力量转变为自己的力量。这样,就算迷雾也是不过是它食谱中的一部分!它能够吃……能够越吃越多!为我们留下土地!”
“太厉害了!”诗人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您这样厉害的人,想必是有办法控制他的吧!”
“不需要。”
“不需要?”
学者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与不在意如石头一般砸在诗人警觉的神经上,她自下到地下室起就集中精神戒备着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眼前的一切的确与曾经黄沙飞扬的地方过于相似,秘密进行的研究、专注狂热的学者(或法师)、听起来相当好心的理由,以及可能会到来的灾难般的后果——无论它是否在研究者的计划中。
“我们只需要夺回足够的土地,然后再消灭它就好了。”
“那么……如何消灭它呢?”
“我计算过了,即便是以领主骑士团的力量,也只需要几千人……最多不过一万人就能够消灭这东西,而它留下的土地可以让数万人居住!”
这计划实在疯狂。
学者沉浸在宏伟的想象中,他甚至看得到未来人们在新开拓的无雾区安居生活的样子,行商不必再担心路上会有不死生物的袭击,人们也不用在夜晚被困在家中,孩童可以自由地奔跑在山岗,感受风的吹拂……甚至他自己的故乡,也会从迷雾中浮出,再次散发曾经的美丽辉煌。想象的图景过于美好,他没有注意到诗人的靠近,因此,当诗人击中他颈侧动脉一个部分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晕了过去。
“好了,我们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奇诺娅接住学者,将他放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洛尔伽!可以出来了!”
“箱子里的生物是不可以留存的,”雅丽蒂亚陈述自己的想法,“不死生物其本身就是对生命之流的破坏,更何况这还是人的造物。
“这所污秽之物藏身的房子也不能留存,火焰将带来净化。
“至于委托人和他……既然选择和宵银牧师合作,就应当支付相应的代价……
“逾矩者必须清除!”
这番听起来像是最虔诚的珂旭信徒才可能说出口的话让诗人微微睁大眼睛,她由上至下仔细打量眼前的牧师,从她新绿的衣裳看到领口点缀的树叶与流水图案,再到有些长的袖子,直到她确认这位同行近一个月的队友的确是位信奉瑞图宁的牧师。
就在奇诺娅准备开口的时候,洛尔伽带着一叠手稿落在她面前。
“上面,这个……很多,看不懂。”
“再仔细考虑一下吧!”诗人对牧师说。
接着,她就跟随一直潜伏在二楼的游荡着一起走上楼梯,前往二楼。洛尔伽径直将奇诺娅带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那房间大得出奇,除开房门之外的三面墙都放置着实木打造的书柜,很明显是定制,普通的书柜不可能有接近天花板那么高,在被撬开的窗户旁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可搬动的小矮梯,学者大概就是踩着它拿取书柜上层的书。奇诺娅凭经验走到书桌旁,她先在桌面上搜索一番,找到一些写到一半的记录和一些摊开的解剖图纸,书桌左上角堆着一些试验记录,这些记录的归档清楚分明,都是对不死生物的研究记录。除此之外,诗人还在抽屉里找到了学者和宵银牧师的往来信件,她来不及细看,只随便挑上几封带走。
“是什么?”洛尔伽问。
“都是些记录,大概是他造那东西时写的,”奇诺娅回答,“嗯……没用到活人,从这一点来看,倒还是个好家伙。”
洛尔伽歪了歪头,他眨眨眼睛,明显没理解诗人后面的自言自语。
他们回到一楼门厅。
“说起来,回去的时候怎么确认有送到货?”布鲁突然说,“是拿信物回去交差,还是口头确认就好了?”
“哦,说到这个。”
奇诺娅走到学者身旁,她仔细地搜索,最终从他的手上取下一枚戒指,那枚戒指做工精美,看得出有段历史,但它表面依旧光滑,也许是经常被摩梭或受到保养的缘故。
“夜枭……猫头鹰!”洛尔伽认出戒指上的图案。
“我想这个足以证明我们‘有把货送到’,那边挂着的家族树顶端也绣有猫头鹰,应该是家徽吧。”诗人说,“那么,怎么处理他?”
“我们,外来者”洛尔伽指了指自己,“他们,迷离,自己解决。”
像是怕队友们理解不了似的,洛尔伽补充:“一个人,外来者,不可以决定。”
据奇诺娅对鸮型人有限的了解,她这位皮肤黝黑的朋友大概不会改变想法了,鸮型人都相当顽固,对自己认定的事无比坚持。洛尔伽此刻的想法也许与他自己的遭遇有关,这个重视血缘的种族对外族人与外来者有着相当大的成见。可这也只是诗人浅显的想法,毕竟之前她与鸮型人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在暗月城关“门”时割下他们的翅膀或将他们从天空射下。但话又说回来,洛尔伽的想法相当有道理,几个其他世界的来客与一个沉溺在幻想与执着中的学者无权决定如此多的生死。“有权裁决”,诗人还未自大到如此地步。
“他所犯下的,不可饶恕。”雅丽蒂亚重申。
看到雅丽蒂亚似乎就要拔出武器付诸行动,奇诺娅也将手搭在腰间挂着的长剑上,诗人的食指轻轻敲击着剑柄,仿佛是在为某段未哼出声的曲调打节拍。精灵注意到半精灵的动作,她抿紧下唇,尝试放松自己。
洛尔伽尝试着用通用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像在仔细挑选自己所知不多的词汇:“不杀他,觉悟……消灭怪物,牺牲自己。”
“唔,我赞同洛尔伽的想法,”诗人干脆坐在沙发另一端,“不能因他还未做出的事对他下达判决,我们也只是冒险者而已……可以把他交给迷离的人,让他们自己想怎么办
“但那箱子,我认为不能留,谁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呢?怨恨之女最初也只是位被遗弃的女性啊!”
洛尔伽点点头,他没有对诗人最后戏剧化的腔调和配合的手势发表任何评论。
雅丽蒂亚皱起眉头,她对队友的想法相当不满意。什么叫做还未做出的事?和宵银的牧师交流,使用宵银的神术,擅自造出新的不死生物……这些罪过难道还不够吗?她甚至可以断言:这都是对秩序之主、不死者之敌的冒渎!
“他犯下了罪。”
春之女神的信徒重申。
“不行!”洛尔伽站起来,他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摆,漆黑的羽翼展开,羽毛竖起,这让他看起来更为蓬松。
“我坚持。”
雅丽蒂亚也站起来,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是一个标准的用以祈祷的手势,牧师微皱眉头,看着眼前试图阻拦她的队友,比起普遍认知中温柔宽恕人的瑞图宁信徒,她的表情倒更像是正在对抗不死生物的珂旭圣武士。事实上,雅丽蒂亚也相当顽固,否则,她也不会对抗斯卡蒂对她的规划,成为春之女神的信徒并离家冒险。
“通常来讲……”奇诺娅看着对峙的两人,缓慢地说,“我是不愿意与队友发生冲突的……那没必要,对吗?”
听到这话,牧师将视线挪开,转向仍旧端坐沙发的诗人。之前在地下室点燃的火把被放置在壁炉中,半精灵由光照着,她另一半的脸孔则隐在暗处。很奇怪的,在说那番威胁的话时,奇诺娅仍然是那副表情,无所谓,也不太在意,她的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好像在说什么俏皮话,想要逗人笑一笑。是她的眼睛……一对闪着的玻璃珠。
她是想大笑,想发怒,下一刻就要拔出匕首,又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考虑呢?
“……这附近有瑞图宁或者珂旭的教会吗?”
诗人回答:“查卡这样的小镇应该没有,乌关大概能找到珂旭的牧师。”
“那么去找珂旭的牧师吧。”
说完这话,雅丽蒂亚就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那种东西太恐怖了!”终于,皮克西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们知道了这种事,会被委托人灭口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诗人说,“那么大家都对箱子的处理没有意见,嗯,我们这就动手吧。”
通过手稿,冒险者们得知,箱子里的东西不喜欢阳光,在阳光下会变弱,但想完全杀死它还是要依靠攻击。于是,箱子被搬到阳光下打开,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里头东西的全貌:那是个成人规格的躯体,像叠床单意义被折成好几段硬塞进木箱里;它身上的皮好像被全部剥下,露出其下裸露的血管和真皮,它身上的脂肪层不明显,这让它显得干瘪,像被挂在晾衣杆上曝晒了好几个月;那只用来觅食的巨手蜷缩在他腹腔本该放置脏器的地方,肩关节似乎同脊柱连接在一起,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手挥舞的范围。
“好疼……”洛尔伽喃喃道。
在晒到阳光的瞬间,手臂狂乱地挥舞,它被打扰之后显得很愤怒,细长嶙峋的手指像冒险者抓去,偶尔,它还会招来一些幻影。最终,它被打倒了。
在将仍然昏迷的学者绑好抬进马车,从他家搜出一些古旧但精美的器具后,洛尔伽驾着马车驶向乌关。在那里,雅丽蒂亚将学者与宵银信徒来往的信件和学者本人交给了那里的珂旭牧师,奇诺娅则将那些看起来是从前贵族使用的器具倒给停留在当地的一些商队,她将得来的金钱分给队友,洛尔伽拒绝了。
“来吧,当做额外消灭不死生物的报酬。”诗人劝道。
“分内,应该的,多拿,不好,厄运。”
听到鸮型人的回答,半精灵笑起来,抬手揉乱洛尔伽的黑发。
在回程找委托人领取剩余酬金的路上,年轻的游荡着迟疑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如果……不是我们,它吃饱了……会怎么样?”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诗人已经可以大致理解队友不熟练的通用语,她想了想,说:
“嗯……如果我们当初没有急行,而是让那东西吃饱的话,也许我们会提前打开箱子,与里面的东西战斗吧,那学者会大发脾气,或许需要用些特殊手段才能知道真相;如果我们不去管这桩事,就拿着信物复命,也许会有几万的家庭为难得的安居快乐,也会有成千的母亲为失去儿子流泪;如果在最初,我们接受其他的任务,这张委托单被迷离本地的冒险者撕下,而他们又恰好是被迷雾吞噬了故乡的人……也可能,珂旭的牧师将这件事上报,传到某位领主那里,为着扩大领地、成就威名,也许会让那家伙继续他的研究也说不一定!毕竟他已经成功过一次了,有领主的支持,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奇诺娅耸耸肩,继续:“不过这些都只是‘如果’,在无数可能性中,我们走在现在的道路上,现在由过去建构,过去又支撑并影响现在,握紧自己的风帆不被命运的河流吞噬就已经艰难,把这些‘如果’当成闲暇时的消遣吧,还有很多值得追寻的东西呢。”
伏勒近在眼前,诗人打算领取剩下的酬金后就离开小队,通过“门”回到遗都,继续她不知追寻何物的追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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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9591,打戏不会写,我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