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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分好几天写的,可能不太连贯。以及能力有限,没法把很多事情串起来说的很明白,看个乐儿就行x
后知后觉约了采访互动的都是男生x
滑铲打卡,没法查手癌了【我手癌了,你们自己翻译一下.jpg】
顺便说,文中提到的海内里希先生那首歌:http://music.163.com/#/song?id=1786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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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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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对于一个恋爱中的胆怯的男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吗?”
正在给白隼加百列喂食的饮雪听到堂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身子,却不料差点撞上橘举在半空中的魔杖,吓了一跳:“不要随便拿魔杖指人!很危险的!”她把橘的魔杖扒拉到一边:“这是做什么?”
橘笑嘻嘻的把魔杖举到自己嘴边,答道:“模仿‘话筒’,‘话筒’是麻瓜的玩意儿,放大声音或者记录声音用的。”她有板有眼的学着麻瓜的样子,又把魔杖伸到她堂姐面前。
饮雪皱着眉再一次拿开了橘的魔杖:“都说了这样很危险!”她听见背后加百列在不耐烦的扇动翅膀,便连忙把手边的老鼠抛给它。直到加百列满足的用头蹭蹭她戴着皮质护具的手,她才停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堂姐不喜欢她这个新把戏,橘撅了噘嘴,抽出了别在后腰里的一沓羊皮纸——索菲亚出版的校园小报,递给了饮雪。
“这是暑假的特刊,我记得给你看过,”橘翻开了小报,指着一个专题下的投稿,“就是为这个恋爱中烦恼的男生出谋划策啊!”她收起魔杖,拿出鹅毛笔,准备记录饮雪的回答,“我跟索菲亚提议,我来给她这个专题做特约记者,收集同学们为上一期投稿人提的建议,刊登在下一期报刊上,这样投稿人的烦恼可以解决,我也在学校里混个脸熟。”
要问为何想要在学校混个脸熟?用橘的话说:那当然是要做校园偶像啊!
要做校园偶像,那第一步当然是先让大家都认识她才行。于是借着给索菲亚小报当记者的名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刷脸,顺带手再给索菲亚宣传下她的小报岂不美哉?
“所以,姐姐,你对这个迷途的羔羊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对上橘迫切期待的目光,饮雪有一些不知所措,她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提些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最终以“不知道,没谈过恋爱,没法提建议”的否决三连打发了橘。
就这样,橘作为记者的第一次采访以失败告终。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这一天是开学后的某个周五,先一步于索菲亚回到休息室的橘被挡在了鹰环前。并不是她解不开鹰环的谜题,而是她习惯于等别人来干这档子麻烦事。
鹰环?当然是别人解开后跟着进去就好了!?
只是这天跟她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一个人。从这袍子颜色来看,是个赫奇帕奇的男学生。他窘迫的在鹰环前踱步,时不时向着走廊紧张的张望,时而又注目于鹰环的进门谜题,尝试着解谜。不过看他额角冒出的点点汗珠,大概是屡战屡败了吧。
索菲亚去了猫头鹰屋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也还没有其他鹰院的同学回来(八成是跑到图书馆去占座了),不过好歹还有个人在,应该不至于无聊。
然而那人见了橘却像是撞见鬼似的,脸立马吓得铁青,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空荡荡的走廊哪里可以让他躲藏?何况橘在背后盯着他看已经有了一会儿,躲也没什么意义。他像是个现行犯,僵硬转过身连忙摆着手,胡乱说着什么,试图给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个合适的借口。
“不,不是的!我不是什么想要闯进别人公共休息室的小偷一类的人!听,听我解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就越是心虚:“我,我只是……”
橘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男生的相貌并不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但就冲他这袍子,和出现在鹰院休息室门前的举动,橘一下就认出了他。最近总有个赫奇帕奇的男生时不时就跑过来找纱鵺——她的室友,原来就是面前这个人,终于是拜见了其尊容。
“是来找纱鵺学姐的吧。”橘将鼻梁上用来装饰的夸张墨镜向下推到鼻尖,眯起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獾。“最近看见你好几次了呢!“
他被橘这赤裸裸的视线盯得浑身难受,甚至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恨不得给自己施个缩小咒,钻到地板缝儿里去。“是的…..但,别误会,我只是有课程上不明白的问题想要请教,你看,拉文克劳的学生不都……”
见男生说的脸都红到了耳根,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她故意逗乐似的弯腰凑近男生,坏笑着追问:“诶~是这样吗?”
男生是个很腼腆的人,加上橘的话似乎拆穿了他虽然并不想刻意隐瞒,但着实不想说出口的事情,他后退,别开视线。可橘却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他的脸扭到哪里,橘就转到哪个方向,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狡黠。
“是纱鵺要我拿问题来找她……绝对没有想别的事情……嗯?别的事情是指……不,不对……”男生自乱阵脚的胡言乱语,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他现在这窘迫的样子。
话说都到这份儿上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橘心里也有了八成的底,她将墨镜推回了鼻梁,遮住眼睛,好让男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双手交叉揣在宽大的袍袖里,倚着墙,对男生说:“纱鵺学姐在里面哦,她今天下午好像是没有课。”
男生这才想起现在该做什么,他眼神游离的看看鹰环,看看橘,看看鹰环,又看看橘,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她说:“那……你能帮我开开门吗?这谜题对我来说有点……”
“不行。”橘立马回绝到:“我也开不开呢!”她说的十分刻意,“这样吧,两个办法。”她竖起手指,“一,等其他同学过来开门。二你试着朝门里喊纱鵺学姐出来,让她从里面开开。”
虽然被墨镜挡住了眼睛,但确实可以看到橘此时笑得十分愉悦。她靠着墙悠闲的等着,她可是一点也不着急什么时候能进门,看着面前男生的反应可以说是最好的乐子。
男生思考了下,还是选择躲在走廊的角落和橘一起等别人来开门,因为在走廊大喊大叫(还不知道门那头能否听到)是在是太羞耻了。
男生本打算就当做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静静熬过这尴尬的时间,但橘却完全不随他的愿。俩人一个站在门前,一个远远缩在角落,橘提高声音向男生搭话。如果这时有人经过走廊,他们的对话毫不意外的会被一字不漏的听到。
“……索菲亚小报暑假特刊上那个为了恋爱而烦恼的少年是你吧,E.J同学?”
“什!”男生浑身一个激灵,吓得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怎么知道!?”看见橘都要咧到后脑勺儿的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了。
橘扭头看看身后的走廊:“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别人。所以,你就是E.J同学咯?”
少年被拆穿了真实身份,也只好任命的点点头,说:“是我……我叫艾治·乔斯达。” 橘就着那期小报上艾治的投稿坏心眼的继续套着他的话:“所以你是和学姐处的不顺利吗?”
“呃……没错……就像投稿上说的那样。但是我和纱鵺已经……”
还没等艾治说完,橘就抢过话头,双手叉腰神气的说:“没关系!交给我,不瞒你说,我和纱鵺学姐可是室友呢!我叫最上橘,叫我橘就行了。”末了还啪啪得拍着自己胸脯打包票,“现在我就是唯一知道你小秘密的人了,我不会跟别人说那投稿人就是你。”
艾治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怎么就交给你了?”橘正想解释自己的“妙案”,不巧这会儿索菲亚回来了。
索菲亚纳闷儿的打量着靠在门口的橘和不远处杵着的艾治,问橘:“在说什么呢?”橘一把搂过索菲亚的胳膊,亲昵的把她拉到门前:“在说你怎么还不来给我开门,等得我好苦啊!”索菲亚面带些许无奈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倒是也学着自己开一次啊。”趁索菲亚开门的功夫,橘从她背后探出头,扒拉下墨镜朝艾治眨了眨眼。
结束了漫长的尴尬,艾治和橘终于成功进了鹰院的休息室。
而这之后,橘便向索菲亚提议给她的小报当了特邀记者。
***
在堂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第二天,橘认真吸取了教训——把头饰的毛毛球儿摘下来顶在魔杖尖上,这样就不会戳到人了。
果然还是不能放弃话筒的设定,要做校园偶像怎么能没有这个!麻瓜世界里的“偶像”们都是拿着话筒又唱又跳的,以前暑假跟着家人回日本祭祖,在街上那个叫广告荧屏的东西上看到过,穿的花里胡哨的美少女偶像就是拿着话筒跟观众互动的!自己怎么可以少呢了!?虽然让声音扩大简单用个“声音洪亮”的咒语就可以解决,但用这类似的东西装装样子不是显得更可爱?
确认好了装备,橘便继续了“工作”。
她准备从熟人下手。之前以“周刊小报了解一下?”这样的开场白搭讪了几个不认识的学长学姐,被当做推销草草打发了。
找谁好呢?室友们肯定不行,毕竟要助攻的当事人的对象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范围这么小会被察觉的。鹰院的同学估计也悬,就算不是学习狂热份子的,在周六这个清闲的时间,也一定会在图书馆泡一整天。那些人都盘算着耗到晚上,到禁书区冒险,看看半夜人马啃书的都市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实在不行再去图书馆打扰他们吧。
正在烦恼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食堂大厅,眼么前就出现了个还算认识的人,就决定是这个倒霉蛋儿了。
***
发现贝恩斯坦的时候,他正和维兰塔·克罗拉斯在下巫师棋。显然他还是个新手,他的将一下就被维兰塔的卒子砸了个稀烂。他不甘心的挠挠头,咒骂着;“Scheiße!这破玩意儿还挺费劲的。”维兰塔一边将破碎的棋子拢齐,用魔杖轻点,念着“恢复如初”便复活了这些棋盘上的勇士,他安慰着贝恩斯坦:“你已经知道基本的规则就很不错了,多练习熟悉套路就好了。”
贝恩斯坦正想再度挑战,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旁边背着手,死死盯着他们棋局的橘,没好气的开口:“啊?干嘛啊?”
橘将墨镜顶在脑袋上,拿出“魔杖话筒”杵到贝恩斯坦面前,无视掉他嫌弃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贝恩斯坦学长,打扰了,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她刻意选了恭敬的用词,因为她知道,自来熟在这个人面前没什么用,还会起反效果。
与其说是橘的熟人,还不如说他是橘的堂姐的熟人要更加合适些。贝恩斯坦和橘的堂兄堂姐算是一起玩大的发小。因为他的父亲和最上家本家有很亲密的来往。本家中只有橘的母亲不乐意和贝恩斯坦的双亲有过多接触,所以在儿时,橘和他也就只有几面之缘。上了霍格沃茨后,年级不同学院不同见面机会也不多,只有听堂姐偶尔提起。
不过今天他那个麻烦的双胞胎妹妹不在真是得救了。
贝恩斯坦向她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说”。
橘一边递上索菲亚小报,翻到霍格沃茨吐槽站的板块,一边重复着她问过她姐姐的问题:“对于这个恋爱中的胆怯的男生,您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吗?”
贝恩斯坦草草浏览了下小报上的投稿,没一会儿就不耐烦的把报纸扔了回去:“啊?什么玩意儿啊,追个女人这么墨迹!?”维兰塔有些好奇,向橘讨要过那页报纸也读起来。
贝恩斯坦是那种看上去嫌弃的不得了,但认识的人向他拜托事情还是会好好帮忙的类型。他想了想,很是得意的说:“不是说‘想要追求一个女人就需要三样东西。一颗坦诚的心,一袋金子,和足够的勇气’吗?”见维兰塔和橘都没有反应,他知道冷场了:“不会吧?你们没听过这话吗?”
橘摇摇头,维兰塔也耸了耸肩,问:“这像是名言一样的句子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当然不是我……大概是海内里希先生说的。”
“海内里希先生又是谁?”
“你们不知道‘海内里希先生’那首歌吗?”贝恩斯坦有点失望,“算了……倒也是,没人像我家那个疯婆子老妈一样,会把那种诡异的歌给孩子当摇篮曲。”他自言自语嘀咕着,又很快转换了话题:“不说那个了。你看这小子坦诚的心有吗?要是够坦诚就不用在这儿费劲了。那勇气有吗?也没有啊!”他甩甩手冷笑到:“那还剩什么?不就只剩钱了吗!”他比划着金币的手势,“说到底就得靠钱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橘微笑的表情显得有那么一些个勉强,不敢在这个人面前吐槽,只好假模假式的先谢过他的回答,记在小本本上,在句尾默默打了个叉。
“呵呵。”长木桌对面传来维兰塔的笑声。贝恩斯坦鄙夷的看着他,质问他是否是在笑话自己方才的发言。
维兰塔摇着头,合起报纸,把复原的棋子在棋盘上码整齐,说:“如果这个人是我小说里的角色,我就不会让他谈什么恋爱了。”他向贝恩斯坦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重新开始棋局。“不过既然人家姑娘都告白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指挥着卒子前进。
贝恩斯坦对着棋子思考了一番,也指挥着棋子进攻,说:“是让他们就这么别扭着处下去吗?”
“不,”眼看着维兰塔的棋子几步之后又砸烂了对手,“我是说逃避没有用的,鼓起勇气面对对方才能解决问题。尽管他现在显然没什么勇气。”
“呼,再来。”贝恩斯坦深吸口气,尽可能的使自己静下心来,专心投入和维兰塔的巫师棋练习中。
橘不再打扰他们,鞠躬谢过两人后,将他们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建议记录下来后转身离开了。末了,橘听见贝恩斯坦哼唱着有些诡异旋律的小曲儿,然而并不能听懂歌词,似乎是他家乡的语言。
***
走廊上有个穿绿袍子的男生,看他抱着一沓羊皮纸,在等楼梯移动到跟前。橘收起笔记本和“魔杖话筒”,走过去搭话的空档帮他分担了些手中的讲义,一起送到古代魔纹教室去。
周六日还给教授当苦劳力要么是被关了禁闭当作劳改,要么就是不得了的知识分子。
他是海德·G·莫纳,明显属于后者。这个时不时就鼓捣雨伞的奇怪家伙,在斯莱特林也是出了名的好学生,父亲貌似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不过橘不知道罢了,她只是纳闷,这个学长怎么看都是和那些周末在图书馆蹲点的家伙们是同类,为什么就去了斯莱特林了呢。
“学长,你之后有时间吗?”在古代魔纹教室门前,橘把资料还给海德,“我想简单采访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掏出小报,笑嘻嘻的解释着自己小报记者的身份。
海德推开教室的门,就要迈进去,扭头对橘说,“可以是可以,那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找教授探讨下学术问题,应该挺快的。”说完就进了教室,厚重的木门吱嘎作响的在身后碰的关闭。
橘拢着裙子底摆在墙根儿席地而坐,翻出目前收集到的建议一条条看起来。有些确是提了建设性的意见,而有些就像是贝恩斯坦那样不着调的馊主意——毕竟那些家伙也不像是有对象的样子。橘将那些不靠谱的回答一个个都打上叉,决定从海德开始,将是否单身这一条件,作为答案有意义与否的参考。
……
还没好吗?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海德也丝毫没有从教室里出来的继续,说好的会很快呢?
这期间橘拦下了好几个路过的学生,进行了简单的采访:“好的谢谢你的合作!作为报答送你我的签名照!虽然还是个无名小辈,但以后一定会大放光彩的!”她乐得开了花一样,冲着离去的受访者背影挥手,仿佛自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鲜花与掌声中谢幕。
又过了一会儿,这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海德办完事出来,橘抓紧时间,拿出“魔杖话筒”递到海德面前提问:“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对于一个恋爱中的胆小男生,学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鼓起勇气面对心上人呢?”
海德疑惑地看着橘的举动,指着她魔杖上的毛毛球,说:“这是什么?”
橘显然不是很想被这个问题带歪,她随口敷衍到:“话筒啦话筒,所以学长……”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字眼正好戳到了海德的兴趣点。海德有些激动:“哦哦话筒!就是麻瓜用来放大记录声音的机器吗!我知道那个!上次麻瓜研究学的课上……”
橘很高兴有人和她一样对麻瓜物品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不是那个时候:“先不管这个,学长对那个迷茫的男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她在海德面前学着合唱队指挥的样子,挥挥手掌又猛然攥起,打住了他想就着“话筒”跟橘长篇大论一番的念头。
海德被打断了正在劲头儿上的话题,显得有些不高兴,他说:“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我能有什么建议?”说罢便要离开,“我要走了。”似乎这之后他还有别的事情。他边走边说:“硬要说,我真是为这个人感到遗憾,他女朋友可是要哭的啊!”
“等等!学长!”海德离开的太过突然,橘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否是单身这个重要的问题,海德踩上了上行的楼梯,随着楼梯的移动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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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橘愁眉苦脸的看着笔记本上收录一上午的建议,可以用于刊登的数量完全不足以撑起一个版面,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图书馆找自己学院的同学,依靠拉文克劳们的智慧解决下这个倒霉蛋的问题。
说起来,自己也是拉文克劳呢,如果是自己,会给艾治什么样的建议呢?
艾治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纱鵺学姐,才那么唯唯诺诺的。
那其实很好办啊!只要找个第三者帮他狠狠补习下,突飞猛进变成个牛逼的学霸,不就有资格站在纱鵺学姐身边了吗!
“知识改变命运”。
橘如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因为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太好了,还特意画了大大的星星标记!
她觉得前景一片大好,干劲十足的动身去往了图书馆。
***
在门口众人面前宣传小报时,橘意外的发现,竟然已经有了些学弟学妹成了她的粉丝,拿着之前小报附赠的她的照片,找她要签名。他们对索菲亚小报也尽是好评,看他们那狂热的劲头儿,橘便把宣传的工作交给他们,自己进了图书馆寻找看上去靠谱的人继续采访。
刚进门就差点与一个格兰芬多的男生撞个满怀,橘吓了一跳。男生好生说着抱歉:“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是我不小心。吓到了吗?”他稍微有点意大利口音。
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门后有人。”
男生打量着橘的衣着,知道她是拉文克劳的人后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图书馆书架间、桌椅前,说:“一看你也是来这儿学习的,不过如你所见,这里几乎都被你的同伴们占满了。”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苦笑,没好意思告诉他,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来蹲点看人马啃书的。
男生这时转到橘的身侧,拍拍她的肩膀,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找个地方喝咖啡好了。”他笑着,“如何?美丽的小姐。”
这就是传说中意大利人的热情(搭讪)吗?橘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可以顺势做个深度采访,也就应了。
受男生所邀,二人端了杯咖啡去了湖边,靠着岩石享受九月分树荫下的清凉,聊了起来。
男生叫查尔斯·德罗西,是格兰芬多6年级的学生,家里的长辈都是斯莱特林典型的血统论者,但是他和他六个弟弟妹妹没有一个在斯莱特林,他说到这儿笑了笑,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事儿挺逗的。
橘回忆了下今天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都是六年级的学长们,他们这么放飞自我难道是被学业逼的太紧了吗?看来有必要跟索菲亚建议搞个面向高年级学生的心理疏导版块了。她记下了查尔斯的名字,在后面标记了“蛇窝里出了头雄狮,究竟是基因的突变,还是性格的叛逆?少年为此苦恼不已。”
查尔斯好奇的想知道橘在本儿上记了什么,他凑过来偷看,但橘却先一步把本子合上:“诶!别偷看!不然报纸印出来以后就没意思了!”她将笔记本藏在身后,说起了正事儿:“学长,你怎么看待一个恋爱中的胆小男生?”
查尔斯有些摸不着头脑,让她说的详细些。
看过霍格沃茨吐槽站的版块后,他摇了摇杯子里有些凉掉的咖啡,“这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大家都想给他人留下个好印象”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他撇着嘴皱了皱眉,“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更不想跌份。”
他一仰脖把咖啡喝尽,用魔杖对着杯子施了个“清水如泉”,好好涮了涮里面的咖啡渍,倒在一边泥土地上“要是绷得太累就放手吧,如果还想要继续,就先丰富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灵魂。”
橘听罢不禁鼓起掌来,这是目前最为受用的回答,她说:“学长!谢谢你!我会拜托索菲亚把这一条登在下期小报上!相信这个男生也会有所醒悟吧!”她起身连忙向查尔斯鞠躬道谢,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转身拔腿跑走了,想要赶紧回到索菲亚那里交稿。既然有跟自己想法一样的人在,证明“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观点完全可行!这是个多棒的主意啊!
查尔斯没晃过神,愣在原地,就看已经跑远了的橘又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学长!”她在远处朝查尔斯喊话:“不好意思——!你有对象了吗——?”
查尔斯为了听清她的话,往前走近,却被她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差点绊在小石块上摔了杯子。
“没……没有!怎么突然说这个?”
橘又掏出小本本,不知道在上面又写着什么,末了她伸起手臂,向查尔斯大大的比划了个“O”,又鞠了一躬便再次跑开了。
***
回寝室找索菲亚交稿时,一只跑过她脚边的雪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追着雪貂跑过去,蹲下来拿出“魔杖话筒”,用顶端的毛毛球像逗猫棒一样逗弄着它。雪貂警惕的盯着眼前运动的物体,一动不动,一人一貂陷入了胶着。
“过来,小家伙,你是谁的宠物吗?”橘一手捧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雪貂的动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个细长条的生物当作宠物呢。
这时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又急停下来,那人说话了:“你在做什么!?请不要伤害它!它是我的宠物。”看来是主人来了,雪貂绕过橘,欢快的爬上那人的肩膀,细细的叫着。
“呃……不是的,我只是用球球逗逗它。”橘起身,将毛毛球头饰从魔杖上拆下来给那人看——估计是看见不认识的人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宠物而误会了。
那男生谨慎看看肩上的小家伙,确认它没有受伤,对橘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是……?”
“我是拉文克劳四年级的学生,叫我橘就行了,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真的!”
这个男生虽然穿着斯莱特林的袍子,但和之前采访的那些蛇院学长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质,她也说不太上来,觉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和傲慢,而谦虚谨慎又内敛。
这个样子让她想到了艾治。
她叫住了已经离开的男生:“同学!等等!”
她拉住了男生的袖子,但男生明显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似乎不太善于和橘这样自来熟的人相处。橘立刻放开,摆出投降的样子,嘿嘿傻乐着说着抱歉:“诶呀,我看见你,想到了我一个朋友,忍不住就……可以问你一两个问题吗?”
男生警惕的后退一步,像极了他肩上雪貂刚才机警的样子。他皱着眉,眼神游走的思索了片刻,“嗯,可以。”他看四周也没有别人,就答应了。
俩人一边走回城堡,一路聊着。
“斯莱特林五年级的菲林·斯内克……你看这么写对么?那就学长了。”橘在本子上记上他的名字,看着他名字的拼写,不禁感叹道:“明明叫‘蛇’,却一点都不像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啊。”
菲林低下头:“人和人不一样的吧……倒是你在记什么?”他有些紧张。
“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记者呢。少女偶像兼小报记者!”她自豪的拿出小报和自己的签名照,送给菲林,“等我以后出名了,这些可就能升值了!一定收好!”
被硬塞了一堆女孩子照片,菲林很是不知所措,他似乎在担心什么:“记者……你不会是来人口普查的吧!”
橘被菲林这紧张的样子逗乐了,她笑着拍拍菲林的后背:“哈哈哈,别紧张,我不是说了吗,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他最近有些烦恼。我想,相似的人提出的建议会不会更合适他。”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橘开始讲起了艾治的故事,“就是这样,他对现在和我那学姐交往的现状很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觉得他该怎么办呢?”
菲林抱着雪貂缓解尴尬,他想了想,沉默了半晌,他叹息般的吐出一句“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有人喜欢他,还会主动跟他告白。”他将雪貂不自觉的抱紧了些,面露些许“扎心了”的表情:“但也真是不幸……”雪貂被菲林的力度抱得很不舒服,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菲林这才回过神,松了力道,急忙给这小家伙顺着毛。
橘古怪的看着菲林,问:“不幸是指?”
菲林推了推眼镜,掩饰着刚才慌乱的举动:“我的意思是说,他胆子太小了,这年头找到这样一个女生可不容易……”他声音有些小,又琢磨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论如何也要从一点点做起,磨练自己的勇气,能够面对这些,好好对待这个女孩子。”他突然有了底气,无精打采的眼睛透过眼镜片,也变得有神气起来,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还暗自攥起了拳头,似乎这话也能给他带来信心一般。
橘虽然不知道这个学长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烦恼,但就冲着他身上有着艾治的影子这一点,她从心里也为他打着气:“学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加油!如果你也有什么烦恼,欢迎随时给小报投稿!我作为特邀记者一定会为你搜集建议解答的!”她一改刚刚还被感动了一脸的表情,故作神秘的问:“顺便说,学长,你有女朋友了吗?”
菲林摇头,橘很是失落,叹气着在本子上用醒目的红色几号标注到:新版块企划——霍格沃茨相亲角。
***
“索菲亚啊,你听我说!”
橘一回到宿舍就扑到了索菲亚的床上,摊面饼一样的翻滚着。索菲亚一手按住躁动的她问:“怎么了?”
橘死死抱住索菲亚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口,诉苦道:“为什么咱们学校单身的人那么多?”索菲亚很是不理解:“你到底是去收集建议的投稿了还是去人口普查了?”
“都是。”橘“腾!”得一下坐直,很是认真的对索菲亚说:“我认为从下棋小报开始,要增加两个板块!”她掏出笔记本,对照着上面的内容,比划着手指:“一!面对高年级学长的心理疏导板块,今天我采访的那些学长感觉都要被学业逼的不正常了!二!为了减少艾治那样的案例发生,我认为相亲角很有必要!”索菲亚一把捂住了橘的嘴,四处张望着,看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回来,才松了口气:“小声点!被纱鵺学姐听见了,你今天干的事情就都白干了!”她放开橘,“所以你采访的怎么样啊?”
她接过橘的笔记本,看着上面来着各种学生的回答,时而皱眉一脸鄙夷,时而哈哈笑着咧开嘴角,她指着上面画着星星符号的的句子,问:“这个‘知识改变命运’是谁写的?哈哈哈可以说是很拉文克劳了,不会真是咱们院的学生吧。”
橘拍拍胸脯,一脸骄傲:“快夸夸我!我写的!”索菲亚和橘两个人相视而笑,都被逗乐了。
直到两人笑到腹痛,脸也僵的酸胀不已,才大口喘着气试图平静下俩。橘揉着腮帮子,还有些回不过劲:“哈哈哈,那要是索菲亚会说什么呢?还没问过你呢。”
索菲亚拿着橘的本子,跳下床,走到桌子边,挑选可以刊登的句子,说:“既然都说要他锻炼自己的胆量,那么第一个任务就是拿着学姐喜欢的东西跟她道歉,为之前胆小懦弱的自己。”
“哦哦哦!不愧是索菲亚!”橘夸张的点头,又打了个滚,揪过索菲亚床上的枕头,抱着胸前,期待的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真期待下期的小报,不知道艾治看了这个给他的惊喜会是什么表情呢。”她闭上眼睛想象:“一定会非常有趣。”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
周一,猫头鹰在食堂里衔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件,将其送到学生手里——不例外也有新一期的小报。这期的报纸有了正式的名称:“巫师风尚Wi Style”。
不知道艾治有没有订阅,所以橘亲自拿着报纸找到艾治,坐在了他对面——这可是欣赏他有趣反应的绝赞特等席。
【END】
相遇的一瞬间
如果我察觉出爱你
绝不以泪写诗
用眼睛,用感情,用欢愉
用一切想要给予你的美好的东西
/
九月,北欧,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
“是的,所以关于三强争霸赛,霍格沃茨和英国魔法部会最大限度保证参赛者的人身安全……”玛尔斯最后一次确认了关于三强争霸赛的细节事宜,盘算着短期内北欧魔法部和英国没有比三强争霸赛更重要的交际事项出现的话,自己总算腾出时间能回国看看请产假的朱斯提提亚。
经过庭院的走廊门口,玛尔斯看到德姆斯特朗常年不见日光的院子中多出了几个嬉笑打闹的身影。
“我差点忘记要开学了……”
玛尔斯看到比起自己之前几次到访热闹许多的校园才想起来,已经到了新学年开始的月份。
“毕竟赫本先生已经毕业挺多年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校长回来之前我们这里也有不少需要准备的,”莱沃教授笑咪咪的表情突然一变,转而大声嚷道,“克雷尔先生,如果你想安全出现在今天的餐桌上,我劝你最好赶快把脑袋收回去!”
玛尔斯顺着莱沃说话的方向看去,在回廊另一头,透过石柱之间能看到教学楼二楼的窗口,一位蓝眼珠的少年保持着一种十分危险的姿势,几乎要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地撑在窗沿来看走在回廊里的人。玛尔斯的目光与少年的打量相接,随后他敏捷地一松手跳回楼内,立刻看不见人了,只有莱沃那句气急败坏的“不要在楼梯口奔跑”钻进玛尔斯的耳朵里。
“捣蛋鬼!”
莱沃意犹未尽地说了句,也并不怎么生气。玛尔斯从他的表情里大概能猜到,这恐怕是个调皮捣蛋的惯犯,难得的是还坏得很讨人喜欢。
已经开学,德姆斯特朗的校长不在学校,莱沃作为临时校长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能愁掉几根头发。
“那么,我先告辞了。”玛尔斯主动道别,示意莱沃大可以去忙自己的工作,不需要继续送行。
虽说来了校外的访客不应该这么随意,但莱沃和玛尔斯作为因为家族关系早就认识的朋友,随便一点反倒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玛尔斯单独往回廊那头走,脑袋里还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挑选给自家可爱的小妹的礼物。
表面严肃又正经的男人思绪还沉浸在是挂毯还是衣裙的烦恼中,猝不及防地往前仰,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被猛然拽回现实的赫本先生维持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拉住了自己的风衣外套。
他低头,只能看到一个目测高度到自己肩膀的发旋,粉色的长发被随意编成了一个麻花辫搭在胸前,拦住他的人抬头,几分钟前刚见过的蓝眼睛坦然直率地撞进玛尔斯的视线里。
冒冒失失的来者因为剧烈奔跑急促喘息着,又固执地不肯挪开自己的目光。玛尔斯不可避免注意到了对方红着的脸与耳廓,以为少年因为冲撞了自己而感到害羞,体贴地把他扶正,又后退两步。没想到对方也马上前进,将两个人的距离再度拉回刚刚过分亲近的程度:“请问您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
“我知道这很唐突……呃,我是想说,老师,我喜欢您。”
这下玛尔斯彻底懵了。
他当然不至于理解不了对方所表达的意思,可当这个概念被解读出来后,赫本先生的大脑一片空白。
朱斯提提亚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呢?
玛尔斯努力思考着,却无奈地发现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表姐有这方面的八卦。他对这些事情天生迟钝固然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主要因素是除了还在学生时代就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马修·肯特先生外,并没有哪个小兔崽子敢这么做。
他不记得这种时候怎样的回应是正确的。
但至少,玛尔斯记得少年被莱沃称为克雷尔,也发现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误解。
他不清楚对方的姓氏,直接叫男孩的名字似乎又不合适,玛尔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敷衍,却也缺少直视对方双眼的勇气。
“好吧,克雷尔先生,谢谢你这么说。”他把视线落在对方的耳边,小心翼翼地拒绝,“但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
“就是说,”尽管难以掩盖表情上闪过的失望,男孩并没有因为他的婉拒而放弃,反而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您现在并没有恋人是吗?”
“是的,我没有。但我并不是你们新来的老师,克雷尔先生。我是一个英国人,只是因为工作才来到德姆斯特朗,而我今天就要回到我自己的国家去了。”
玛尔斯看到克雷尔的脸又涨红了,这一次确实是因为羞耻。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让玛尔斯连自己回国前给小妹选购手工艺品的习惯都忘记,他几乎是用逃难的速度大步流星离开德姆斯特朗的校门,走到了不受限制的范围后立刻幻影移形到了北欧魔法部门口。
而此时,玛尔斯·赫本先生对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同事们甩给自己一口大锅之事,还并不知情。
小鸟游被叫住了。
在被叫住前,他已经自由了很久,久到他忘了自己曾是个疲于奔命的人。旁人都说这样的自由是最可贵的,值得拿一切来交换,小鸟游对此没太大体会,毕竟在他的生命中,自由等同于散漫,无事可做才是常态,真正的忙碌也只有那么小半年的时间罢了。
那半年真是够呛。他匆匆忙忙跟一大堆人见面,还不怎么熟,就得想办法靠杀掉对方活下去。好在世界观这种东西,只要寥寥着墨几笔,就能自动完善。小鸟游杀人前,也不至于尴尬得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相反,靠着迅速充沛起来的共同记忆,他往往还能跟对方相视一笑。当没人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就匆匆说一句,真对不起啊,我得杀了你。声音里没什么歉意,是种公事公办的客气。对方也大度地笑笑,说,没事,毕竟剧情需要。接着,镜头一转,他们就该决出胜负了。小鸟游总是赢。他一路活到了最后,实力固然是一个原因,不过他觉得,幸运才是最关键的因素。小鸟游是个幸运的人,这大概是个隐藏设定。
再者而言,对他们这种被命运牵着跑的人来说,剧情上的死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还是得依情况而定。他见过不少死人到处蹦跶,玩得比生前更开心。死只是一个过程,并非绝对的终结。他们的生活里也没有死的概念,一旦存在,便是永恒。也许最接近死的就是被遗忘了。他听别人说,被遗忘约等于活在原有的、静止的世界。这听起来不算多么难熬的事情,小鸟游其他事情做不好,却格外擅长随遇而安,要是哪天被忘掉了,他大概会按部就班地继续上课,在家打游戏,偶尔跟哥哥姐姐气氛尴尬地共进晚餐。这根本不可怕。何况他命很好,到现在还没被彻底放下过,三不五时就有机会到别人那儿串个场,又或者被单拎出来换套衣服拍张照。
这会儿小鸟游被叫住了,既不意外也不激动,懒散地牵了牵嘴角,问,怎么啦。
那声音说,你运气好,能到另一个世界去。
这恐怕不是常见的事,但小鸟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依旧冷静,问,要去的是什么样的世界?若是每天打僵尸的末世,我就不去啦。我吃不起苦的。
哎,你想什么呢,要去的是魔法世界。哈利波特读过没?就是那个世界。
这下子,饶是小鸟游也心动了。没有人能对魔法不心动的,现代科技再好、再厉害,那也是可以用公式计算推导出来的。但凡一样东西能如此精确地被剖析,便失却了它的迷人之处,半点也浪漫不起来了。相比之下,魔法多浪漫啊。
你去不去?那声音问。
去的,当然要去。
那就来准备下定妆照吧,你的性格没什么变动,只有名字变了,不用担心。
小鸟游步伐轻快地跟上了。他穿过一次长袍,这次再穿,仿佛更加合适了,好像他天生就该是在斯莱特林学院读书的预备魔法师,毕业后也将顺理成章地在魔法部混个职位,为家族发光发热,捞钱揽权。
造型师在给小鸟游打理头发。小鸟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段时间后,才终于从对魔法世界的畅想里脱出,想起了挺重要的事情。他问,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去么?
有的,你哥哥姐姐都在。
这便更好了,一个人去玩难免有点冷清,他们俩都在,就有了举家出游的意味。
你哥工作了,你姐姐比你高一个年级。对方继续补充。
小鸟游愣了愣,心想,这可不大妙了,就他姐姐那脾气,少不得在学生会担任要职,而在她眼皮底下成为重点关照对象,未来怕是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不过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自己是学魔法的天纵奇才,到时候门门A+,让她再怎么斤斤计较,也挑不出错来,小鸟游没什么自信地安慰自己,想了想,又问,那柘也呢?
柘也?柘也不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柘也这个人。
小鸟游哦了声,没什么表态,心里想,自己为什么会问起柘也呢。他们俩共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半小节。命运不需要他们有太多交集。
正式见面前,小鸟游是知道柘也的,也知道他是对自己特别重要的人,虽然没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甚至连爱这个字都从来没说出口过,但他们俩从被创造出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事永远也不会改变。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重要呢,小鸟游不清楚,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俩念一个高中,在一个组合,前后桌,外加柘也几行字的人设和一幅照片。照片里的人黑头发黑眼睛,看起来呆兮兮的,还很不必要地比他高一些,完全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鸟游怀着轻率的心情等到了01番前篇,终于在最后一页上跟他见了一面。
那时,小鸟游刚从水里爬出来,为了杀人弄得很潦倒,表情也不温和,想这算什么事啊,一抬眼,就看到了柘也。真见到人,仿佛比相片上更呆些,黑眼睛木愣愣的,黏在小鸟游脸上。他们四目相对,过往的记忆霎时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地冒了出来,像宇宙大爆炸那样横冲直撞,撞得人除了沉默接受,什么都不能做。小鸟游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变沉了,若不是有别的器官支撑,只怕会直直坠下去。这些记忆的出现也算是这个世界运作的基本原理之一。系统自动衍生下,小鸟游的人生被进一步补全了。虽然刚见面,但他们已经拥有了三年哥俩好的记忆,可以算是熟人兼好友了。正好这一节又结束了,便有了些聊天的空闲。
小鸟游从水里爬出来,挨着柘也坐下,摸不准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柘也,就像他摸不准自己该把这些记忆当成真发生过的事,还是强行灌注的附加品。
面对自动衍生,小鸟游一般按心情处理。他现在有点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倒是柘也极坦然,说,理央,辛苦了。
也没太辛苦,小鸟游回答,倒是你,你怎么想的,对我态度那么好。
这就是在暗指柘也接下来要自杀的事了。设定里,整个班级成员都得靠杀死对方来赢得活下去的资格。而按剧情,柘也见了小鸟游一面后,便心满意足,决定自杀,为小鸟游活到最后增添筹码。虽然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小鸟游总觉得对方的死里,自己也有份责任在。
甚至细想起来,这整桩事情都是不太合逻辑的:他们见面后,一眨眼就拥有了那么多共同回忆,就像他们真的相伴了三年好得不能更好的时光一样,而柘也更是为了这段情谊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解说,仿佛方才突兀加入的三年快乐就只是为了促成柘也自杀的最终结局。哪有这么滑稽而可悲的事情?小鸟游想,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该见面,若是不见面的话,柘也就能作为一个暧昧的影子一直存在于小鸟游心中,每当小鸟游想起这个影子,便会感到满腔荒唐无来由的温柔。他宁愿这爱意永远含糊不清,而不是现在这样,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柘也,再开始对他的死亡进行倒计时。小鸟游想到这里,才惊觉自己是不希望柘也死的。
我们也许不该见面的,小鸟游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这样你就不必自杀了。
柘也宽慰地对他笑笑,说,这有什么关系,死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鸟游诧异,可那毕竟是死啊,多少人死了之后便被忘记了,你怎么会愿意。
柘也努力斟酌语言,慢慢回答,你不知道,理央,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里没有一桩好事情。从知道你的存在,知道能与你相遇后,我才对未来有了些期待。跟你一样,我在见到你之前就爱你,甚至,我在偌大的世界里也只爱你一个。但有时候,我不免会对这莫名的感情产生疑惑,毕竟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也没见过面。可那又能怎么办呢,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选项。今天来见到你,这事终于不再是困扰了。你是很好的人,我相信,无论我们有没有共度三年时间——无论它是相对的真实,还是相对的虚假——我都会像现在一样毫不怀疑地喜欢你。你觉得我是被逼迫而采取行动,可其实不是这样。从选择来见你开始,我便是自由的,接下来也将一直是。
小鸟游一时失声,过了好久才慢吞吞道,你也太心大了,当什么偶像,念佛多好,而且设定里从没提到你是能一口气讲那么多话的人。
柘也笑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说,毕竟时间不多了,我可不想浪费了。
小鸟游目视前方,此刻一切都是静止的,叶子维持在轻轻浮起的状态,河流稳定如玻璃片,太阳光线凝固,比平时更光耀,没盯多久就快叫人掉泪了。
谢谢你来找我,他移开视线,看向柘也的侧脸,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柘也应了声。
小鸟游思考了片刻,真的只有片刻,跟吹灭一支蜡烛所需的时间也差不多。他依旧凝视着柘也,努力从回忆里找出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声调,轻佻万分,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他脸上也有了笑容,是小鸟游的招牌式懒散笑容。
柘也,他把对方的名字念得很粘,快要分别了,你想不想要点纪念品。
好啊,柘也回答,你要给我什么。
小鸟游抓着他的肩,凑了过去,还抽空开了小差,想,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呆,眼睛瞪得那么大,完全就是被吓住了的状态,也不知道这时候该闭上眼才对,实在笨死了,半点情趣都没有。我干嘛要喜欢这么个呆子,只见一面真是毫无说服力。
这是他们第一个与最后一个吻。
起风了。世界开始运转。小鸟游看了看柘也被风吹起的刘海,跳回水中。柘也则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愣愣的,倒是与剧本很契合。
要是还能再见面就好了。最后小鸟游想。
造型师拍了拍他的肩,说,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鸟游回过神来,瞧了瞧镜子,答,挺好的,就这样吧。
我看你刚才眼神涣散的,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小鸟游扯起一个猫似的笑容,就是在琢磨到魔法世界之后,我该先学魁地奇还是变形术。我真等不及了,想现在就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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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胡言亂語,有點道德歪斜,PG13】
【9062字】
他佇立在那副流動的油畫前。
緋紅色在咆哮,她跳出畫面,抓著他的領子在他耳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喊,把他的前襟搖得散亂,深藍用透視隱藏了自己,她多害羞啊,明黃想叫他同她一起明快,她把柔軟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好叫他握住,他把那手甩開了。它們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就像春天剛剛誕生的麻雀一樣惹得他有點心煩,但他選擇繼續在那兒看下去。
他們在劇烈地顫動,把他的心扉敲得噹噹作響。愚不可及又附帶點精神折磨的意味,但他喜歡那種不快感。這種不快被他稱之為美感。
他不那麼喜歡那些筆觸細膩、彰顯富貴氣質的宮廷油畫,更不愛會來回跑動的肖像——在家裡掛著的那些祖先油畫已經讓他足夠煩悶了,但印象派自始至終帶著一種朦朧的美,這樣的美透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好像作者將自己的思維、腦漿還有血涂在那塊不大的畫作上。
多美啊。他沉進那幅畫里,成了畫的一部分。他愛那些明麗的色彩,他們在構成世界!然後他,險些走上前去,想要親吻他們——
就像突然掉進冰水裡,他從油畫的世界裡抽身。
“勞倫士威爾·道頓先生,早上好——或者說下午好,又或者說,晚上好。”
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從油畫裡抬起頭,向那個經過的少年搭話。
讓我們看看他發現了什麼——勞倫士威爾·道頓,一個可愛的小斯萊特林。黑髮,皮膚白皙,身材均稱,眼睛裡帶著溫文爾雅,額頭上點著些聰明的光,活脫脫一個小聰明。他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認出,於是愣了愣。
“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學長,早上好。”過了會兒,他說。
“我沒想到是在這兒遇到我可愛的學弟,你是來探親的嗎?”
對方的眼睛裡滑過一道一閃而過的光,他只是停頓了片刻,隨後馬上接上了話:“不完全是,我父母在這裡工作,我過來看看他們。”
當然,當然,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知道道頓家都是有名的治療師,也知道他們家的家主現在在圣芒戈的高層,幾乎控制了魔法界的醫療,他們家的公子成績優異,未來勢必會繼承父母衣缽,成為治療師。
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總得做做樣子。
“原來如此,那倒是挺不錯的。”馬多克斯指了指自己,“我暑假身體不太好所以來這裡治療。你最近過得如何?我聽說最近有魁地奇球賽。”
勞倫士威爾僅僅點頭,他臉上重新貼上笑意:“我沒機會看。”
“我也沒機會,這醫院裡的畫倒是挺有趣的,我每天無聊到和肖像說說話。”馬多克斯給他看那副印象派,“這幅畫我尤其喜歡,雖然裡面半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在夕陽下模糊的人影走走停停,完全是正在運作的都市裡極為常見的一幕。
“嗯,這幅畫看起來就像是……非常普通的麻瓜城市的景象。我想畫的作者和那些自稱印象派的麻瓜們同屬于一個藝術運動。”勞倫答道,馬多克斯笑著為他鼓掌。
“是的……時間對的上,正是那個時代的畫作。勞倫,我親愛的同院,”這對同性後輩似乎不是什麼好稱呼,但馬多克斯就是喜歡用過分親密的稱呼叫人,或許是因為就像他姐姐說的那樣,他心裡住著個會毫無顧忌地叫別人甜心的老太太,“在那個印象派誕生之前,麻瓜的相機已經發明出來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印象派的誕生是因為他們那可憐的、只能捕捉到瞬間的相機也不為過。”
“但是這幅畫看起來卻並不是,也從未會是定格的,……因為作者是個巫師。”勞倫在思索,他的眼神沉下去,馬多克斯試著讓他再度亮起來。
“因為我們是巫師,我們對瞬間的概念比麻瓜來得差勁,可他們在學會永恆的概念。所以這幅畫不會是定格的,他們卻在造出攝影機、電影、飛機……遠遠比以前能到達更遠、更久的地方去的東西。旅行的長度變化了,時間的有效利用程度也變化了,而我們抱著祖先會動的肖像,癡人說夢,天方夜譚,腦子裡還裝著巫師高人一等的想法。就像一個早熟的哥哥,還未察覺昨日愚笨的弟弟已經成年,就要被對方超越了。”
“您的論點來得有些偷換概念。但是我不否認,在他們開始建立工廠前的麻瓜要比當今愚笨得多。”勞倫皺了皺眉眉頭,“精神生活的躍進建立在物質條件滿足的前提下。但能更快地到達一個地點、能記錄往昔生活的工具,在我看來沒有任何您所描繪的事物的特性——雖然我讚成,麻瓜們的文化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變化著。我也不太明白,您所謂的對時間、永恆、瞬間的具體定義。”
“沒事,我只是有些剎不住車,病房生活讓我腦子裡充滿一些奇怪的肖想。”馬多克斯看向窗外,“對純血巫師的社會來說,只要夠有錢,夠有名望,生命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永恆的,富有的名人多半會留有肖像,家族的掛毯上描繪著不停延續的家譜,那些幸運又懦弱的人可以變成幽靈,又有煉金術為人們永葆青春。還有幻影顯形,它讓我們省去了路途的時間,到達地點,這樣的生命,和那些人生短暫的麻瓜對時間的感知是不一樣的。不知是否合您的意思?”
“請繼續說,阿萊尼亞先生。”
“在麻瓜們發明相機和火車之前,這樣對永恆的概念只存在於巫師間的,但在他們開始改進交通方式、學會記錄時間時,他們也開始改變了。終有一日他們會在這點上超過我們,純血巫師們就像一個迷茫的孩子,發現自己以為是癡呆的那個弟弟早已追上了自己,於是開始了自我欺騙……這或許會是最後的掙扎了。”
“……我雖然能明白您的觀點,但并不完全讚同您的話。”勞倫眨了眨眼,“不過,您這個想法讓我感到非常有趣。”
馬多克斯看著勞倫,他看到隱忍、推託、不悅、難過、一絲絲後悔、還有興奮,然后勞倫笑了笑,那些情緒全被那張笑臉給蓋過去了。
“無妨,本來也是我自己話有些多。畢竟太長時間沒有見到任何人了。一個遲來的問候,我很高興在這兒遇到你,勞倫士威爾·道頓。”
他們兩人握手。勞倫士威爾的手握得很有力,他十指纖長,但卻柔韌,能看出有良好的教養,兩人的掌心貼合不到一起,或許是因為勞倫的手掌太瘦了。而且,勞倫搖得有點快,馬多克斯抓住勞倫的手背,讓他按著自己的節奏來。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再來一次。
他們鬆開手,勞倫馬上將手抽了回去。馬多克斯聳聳肩。對勞倫說:“我先回病房一下,剛才我家的家養小精靈來了,讓我回去一下。霍格沃茨見,道頓先生。”
“霍格沃茨見。”對方向他揮手,馬多克斯輕聲上了樓梯,他讓自己消失在樓道盡頭,隨後透過樓梯間那不大的縫隙看向下方。
勞倫士威爾·道頓就像是要避開什麼臟東西一樣,小步逃跑了。
真有趣。馬多克斯心想。
他轉身進了中毒科,他家的家養小精靈波羅坐在地板上,那雙壁球似的眼睛大得離譜,在眼窩裡滴溜溜地轉。
“馬多克斯少爺,阿爾文老爺讓您在這週六回去,他說您在這裡逃避的時限已經到了,而且您的學校馬上就要開學。”波羅有點退卻,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從馬多克斯有記憶起,波羅就有點怕他。
“別坐在地上了,上床來吧。告訴他,我還想在開學後在家待一個星期。我身體沒全好,但是要在家裡住著還不成問題。”
小精靈波羅在他的注視下顫顫巍巍地爬上床鋪,就像在避免自己弄髒什麼東西那樣小心翼翼,只停留在床的邊沿。馬多克斯曾試著讓波羅建立他們是平等的意識,但沒多少用,那些苦心總是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然後讓純血家族的海浪給沖刷走了。
無論是誰都救不了一個不想得救的人,馬多克斯·阿萊尼亞也一樣。
他曾詢問過家養小精靈為何要侍奉他的家族,得來的回答只是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如此。世世代代,從未停歇。
波羅明顯在為難,兩個主人矛盾的要求讓他皺巴巴的額頭上滲出汗珠。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提起勇氣,開口了:“我想您的要求和老爺的要求並不相斥,我這就去向他轉告。”
“等等——先停下,你要回家裡沒什麼問題,但給我帶一些好吃地可以嗎?醫院的飯菜要謀殺我了。”
“您要什麼?”波羅問,這個簡單地要求似乎令他心情愉快。
“拉丁果和煙熏三文魚魚片,請再給我拿點黃瓜。”
——當圣芒戈治療師簡·拉米雷斯走進病房時,她被病人用三文魚片卷著甜品和黃瓜的行為徹底激怒了。
“好啊,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說過,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吃流食以外的東西,而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我還沒吃,你要吃嗎?”馬多克斯揮舞著一片煙熏三文魚,給簡看那片三文魚的紋理,“不得不說,看起來味道不錯,而且品味高貴。”
簡皺皺眉頭,她因對方孩子氣的行為而消了一半火,但三文魚裹拉丁果?拜託,那一定是在用飛路粉的時候被壁爐門夾了——馬多克斯看出對方在這麼想。
“不用,我不能容忍這樣浪費事物的行為。你可以吃一點三文魚和黃瓜,但拉丁果就算了。”
“多謝寬恕。”馬多克斯把拉丁果放在餐盤裡,用力捲起來剩下兩種食物,煙熏三文魚肥美滑膩,白色的軟糯脂肪和粉紅色的肉一清二楚,只是拿在手上有些粘膩,“我親愛的簡,你喜歡三文魚配什麼東西呢?”
“我想是三文魚和牛油果吧?”
“那也很奇怪啊,比拉丁果奇怪多了。”馬多克斯咀嚼著他這頓簡陋的晚餐,“口感太相似了。”
“那明明是最正統的配對吧?”簡的臉上帶著些許不甘,她積極地抨擊起自己的病患。
“你說的是,我吃飽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我覺得妳下次可以試試我的組合,我也會去試試你的。”馬多克斯在寬大的病服裡摸索著手帕,真奇怪,找不到了,可能是在之前穿的某件病服裡吧。
“我收到你父母的信,他們讓你週六那天回去,我會帶你幻影移形回阿萊尼亞的宅邸。週六一早我們就出發。”
“那可真⋯⋯絕妙。
馬多克斯嘟囔著躺了下去,他的治療師讓他不要在現在睡覺,最好在外頭繞幾圈。(“這不適合消化,你最好出去走走。”)但馬多克斯又指出,在幾週前她讓他“不要四處跑,不然毒性發作會加快。”於是傍晚散步的計劃就在有點尷尬的對話裡臨時取消了。
最後,簡放過了他,讓他一個人在病房裡待著。謝天謝地,這可真是個了不得的進展。
要說起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躺進醫院的源頭,那可就長了。簡而言之,他在暑假的某一天突然被幺弟發現倒在家門口的玄關那兒——起先他可愛的弟弟克拉還以為早早瞎了的老兄撞到了頭,卻在要扶起他時發現長兄的身體涼了一半,脈搏微弱,臉色和死了差不多。小男孩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嚇得不輕,立刻叫來了父母。
他馬上被送進了醫院,治療師們發現他的肝臟已經被一種致命又緩慢的毒素爬滿。就治療師中最權威的那位來看,有人堅持不懈至少給他下了一個月的毒藥,這就讓事情變得更致命了,因為阿萊尼亞家的大少爺除去出席他自己辦的慈善晚會外,出於眼疾的緣故根本不怎麼走出家門。
換言之,只可能是家人投的毒。
而馬多克斯·阿萊尼亞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再活五年都是難事,更不要提繼承父母的家產事業。
馬多克斯曾經想象過很多次自己以很多種方式退出家族事業的舞台,但從沒想過是這一種。
他想過自己在成年之後因為競爭乏力,被姐姐或弟弟取代;也想過自己拋棄繼承權,去哪個地方當個作家或者老師;又或者就在家裡坐享其成,一輩子用著父母家財,做个人人过街喊打的啃老族,他有時候會想,反正他是個瞎子,人們從來不會期待太多,他甚至可以和那個滿腦子只想著睡麻瓜女人的叔父一起去哪個國家的海灘躺著曬太陽,然後寫那麼一兩本盲人自傳,說不定能在麻瓜世界的暢銷書書架上待一陣子。
但是不會有那樣的未來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會在幾年內死去。
馬多克斯在床上翻了個身,吹了口口哨。他愜意地把自己捲成一團,枕在棉被上,用自己最喜歡的姿勢看窗外翻卷的烏雲、橙黃又屈節的彎月。就像注意到他的目光似的,月光羞澀地掩住自己皎潔的面龐。
或許不該是這樣。他翻身下床,推開病房的窗。
早秋的風呼嘯著迎面而來,敞開胸懷將他。恩底彌翁永恆的戀人在雲層後接納了他,他能想象希臘神話年輕的獵人還未做出什麼壯舉,便被太陽一箭穿心。
馬多克斯爬上窗欄,他一躍而下,但還沒揮動魔杖,他便輕輕地飄了起來。他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又做了和入學前時一樣的事,這似乎是孩子才能掌握的特權。麻瓜應當不會看到,因為在他們的視野裡,這兒還是那家其貌不揚的廢棄百貨公司。更何況,已經很晚了,街道是如此安靜,好像連一英里外的聲音都能聽見。
恩底彌翁死前一定抱著充滿悔恨的心情,還想再擁抱一次月亮的女神。
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無心懊悔,僅僅吻了輕柔的月光。
他不懼怕死亡,他設想過很多種死亡的結局,只是不是這一種。十六歲,馬上就要十七歲,或許在人們心裡留不下多少印象。這個年齡遠遠達不到精神上的永恆,他也對膚淺的永恆沒什麼興趣。
他在半空中滑行,偶爾跳那麼一兩個拉丁舞步,反正沒有人在看。有人在看也不打緊,因為他自己看不到,這樣就沒人會嘲笑他蹩腳的舞蹈。他在半空中跳著舞,明白這一切只是神秘又不可確定的存在早就決定好的一切,這是苦刑,這是苦難,承受便可變得茁壯。受難、受難、受難,一切都向著最好的方向前進,無需怨言,因為荊棘會使佩戴者的皮膚生出老繭,再不畏懼地獄的火焰。等到時機成熟時,他會從容地死去。
他不相信婆羅門的悉達多,也不信基督教的彌賽亞。
馬多克斯是他自己的神與信念。
他不停地跳著,就像套上了瘋狂的紅舞鞋,在黎明前跳完這支舞吧。他想。在一切完結前、在一切結束之前。
他想起來他的摯友,名叫維蘭塔的少年虛與委蛇,令人迷戀,他摸不透對方的個性,更懼怕那面具下的可能性——如果那孩子的內部是空的呢?還有他親愛的學生希波克拉底,他希望她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才是,啊,少年,少女,青春,美好,絕望的,希望的,太可愛了。
他思考著,然後在那種協調感中被一聲咒語拉回了病房。
“馬多克斯飛來!”
他有點埋怨簡只用一個簡單的飛來咒把他接了回來,不過還好,她用病床接住了他。馬多克斯從床上爬起來,再度漂浮在半空中,直到脊背一不小心碰到天花板。簡帶著點憤怒地看他,把窗戶鎖上、再拉上窗簾。
“你在幹什麼?馬多克斯,你知不知道你在違反國際保密法——你還沒十七歲,也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杖。”他聽到簡在顫抖。
“我沒用魔杖,而且快要十七歲了,”馬多克斯笑了笑,“我也確切知道底下沒有人,我才出去的。”
“你怎麼會沒用魔杖?”簡的聲音緩和了——在驚訝中。
“小巫師們總是什麼都不做就能讓事情變得合自己心意,不是嗎?”他在半空中給簡倒了杯茶,後者在茶水冷卻的香氣裡皺了皺眉,“而我,富有童心,是巫師裡頭的彼得潘。”他翻了個跟頭,病人袍順著重力垂下去,義眼在黑暗中高速轉動,好讓自己看清簡的表情。
“你可真是個小瘋子。”
“因為我是馬多克斯。”
簡遲疑了一會兒,好像在試圖搞清楚馬多克斯是不是認真的,最後,她重重歎了口氣。
“不用到星期六了,明天早上我就帶你回去,我現在就寫信通知你父母。”
“當然,我親愛的簡,記得告訴他們我愛他們。”他從床上跌落下來,等待著簡甩上病房的門,他用臉津貼散發著藥水味的被褥,柔軟的棉花留下了輕柔的觸感,他倒在那兒,看著天花板上最後一絲光線也隨著闔門消失殆盡。
總算能睡個好覺。他想。
第二天早上,簡如約帶他回了阿萊尼亞府,他們沒怎麼再說話。(而且幻影顯形讓人不太舒服,馬多克斯在路邊吐了半天。)最後是他母親馬可欣出來接了他,并向簡問好、送了厚禮。(“多謝您關照我的寶貝兒子,我實在是太擔心他了。”“哪裡哪裡,他是個好孩子。”)馬可欣盛情邀請簡吃飯,但簡還要回去工作,因此不奉陪了。(“太可惜了,我們家的家養小精靈特別擅長做菜。”“如果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來的,那麼再見,夫人。”)馬可欣揮別了簡,直到簡的身影在幻影顯形中消失不見。(“一定要再來啊!”)
然後馬可欣將視線轉向了他。
“怎麼樣?”她問。
“還好?我挺開心的,簡應該在信裡和您說了,我無法再繼承阿萊尼亞家的東西,也無法繼承您的……”
“哦!我親愛的寶貝,我的小甜心,”她抱起來他,好像在抱一個嬰兒,她蹭蹭他的臉,就好像在逗弄一個剛滿月的小孩,他感覺到她臉上厚重的化妝品,弄得他鼻子有點癢。“我們家的繼承人是不會變的!一直是你!以後也還會是你!因為我最愛你了,我的寶貝馬多克斯。”
馬多克斯有點無力地抱了抱他的母親,他清楚她也是用同樣的方法騙他父親結婚。
“我會給你公司,田產,還有我最珍重的心!”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他有時候在想,要是他母親再不專一一點,換個性別,恐怕就是年輕小姐嘴裡所謂的人渣了。但馬多克斯對這樣的母親也說不上討厭。母親帶著她的兒子進了餐廳,馬多克斯看到他姐姐也坐在餐桌旁,面前擺了份培根雞蛋,這倒是個稀見的景象。
“雷吉娜!快和你弟弟說聲好,他可累慘了。”馬可欣把他強硬地按在了餐桌旁,等待大女兒做出反應。他姐姐雷吉娜從早餐裡抬起頭,向馬多克斯問了好,然後又回到她自己的戰鬥裡,他父親坐在家主席上,皺著眉頭面對番茄焗豆。
“親愛的,不能挑食——”馬可欣提醒道。
“我知道。”阿爾文撥弄著橙紅色的焗豆,打了個冷顫,“你不用告訴我。馬多克斯,你回來得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好好談談。首先是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確認了是家裡人投的毒——”
一聲哈欠打斷了他父親直來直往的獨白,馬多克斯的叔父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培根?我喜歡!”威廉叔父喃喃道,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我們希望你能理解。”阿爾文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在兒女面前發作,“還有,我們可能要更換繼承人位,你明白的。”(“親愛的!”馬可欣高聲叫道,但阿爾文讓她噤聲。)
“我理解,也接受。茶水的味道很不錯,請下次多買些。”馬多克斯搖晃他的茶杯,稀薄的茶葉在杯底呈現出枯樹狀,他想那或許預示著枯竭的精神,“爸爸,你覺得是誰給我下毒的呢?”
空氣突然安靜了。不過很快,在威廉叔父再加一份薯餅的要求下,一家人又像往常那樣輕鬆地說起話來。
“雷吉娜——是不是你,你十三歲的時候就做過謀殺你弟弟的蠢事?”阿爾文問。雷吉娜漲紅了臉,當今魔法運輸部的管理員被問起如此家常,就好像被人問起小時候尿過幾次床一樣羞怯。
“爸爸,這可不是什麼該對一個成年小姐說的事。我不會再用那麼小兒科的方式殺他了,我會真心實意的——在兩方都同意的前提下來,或者更好些——”
“兩方都同意。”馬多克斯小聲咕噥了一句,喝下一口茶水。雷吉娜瞪了他一眼。
“吃點茄豆,親愛的,挑食令你頭髮稀疏。你看看你弟弟,他的黑髮多麼茂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親愛的,我會吃下去的。馬多克斯,你明白了?繼承人我會再找人選。”
“培根和薯餅真是太好吃了。”
“馬多克斯,你吃完飯之後來我房間一趟。”他聽到他姐姐雷吉娜說。
距離他上次來這兒已經有快一個月了。他穿過低矮的門簾,水晶珠和珍珠打得臉發痛,房間裡瀰漫著一股使人不快的香精味。他知道她想做什麼,因此他順從地躺下去,等待她取下他的義眼。
黑暗重臨。
他聞到她身上被香精隱隱覆蓋的血腥味兒,她低垂的柔軟長髮掃弄他的臉頰,溫熱的呼吸里帶著股培根和焗豆的味道。
“你先刷牙。”馬多克斯說,他姐姐接受了這個提議,義眼不知道被她藏哪兒去了。過了會兒,他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他在雷吉娜沾了薰衣草香水味道的床上躺著,就像一塊肉,直到雷吉娜濕漉漉又粗糙的舌尖舔上他的眼球,他才有了點實感。
“馬多克斯,是誰膽敢在我之前殺了你。”
雷吉娜是一條蛇,她淬毒的犬齒溫柔地刺痛了他的咽喉,他感覺到她的冰冷的肢體就要把他勒得窒息,他們依偎在一起,雷吉娜這條蛇在他全身上下遊走,將他驚得皮膚發麻。
“我不知道。”他如實回答,“我倒想知道,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從治療師那裡得來的信息,下手的就是家裡的人中的一個。”
“是克拉倫斯嗎?還是威廉姆斯——又或者,那個波羅,可惡的家養小精靈……”雷吉娜的聲音幾近耳語,卻又咬牙切齒,她好像就要咬破她的嘴唇。
“我知道會有人背叛我,但無妨,我親愛的雷吉娜。”
這個稱呼讓他的姐姐狂喜,她急切地讓他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再叫一次,直到他的嗓子啞去。他感覺到她的魔杖就在她辦公時穿的那條長袍裡來回摩挲,她會用什麼咒語殺死他?阿瓦達索命咒?神鋒無影?還是別的什麼?
“我要死了。”他說。
“沒關係,我會在你死前殺了你。”她奪去他口腔的空氣。
人們知道十三歲的雷吉娜曾試圖殺死小她五六歲的弟弟,他們說,那是出於孩子對家人被奪走的嫉妒。她嫉妒那個未來要成為阿萊尼亞繼承人的弟弟。
——他們猜對了一半,雷吉娜·阿萊尼亞確實因嫉妒而差點殺人。但他們搞錯了她嫉妒的對象。
她愛她的弟弟愛到發狂,不允許任何人碰他,包括父母,最後,她要殺了他。她也愛其他的家人,只是遠遠不如馬多克斯。
“沒事。”馬多克斯伸出手,在黑暗中摸了摸雷吉娜的頭,她柔順的髮絲就像絲綢。他說:“不要讓你的靈魂沾上污垢,讓我自己解決它。我的姐姐。”
“不用擔心,等一切查明,我會讓那個謀殺者從未存在。”她說。
***
就這樣,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在家裡平白耗費了兩周左右,這是醫生給的醫囑。(雖然一半是他自己爭取來的。)阿萊尼亞夫妻有點失望地得到了小克拉倫斯進了拉文克勞的消息,但那好歹是拉文克勞,總比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要好。
“他是個聰明小孩,拉文克勞也會適合他的。”在他們接受了克拉倫斯進了拉文克勞的事實之後,馬可欣這麼說,這段話讓阿爾文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在這個額外假期的最後,馬多克斯被他叔叔送去了霍格沃茨,雖然錯過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那班火車讓事情來得有點複雜,但他總算在天黑前進了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還未到下課時間,馬多克斯在公共休息室裡小小休息了一陣,在那兒,他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年休學就去開始你的苦行之旅了呢——被放鴿子可一點都不好受,阿萊尼亞。”
維蘭塔來得比他想象的還快點。馬多克斯搖了搖頭,他猜他的摯友要因為這事記掛起他了。(看他那副笑臉!)
“抱歉,我的摯友,我本來也想早些來的。原諒我這些天來都躺在了圣芒戈的床上,沒機會讓貓頭鷹給你送信。”當然還有一半原因是他怠惰了,寫信的習慣一旦因為病痛終止,就很難再拾起來。
維蘭塔隨意地挑選了個對面的座椅,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馬多克斯有種直覺,他知道維蘭塔想透過他的機器義眼看到他的靈魂,剖析他的感情。
“哦?你會躺在那裡雖然不是什麼會令人驚訝的事情——讓我猜猜看好了。你不知道被誰下了毒,並且半死不活了好一陣?”維蘭塔饒有興趣地問他。
這可就有點過分了。馬多克斯心想,要不是維蘭塔在暑假時沒機會接觸他,他都要以為是維蘭塔下的手了,但這種猜想讓他心情愉快,不管怎麼說,他的摯友維蘭塔·柯羅拉斯是個令人愉悅的聰明孩子。
“你總是聰明得令人不快。”馬多克斯小聲地揶揄,“你猜測的依據又是什麼?”
“這很簡單,可憐的蜘蛛——你若是摔斷了腿,或是弄傷了身體的某一處地方,那現在我肯定能聞到一股藥膏味兒或者劍你跟隔壁格蘭芬多某位先生一樣打著繃帶。”哦,他大概是在說格蘭芬多五年級的格拉尼斯,“可你哪一樣都不滿足條件,我也只能狠心一點猜是被人下毒了。”
完全正確!這男孩該去做個偵探!馬多克斯熱烈地鼓起掌來,他撒了個小謊,只想看看維蘭塔的反應:“他們都覺得下毒的會是我姐姐。”
是啊,因為她那已經淪為全家人對女兒年幼時甜美回憶的謀殺,但她還在等著下次干票大的呢。而且,他那時確實差點被殺了。
“哈哈哈!雖然我覺得不大可能是阿萊尼亞小姐,不過她看起來確實是這裡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了,親愛的蜘蛛。”
他們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句話。
****
“你可真是個小瘋子。”(Are you mad?)
“因為我是馬多克斯。”(Because I’m Maddox)
【我不喜歡玩外語諧音梗,因為顯得自己學識淺薄,但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這個梗,讓我可憐地招搖一下……】
指尖心跳
石墨:https://shimo.im/docs/ffC659pXPiIqhgme/
-深夜速摸,悄悄滴,不惊动一个人,又小又短又快(。
-磕了好多周莎粮觉得这一对真的好甜,产个小甜饼回报一下两位可爱的亲妈。
-时间线大概是两人成年毕业之后。
-ooc归我,周川和沙莎都超级可爱。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周川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阳光漏过竹林的间隙,在青瓷上印下大片梭形叶影。他下意识动动有些酸麻的胳膊,却忽然警觉地收了力。
身边的女孩还闭着双眸,安安静静地躺在怀里。晨起阳光暖洋洋的,将她长长的睫毛都裹上了层晶莹的暖金。脖颈间是白皙纤细、棱角分明的锁骨,她早已留长的红发弯弯曲曲缠绕在两人间,还有压在自己胸膛之上、包裹在柔软棉质睡衣之下,少女的胸脯。
多日旅途终是难免疲惫,一夜好眠却让她气色不错,白皙的肌肤都透着些温软的红润。沙莎侧身靠在他怀里,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襟。天地间一片宁静,除了竹影摇曳、飞鸟啼鸣,便似乎只剩了她轻缓的呼吸。
初春微凉的风掀起窗帘,缱绻滑入屋内。周川偏了偏头放空思绪,瞥着雕有石榴花鸟的窗棂出神。
分明说好了两人一起云游修行,却在尘世间走走停停玩闹了大半月。三千红尘的烟火气有些晃花了少年少女的眼,他们自幼山上清修,哪儿能时刻寻得那么多美食,两人一路吃吃走走不亦乐乎,回过神时沙莎却有些恼了。
“你怎么不拦着我!!”她气呼呼地敲了敲周川的头,“我们是出来修行的!修行!”
“学姐呀……那凉糕确实好吃,我也,我也忍不住啊——”周川有些抱歉地笑着,又塞了一串糖画进少女手里,成功堵住了她的嘴,“喏,刚买的,快吃吧。”
沙莎拿着糖画满意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下不为例。”
终到了渝中茶山竹海,二人寻了间旅店暂住下来。
茶山竹海中峰峦峻峭,十足静谧。正是明前清茶上市的季节,清晨便有茶娘戴着斗笠掐着茶尖,翠绿青涩的叶子全抖落在簸箕里。周川盯着窗外发了好久呆,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又看向怀中的女孩。
阳光将少女白皙的脸蛋映得有些透明,被盈盈垂下的柔软红发遮了大半,却在犹抱琵琶中更加清寂美好。平日里的沙莎总是元气活泼的,饶是周川也很少见她这般样子,安静得就像蜀山艺宗灰白墙面上挂着的美人画。
周川有些贪恋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料想这般肌肤的触感也该如水信玄饼般柔软温凉。他怔怔地看着她,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哪朵云上。
想要,触碰她。
他将另一只手臂抽出被单,抬起食指慢慢地接近她的脸颊。犹如夜幕掩上月影,缓慢地、悄然地、忐忑地接近。指尖离女孩的脸颊已不足一厘,似已能触碰到她柔软的汗毛和温热的吐息,他忽然怔住了,蓦地收回了手。
“周、周川……?”沙莎似还是被吵醒了,困惑地半睁开眼睛,瓮声瓮气的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起床气般的疑问,“你在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将手臂又收回被子里,纯良无辜地看着她:“没什么,学姐睡得好吗?”
“没什么就别闹,困着呢。”
周川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那再睡会儿?”
“嗯呢。”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夏恩·塞缪尔(魔法师)
主修;
治愈魔法理论与实践
光系魔法理论与实战
选修:
神学基础
政治
礼仪
全系魔法理论(一年)
生活在现代的梅里娅是稀少的魔药师后裔,为了考过外语科目和实现旅行的梦想炼制出了有着繁琐使用条件的语言精通药水。意外来到异大陆后年龄从24岁回到了13岁左右。她移动向最近的城镇【奥斯蒂(伍德)】,在路上救助了一名青衣的鸟人族少年,服用了药水获得了与其沟通的能力。
少年名为诺亚·伊万,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旅行画家,召唤师。因为消耗了梅里娅所有的恢复药存货而心存愧疚,他决定与梅里娅同行。在互换情报后,他发现梅里娅是“异地人”,于是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同住(不是同房),对自己的魔药十分自信的梅里娅爽快的答应了。诺亚给了梅里娅一些钱让她自己先逛逛城里,并告诉他自己的住址。
梅里娅在乘坐魔列车的时候,谜一样的金发少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发现互相语言不通(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学会的不是大陆通用语而是鸟人族的语言),转而使用梅里娅原来世界语言的少年告诉她她可能可以回去,并要求她去寻找自己的“眼睛”,而后就诡异的消失了。
在梅里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列车上又登上一位乘客——有和消失的少年有着相似面貌的人,不过是短发。她被惊吓到了,问少年刚刚的事情,在得知少年完全不知情之后(夏恩也会鸟人族的语言)追问他是否有什么兄弟姐妹,回答也是否。金发少年自称叫夏恩·塞缪尔,他告诉梅里娅自己有很奇怪的病,很多时候是毫无意识的,他没办法给她答案,但她可以和他一起去问问他的朋友。
梅里娅跟着夏恩来到了他的住处,这才发现夏恩是个贵族。在会客厅,她惊奇的发现诺亚正坐在那和一位尖耳朵的绿发少年聊天。交换了信息后,诺亚告诉梅里娅这儿就是他住的地方,他是夏恩的旧友。在确定就在这落脚后,梅里娅询问尖耳少年——半精灵塞纳·西尔维亚有关列车上发生的事情的意见(诺亚作为翻译)。塞纳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这可能是某种提示,她可以去寻找修为高深的占卜师解惑,也否认了夏恩认识金发少年的事情。
两三天后诺亚的伤痊愈了,梅里娅也学会了简单的通用语言,两人跑去注册佣兵之后去做了几个任务。夏恩和塞纳对此也很感兴趣,跑去和他们一块儿出任务,结果在使用了魔法后夏恩突然昏倒,几日未醒,于是塞纳三人决定把他送回正在伍德城守护塞缪尔家家产的吉姆管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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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麻生宙希枝很擅长习惯,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像变色龙一样迅速融入环境里。
这时他却认为这不是什么优点。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力被抹平了。身体里某一处神经的反射速度超越了思考,见到尸体的下一秒就开始进行对周边的搜查,见到法华津伊御的离开就立刻开始寻找他。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地展开了行动。
——缓过神来的时候,却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异常。
麻生宙希枝露出为难的表情看着秘传之间的门口,他寻找着法华津伊御的身影来到主校区,却被这一块血迹吸引了注意,意外地,他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现状还是让他犯了难,只是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血味便一股脑的塞入鼻腔,麻生立刻闪到了墙边。深呼吸了两次,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危机意识驱动着他进入秘传之间——当然这不是个太明智的决定。
秘传之间的地上散布着滴血的痕迹和模糊的脚印,麻生向远处望去,一大片血迹冲击着他的视觉,他立刻闭上了眼,背靠着书柜调整着呼吸。果然来这里还是太为难了,他想着。转身确认起书架的情况,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有些凌乱,看不出有什么规则。接着他拍拍脸颊,弯下身将地上的景象用手机记录下来,又靠着书架休息了片刻。有人向他走过来,是八木泽。
这个头发不知何时剪短了,刘海遮住一边眼睛,动作有些慌张的少年向他比划着。麻生从他指了指脸的动作识别出这是在问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他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那边血很多,我晕血,所以要暂时休息下。]
八木泽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回复到,[我去里面看看。]
他点点头,将手机塞给八木泽,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向里侧靠近,麻生捏捏鼻梁,脱下外套拿在手上,尽量不让视线移向血迹,捂着嘴向前走去。在那一摊血迹的旁边,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背对血迹准备蹲下身,正好赶上八木泽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地走过来。
[不要去看...]
[没关系,现在不用急着告诉我,不过,有件事麻烦你一下。]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外套,接着蹲下身。八木泽将手机还给麻生,照他所说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药瓶递给他,蹲在了他身边。
[这是什么?]
[缓解不适的药片。你冷静下来了吗?]思索之后麻生把这后半句话删掉了,举着手机给八木泽看的同时,他注意到八木泽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再深入询问。
[不适是可以通过药品缓解的吗。]借住药物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着八木泽的问题麻生下意识地这么想着,他想到面对葵五月的死亡时,面前的少年崩溃哭泣的景象。他决定不再深入这个话题,转而把重点放在了地面上的刀具上。
[大概和晕车的时候会吃药是一个道理,你看这个。]他指了指地上那把手术刀,那把刀上面残留着一些血迹。麻生面对它的时候却并没有太多的不适感,刺激的疗法真的起到了作用——注意到这个事实,他却感到有些别扭。
[没关系吗?]八木泽指着那抹血迹问他。麻生表示并没有关系,又告诉八木泽也许是刺激疗法见效了。他拿出手机拍下手术刀的照片,其间他瞥见八木泽在做着某种器械的重复动作,但他并没有太在意。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面人的反应却让他猛地一愣。
八木泽耶和华的脸颊上挂着泪水,麻生看着他举起来的纸,上面写着一句[害怕死亡的话,也是可以靠多目击死亡来缓解的吗?]变成那样也太可悲了,麻生想。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了一些。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看向了对面的人,他大概能猜到八木泽想到了谁。
葵五月。与他定下无法实现的赌注的那个少女,恐怕和面前这个人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麻生大约能感受到五月的死亡给八木泽带了多大的影响。他突然有些发愣,一个问题闪现在他的脑子里。
——如果死去的人是我,也会有人为了我留下眼泪吗。
——得了吧,你想死吗。
麻生嗤笑一声。继而他掐了一下自己,赶走了内心那些不知道对谁的悲悯情绪。
八木泽感到自己脸颊上多了有些粗糙的触感,是麻生伸出手指抹去了他未曾察觉到的泪水。他抬起头,看到了麻生带着苦笑的表情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开这里。
走出秘传之间,麻生停下脚步,用不带安慰,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着,“八木泽君,我觉得,会害怕死亡才是人类。”
八木泽看着他,声音提高了一点,并不像平时那样轻细,“那么,如果是,当您将要直面死亡的时候——您会感到害怕吗。”
被下意识驱动着,麻生宙希枝偏过头,他用余光瞥向了八木泽,那个少年好像已经没有在听他说话了,于是他开口,有意的让自己的语气漫不经心起来,“我想,我已经直面过几次了。那个时候的感触,早就忘记了。”
——怎么可能呢。他嘲笑道。
他只不过是善于用谎言来抚平心口结的痂,以至撕开的时候不会粘上血肉罢了。
2.
“禁书目录。”
麻生得到了手术刀上的血迹是在23:40—00:20这段时间内留下情报。
残留着一些的不适没有加重。这是麻生打开手机,看着自己拍下来的现场的照片的第一反应。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庆幸,反而怎么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有点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何处,把手机抵在头上,麻生听到了脚步声,像是两个人的,抬起头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向他靠近了。
来者是佐崎良见和绯乃华岁儿,他看了后者一眼,直接向两人说明了内部的情况。大量的血迹,混乱的书架,八木泽拍的照片上的人形,和掉在一旁的手术刀。举起手机的时候他注意到佐崎的视线瞥向了自己一次,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只觉得面前的佐崎和之前的他相比有了一些变化,眼神也锐利了一些。但那终归不是需要现在在意的事情,情况说明结束后麻生合上手机,“…我听到广播响了两次。”——死了两个人。对这一事实麻生却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这挺糟糕的,他想着。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但我不知道另外一个死者是谁。”
“除了悠木南以外,死者还有法华津纱夜。”听到这个姓氏,与法华津纱夜并没有过交流的麻生愣了一下,他回忆着第一次见到法华津兄妹的情景。法华津的妹妹,法华津的家人。得到这个结论后麻生微微抬高了视线,越过佐崎和绯乃华,目光指向了虚无的远方。家人,他又在心里强调了这个词。
“不过,那里血腥味很浓,我建议你还是规避一下。”佐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回过神,对佐崎说了句“Thanks。”一旁的绯乃华用怎么也称不上友好的表情看着他,略带嫌疑的说道,“您既然有这样的弱点,就别勉强在这种地方调查了。”
她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校服,行动也比之前积极了一些(对此麻生感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高兴)。当然绯乃华不会知道麻生是乐于看到这样的她的,他的语调变得轻松了一点,“哇,你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吧,意外地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这真的是好事?问题随即出现在了脑袋里,麻生敲了敲太阳穴,把目光转向了佐崎,“我再去找找法华津,他妹妹那边的事情我找个人问问就好,你们也小心点。”
实际上,麻生已经放弃了寻找法华津伊御。他不认为自己能和一个失去亲人的人沟通,他也不想做那种沟通。离开秘传之间,麻生径直走到了室外,在广场遇上了从剧画准备室的方向走开的祭狩御灯,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麻生犹豫了一下才向他搭话。
“你去准备室那边了?”
“嗯,怎么了?”
“我听说法华津的妹妹是那边的死者。”接着祭狩御向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法华津纱夜的死状,他打开手机,调出秘传之间现场和手术刀的照片给祭狩御看,说道,“看起来她们可能是死在那边,被搬运过来的...能陪我去看下悠木的尸体吗,我想照个照片。”
“嗯?麻酱你没问题吗?”
“也许是刺激疗法起效了。”他苦笑一声,合上手机,看向了前方。接着他缓慢地开口,语气介于漫不经心和有意之间,“我觉得我开始习惯有人死在我面前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说着他瞥向祭狩御,少年的视线垂向了地面,麻生继续说道,“但这不正常吧。”
“不太正常啦。”祭狩御的声音里有种对这个话题的拒绝感,“你觉得魔法正常吗?”
“...说的也是。不过啊,灯,” 他转向祭狩御的方向,
“你会甘愿变成怪物吗?”
End
SWEETY
周川生病了。
如果再试图用空调吹干头发,我就是孙子——他忍受着师兄们的嘲讽,愤恨地想。
辛夷老师带着司空见惯的表情给了他药汤。医宗的药有回春之能,却难喝得令人发指。感觉就像是有一万只青蛙硬挤进喉咙,化成黏糊糊的酱汁,再从鼻腔里泛起令人难以忍受的酸涩。周川的舌头已经麻了,苦味顺着上牙膛渗透上去,一股一股地插进脑子。
他坐在蜀山的长椅上等人。炎日透过眼皮把周川捅了个对穿。他感觉自己就像十字架上的吸血鬼,开始呲呲地冒烟,煮沸的大脑凝结成汗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滚落下来。
真难熬,他想。
忽然有阴影洒了下来。背对太阳的影子覆盖在他身上,发烫的皮肤就迅速冷却了下来。周川闭着眼睛,用皮肤感受那片阴影的形状。纤细优美的肩膀和脖颈,以及飘扬的发丝。少女的影子像是冰凉的手,温柔地轻触着他。
脸庞愈发地烫了起来。
“学姐——”他黏黏糊糊地抱了上去。沙莎的皮肤滑腻又带着玉石般的微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拥着一汪月色下慵懒的海洋。周川悄悄用脸颊蹭了蹭少女冰凉的耳垂,换来了对方不满又带着安抚的轻拍。
“躲开点,你就不怕传染给我。”沙莎笑着骂他一句,剥开糖块塞给周川。
“学姐英明神武,百毒不侵!”他眨眨眼含住糖块,嬉皮笑脸地回道。
周川含着糖块,脸色又苦了下来。被药汤蹂躏得麻痹了的舌头完全失去了味觉。糖块是粉红色,看起来是草莓或者西柚,放到嘴里滚一圈却立刻染上了药汤的苦涩。明明是学姐给我的糖啊,他形同嚼蜡,难过地想。
“好吃么?”沙莎坐在旁边喝可乐,扫了他一眼。
“好吃!”于是周川笑嘻嘻地拉过沙莎的胳膊,举到眼前挡住阳光,“和学姐一样甜!”
沙莎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臂,扬起眉毛,然后俯下身来。少女天生红发,连睫毛也带着丝缱绻的绯红。那片红蝶近在咫尺,轻微地扫到了周川的眼尾,惊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她用睫毛轻吻了他。
沙莎俯身在周川嘴边嗅了嗅,不满地抬起头。“这不是只有苦味么,兔崽子敢骗我了?”英气的女孩抓着可乐罐在他额头敲了一下,语气也跟着软化下来,俊逸明朗的眉眼微微染上愁意,“糖都吃不了,这可怎么办啊。”
好喜欢她啊。
他看着逆光下仙人般的少女,微微走神。
然后忍不住抬头凑过去,吻住了她的眉心。
这是为我而皱起的眉毛啊。他想。还有比这更甜蜜的么?
少女微微怔愣,很快反手环住他,像是安抚动物一般轻轻地按住他的脊背。周川感受到嘴唇下少女温凉的触感,与微微舒展开来的眉间。他察觉到她轻轻地笑了。
舌尖好似终于迟钝地回想起了糖果的那丝甜味。周川贪婪地顺着沙莎的眉间吻上去,亲吻她修长的眼尾,绯红的睫毛,每一缕柔顺的发丝。口中逐渐有甘甜潮水般蔓延开来,他试着吞咽下去,那片甜意便温暖地盈满腹间。
那是西瓜味的糖果啊,他想。
(字数 3776)
【前言】
繁忙的拖稿达人终于在临近due date赶稿成功… (捂脸)
其实本来想写禁林的故事的,但是还是想等跟大家沟通好以后再发好了。
小透明悄咪咪地响应所有提到了的人…哪怕只有一笔带过…希望不会被讨厌
布莱特励志于做一个小透明!但是会跟着道林和露西尔去冒险!所以欢迎勾搭!
可能某天心血来潮会黑化(奸笑.jpg)
第一章主要写了跟露西尔和道林的相识过程和许多布莱特自己的故事。
因为布莱特性格的缘故,还没有交什么朋友(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懒,没有跟大家互动)
下一次就会写禁林的中二冒险故事啦!恩!很期待跟大家一起摸人马哦!(找人马和狼叔烫jio!)
【相关作品】
露西尔视角 works/177114/
道林视角 works/18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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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踏上霍格沃茨的征程】
惠比特小镇又迎来了晴朗的一天。
布莱特带着他的小行李包,挥手跟约翰院长说再见。
从今天起,他就要踏上学习魔法的旅程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魔法,他只是收到了一封来自霍格沃茨的信。
一个可以让他离开孤儿院,暂时落脚的地方。
虽然未知,但是布莱特好像并没有对魔法感到好奇。
并没有惊奇于九又四分之三车站,也没有对列车上奇怪的零食表现出惊叹。
好像骨子里就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一样。
可是他也不知道缘由,可能跟自己的身世有关吧。
但是他并不想深究,毕竟,他并没有追寻身世的打算。
布莱特叹了口气,倚在列车的窗沿。
其实他之所以会选择去霍格沃茨,只是不想让约翰院长为难。
毕竟别的小朋友都被领养走了,只有布莱特,赖在孤儿院白吃白住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院长并不介意,可是看到那个老头为自己的事情烦恼的样子,布莱特还是于心不忍。
就这样吧。
说不定,霍格沃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分院 & 晚宴】
走进霍格沃茨的礼堂,布莱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有钱”。
这是布莱特记忆中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古堡。以及这么富丽堂皇的礼堂。
他生活的惠比特,是一个悠闲惬意的乡野小镇。
那里的礼堂可没有成千上万飘在空中的蜡烛,和奇怪的幽灵。
布莱特突然有点想家。(绝不承认是因为害怕)
不,那已经不是家了。既然决定离开,就要彻彻底底地放下。
想到这里,布莱特前进的脚步又坚定了几分。
穿过礼堂中央的走道,布莱特和其他新生们一起站在舞台面前,等待着分院仪式的开始。
一个看起来像是院长的人站了起来,走到舞台中央。
“新加入的你们,以及重返的你们,欢迎来到霍格沃茨!”
礼堂里回荡的热烈的掌声以及旁边人各种期待的眼神让布莱特觉得有点无趣。
赶了一天路的布莱特已经筋疲力尽,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什么时候可以睡觉啊…”
以至于他根本都没有注意到礼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听到一位看起来像是教授的印度人大喊道,“道林·范·海辛!”
布莱特所生活的小镇——惠比特,是吸血鬼德古拉的故乡。
布莱特从小就耳濡目染各种吸血鬼的故事。
每年也会有许多喜爱吸血鬼故事的麻瓜们去那里朝圣。
布莱特偶尔也会带着游客四处参观,给他们介绍吸血鬼的故事以赚取外快。
范·海辛这个姓对他来说是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个著名的吸血鬼猎人家族。
布莱特瞬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了与自己微弱的联系。
不管怎么样,布莱特都想抓住这点微弱的关系。
毕竟自己作为一个麻瓜,对这个毫不熟悉的魔法世界充满了疑惑和畏惧。
那些叽叽喳喳的幽灵们,那些爱讲八卦的画像们,还有奇幻的魔法。
虽然布莱特没有觉得十分惊奇,但这些非同寻常的事情还是让他产生了一些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反而激发起了他强烈的抵抗能力。他像一个竖起了刺的刺猬,把自己孤立在一旁,不与人接触,也不管别人在干什么。
旁人看他也许觉得他淡定过了头,或是一个高冷,难以接触的人。
他其实是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学校呆下去。
那些绚丽的魔法和奇幻的世界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他只想要一个落脚点就好了。
可道林·范·海辛这个名字无意中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还是想家了。
“布莱特!”
突然间,他的思绪被打断,那个点名的印度教授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走上舞台,向教授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教授把一个奇怪的帽子戴到了布莱特的头上。
“嗯?你是个有趣的孩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在你这个年纪却像你这样的孩子了。有趣,斯莱特林吧。”
那个黑不溜秋的帽子对布莱特说了些奇怪的话,布莱特并没有明白它在说什么。
但是他听懂了最后一句,应该是把他分到了斯莱特林学院。
诶?刚刚道林分到了哪个学院来着?
啊,随便啦,总之等开饭再说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布莱特是真的等到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了。
终于开饭了!
小精灵们做的食物还真是好吃又丰盛!布莱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可能是因为饿了…)
比孤儿院里那个小气的食堂大妈做得好吃多了!那个大妈每次就给那么一点点肉,害得布莱特晚上经常饿醒,还要跑去食堂偷鸡蛋吃。
这里的菜又香又好又管饱!
布莱特已经在打算以后养一只小精灵专门给自己煮饭。
布莱特虽然饿得不行,却仍然优雅地用刀叉分割着面前那只烤鸡。
他并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孩子,可是旁边的同学们都看起来很“高贵”的样子。
装13谁不会啊。
尽管布莱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但他还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被当成异类。
布莱特挺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刀叉与盘子划出刺耳的声音。
唉。怎么就被分到跟这些人一个学院了呢?
这个样子吃饭好累啊。那边那桌的学生就吃得很香的样子。
诶?那个棕色头发的,不就是道林吗?
布莱特看向远处的道林,他正津津有味地跟面前一位金发妹子讨论着什么。
那桌是哪个学院来着?
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分多?
好吧,随便了,有机会再找他说话吧。
先解决面前这只烤鸡最重要!
【第一节课】
既然是来上学的,避免不了就是上课。
其实布莱特是拒绝的。
毕竟自由散漫惯了,让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听讲,还是挺难受的。
不过算了,为了食堂里的那些烤鸡,布莱特也不介意装一个乖学生。
不得不说,霍格沃茨真是个惬意的地方。
在布莱特眼里,这个惬意的标准就是不用饿肚子。(感觉特别好养活)
想起那个在开学晚宴上吃的烤鸡,布莱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真好啊。
开学第一节课是黑魔法防御课。
什么是黑魔法防御?
其实布莱特不太懂。
但是顾名思义,大概就是教他们怎么对抗坏的魔法吧。
听起来真无聊,这世上哪有什么好的坏的,不过是为了生存和野心罢了。
布莱特不禁冷笑。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狮院袍子的棕发少年,背着一个姜黄色的小书包,正兴致勃勃地冲进教室。
好像是叫……范·海辛!
对!就是那个吸血鬼猎人世家!
就是那个老乡!
其实布莱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道林划归成了自己的娘家人。
正是个好机会!
布莱特故意若无其事地跟在范·海辛后面,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的右边。
布莱特细细地打量着他,看到他脸上的小雀斑,还时不时用手指搅动自己的头发。
他看起来很兴奋,看起来他对魔法课真的是很有兴趣。
真是可爱。(为什么突然给里给气…)
布莱特不禁浅笑,主动凑过去。
“嘿,你是范·海辛?“
范·海辛十分兴奋地回应道:“是我!猎魔人道林·范·海辛!你呢?”
语气里还透着骄傲。
果然是血猎的后代啊,有趣。
布莱特笑得更深了,“我叫布莱特,从分院仪式上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的家族在我老家可是赫赫有名呢。”
道林点了点头,激动地和布莱特握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敢问你的姓是……?”
布莱特微微愣了一下,心里突然飘过一丝落寞。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其实可能本来应该知道的吧。
据院长老约翰说,他某天心血来潮,去桥底下散步,看到了桥洞里奄奄一息的布莱特。
那时的布莱特大概四岁左右,身上裹着一件破烂的成年女式衬衣,发着高烧,冻得瑟瑟发抖。
旁边是一些生锈了的罐头和发霉了的面包。
看样子他已经流浪了有一段时间了。
院长把他带回了自己开的孤儿院,悉心照顾了他一个多月,他才能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烧的缘故,这个小男孩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流浪的原因。更别说父母和家了。
于是院长把他留了下来,并给他取名叫布莱特(Bright),希望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过布莱特想得开,只要能活下去,这些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他没有让道林看出自己的窘迫,仍是保持着微笑,用不在意的语气淡淡地说道:“我倒是想知道呢。可惜了,我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听了布莱特的话,面前的道林倒是显得很尴尬。
他一紧张,就开始把玩自己额前的刘海。
这一切都被布莱特看在了眼里。
布莱特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用看小猫的表情注视着道林的局促。
有趣,真是太可爱了。(不是)
道林突然翻开他姜黄色的小书包,拿出一沓小卡片。
看得出来是他自己裁剪的,大大小小方方斜斜的,不是很整齐。
道林抽了一张,神秘兮兮地塞给布莱特,“拿着吧,兄弟。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布莱特摊开手,纸片上几行歪歪斜斜字:
黑魔法防御陪练大优惠!
祖传技巧
先进工具
驰名商标
不提高,不收钱
有意者请于今晚22点在打人柳树下见
(注:请勿过于靠近打人柳,以防永远失去施法的手指)
???打人柳树是个什么东西?
柳树,会打人吗?
听起来就很害怕啊!
而且晚上22点出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事情啊 !
布莱特下意识地想拒绝道林。
可是看到道林殷切的眼神,期待的表情,他却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恍然间,似乎还看到了道林背后快速摇动着的尾巴。
“……当然,好的。我是说,今晚见。”
!!!不知怎的,布莱特竟然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完了,布莱特感觉自己要完。
在布莱特的生存字典中,只有“明哲保身”四个字,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遵纪守法才是硬道理。
他告诉自己要做个透明人,只有这样才能苟活下去。
因为他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只有在别人的眼中消失,才能不被找麻烦。
可是当碰到道林这个家伙,布莱特就轻易打破了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完了,这个道林是自己的克星吧。
这货看起来就是喜欢搞事的人啊!
但是看到道林兴奋的模样,布莱特却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好像大狗狗啊,想摸头,布莱特不禁这样想道。
“这个是露西尔,她也是今晚会来的人之一。”
道林兴奋地介绍着坐在她左边的金发妹子。
这个女孩子好像在开学晚宴上见过?好像是跟道林聊天的那个?
布莱特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除了那一头好看的金发,
露西尔把头发撩到耳后,对布莱特笑了笑,柔柔地说道:“你好~”
布莱特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笑容,“你好,我是布莱特。”
【说明】
1 阅读第一章说明(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747/)之后,我发现火车上的互动也应属于第一章,因此题为《序章》的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622/)实为第一章的第一部分(为了不给企划组添麻烦,标题与内容不做修改,请企划组不用重新算分,辛苦啦);本篇其实是第一章的第二部分。
2 寻找互动的朋友可以在网页端按ctrl+F搜索自己的角色名~
3 这个月实在是太忙了,于是优先写和各位小天使的互动,没来得及写主线的禁林探险,会在下个月补上,求我可爱的冒险小队成员露西尔、Diego、布莱特、莱茵及禁林生物索菲斯和莱肯斯原谅!啵唧!
【相关作品】
露西尔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114/
人马索菲斯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802/
卡尔医生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941/
【字数统计】673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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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入学:霍格沃茨城堡外,禁林边
主要人物:
莱茵·克洛维
人马索菲斯
道林从摇晃的小船跳上河岸,踩了一脚泥泞,还溅上了裤腿。他抱怨了几句,希望巫师学校首先教教洗衣咒。随后,他转过身面对还坐在船上的莱茵,左手背在腰后微微欠身,右手优雅地向掌心向上伸出手:“请允许我……?”(注:道林还未意识到莱茵是男孩子,故以对待女生的礼节相待;直到道林发现之前,本文都以“她”称呼莱茵)
莱茵露出困惑的神情,并没有搭上道林的手,而是自己踏上河岸。
真是尴尬!
道林偷瞄四周没人在看,把右手从头顶绕到背后握住左手,直起腰假装在拉伸。
莱茵看道林的眼神更奇怪了。
发型狂野的狩猎场看守洛根·哈洛德大声招呼着新生们跟着他向霍格沃茨城堡走去。
“右边就是禁林了。”莱茵凑近道林说到。道林兴奋起来,拉住莱茵的衣袖示意她慢些走。就这样,两人缓缓踱步拖沓至队尾。
道林打量着禁林,他仿佛瞥见在苍翠的云杉和桦树掩映之下有个白影一闪而过。不一会儿就有新生惊奇地议论起来:“看那儿,是匹人马!”道林顺着同学们的目光望去。
万丈金黄的光线穿透云端,泼洒在迷蒙的薄雾上,整座禁林仿佛浇上一层焦糖。在这微微涌动的轻幔之下,一匹人马(索菲斯)悠然踱步而出。如纷纷飞雪,如满月清辉,也如夏令营篝火烤架上融化着散发香气的烤棉花糖,人马洁白的皮毛沐浴着光晕。道林看呆了,他甚至认定自己看到那紫罗兰色的马尾在左右微甩,垂顺得与人身部分的紫色长发一般,不同的是只有人身头发上装饰着几种野花,马尾巴则没有插花。
梦幻彩虹人马似乎察觉到道林的注视,也许是错觉?道林从人马的眼神中读出了温情。
“那个就是人马?”道林忍不住问,脸颊微微发热。
幸好自己在霍格沃茨交的第一个朋友莱茵是位小百科全书,她认真地向大家介绍起人马的种族史和最基本的习性——不亲近人类,这让道林有一丝失望。
4 开学宴会、分院仪式:霍格沃茨城堡大厅
主要人物:
诺曼·谢勒松
菲尼克斯·文森特
伊戈妮·德维什
琳达·修斯
托比·肖特
这失望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踏入城堡后道林被不科学的魔法世界惊喜得张开的大嘴还没来得及关上,分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厅最前部一字排开的长桌后列席着各科教授,打扮得是各有千秋、彰显个性、非常魔法。从这些或奇形怪状、或正装革履的教授中,道林认出了莱茵在火车上向自己介绍的四位院长,还有一位青绿色头发的教授(诺曼·谢勒松,古代如尼文教授)异常高大,一脸凝重,显然正艰难地把腿缩在椅子下,不知道怎么放是好。
道林没心思细看,当皱巴巴的分院帽被提溜出来放在椅子上,他又陷入了紧张。魔法世界是怎么分院的呢?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黑色长袍的袖口,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格兰芬多,格兰芬多,芬兰格多……哎不是,不是芬兰……”
旁边坐着的几位高年级男生嗤笑起来,道林睁开眼,发现是那群在车站嘲笑过自己的男生。他们一定是校园明星吧?一个个穿着整齐、打扮精神,脸上写满了和道林家社区里的坏男孩同样的阳光自信。其中一位亚麻色短发的俊俏斯莱特林男生(菲尼克斯·文森特)还好心地提醒道林,待会儿可是要和蛇怪战斗,根据表现来分院的。
一阵寒意从头顶灌进道林的脑子,就像那些忘戴睡帽的冬夜。道林张张嘴,很想问问这位俊俏哥哥什么是蛇怪,却又把疑问憋回去了:不行,不能露怯!
在这位好心大哥哥的审视下,他偷偷握紧了袖子里的魔杖,试图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他还一个咒语都没预习,更不知道什么是蛇怪,可、可在家里却和爸爸把《狂蟒之灾》反复看了六次,也算是有一些战斗常识的。无论面对什么敌人,都要勇于斗争才能进入格兰芬多吧!一定是这样的!
道林深吸一口气,以视死如归的神情凝视着大哥哥说:“我一定会打败它!”
为什么大哥哥和他的朋友们仿佛在憋笑?
“道林·范·海辛!”棕色皮肤的教授伽莲·辛哈大声喊出道林的名字。
竟然是第一个!道林用力攥紧魔杖,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勇猛,真是个硬汉!
然而分院帽落在自己头上没几秒就大叫:“格兰芬多!”
等等。
蛇怪呢?
战斗决胜呢?
在一旁教授的催促下,道林稀里糊涂被一群喜气洋洋的格兰芬多迎了过去。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隔着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长桌,他向那位坏心眼的斯莱特林大哥哥发射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如果要问道林是从何时开始爱上格兰芬多,大概就是这一刻吧。一群小狮子笑闹着对道林又摸又抱,热情与友好似乎是格兰芬多的传统,这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冰冷。
“嘿,第一个新生是只勇敢的小狮子!欢迎来到格兰芬多!”爽朗的话语伴随着肩上的掌击突降,道林差点没站稳。他歪过脸一望,是群如黄莺般活跃的女孩。
其中有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向前半步,不算长的红褐色头发以黄色橡皮筋在脑后扎个马尾,脸上挂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向道林自我介绍:“伊戈妮·德维什,三年级,罩着你啦!”一派大姐头气势,道林听出来她就是那位拍了自己肩膀的“长袜子皮皮”。
还没等道林说声谢谢,脸上突然袭来一阵暖意——“唔,小朋友的脸蛋真是柔软啊——”又一位大姐姐!无暇白净的脸蛋,金色的柔滑马尾披散在肩上,淡淡的香气暗示着她优越的家境。她蹲下身子,微笑着揉搓道林的脸:“我是琳达·修斯,五年级的女级长。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喔!”
突如其来的缘,妙不可言。他灵光一闪,没有说话,而是扑上去用炽热的胸膛给两位漂亮女士一个幼年硬汉的大抱抱。
“抓紧时间抱吧孩子。青春期来临之后,想抱女孩子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位身型可爱的男孩,橙黄的护目镜架在头顶,把灰色的凌乱短发衬得更为显眼。他不慌不忙地摘下与护目镜同色的橡胶手套,主动握住道林的右手:“托比·肖特(Toby Short),四年级。叫我托比就好。”
对于四年级的男孩来说,真是人如其姓!道林心里暗笑,掐死了这个不礼貌的念头,用力捏捏托比的手:“道林·范·海辛,祖传猎魔人。”听到“猎魔人”这个词,托比扬起眉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5 分寝室:霍格沃茨城堡大厅
主要人物:
雷切尔·泰瑞尔
安杰洛·所罗门
奈杰尔·玛格里特
这时,分院帽叫到了莱茵。道林转过身望着自己的第一位朋友如她所愿分去拉文克劳,用力地鼓起掌。
他的目光追着莱茵落座,忽然发现那位在火车上提醒自己梳头的男孩(雷切尔·泰瑞尔)正坐在莱茵不远处,专心致志地在本子上描画些什么,对周遭一切都毫不关心。原来他是个拉文克劳!
道林刚打定主意要走过去和这位男孩交朋友,一双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左扭右扭都无法挣脱。这双手把他推到桌边空位旁,顺势坐在右边。原来是位高大的红发哥哥!
这位哥哥开口了:“坐下吧,分院仪式快结束了,别让学院被扣分。……嘿,我见过你!”道林也感觉他有些眼熟。“你来我这儿买过魔杖,12又1/2英寸山毛榉木,凤凰羽毛芯,对吧?”大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它还好吗?快掏出来给我看看。”
道林有些困惑,“什么?哦,好的……”从衣袖中掏出刚才紧捏的魔杖递给大男孩,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对角巷的魔杖店见过大男孩。当时道林一个人在对角巷瞎溜达,像三维弹球似的被来往的人流撞得东倒西歪,一个踉跄摔进大男孩的店里。他把道林扶起来,经过简短的交谈就确定了魔杖。
“你是所罗门魔杖店的安杰洛?”道林试探着问。
“是我,安杰洛·所罗门,祖传杖匠。”大男孩笑了,露出小虎牙:“你是道林·范·海辛,祖传猎魔人。我都听到了。”安杰洛把魔杖递还给道林,嘱咐这位小猎魔人要对魔杖进行定期保养,甚至留下张潦草写着“老客户魔杖保养九折优惠”的小卡片。
左手边传来怯生生的一句:“请问,要不要和我做室友呢?”他们俩循声望去,是坐在一旁的黑发小男孩。
他看起来和道林差不多大,睁着双漾起清波的大眼睛,道林甚至能从这片静流中找到自己的倒映。长袍似乎在他肩膀上待不住,老是往下滑。小男孩虽稍显腼腆,却主动伸出手来:“我叫奈杰尔·玛格里特,二年级。现在我和同级的爱德华·怀特正在找室友……”
没想到魔法学校还能自己找室友呢!道林乐坏了,立刻双手握住奈杰尔的手:“就这么说定啦!”
右边的安杰洛探过身子,边递过简陋的优惠卡边应到:“还有床位吗?我和另一位(佐伊·卢莫斯)也在找室友呢,一起住吧!”
道林立刻拥有了四位室友。
6 秘密决斗俱乐部计划:寝室内
主要人物:
佐伊·卢莫斯
安杰洛·所罗门
爱德华·怀特
床边,玻璃罩中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时而摇曳,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泛起波澜。
道林躺在寝室床上读着黑魔法防御课本,畅想着自己成为合格猎魔人的未来——漆黑的夜,漆黑的斗篷,漆黑的马靴,腰间别着漆黑的魔杖。夜晚的黑,是怪物们的保护色,却逃不过最厉害的猎魔人道林·范·海辛的目光。唯一显眼的是那与清冷满月遥相呼应的银色十字弩,微微反射的寒光令吸血鬼和狼人落荒而逃……
“嘿,道林,安吉叫你呢!”佐伊拍拍道林的床尾,无情地打断少年猎魔人的幻想。佐伊是安杰洛带来的室友,同样是六年级,却不如安杰洛高大。粗眉毛,薄嘴唇,一头浅棕色的短发在这彰显个性的学校里反而罕见,令道林感到非常亲切。
他抬眼一望,安杰洛手捧一份笔记坐在窗边地毯上,奈杰尔和爱德华已经围坐在他身侧。
爱德华·怀特是奈杰尔的好朋友。他话不多,与其他三个人都保持着距离,道林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红发碧眼,圆圆的眼镜后面瞪着一双死鱼眼,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道林只觉得爱德华像一颗巨型草莓。
佐伊走过来合上道林手中的书,等他下了床,牵着他靠近安杰洛坐下。道林这才注意到佐伊有着一双娇小的手。
都坐定后,安杰洛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我这有个好计划,你们会喜欢的——尤其是某一位小朋友。”他顿了顿,冲道林眨眨眼。
“你们要等三年级才会从黑魔法防御课上学习决斗实战,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么好玩儿的事一周只玩一次怎么行?所以我想组织一个秘密决斗俱乐部,供高年级同学……”安杰洛又刻意停下,观察道林的反应。
道林的眼中果然已经闪烁着渴求知识和实践的光芒,咽下了战意满满的口水。“……和学有余力的低年级同学切磋技艺。”
安杰洛话音刚落,盘腿坐着的道林摇晃着身子提问:“那么谁来教低年级同学决斗技巧呢?”
“真是心急。”安杰洛怼了道林一拳,“等你上了魔咒课入了门,再由高年级同学传授给你吧?大家都熟悉之后,就可以说是彼此的陪练了……唔,暂定是这样,之后还得因地制宜地修改。”安杰洛摸摸下巴回答。
彼此的……陪练……
这五个字显然深深震动了道林的内心,接下来大家似乎在热烈地讨论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是捏着从口袋里掏出的“老客户魔杖保养九折优惠”小卡片看得出神。
7 晨跑:霍格沃茨城堡外
主要人物:
奥古斯特·卡尔
天刚擦亮,道林就悄悄起床准备晨跑了。他换上白色宽大卫衣,胸前是个巨大的符号logo,又蹬着腿穿上藏青色的运动大短裤,白色运动袜没过脚踝;最后踏上白底绿纹的滑板鞋,这是麻瓜世界里的知名品牌,妈妈送给他的践行礼物。有了滑板鞋,天黑都不怕。
奈杰尔在梦中呢喃着什么,翻了个身。道林探出头观察了一阵,带上门出去了。
在公共休息室稍作停留后,他绕着霍格沃茨城堡跑了两圈,终于在靠近禁林的一侧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初阳融融,晨雾迷蒙,打人柳的轮廓耸立着,如同守林的卫士。道林凝望着禁林出神,双腿大大岔开,交替伸直或弯曲,压低上身来拉伸酸胀的腿。
他脸上的傻笑越来越明显,直到打了个喷嚏才从神游中醒过来。
“小子,身上出汗了就别在户外停留,小心着凉!”
道林回过头,向自己喊话的是远处一位高大的黑发男人。男人快步走近,是校医奥古斯特·卡尔,道林在开学晚宴上见过他。泛着潮气的单片眼镜依旧架在右眼前,套在靛蓝衬衫外面的不知是白大褂还是西装外套,或是两者的结合?
“晨跑是个好习惯,但如果你来不及回去洗个澡,一定要保持身上干爽才行。”卡尔先生抽出魔杖朝着道林的卫衣挥动着念了个咒语,道林身上黏糊糊的汗顿时一扫而净。“
“哇哦,太厉害了!有这种咒语,麻瓜们哪还需要买速干运动衣啊!”道林欢呼着扑向卡尔先生,“我爱魔法!”并且在他洁白的外套上按下两个小小的脏手印。
8 第一堂课:黑魔法防御课,北边塔楼,104教室
主要人物:
布莱特
露西尔·诺斯特达姆
迪亚戈·加尔维斯(Diego Gálvez)
法伊·海珀里恩
第一堂课就迟到可不是个好兆头。道林旋风般冲回寝室抓上外套和书包就跑——没错,他把上麻瓜小学时用的书包也带来了。鲜亮的柠檬黄已经磨损成姜黄,每走一步,书包都晃荡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好在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离格兰芬多寝室不远,道林幸运地在钟敲之前赶到教室。
他站在教室尾部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唯一认识的莱茵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失望极了,随意在最后一排坐下。在分院仪式上见过的露西尔·诺斯特达姆也默默地坐在道林身边。道林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和这个自称擅长占卜的金发女孩约好一起上课,却全然忘记了。他们俩之前说过几句话,道林收获了“饭海星”这个外号。
无论魔法界还是麻瓜世界,第一堂课总是课程介绍,一年级新生们更是群静不下来的小动物,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热闹得宛如身处对角巷。
右边的小男孩来自斯莱特林,栗色的披头士发型反射着亮光,双眼狭长,道林立刻就注意到他左眼角还有颗泪痣。他打量着道林,主动凑过来:“嘿,你是范·海辛?”
终于有个伯乐!道林挺起胸膛:“是我,猎魔人道林·范·海辛!你呢?”
“我叫布莱特,”小男孩眯起眼睛笑了,像只午睡的猫:“从分院仪式上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的家族在我老家可是赫赫有名呢。”
嚯!四舍五入也算是老乡了吧!道林严肃地点点头,和布莱特握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敢问你的姓是……?”
布莱特还是微笑着:“我倒是想知道呢。可惜了,我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道林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收回手,局促不安地玩弄着刘海。忽然想起什么,道林的眉头舒展开,从书包里抽出一沓小卡片,神秘兮兮地抽了一张塞到布莱特手里:“拿着吧,兄弟。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布莱特低头一看,掌心躺着一张撕得歪歪斜斜的纸卡,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写着:
黑魔法防御陪练大优惠!
祖传技巧
先进工具
驰名商标
不提高,不收钱
有意者请于今晚22点在打人柳树下见
(注:请勿过于靠近打人柳,以防永远失去施法的手指)
道林眉尾下压,张大眼睛,像渴望投喂的小狗一般深情凝望着布莱特。布莱特恍惚间仿佛看到道林屁股后头有根尾巴在疯狂摇动。
“……当然,好的。我是说,今晚见。”眼前这个老乡范·海辛显然不是个遵纪守法的人物,在贫困线上挣扎了十一年的布莱特明白这是危险的信号。他不想惹麻烦,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还认识了和道林同一学院的女孩露西尔。
这节课道林显然没有听讲,一直在桌子下面偷偷散播自己的黑魔法陪练传单。
左前方有位女孩(至少道林猜测是),亚麻色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露出白玉似的后颈,显得温婉又柔软。道林很想认识她,便把自己的宣传卡往女孩那传。几经转手,女孩从同桌那收到了纸卡。她回过头朝道林莞尔一笑,传过来一颗精致玻璃纸包装的糖。糖在嘴里是什么味道,道林完全没记住,只记住了她下垂眼角旁点睛的小痣。
“喂,道林,那位法伊·海珀里恩是男孩子哦。”一旁的露西尔在偷笑。
小心思被猜透的道林含着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抱臂“哼”了一声,却虚弱地嘟哝:“刚才帮我传卡片的时候怎么不说……”
前排白色卷毛的男孩在头顶养了一窝和自己一样毛绒绒、雪糯糯的肥啾,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这是头发还是小鸟。这窝鸟中的一两只不经意间掉落在道林桌面上,道林捧起一团肥啾不知所措,犹豫再三,试图塞进前排男孩的后颈领口。谁知前排男孩忽然转过头来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正确的物归原主姿势!”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道林手中的肥啾,往头顶上送,还捏了捏自己凌乱的丸子头,看得道林也手痒痒,想捏。
这个养鸟的男孩挺有意思!道林抽出一张纸卡,又往前排男孩的领口塞,边塞边压低声音说:“我叫道林·范·海辛,是个猎魔人,黑魔法防御陪练了解一下。”
前排男孩没有回头,只是假装挠了挠后颈,抓住了道林的纸卡,夹在课本中间细细阅读。半分钟后,他又假装挠背,递回了纸卡。
道林接过纸卡,只见背面写着“Diego Gálvez”,这必然是养鸟男孩的名字吧。道林挠挠头,并不知道“Gálvez”怎么念,下定决心以后只叫Diego。
终于下了课,道林把桌面上的书本文具胡乱往包里一塞,头一个欢呼着冲出教室,却被一堵墙弹了回来,一屁股摔坐在紧随其后的露西尔和布莱特脚下。道林定睛一看,这不是墙,是个高耸入云的家伙——分院仪式上见过的诺曼·谢勒松教授。居高临下的教授矗立着,青绿的发色固然显眼,但最醒目的却是左脸上青蓝色的……胎记?
道林推开伙伴们搀扶的手,自己站起身拍拍屁股,逃跑之前还不忘甩起书包向教授比个滑稽的敬礼:“抱歉,教授!”这小男孩耍酷的动作实在是滑稽,谢勒松教授扯了扯嘴角,心想:等这孩子长大后,想起自己做过这么傻的滑稽动作,肯定尴尬得不好意思具体描写。
……等等,地上的纸是他刚才掉的吗?
教授又蹲下来拾起这片简陋的……宣传卡,扫了一眼歪歪扭扭的笔迹,教授惊出一身热汗。
他必须立刻抓住这帮胡闹的狮孩子!
这次的故事,是关于三个男人的午夜大冒险。依然BUG很多,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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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冬季是个好季节,我却不知它好在哪里。一年的终末,万物归于寂寥,只会让人想起诸多唏嘘的往事。
姑苏这种南方城市,就算降雪,也只会是一层薄薄的意思。所谓落雪之音,结果就跟下雨没什么区别。
至于我,只要进入冬季就好像立马就会睡过去,除了抱着暖炉之外,似乎已经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在下名为八重,乃是一名流落到此地的倭国作家。说是作家,其实也不过是替青楼姑娘们写些唱词糊口罢了。
在下寄居处,正是姑苏城内一座名为“闲月”的青楼。有旖旎环抱,衣食无忧,简直就是身为作家的梦想,而我正踏在这梦想之阶上……
“我搁炉子边上的红薯上哪去了!”吼声犹如虎啸,名为阿香的姑娘从暖炉边上揪出一个我。
“我说阿香啊,红薯就是要给人吃的嘛,如果烤过头就很可怜了呀。”我如此说道,然后看到阿香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这么火爆脾气,应该会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才对。
于是我就在这种连鬼都能冻死的天气里,再一次地,被扫地出门了。
“这也太凄惨了吧?”清海说。我俩一同坐在避风的廊下,各自对冻僵的手哈气。清海乃是一名云游僧人,光凭法号是绝对想不到这个和尚是什么秉性的。
对我表示了差不多百部经书那样分量的同情之后,清海马上转折:“小僧我最近每晚都会被接引去一个奇妙的地方,温暖又有很多人吵闹,非常有意思呢。”
“……你该不会是冻到极致产生幻觉了吧?”
“如果能在这样的幻觉中西去,也是幸福啊。”
“…………”
要详细询问他是怎样的地方,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清海是个标准的,双目失明的僧人。根据他的说法,自己打出生就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世人所见之物,其实都是皮相。听见的,闻见的,也都并非真实。清海认真地表示,所以我这是佛缘。
……如果人人都能像他这么豁达,那世间怕是根本不会存在不幸了。
“难不成是你口中的那位娘娘干的好事?”
“施主真是聪慧。小僧确实每晚都在纷繁嘈杂中听见她的声音。”
“……她到底是人是鬼啊!”
“实不相瞒,每次都忘记问。”
“……”
事情就是如此。这位僧人似乎一直在与一位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女子交流。
时常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说着“阿雨说得对啊”,“小僧我也是这样想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路上行人匆匆,蓑衣斗笠与伞往来接踵。飘过来的雪那可是相当漫不经心。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不禁开始担心今晚到底要去哪里过夜。
要是冻死在街头的话,不知道阿香会不会肯拿出一点钱来为我买口棺材。……不可能的,那个女人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
“大师今晚有着落否?”我询问道。
“阿雨说今晚也可去她的住处叨唠,夜宵是素食果馅酒酿小圆子。”
“……”
“看来我俩如此合得来的份上,大师有没有考虑让我也沾点光呢?”我倒是要看看他每晚蛰居的住处是他的幻觉还是真有其事。
“你的话……”和尚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他双目紧闭,并未睁开。但我不禁心里有些发毛,觉得确实是被人注视着。
“你的话……”清海说,“恐怕去不到那里。”
“哈?!”
“我是说真的,你去不到那里。”
“……那里究竟是哪里啦!如果是你的幻觉的话,我确实进不去就是了!”
“如果施主是担心今夜天气过于寒冷,可能会出人命的话……”
“怎样?”
“反正都是皮相,舍去了便是~~”
“…………”
“啊呀,施主是舍不得吗?”
“废话啊,我还想多活好多年呢!最好能儿孙满堂地在床上死去!”
“儿孙满堂地在床上死去啊……”和尚突然沉吟起来,“那真的是你的期望么?”
我被他一问,竟然语塞。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一阵巨响,有什么东西从屋顶上砸落在地。
……
“施主,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大师好耳力,确实有东西掉下来。”
“……听起来还挺沉。”
“那可是相当地沉。”
摔在我眼前的,分明是一个活人。只不过因为落地姿势太过难看,很难形容给和尚听。这个人背着一个看起来精巧复杂的箱子,如今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如果要去报官,恐怕只能对仵作说出“可能是被自己的箱子压死的”这样的死因来。
那个从天而降的角色动了动,突然飞快地爬起。 “二位真是好雅兴,竟然在这飘雪时节于廊下促膝相谈。
本来就肚子饿,还很冷。当然是没好气的。“这位道爷有何指教啊?”此人虽然穿得莫名其妙,但确实是一位道士没错。
“贫道听到你们在说些有趣的东西。”这位道人随随便便行了个稽首礼。
“没钱,不会找你算卦的。”我十分冷漠地说。
“……我还没说什么话呢!”道人说。
“出门在外最要小心四种人,女人小孩,和尚道士。”话是这么说,但这四种人我基本都碰上了。
所以也可能就因为这样,我才至今都境遇凄惨。
“真是至理名言!”这位道长由衷地说。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会随着麻烦一起来的角色啊。
“贫道唐隐,除了算卦捉鬼,最感兴趣的便是好好过日子,最后幸福地寿终正寝。”道长说。听起来根本就是与主线无关的人生履历。
“……难不成你觉得和一个穷作家外加一个疯瞎和尚搭话,也算是好好过日子的一部分吗?”
“事实上……因为我听到了你们谈论的有趣事情。”这位唐道长说,“这位大师,你可否听到您那位阿雨姑娘谈论起关于她们这个族类中,有其他存在也在此城中活动?”
“您这样一说,倒是有耳闻……”
“如何?”
“需要小僧帮忙打听一下吗?”
“再好不过了,唐隐拜谢。”
“只是道长想要寻找的是怎样的呢?”
“请大师附耳过来……大约是这样。”
“……………………喂你俩不要当我是透明的啊!”也不知道这俩人的脑波是怎么突然搭上了线,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就这样相互交流起奇怪的事情来。
“嗯嗯,我也觉得兴许去了那个地方。”
“毕竟是青楼女子……”
“要是惹了麻烦就糟糕了……”
“………………都说了不要说些我根本听不懂的!”我拼命抗议,但是毫无效果。这两个人仿佛前世早就认识一样。
“施主,听说你是住在一座名为’闲月’的青楼里是吗?”和尚突然回过头来。
“……居然蛰居在这种地方,这位施主真是人不可貌相。”道长也跟着帮腔。要你多事。
“怎么?你们是要怎样?”我问他俩。
“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那道长突然十分正经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带着两个吃白食的回来的原因?”阿香倚着门,襦裙退到胸口,正想借口这样很冷啊去给她提上去。
和尚道士站在我身后,一副正经出家人的样子。
“呃,这位道长说近日这附近有些诡异之事,乃是一非同寻常的精怪所为,掐指算来,兴许会在今夜叨唠此处,所以……”
具体的事情要形容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干脆这样说就好了。
“……你信么?”阿香看着我。
“……当、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如果你出事要怎么办?”
“想不到八重你这么关心小娘子我啊~”阿香笑面如花,伸出手指戳我心口,“果然只有你这个男人最有良心了~”
接着阿香表情一沉:“不要以为用这种话哄骗老娘,老娘就会收留你们这几个穷要饭的!”
“…………这样说二位大师道长也太失礼了!”
“失礼?那你倒是告诉我,怎样才算有礼数呀?”阿香凑过来,她身上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孔,真是叫人酥麻。
“呃……这个嘛……”未等我整理好语言,阿香顺势将我一推,我立马从台阶上滚下。大门铿锵有力地在我眼前关上。
真是个懂得捉放手腕的女人,就算是这样被扫地出门,我作为男人的那部分竟然也喜不自胜地对着空气欢呼。
“果然不会像计划中那样顺利……”道长说,“那照目前来看,只能在此蹲守了”
“…………说不定会冻死啊,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会有什么高见,隔着一堵墙,里面是暖炉和酥胸,外面是天寒地冻。未免也太惨了吧!”
“有的时候,人就是需要拼一下的。”道长十分严肃地说。
“这和您之前所说的为人处世之道似乎不是很符合……”
“为人处世之道就是用来打破的,不然还叫什么人生。”
“…………”
我不禁为这句话鼓起掌来。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三人顺着墙根坐下,开始等待。“和尚,你今天很沉默啊。”我对身边的清海说。
“阿雨说小僧是榆木脑瓜,只知道蹚浑水,一气之下已经先回去了。”和尚如此说道。
“那还真是有点惨。”说起来这种情况难道不就是,为了兄弟义气和女人吵架的桥段么?不过为何连和尚都有青睐的女人啊,虽然不知道是人是鬼罢了。
“八重先生,清海师父与那位女子的因缘很深,不是旁人所能道哉。”道长说。
你这个人,是有读心术吗?
“我可以看到两股纠缠许久的线,没有尽头。不过也许,在今世会有一个截断。”道长说,“不过那与我等都没有关系。至于你的话……”这家伙凑过来端详老子的脸,距离近到可以完全看到他的胡渣。
“你的话……嗯……”
“我的话,是要怎样?”
“……你这个面相,是个薄情之人。”
“…………要你说。”
“除了会让人伤心之外,别无用处。这种面相真应该张贴在大街小巷,让姑娘们离远一点。”
……够了喂。
如此闲聊着,三个勉强算是无家可归的男人靠在青楼的外墙边。雪时停时下,不久天暗了下来,青楼上下点起了灯笼,每个窗户里都透出了温润的橘色灯火。
姑娘们此时应该已洗漱装扮完毕,坐在有暖炉的屋子里,等着老鸨招呼。那些恩客要等天色再暗一些才会来,这隆冬季节里头,女人的体温怕是再好不过的抚慰。
……总觉得这样一想,在外墙的三人看起来更加凄苦了。
“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冻死了。”我说,“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既然都知道是幻觉,那一定还不会死吧。”道长说。
此时青楼大门已开,人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可那幻觉未免太过真实。”我指着街道尽头说。“那里……好像有个人。”
不禁如此,我似乎听到了幽幽的歌声。那歌声如泣如诉,一字一句。却并非我所熟悉的那些个唱词。
生……生……死……死……
未……忧……而……获……
只……晓……歌……舞……盛……不……知……伶……人……苦……
歌声幽婉,有着不同凡响的邪性。我听着那一句“生生死死”,突然眼眶一热,以为是流泪,用手一摸竟然是血。
“善哉,有邪气。”和尚说。这话音刚落,道长突然蹿了起来。“今日终于等到你了——!”
那歌声骤停,我颓然倒下,这冰冷的雪地瞬间让我清醒了大半。
“……!?!怎么了?!”
眼看着道长使出了雪上飞功夫,背着他的箱,一路蹿去。
“施主您自个儿保重~”和尚说,他拄着跟竹杖,竟然一边敲着地一边也速度不俗地往前快走而去。
独留我在青楼的墙根,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就好像魂儿随着先前的歌还没有归位,所见所闻所听所想都隔着一层纱。
我恍然转过身去,却见青楼往来恩客与姑娘,犹如群魔乱舞,面容扭曲,谈笑狰狞。我大骇,不由倒退几步。
“清海!道长!你们……你们等等我!”如此追着另外两位消失的方向,落荒而逃。
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击掌庆贺,在这个异国城市里所遭遇的怪谈,绝对是写作的好题材。但此时我只觉得见什么都十分恐惧,在街上狂奔疾走,连连摔跤。和尚与道长也不知所踪,只有不小心被我撞着的路人,咒骂和尖叫钻入耳中。
后来想来,那一准是那奇异的歌声所带来的效果。但此时我根本无暇去推断,又一个趔趄,彻底摔进了雪里。
这雪堆竟比别处深了许多,我花了好久才从中爬出,却被雪迷了眼睛。眼中冰冷胀痛,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睁开,就这样摸索着想要站起,脚底则连连打滑怎么都没法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声音渐渐褪去,就好像雪越下越大,终于淹没吸走了所有的声响,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寂静。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紧随而来的是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嘈杂的喧嚣。就好像我突然被扔在了一个人声鼎沸的集市上一样。
眼睛依然睁不开。我无从辨认自己到底在何处,也因此更加恐慌。这就是那个和尚平时的感受么?只有声音和触感的世界。
“哎呀,又是一个生人。”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从我耳边溜过。
“看他这样子,怕是没有来过此地。”这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今晚真是热闹呢,先是有个邪气的玩意过来了,刚才又跑过去一个道士,还撞进来一个和尚,现在又来了位俊俏小哥。”
俊俏小哥是说我吗……
不过听那人说的,难道道长和清海也都在这个方向?
“呃……劳驾诸位,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听了我的话,那些人沉默了一下,突然都笑开了。“什么地方……这厮真是没有礼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就闯进来,看来是活腻了~”
“该说不幸还是万幸呢。与那和尚不同,这个俊俏小哥儿可是没有主的。”
“没有主的话,那就好办了……”
我只感觉到气息的临近,却又不是很对劲。寻常人的气息凑近,会感觉到实体。然而在此处,除了忽远忽近的人声,和这些男男女女的说话声,我竟然感觉不到半点“真正有人站在身边”。
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此时突然有人捉住我的袖子。“八重,你竟然在这里!”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这人拽着跑了。
“等等……!这是?!”
那人却并不理会我,只顾拽着我跑,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只能拼命跟上脚步。腾出来的一只手只想把眼睛扒拉开。
“不要睁开眼睛。”那个人说。
“哎?”
“如果睁开的话,就会从这个地方消失,回到生者的世界。”
“生者的世界……难道说这里是死人的国度吗?”
“说是也并不是。只是一些对尘世还有留恋的家伙,找借口留下来的地方罢了。”那人说道。
如此说着,对方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完全停下。喧嚣依然在,但比起先前这些吵闹的声音好像已经跑到身后去了。啊,这就是所谓的灯火阑珊处了吗?
“你还是像过去那样,遇到奇怪的事情就义无反顾地追着寻找答案。”那个人说。
“……说得你好像认识我一样。”
“没错,认识哟。”那个人说道。
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喂,你这家伙……”他说,“为什么要顶着我的名字行走在世上啊?”
这一句话落下,我的心好像被重重地锤了一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是你……?”挣扎着说出这几个词,却受到了对方明快的反应:“对,是我。”
双手被对方捉住,冰冷的触觉蔓延上来。
“以我的名字,八重出道,在江户那边写些私下传阅的故事,然后交给画匠作画,到今天也有十多年了。梦想是有一天能够写出与《平家物语》齐肩的作品,但到头来也只能写一些怪谈故事,讲述武士和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说。
“写不出的时候简直想要自杀,而为了谋生又不得不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觉得手中的笔在背叛自己,明明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保持着人前的光鲜,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窘迫的灵魂。故作洒脱的样子,也是因为自己不能为任何事情负责。这样的你……”指尖的冰冷温度已经浸透了手臂,“不觉得很辛苦吗?”
“……”
“非常辛苦啊。”我仰天长叹道,就与古往今来所有被忘记的失败者一样,终于找到了那个同样也不会被记住的,长叹的时候。
“但那不是你的梦想吗?”我说。
对方沉默了,指尖的冰冷竟然停滞了蔓延。
“我是武家的长子,原本这双手是要拿起武士刀的。”我说,“我对父亲说的是,时代不同了,接下来是不用打仗的时代了,就算没有武士的名号,我也能够以别样的方式有尊严地活下去。”
“结果被老人家狠揍了一顿。老顽固真是不懂顺应潮流。”说到过去的事情,我坦然起来,“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会竭力阻止我老爹揍我这件事吧。”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可惜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啊,八重。”我喊出了曾经并不属于我的那个名字。
八重樱花,结果你的命运也如樱花般在尚未盛开时就凋零了。
“借用了你的名字,决定以一个出道作家为人生目标的傻瓜,就是我了。”
“…………”
“总要有人记得梦想。”我轻声说。
“虽然我做得并不好,根本比不上你啊。如果是你的话,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成名了吧?就算拼命努力去做也不可能达到你的程度,要说辛苦的话,这样内心的煎熬才是最痛苦的。”
“真是个愚蠢的傻瓜。”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对方说出了这样的话。
“……真是吃力不讨好,我都这么努力了,结果还要被正主抱怨。”我说。
“并非抱怨,只是叙述事实。你就只能是个傻瓜,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呃啊,出现了!毒舌八重的灵魂击打!”我大声喊道。
……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是我的梦想吗?”青年对我说道。
“哎?”我不明所以。
“事到如今,就算如此辛苦也没有想过放弃的你,真的只是因为,那是我梦想?”
呃啊,这家伙,比活着的时候更加直击人心了。
“…………因为感觉到了幸福。就算卖不了钱,就算看起来没有任何前途,我也会感到幸福。”我认真地回答他的询问,也算是认真地回答着自己。“但又觉得那样是对你的背叛,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向前走追寻幸福而去了呢?”
我听见了笑声,那是一个十八岁的,兼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微妙年纪,清脆的笑声。
“并没有背叛这种事,你这个笨蛋。”我的鼻尖被人用手指戳了,“看到你找到了自己真心热爱的东西,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不知何时开始,指尖的冰冷已经无影无踪了。
“死去的人的时间已经停滞,而活着的人得奋力向前。”他对我说,“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八重!”他拽住我的手,重新飞奔起来。
喧嚣声被远远抛在了后面,我们开始奔跑,飞奔过时间和记忆,飞奔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那不过是两个少年,在夜空下的田野间,萤火虫飞舞的时刻。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想象的事情,需要有人记录下来呢。我想成为作家,写出不亚于《平家物语》那样的作品的作家。
那一定是很棒很棒的事情。另一个少年说。
……
雪几乎已经不飘了。
“看样子会回暖。”坐在廊下的道长说,他拿起酒壶敦敦敦,衣衫上多了些口子和血迹。“喂,你这小子,瞪着我的样子好像在说‘这家伙好像一条丧家犬’啊?”道长冲我说道。
“呃……”
“看样子,道长这一整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和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倚在竹杖上,一副很没所谓的样子。
“你要怎么‘看’啊喂。”道长回敬道,接着敦敦敦。
“……你们两个。”我突然有种脱力的感觉。
“鬼市好玩吗?”清海突然说。
“……鬼市?”
“在这个季节很容易撞进鬼市。”道长补充说明,“人鬼殊途,只不过在某些时刻,两个世界会交汇在一起。”
“据说能够见到故人。但如果哭泣的话,就会再也无法梦见对方。”清海说。
“哭泣啊,怎么可能嘛。”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再梦见他了。
“啊,果然是见到了。”清海高兴地说,“我就说过施主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不要一直念叨我!你们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吗!”我指着僧道二人的鼻子,“那个奇怪的人影到底是谁啊!我好像差点就被他害死了!”
“是狂百器。”道长说,“人类生前所用的物品如果沾染了邪气就会变成糟糕的东西,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个样子很帅就是了。”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会出大乱子。不过……”道长三度敦敦敦,真是好酒量。
“恐怕也是到此为止了。”道长将酒壶立于脑门上,看不出来这家伙对杂耍还是蛮有天赋的。“人生又不是故事,哪来那么多必有回响的结局。不过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想留有遗憾而已。”
“…………”
“道长您悟到了。”清海双手合十。
“到你了大师,别想蒙混过关。”道长毫不客气地指着和尚,“中途你去了哪里?”
“小僧梦见了前世。”
“哈?”
“”
“原来我这一世依然在轮回中的原因竟然是女人的眼泪,啊哈哈哈哈~”
“…………”
“…………”
我就说这和尚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道长说,“啊呀没酒了。喂你,有没有十文零钱?”
“什么鬼!我怎么可能有零钱!”
“只能去讨饭了吗?喂大师,我们一同去讨饭吧。”
“讨饭这种事也能勾肩搭背一起去的吗!”
“不想饿死的话,你也一起来啊。”
“…………我才不要!”
雪彻底停了,天也开始放晴。冬天终究是会过去的。
第二刻,完。
【共序幕加第一章13000+字,阅读时间约10min】
【序章 When the dead leaves wither 枯叶凋落之时】
* 【王历264年,魔王殿,初生勇者—米迦勒】
距离从王都出发,远征已经持续了两年。A级以上的冒险者,共计两千余人,现在还能站在魔王殿外的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小时前,在身后不远处的山坡,我们遭到了魔王军队的埋伏。率领它们的是魔王最后的魔神柱—序列第71的但他林。我们损失了数十名A级冒险者与2名S级冒险者,其中包括我所在的攻坚组的法师。我依靠那家伙的增益魔法斩杀了但他林。我就这么看着但他林的头颅从地面上滚动,缓缓地滚下山坡。我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家伙要在这里倒下啊?
山坡上的静静流淌干涸的鲜血、插在地上的断剑、分不清是人族还是魔族的尸体,无不提醒着我他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伤者哀嚎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身上淋漓的鲜血使我的动作变得黏腻。
这是第几次失去重要的同伴了呢?我已经记不太起来了。如今身边的早已不是两年前的那些人了。啊,我已经习惯离别了啊。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体现在抖个不停呢?
“啊······”我喘了一口粗气。
我看着但他林的尸体,怔在原地。
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脖颈缓缓流出,蜿蜒着直流到山脚下,在低洼处聚集起来,血红的一片。
(可恶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如果没有魔王就好了。
如果没有魔族就好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一定正和朋友们在哪个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吧。
如果那样的话,上次路过的那个村庄里的小姑娘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了吧。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因为目睹亲人遭到不讲道理的虐杀而像那个男人一样挥舞着农具冲进无数的巨魔之中了吧。
如果那样的话,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悲伤了吧。
掏出最后一瓶治愈药水,我咕咚咕咚喝掉半瓶以后将它交给了我的身后的人,示意她喝下后,回头望向了身后的伙伴们。
他们全都默不作声——谁都知道,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们即将直面幽冥,与深渊死斗。
骑士举起了刻有王国国徽的盾牌,默默地站到了最前方,护住了人后脆弱的牧师。战士拔出了手中残破不堪,鲜血淋漓的剑。游侠与弓手将弓拉满,把火药灌进猎枪,队伍后方的魔法师和魔导装具的操控者开始低吟无人知晓的咒语。巫女们骑上了扫把,一个一个的给人们施加增益魔法······
沉默笼罩着整个远征队。
我靠在一棵因魔王的邪气而生长畸变的树下,想起了她——我的挚爱,那个神秘的,不辞而别的女孩。
赫卡忒······
你现在在哪里?
安全吗?
你现在是否如你的梦想一样,正平静而安逸的活着呢。
“米迦勒,我的梦想啊,平凡至极,但却又······狂妄。”
“我只想,平静的活下去,在某个小村庄里,盖一座靠着湖的房子,然后安逸的活下去。”
她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之中,恍惚间我好像再度嗅到了她长发的香气。
赫卡忒······
你不辞而别已经有一年了啊。
我好想你。
我好想再度与你相逢。
所以,我要活下去。
我要在接下来的决战中活下去,然后再度见到你。
到时候,我不会再放任你从我身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会牢牢的将你锁在我身边,用双臂。
所以,我要活下去。
我想和你一起在某个小村庄里,盖一座靠着湖的房子,然后安逸的活下去。
远征军已经整备完毕,我回头我向了他们。
我听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向我,勇者——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在向我传达什么。
(开门吧,勇者大人。)
(我们是人类的剑。)
(我们是人类的盾。)
(人类荣光永存。)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握住我作为勇者的证明—圣剑,一手推开了魔王殿的大门。
起初,魔王殿内漆黑一片,只有大门后的两盏蜡烛幽幽的燃烧着,发出昏黄的光晕。然后,以这为起点,一支支蜡烛逐渐燃起,向后,向上,一点点亮起,最后照亮了整个魔王殿。昏黄的光笼罩着大厅。
这之后,在最远处的王座上,我看到了我没有一天不憎恨,不诅咒、不想见到,并杀死的——
魔王。
* 【王历264年,魔王殿,魔王、72魔神柱之主—赫卡忒】
在我无法通过魔力与但他林交流之后,我就明白,我须亲自面对那位勇者了。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
总有一天,我要以魔王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总有一天,我将不可避免的与他陷入一场滑稽而又可笑的死斗。我催动魔力,为自己换上了配得上接下来的,宿命的对决的盛装,然后坐在我的王座上,等待着,等待着身为勇者的他推开我宫殿的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沉闷的开门声,勇者率领着他的部队走了进来——蜡烛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一瞬间,我险些动摇了定下的决心。
米迦勒······对不起。
命运——我知晓命运,我理解命运,我认同命运,我决定命运,我执行命运。
命运——最终,我依然屈从在这可笑的东西之下。我终究没有胆量去打破它。
我终究只是个被命运操纵的傀儡。
(现在的我,要以魔界之王,72魔神柱之主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以魔法师赫卡忒的身份。)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我与勇者,只有一个能活下去)
(在他和魔族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在最后一支蜡烛照亮我的脸时,我切断了内心的情感,用配得上魔王威严的口吻开口了。
“好久不见······不,初次见面,勇者。欢迎光临寒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以今夜汝与汝之麾下的鲜血作为见面礼吧。”
“吾乃魔界之王,72魔神柱之主——魔王赫卡忒。”
我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我也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神情。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的未来,我都看到了。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勇者,在吾愚钝但令吾骄傲的72柱魔神之后,吾将参战。”
“吾将以吾之骨肉,吾之心魄,吾之魂灵而战。”
我看到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我看到他握剑的手有些无力的下垂。
我知道,我不能让他说下去。
“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汝为何踌躇不前?吾说过,吾乃魔王,吾将征服这个世界。汝今日的犹豫,莫不是欲入吾麾下,助吾一臂之力?莫不是打算背叛人类,成为······像吾一样的背叛者?”
对,我就是背叛者。我就是背叛了你。所以,不要有丝毫踌躇的,拼尽全力的与我进行这场决斗吧。
不要因为你的踌躇,玷污了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勇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来吧,吾与汝二人,今夜过后必定只有一人能继续苟活于这个世上。汝还在犹豫着什么?汝此等姿态属实令吾作呕!握紧汝的剑吧,汝并没有任何过错。”
快向我砍过来啊,勇者,你还在犹豫着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的怜悯不是么?
你现在,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幸福罢了。
请不要想我一般懦弱,你应是这世间最高洁而坦荡之人。
“来吧,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吾将对与汝的战斗,以及汝终将面对的死亡——施以吾最宝贵的,最崇高的敬意。”
“勇者啊,谨祝恶龙于汝睡梦之中吐息。”
我看到了他的悲哀,他的犹豫,以及他的决绝。
良久。
“好,赫卡忒······不,魔王。我作为勇者,人类的盾,人类的剑,将为守护人类的荣光而战。”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以及面无表情的向我挥剑砍过来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已经下定决心要为整个魔界而作为魔王战斗了,可为什么在被宿敌的剑攻击的时候,还是会没有来由的悲伤呢?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将全力进行战斗。我不能玷污他的决心,以及我的。
这场战斗,神都无法阻止。
我和他,终究需要一个决断。
啊······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所以,我站在这里。
所以今夜,魔王即吾亦于此时此地剑指勇者。
* 【王历264年,魔王殿,初生勇者—米迦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
为什么,我梦寐以求渴望与之一战并将之斩首的宿敌会是你?为什么,赫卡忒?
我面无表情的,呆滞的向她挥着剑。
一剑,一剑,一剑·······
每一剑都好像在切割着自己的心脏。
剑刃互相碰撞擦出了刺眼的火光。隔着交错的双剑,我和她对上了视线。
即使许久未见,我依然可以和她默契到用眼神交流。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
(可我我不想和你战斗,赫卡忒。)
(这是命运,米迦勒。)
她抽出长剑,再度向我斩来。
连续不断的斩击在魔王特有的魔力的加持下向我席卷而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我的伙伴们 的攻击也全都被这剑气隔绝在外。
我放弃防御,再度发起了进攻,希望获得主动权。
(赫卡忒,为什么是你?)
啊······即使早已在各种蛛丝马迹中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一直以来我都选择不相信。赫卡忒······那个女孩怎么可能是魔王呢。
赫卡忒是个善良的人啊。
(啰嗦。)
她的眼神冷冽,反射着昏黄的光芒,剑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些侥幸割开了她的脸颊,伤口缓缓渗出鲜红。
啊······我明白的,其实我在一开始就明白了——我和她,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在我和她的未来里,终将只有一人能侥幸继续站立。
可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呢?
(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我不甘心。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出路呢?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我是勇者而她······而她却是魔王。
这就是——命运。
即使现在,因为这混蛋的命运,我的依然出自本能的对眼前的她释放出最浓烈的杀意,与此同时我也能感受到来自魔王魔力的最原始的恶意——
啊,赫卡忒,我好想······杀了你。
这就是——命运,这份恶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而是早已被铭刻于我们身体之上的,源自本能的东西。灵魂终究无法克制兽性,这就是生而为人的道理。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被收割的命运。
赫卡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身体就想杀了你。
可是赫卡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灵魂就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向你靠近,从此不愿再去分离。
············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是么。
(我明白了,赫卡忒。)
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拥有未来。
(我不会再逃避下去了,赫卡忒。)
我明白的,从一开始我就明白的。
(我都明白的,赫卡忒。)
我不能去做,玷污了你的决心的,懦弱的事情。
(所以啊,对不起,赫卡忒。)
我明白的,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我要上了。)
赫卡忒,让一切来做个了断吧。
“我真心,爱着你,赫卡忒。”
我轻声说道。
············
“锋利吾刃。”
“坚固我身。”
随着增益魔法咏唱的结束,我开始了反击,不留余力的反击。
本能所散发的恶意,丝毫不予保留的向她倾泻而去。
“汝终于明白吾之心意了吗?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
“那么吾,也是时候以配得上魔王之称的力量来回应汝这份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心意了。”
我看到,赫卡忒的嘴角微微上扬,与此同时我看到她的双眸渗出泪光。
谢谢你,赫卡忒。
再见了。
(下次相遇的话,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赫卡忒,我会牢牢的,牢牢地把你锁在我身边,用双臂。)
我开始进行超阶魔法的咏唱。
全身的魔力向着手中的长剑飞驰而去,溢出的魔力在空气中劈啪作响,剑柄因为承受过度而开始发热,剑锋正微微闪烁红光。
(下次再相遇的话,我不会再逃走了啊,傻瓜。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米迦勒。)
她的身边开始不断的出现空间扭曲,虚空的裂缝撕裂了空气,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在她的身边翻卷。她的长发无风自动,随着那不可名状的咏唱声一起一伏。鲜红色的魔术回路在她的肌肤上显现,不断闪烁着。
(如果下次相遇的话)
(如果下次相遇的话)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正看着我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赫卡忒。)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米迦勒。)
我们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许下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誓言。
(那么,再见了,赫卡忒。)
(嗯,再见,米迦勒。)
············
超阶魔法互相碰撞,魔王殿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断壁残垣。
我们同时被冲天的蘑菇云以及耀眼的白光吞没了。
在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她的笑脸。
(米迦勒,约好了哦。)
(所以,不管谁活下去,都不许毁约哦,米迦勒。)
“我爱你,米迦勒。"
她的声音于终焉绽放。
············
烟雾逐渐消散,我平躺在废墟之上,看着昏黄的天空。
剩下的是我么,赫卡忒?
剩下的是我么,最开始的伙伴们?
为什么到最后,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了啊?
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下我自己在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世界苟活下去啊?
我的四肢的一半已经在爆炸之中堙没,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左腿和右臂。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在比平时少了一半的视野中,我看到了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腹部,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耷拉在外面。
我努力的爬了起来,我依稀听到了我的侍卫布伦希尔德带着哭腔的喊声,看来这副躯体的听力功能也已经丧失殆尽了。
鲜血正从全身汨汩涌出,实现正逐渐变暗。
我努力的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布伦希尔德,视线模模糊糊无法聚焦,我只能看到鲜红色覆盖了他的身体的大半部分。那是血么?
她在喊什么?
在转过头看向背后,看来除了她······其他的人也都没有死,
看来这场战斗到头来,死掉的,以及即将死掉的,都只有我和她而已。
我应该说“太好了”么?
至少,本来无辜的,本来应该还幸福的生活着的你们没有因为这不讲道理的,混蛋的命运而死去。
至少你们还能再见到家人见到妻女,至少你们······至少你们还能和挚爱团聚。
所以,我们之中,死的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我的伙伴们,我的最棒的伙伴们。
我看着他们,露出了满足的笑脸。
我看向布伦希尔德,喂,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不要哭······
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啊。
然后,我看到她抽出了长剑。
你为什么对其他伙伴们刀剑相向?
这么疑惑着的时候,
一支附魔的利箭自背后将我整个贯穿。
【第一章 Under the deep pit is also the deep 深渊以下亦为深渊】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遭背叛者—米迦勒】
穿透身体的箭头正耀武扬威的反射着浑浊的阳光。鲜血也一股一股的,有节奏的涌出,染红了我的铠甲,我的腹部再次受到了撕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断掉了。
但,已经体会不到疼痛了。
(这······是什么?)
我费力的扭过快要断掉的头部,看向了箭矢射出的方向。
视线还没有聚焦,又有数支长箭贯穿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看清了攻击者的脸——那是攻坚组的游侠,百发百中的,名副其实的神射手。
(为什么?)
噗。
又有一支箭贯穿了我的身体。
(为什么?)
我无言的看着他。
他微笑地看着我。
噗。
噗。
噗。
视线已经模糊一片,眼前一片鲜红。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曾经的伙伴为何对我发起攻击。我在弓箭巨大的惯性下被带动,然后飞了出去,原本贯穿我的箭在地面上摩擦,硬生生的被捅回我的体内。我的身体也同时向后滚动,空留一地的血迹和碎肉。
“为····什······么·····?!?!”我拼尽全力,喊出了这句话。
鲜血混杂着脓块堵住了我的喉咙。
然后,我依稀看到,他笑了。
然后,我依稀看到,他们都笑了。
“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勇~者~大~人~好像还没掌握现状?”游侠回头高声对其他人说道,然后大家便哄笑起来。紧接着,游侠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只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脸,他的手冰冷得可怕。
他在我的上方注视着我,背对阳光使得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这就是平时不可一世的勇者大人?”
他看着我的脸,咕哝着。
“真是······太开心了!咯哈哈哈哈······愉悦,愉悦!”
突然间,他又笑了,那笑声令我胆寒。
“看着勇者大人被我踩在脚下,真是至高无上的愉悦啊!真是愉悦!”
他松开了我的头发,然后一只靴子踩在了我的脸上,鞋底混杂着鲜血,泥土与肉块的味道,在他的碾动下,我呕吐起来,血块从嘴里喷出,沾染在他的靴子上。
“啊?彬彬有礼的勇者大人竟然弄脏了我的靴子?你们说应不应该要求赔偿呀?”他问向其他人。
“当然的事,哈哈哈哈······”
那是——圣骑士长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那还用说吗,快干啊!”
那是——国王钦定的,大魔法师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必须的啊,需要想吗?”
那是——被一众女巫尊称为皇后的女人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你们是我的后盾。)
其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得到得到了这种答案,得到了我昔日,引以为傲的“后盾”的这种答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我真的真的不懂。)
我茫然的看向了游侠。
“啊······看来勇者大人真的没有掌握现状呢。”他叹了一口气,“那就让勇者大人死的明白些吧,我相信以勇者大人的智慧,只要说一~句~话~勇者大人就能理解了呢。”
什么?
他打算说什么?
“勇者大人啊······魔王死掉以后,你就是世~界~最~强~了~呢~”他笑着,这么说了。
啊······我懂了。我都懂了。
原来那个国王打的是这种算盘吗。
为什么他会认为打倒魔王后我就会揭竿而起扛起反叛之旗?
只因为我拥有世间最强的力量?
为什么没有被信任呢?
为什么?
“勇者大人从最开始就没有被任何人信任呢~”他开心的说出了这种话,“勇者大人从最开始,就被视为一只人形的怪物啊~”
是么,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只是被当成一个怪物而已啊。
在这场混蛋的战争结束之后,就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啊。
原来没有任何人需要我啊。
原来如此啊。
(我懂了。)
(我真的懂了。)
(我真的真的懂了。)
这就是——命运,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的,被收割的命运。
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啊。
信任着你们便妄想着被你们信任。
保护着你们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被你们保护。
我一直以来,是以什么愚蠢的态度为什么东西愚蠢的战斗啊?啊?
“那么。”他笑的更灿烂了。
(我真是愚蠢。)
“勇~者~大~人~”他的语气令我作呕。
(我真是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再见啦~”他眼睛睁的巨大,那种眼神我曾在堕落的暗精灵身上看见过,那是汇聚了憎恨,嫉妒,诅咒,厌恶等所有负面情绪为一体的,世间最具恶意的眼神。
(我真是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可爱。)
他的剑,向着我的脖颈挥舞而下。
(这个世界,干脆······)
(这个世界干脆毁灭掉算了。)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勇者侍卫—布伦希尔德】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一边挥剑砍向阻挠我前进的那些无耻的,该死的背叛者,一边向勇者大人那边疾驰而去。
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他们背叛,他们残忍,他们无耻,他们懦弱,他们势利。
人类的荣光不应该有他们的份。
因此,我没有丝毫怜悯的,挥舞着大剑前行。
“狂猎所经之处当是尸横遍野。”
随着咏唱,我旋转起来,如暴风一般飞速接近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尸块飞溅,鲜血淋湿我的身体,我丝毫不在乎。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飞奔向他。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如暴风一般飞速接近我的米迦勒。
我的米迦勒——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手上映着寒光的匕首。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脸上令人作呕的狂笑。
我看到了我的米迦勒的绝望的神情——不,事情并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他现在应该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被众人拥簇才对。
我的米迦勒他······我的米迦勒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让他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揭开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这个世界真是······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的匕首向米迦勒的脖颈挥去。
我看到了我的米迦勒的呆滞。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呯!”
在最后一刻,我斩断了刺向我的米迦勒的匕首,然后侍剑而立,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我的米迦勒——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您。
(One for all——为了您的一切,我将献上自己。 )
我看向了双目无神的勇者大人,轻声呢喃道:
(All for one——为了您,我将献上自己的一切。)
“勇者大人,”我呢喃着,“我将成为您的剑。”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憎世者—米迦勒】
啊······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顶······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柔——
尽是阴谋——
尽是欺凌——
尽是饥饿——
尽是苦难——
尽是无助——
尽是灾祸、尽是——
尽是悲剧!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的是恶心至极!
这样一个世界······
这样一个世界干脆——
这样一个世界干脆毁掉算了吧!
(对啊,为什么早没想到呢?)
(对啊,之前的自己一直是在为何等丑恶的存在而战斗?
(对啊,为了这等丑恶,我竟然滑稽而又可笑的与她——赫卡忒进行了那样一场丑恶的决斗?)
我真的是,愚蠢至极啊。
赫卡忒,我知道错了·······
赫卡忒······
赫卡忒你回来好吗?
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抛下我······
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怪物······像游侠说的一样·······
我就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
(回不去了。)
(这是我的愚蠢一手酿成的悲剧。)
(这是我的丑恶所带来的,必然的结果。)
(我是因——)
(而这,便是我一手种下的果。)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的,被收割的命运。
“诶嘿······诶嘿嘿嘿······”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
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身上,那是谁的血么?
这是我才注意到我面前,一个纤弱的身影疯了一样挥舞着大剑。
滴答,滴答——
滴答。
(布伦希尔德······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罪有应得。)
“诶嘿······诶嘿嘿嘿·····哈哈······”
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放声狂笑。
笑这晦涩的天——这绝义的天——
笑这混沌的地——这无情的地——
笑这滑稽的自己——这愚蠢的,懦弱的,无知的,滑稽的,可笑的自己。
我看到布伦希尔德渐渐招架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我看到她和我一样,被箭矢贯穿了身体,被魔法轰击着残破不堪的铠甲,被剑刃劈砍着摇摇欲坠的,纤细而又脆弱的身躯。
我看到她渐渐无力再举起剑。
“哈哈······哈哈哈哈······”
我流着泪,狂笑着。
(快逃啊!布伦希尔德!)
(走啊!你应该拥有幸福的未来!)
(你已经够努力了!)
(你应该快乐的活下去!)
喉咙已经彻底烂掉了,我无法发出任何语句。
只能拼尽全力,在无法抑制的笑声中掺杂不可辨认的话语。
“嘿嘿嘿······走······嘿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走·······诶嘿······”
桄榔。
她的大剑掉落在地。
恐怕她的双臂已经彻底断掉了吧。
“走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应该······”
“幸福的······嘿嘿嘿·······活下去······诶哈哈哈哈·······”
滴答,滴答——
滴答。
我的泪,她的血,一起冲刷着早已变成红褐色的泥泞的地面。
我看到布伦希尔德转过身来,在狂轰滥炸下向我走了过来,然后——
然后举起双臂,抱住了我。
“勇者大人·······我会用生命保护您。”四面八方的攻击涌向她脆弱而又纤细的身躯,可她依然她微笑着冲我说道,“在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勇者大人,我将成为您的剑。”
这个世界真是讨厌。
我爱的,爱我的,终究都要灰飞烟灭吗?
那么不如——
那么不用让我灰飞烟灭吧——
让我毁掉这个世界,这个无耻的,混蛋的世界,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的,丑恶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止不住的狂笑顷刻间突然停止。
“布伦希尔德,好好休息吧,我将再度执剑。”我贴近她的额头,她的长发被血污黏在了一起,我贴紧她的脸,轻声对她说:
“于末路苟活的我,已不会再次逃避。”
··········
赫卡忒死后溢出的,无处可去的魔力开始向我涌来。
那是只属于魔王的,蕴含着来自深渊的气息的,特有的魔力。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副躯体能经受住这种魔力的冲击。
那便是——本属于“光明”的,我勇者的身体。
滋滋——
过高的魔力浓度使得本来无形的魔力开始在我身边凝结成实体,发出暗红色的类似电弧一样的轨迹。我的身边如同当初赫卡忒的一样,出现了数不过来的空间扭曲,从哪些时空的裂缝中,我隐隐约约窥探到了什么。
裂缝的那一头,是深渊以下的时空。
而深渊以下,亦为深渊。
··········
魔王的魔力果然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在吸收着赫卡忒仅存于世的“遗物”的同时——那份魔力同时开始侵蚀我的身体。
而在侵蚀的同时,却同时修复着我身体的残缺。
在魔力的加持下,整个身体的兴奋程度不断的爆炸式上升,断臂和大腿开始飞速生长,腹部的大洞也快速的愈合。
(我知道,我已经触碰了禁忌。)
(身为“光”之化身的我,却吸收了“暗”之化身的魔力,而又依靠那份魔力构筑了新的身体。)
(我知道,我已经触碰了禁忌。)
布伦希尔德已经瘫痪了,但在我的——姑且现在已经属于我的魔力的保护下,她很安全。
这样我便可以安心的去战斗了。
庞大的魔力不停地向我涌过来。
我则一直在贪婪地吸收着它们。
我能感受到,这魔力里有赫卡忒的气息。
我不知道强行吸收赫卡忒的魔力会产生什么影响,也没有兴趣去知道。
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毁掉这个世界。
毁掉这个无耻的,混蛋的世界,这一点都不温柔的,丑恶的世界。
这么想着的时候,
最后一丝魔力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转眼间,
堕入——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 圣者“断刃”—布伦希尔德】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双臂已经折断,全身插满荆棘。
恍惚间,我的大剑掉落在地。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勇者大人,您的剑刃已经几近折断了。
但是,没事的,勇者大人。
我——布伦希尔德,您的剑,将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无力在抵挡那些家伙的攻击,也不想去抵挡了。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勇者大人。
一步。
一步。
一步。
在勇者大人面前,我单膝跪地。
(One for all——为了您的一切,我将献上自己。 )
我忍着剧痛, 颤抖着伸出双臂。
我能感受到骨头随着运动不断碎裂。
一直以来想对勇者大人做的事,没想到会在这时实现。
我抱着勇者大人,承受着这世间对她扑面而来的一切恶意。
(All for one——为了您,我将献上自己的一切。)
勇者大人一直在笑,笑的撕心裂肺。
没事的,勇者大人。
布伦希尔德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抱紧了勇者大人,任凭剑刃与魔法冲刷着我的身体。
“勇者大人·······我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微笑着冲勇者大人说道,
“在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勇者大人,我将成为您的剑。”
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我的勇者大人。
“走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应该······”
“幸福的······嘿嘿嘿·······活下去······诶哈哈哈哈·······”
勇者大人拼命的向我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可勇者大人您知道么,现在是我这惨淡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勇者大人,早在被您救赎了的那一刻起,早在那个肮脏,蒙昧,疯狂,扭曲,崩坏的布伦希尔德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布伦希尔德将成为您的剑。
直至她破裂成满地的碎片。
··········
忽然,他停止了狂笑。
“布伦希尔德,好好休息吧,我将再度执剑。”
他紧贴着我的脸颊,我们都已经浑身鲜血淋漓。
他靠着我的额头,用我之前从未听过的,平淡到到让人揪心的语气向我说道:
“于末路苟活的我,已不会再次逃避。”
他的身边开始出现让人颤抖的气息。
然后,我看到我的米迦勒的双眼顷刻间变为全黑。
那是深渊的颜色。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堕入深渊之人—米迦勒】
恶心。
真是恶心。
四周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恶心。
所以,摧毁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让这一切湮灭于幽冥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我曾居于天堂。)
(而今堕入深渊。)
视线漆黑一片,眼中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一个鲜红色的,一跳一跳的心脏。
在纯黑的世界中,它们绽放着暗红色的光。
就像地狱里的引路灯。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能清晰地听到它们跳动所发出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啊,好聒噪。
啊,好像捏爆它们。
啊,好像让它们变成如烂泥一般的肉块。
“附魔。”
长剑燃起烈焰。
“锋利。”
它正铮铮作响。
“同调。”
剑意链入身体。
我抬头看向了正上方的那颗心脏——那是游侠?
它红的发黑。
“斩杀。”
来不及抵抗,那刚才还在颤动个不停的东西就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肉块。
有什么东西淋在身上,散发着铁锈的气味。伸出舌头便尝到它馥郁的芳香。
啊······这是何等美味?此等珍馐,竟然正充斥眼前?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今日,死神将君临苍天之下。
杀——
骑士长的心脏果然强劲有力,充满韧性。我放弃用剑攻击,在魔力的加持下,我徒手插入了骑士长的胸膛,我揉捏着,感受着这心脏的跳动与战栗。骑士长挣扎的太过疯狂,我索性发力掐爆了他的心脏。
愉悦!
杀——
大魔法师的心脏果然如传闻一般被最致密的魔力保卫。我分了十一次才将它砸碎。大魔法师的惨叫也在耳边炸响了十一次。那是为我的新生而献上的礼炮?
愉悦、愉悦!
杀——
“皇后”的心脏与普通的心脏有很大区别,它很美丽。它的弧线令我沉醉,它的跃动使我雀跃,它的收缩使我欣喜,它的扩张使我心痒。为了仔细的端详它的美丽,我用匕首将它小心翼翼的剜了出来,啊,仅仅连着主动脉的它还再一跳一跳的!惊喜使我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扯断了那根粗大的血管——这是艺术品——它应该被珍藏。
愉悦、愉悦、愉悦!
杀——
杀——
杀——
愉悦啊,真是太愉悦了。强烈的幸福感令我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泪水。我一边留着泪,一边进行着虐杀。
你们,都该死。
哈哈哈,你们都该死。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伤害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呢?
活着······不好么?
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为什么,不懂呢?
一边疑惑着,我一边进行着收割。
赫卡忒,看——
我杀死阻挠我们的人啦。
赫卡忒,看——
那些侮辱我们的人现在都已经变成肉块啦。
赫卡忒,看——
你看啊,赫卡忒,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啦。
所以,赫卡忒,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赫卡忒啊啊啊啊啊!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任何人会再阻碍我们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不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整个大陆的人都步入死亡,她也不会再回来啦。
所以说,
这个世界最讨厌啦。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你们都该死!
你们都要为她陪葬!
你们都要比她痛苦千倍万倍的死去!
你们都讲遭受和她一样不讲道理的死亡!
杀!
杀!
杀!
除了布伦希尔德,四周已经没有还在跳动的心脏了。但我还是挥剑不停地劈砍着,仿佛我说劈砍着的,是全世界。砍、砍、砍、砍,一具一具尸体变成了肉泥,排泄物的气息回荡在空气之中,我更加的恶心了。
人真是恶心。
而允许这一恶心的存在继续存在下去的“世界”更是恶心至极!
所以,摧毁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让这一切湮灭于幽冥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全身的魔力再次涌向圣剑。在我体内的至明之光与赫卡忒所遗留给我的的至深之暗两种魔力的互相侵蚀与爆炸下,我剑指王国所在的方向。
我将贯穿整个王国。
我将,毁灭这个世界。
我超越超阶魔法的咏唱正在进行。
“我曾居于天堂。”
圣剑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后堕入地狱。”
它开始在庞大魔力的冲击与侵蚀下不停震动。
“而今缓步而至。”
“噼啪!”,那是圣剑已经在两股本不相容的魔力被强行相融合而爆发出的可怕力量下渐渐破碎所发出的声音。
“终将回归故乡。”
再见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因为魔力全部被用来释放这至高的一击,眼睛早已恢复正常。
我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布伦希尔德,轻轻说道:
“对不起啊,布伦希尔德。”
“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在王国毁灭后,回你的故乡去吧。那里已经没人能再使你感到痛苦啦。”
“你要幸福的,活下去。”
布伦希尔德没有回音,她太累了,所以已经昏迷。
视线再度慢慢转黑,直至漆黑一片。
这次是因为连血肉都被用来支持魔法的发动,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来维持眼睛的运作。
身边翻卷着暴风,耳边呼啸着来自深渊的哀嚎,我的身体逐渐在混乱的中心崩溃,意识逐渐远离肉体。
我将以我的愤怒,贯穿整个王国。
我将燃尽我的生命,贯穿整个世界。
这灭世一击的最后一层充能在我昏迷的前一刻完成。
一直紧绷着的,阻止着魔法发动的禁制在体内顷刻间破碎。
然后——
魔法发动了,四周好热。
在意识凋亡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布伦希尔德抱住了我破碎的躯体。
“勇者大人,您的剑将永远侍奉在您身侧。”
她这么说道。
紧接着,我们便被吞没。
part.1
*Gotta Have You
*甜饼
*说给部分人:小树林里没有发生任何你们知道的事情!
蜂回趁着休息日的时候,往术宗匆忙跑去。
“蜂回?你要去哪里?”路上的熟人问,蜂回脚步慢下一些,露出得意的笑容:“不告诉你!”
“小孩子就喜欢遮遮掩掩的。”那人叹了口气,摆手让蜂回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
下午的蜀山天空少云,阳光照在已经有些发烫的地面上,蜂回感觉自己的脸蛋也被照的火热,他把面具扣到自己的面前,跑到术宗边上去,绕着教学楼往上走。
四年级,五年级……蜂回一路向上,一头标志的蓝发和肤色不需要别人看见他的面容也知道是谁,蜂回有点掩耳盗铃的蠢,他取出最下面的竹罐,今天在这个罐里装的是冰凉的水,他一路走到了九年级的教室去,缓下脚步,喘着气打开竹罐的盖子,喝些水,又手忙脚乱的拿出第二个竹罐,这里面塞得是一摞符纸。
“哼哼……”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加得意,露出上排牙齿,坏笑的模样太过招牌,他往教室里面走。
休息日的教室里本身就没有多少人,很多人自己在休息日有各自需要干的事情,只有一些对时间观念模糊,或者没事可干的人,会窝在教室里捧着个手机玄学抽卡。
蜂回要找的人不是前者,他站在那人面前,面前的人正趴在课桌上睡觉,撒乱的黑发遮住眼睛,阻挡了大部分午后的阳光,脑袋上还摞着一本《术宗高级教材》用来遮阳,蜂回自然是认识这个人,但对方把头上的挑染遮住,蜂回来回看对方的侧脸,才确定了的确是要找的人。
蜂回声音很轻,没有打扰到对方,他把竹罐打开,里面是一小叠的神行符,用了走路更加轻快,但效果不明显,这可是蜂回目前能掌握的比较熟练的符文了,他把几张神行符塞到对方的抽屉里,怕被风吹走了,又把对方放在课桌上的铅笔盒压在符纸上。
——我要怎么报答一个人?
蜂回在做这件事情之前,还有些没想清楚报答的意义,自言自语着,他几乎很少感谢什么人,蜂回从不求人做些什么,也不会让对方有帮自己的机会,那天晚上事发突然,蜂回后来回忆起来事情的过程,心里头算是有一些作为正常人该有的感恩在。
他把自己手上的神行符抄送了好几份,虽说他在符文上的造诣不错,但不代表他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为了找实验品,蜂回还特地往驭宗跑了一趟,追着驭宗里的鸡使劲往上面贴符文,才甄选出几张效果比较好的符纸。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蜂回干好了自己该干的事情,看那人还没有醒来,他抬起面具,从面具和凌乱的蓝发中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又有些局促,他总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过分厉害了,对一个人的崇拜不应该会让他惊心肉跳才对。
“这太奇怪了。”蜂回嘀咕,他转身,脚却紧紧黏在原地,他又掰过身体,低头从对方黑色的碎发里寻找肌肤,看人从连帽衫的帽兜边露出的脖子,被阳光照得温暖。
蜂回又觉得他的脸开始烫了,他从对方的脑袋边挪了一部,正对着对方脖子处,蜂回想要撇开目光,又慢慢转回来;他低头把竹罐塞回扣带里,做完了又去盯着后颈的肉;他又往身后猛地看去,教室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眼睛像是被对方用磁铁吸住一样再次、再次转到脖子上去。
——亲一下,不要紧吧?
蜂回摸着面具,再往上面抬起一些,把整个脸蛋露出来,他又怕自己毛糙的蓝发磨蹭到对方让人醒来,抬手一顿整理仪容,硬是把头发都给往后抓去扎了起来。
他顶着一副滑稽的模样,深呼吸做了几次准备,这才弯腰,摘下自己的面具遮住嘴边,低头轻轻往对方的后颈上落下一吻。
心脏跳动的更加过分了,蜂回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就是往后猛地后跳,重新扣紧自己的面具落荒而逃,一路磕磕绊绊不知道撞了多少桌椅。
“……?”
那人抬起头,估计根本没有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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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歩いても歩いても
*蜂回有经常做噩梦的设定,会掉san
*甜饼二号
人觉得头发被揪着痛,睁开眼睛,蜂回果不其然在他床边。
蜂回气喘吁吁,眼泪还在往外掉。他看见对方醒过来,那个人张嘴抽气,蜂回知道是自己太慌张,把人头发抓痛了,这才悻悻松开手,爬上人的床而后侧躺在对方身边,抬起手去抱住那人的脖子。
“医宗太难走了……”蜂回少有的抱怨,说出的话都带着不少哭腔,他自从升到了四年级和对方分开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总算走到了对方的寝室里,前几次都半夜蹲在路边没法动弹,一个人在路边蜷缩着直到没了眼泪,三更半夜太过漆黑,很难不迷路。
两人同级,蜂回的身子都要挂在对方身上,但因为自己个子太小,并不违和。
蜂回刚入学进来的时候就是一米四,那个时候还堪堪和对方差不多高,后来日子一天天过,那人在自己面前越长越高,蜂回只能仰着头和人说话,每次看着对方下颚的时候,总觉得两人的距离不断的被撕裂开巨大。
后来分了宗门,蜂回去了符宗,另一位往医宗去,一段时间没见到蜂回,几乎要忘了蜂回做噩梦需要他陪着的习惯。
蜂回脸上还全是眼泪,被对方用手掌擦拭掉部分,只是把泪痕揉开,并不能消去因为哭泣而眼圈发肿。蜂回自己的手圈住脖子之后又往头发上摸,还在捻着对方的发丝不愿离开,明显是被噩梦吓的不轻,再看到蜂回身上衣着邋遢,手腕上还有一些擦伤。抱着蜂回的人想起在没有分开的时候,走到那人身边都会踉跄摔跤,他就不敢想象蜂回就为了找到自己,路上磕磕绊绊了多少。
蜂回的呼吸逐渐平稳,他被对方抱着,熟悉的触感让蜂回安心,他太过操累,受不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他的脑袋磕在对方肩头,毛糙的蓝发蹭着对方。
“你在符宗怎么样?”
蜂回听到对方问这句话,勉强拾起一些精神,他知道对方怕自己昏迷过去,脑袋埋在对方颈窝里,边出气,边断断续续的回答对方:
“认识了好多人……大家对我…都很好……江点哥还带我……去驭宗吃烤鸡……”
三年过去,自己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对方成了一位有带着责任感的兄长,处处都在照顾着自己,没有分开之前也是,分开之后也是,其实是蜂回他离不开对方,而不是对方需要蜂回。
“还有…之前认识了一个前辈…他也对我很好………”
蜂回放心的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念头告诉对方,他想起之前的事情,眼里倒是不再出眼泪了。
“我之前做噩梦……碰到他了…他很温柔…”
男孩一直没有长大,至少在这点上,做了噩梦就需要别人呵护去,其实是谁都行,但是又有谁会真的相信一个人做了噩梦会恐慌到这种地步,这样的人太少。
那个人不说话了,蜂回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落,他停止刚才的话题,睁眼看着被月光轮廓所包围的人:“能不能……不要睡在医宗这里…你下次来我那里……我给你腾床位…”
他被人抚摸的头上的乱发,蜂回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但他又累又困,实在是没办法再告诉对方更多他想说的。
——他想让对方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
——他想等他以后强大了,也像一个哥哥一样保护着对方。
就像现在一样。
灵山中风常有,生的双袖伴着林涛飘动着,因她双袖宽大,这么空空荡荡地动起来,越发显得她本身单薄起来,一身白衣的生甚至比她本身那一块布料还要显得弱小。
黄鼠狼站在她身后,随时预备着伸出手扶住她。风渐渐大起来,生的袖子东摇西摆,却始终带不动孤零零的身子,女子只是站在山石边,久久地遥望着下方。
“我的家乡那时,天和地没有尽头,和灵山是两个模样。”生开口说,“羊有许多,地鼠也有许多。你说过你以前常常喜欢食鼠,我就总是想起来。”
黄鼠狼并没有回应生。一串细密的踏叶声逐渐远去,他朝深山中走去。而生也并不回头,只是出神地望着。
灵山太高,喧杂声是传不上林根的,只能看到人群在花林和高屋中徘徊,仿佛一卷画忽然活起来。几声极俏的鸟鸣起伏,某片青叶抖了一抖,摆脱了一滴晨露。
孟莘在徒然堂门口站着不知道多久了,她原先嫌地上脏,如今累起来,便不再在乎自己的白衣裳,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她,有男有女,神色各异,偶尔一道奇异的目光会投到这个小女孩身上。她极快地不耐烦起来,脚趾藏在硬靴里蜷着,手指扯掉了自砖缝里冒头的绿芽,带出一些棕土。
店员的声音靠过来:“黄皮子没那么快回来。他不常待在这里。”
孟莘不抬头,宁愿装模作样地把玩那片叶子。声音的主人并不管她,又走了回去,过了一会她就听到店内有人说道:“可不能让再多的人学着她在门口坐着,像乞儿坐破庙,像什么样子?不如走进来吃茶,等不等到黄大仙,那可要看缘分的。这可是徒然堂!哪里来的枯坐就能见面的道理?”
这人摆明了把话说给孟莘听,她竖起耳朵,但没分辨出是哪个人的声音,耳边又隐约传来店员低声的劝阻声,怕是哪个熟客看不惯她。孟莘憋住一口火,窜起来跺了跺脚,往外走了两步,差一点忍不住,要冲进去与那人对骂,她气急又委屈,心里把矛头指向黄鼠狼。
躲着她干什么?她又不吃人,剥了他皮的人也不是她,她也没有嫌弃这家伙本体是一块鼬皮!次次问过店员,无论哪个店员都说黄皮子去了山上,山上那么大,她又隐隐约约有点害怕,不敢只身上去寻人。实在不行,只好捉一捉他回来领饭的时候,谁知道她自己饿得双眼发花,这个人还是不见踪影。
虽说他不是人,但也要找饭填肚子吧?她可是亲眼看到店里有些灵器和人一般烹茶做菜,还招呼她去吃。想到这节,孟莘的脚底终于一阵发虚,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犹豫了半晌,她折回徒然堂门口,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客人少了许多,转过来又是几张陌生面孔,一个也说不上话。正举棋不定的时候,身后不知道来了什么人,一把把她推进了门,孟莘收不住脚,趔趄了几步,抬头的时候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恼羞成怒,回身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结果还没看清始作俑者的样子,对方就把什么东西塞在她怀里,落几声笑,疾燕般去远了。等孟莘反应过来,发足追上几步,已经全然来不及。她只能气得骂了几声,回头一看,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她。
店员过来引孟莘去偏僻的空桌边坐了。她记起怀里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包桂花糕,顿时肚子又响了几声,掂起一块吃了,倒是比家里做的还要美味些许。
店里安静下来。孟莘吃着,落了些桂花糕的粉末在纸上,沙沙响了几声,仿佛树叶影子摇摆时的声响。
一个生活中的小插曲。
自画师在许青染家中有感作出第一幅画后,双目失明的少女便对这笔中之灵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看不见画师的画,但也能从自家侍女口中发出的绝赞声中也能得知这笔精画功之不凡。可听侍女们说,这些凭空产生的画,唯独少了眼。许青染常常私下在文房里提问,欲与这笔精交流,可笔精从来不回应。
“笔精笔精,你为什么不画眼睛?”
“笔精笔精,你为什么不说话?”
“笔精笔精,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的话?”
询问无果。许青染从未听过笔精开口,但每天却都能听到有不属于自家人的脚步声在文房里庭院里逛荡。
这笔精果然有人形。
脚步声停在了放着纸墨砚的桌前,研墨声与笔锋刮过纸面的声音相继响起,这画精要开始作画了!许青染生怕这只笔精被自己惊扰逃走,便仍蹲伏在掩体后面,直至作画的声响愈发潇洒豪迈,许青染才猛地扑出,抱住了一个人。初步判断,是男人。
“笔精,你是不是聋子?”被冷落那么多天的许青染有点小生气,像教育幼童一样手往画师耳边抓去,却抓了个空。
没耳朵?许青染一愣,不敢置信地在画师脸庞两侧抚揉着,似是非要揉出两只耳朵来。
怀里男人气得颤抖,目蕴怒意,骂道:“再搞就真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