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前情提要其实还挺长的
玉梢不见了。
这个消息传回玉山幻境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店长难得没躺着,手上站着的是正在梳理自己羽毛的秦艽,黑色的羽毛在晨雾中也能看得出被保养得很好,只是不知为何羽毛显得有些凌乱。
“没见着那姑娘么。”决明子也不急,只是这样问着,“或许只是在外头过夜呢。”
“可能吗,那孩子。”秦艽把自己的喙从羽毛底下拿出来,张嘴说道,“她出去那么多次数,从没在外头过夜过。”
“或许找到了有缘人呢,留她过夜也不是不可能。”声音从下边传来,是那两只兔子也在窃窃私语,“天天往外头跑,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姑娘,魂不守舍的。”
“够了,调侃两句便是了,这徒然堂怪人不少,怎么撂那姑娘那就成了你们嘴里那般的。”决明子是难得止住了这两只兔子的闲话,说来也怪,玉梢出门次数是多,但是最晚也不过深夜就回来了,平日里总是闭口不言的样子,闲事根本就不去管,这回怎的就彻夜不归了。
“秦艽。”决明子顿了顿,又接上了话,“还是要你再出门看看,近日外头也不安全,万一遇上了什么事。”
秦艽也不多说话,只是扑棱了几下翅膀,也就又飞走了,时下是秋日,外面算不上了冷,多数候鸟已经到了要南下的时候,风向也不总是那么的顺心,长时间在外面寻找就算是他也受不住的。
玉梢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昏暗的,动了动手腕,确实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就触感上来说应该是麻绳一类。眼皮上的触感是布料,只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确认了自己是侧躺的状态,用指尖去触碰自己身下的触感,是地面,较为潮湿,但是并没有铺上稻草,也没有泥土卡进自己的指甲里头,应该是比较干净的山洞一类,究竟在山上还是在山下就不得而知了。
屏息凝神,确认了四周围并没有他人的气息,玉梢才松了口气,使劲地蹭了蹭地面,那快布料才松开朝上滑去。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玉梢看见的是昏暗的房间,地面上堆满的是各式各样的器物。玉佩,摆件,刀剑,甚至连花瓶都有。
白底的瓷胎上画着红色的牡丹,朵朵开得好看,颜色艳丽,看样式并不似这个时代的东西,倒更像是和自己同样年岁的玩意。
“我说,没人吗。”
玉梢试着出声,房间并不大,因为声音并没有回音,又或者应该判断这里摆放了太多的东西,根本没有让声音传回来的空间。
转动手腕,玉梢的皮肤上便传来刺痛感。粗糙的麻绳似乎是帮得太紧了,玉梢连动一动手指手能感觉到手腕上的肌肉被束缚的疼痛。
或许已经伤到了。
想到这里,玉梢叹了口气,动了动脚腕,那里也被绑起来了,但是脚底并没有碰到东西,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身边还是有空间能让自己活动的。翻转身体,平躺着之后玉梢才腹部用力让自己能够起身。
“呜哇——”
小声惊叹,玉梢很快的缩成一团,自己似乎是被重击了后脑勺,估计是被扔进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晕眩感则来源于自己昏迷前捂住自己口鼻的那种迷药吧。咬紧了后槽牙玉梢试图摆脱这种难受的感觉。
也听说有人吸食烟草到了一定的程度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又或者经历了什么医疗行为之后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不过那都只不过是一时间的事情,等待药效过去或者大量喝水稀释便好了。
“就算这么说。”这里并没有水。抬起头,玉梢就看见了自己脚后跟放着的东西,“棺……材?”止不住得翻了个白眼,“结果还是和你一块啊。”
那个棺材上头的浮雕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只是看那样子和没有裂痕的整体来说,就算是一般人都能看得出这个价值不菲,虽然里面是空的,唯一有的东西就是自己,那把蓝色漆的装饰弓。
这是和自己一块埋在地下的东西,自己一生中最熟悉的器物,那个衣冠冢的棺材。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那个墓被挖出来了。再想得糟糕一点,或许那些陪葬品也已经被收集到这里来了。
没有什么好留恋或者伤感的,玉梢只是觉得会在这里看见这些东西多少有些晦气。一是因为这些都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的东西,二便是想起自己度过的那些个时日,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锋利的东西——”
玉梢弯起膝盖朝后伸,虽然有些吃力,但是自己似乎还是有一定柔韧性的,少少花了点力气便从坐着的姿势改成了跪坐,要现在就站起来似乎还是有点困难,万一碰倒了什么,引来谁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起来那个应该是东瀛人,是人吗?
后脑一下一下地抽着疼,玉梢也没得手去揉揉自己的后脑勺,略有些不甘心地撅了撅嘴,想着反正也没人见着,索性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蜷着身子,硬是把头上那块遮眼布蹭下来了。
应该不是人才对,那种气息,并不像是人的样子,估摸着是狂百器了吧。毕竟根本就不像是正经灵器会做的事情嘛!
玉梢又朝后弯下腰去,把自己凹成了一个有些奇异的样子,才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手碰倒了束缚着自己脚踝的那根绳子,也不去管会蹭破皮这类的事情,玉梢硬是把绳结从前面转到了后面来,一点点的解开。
很淡的铁锈味就这样在粘稠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因为刺痛感,玉梢觉得自己的眼角似乎是滴下了液体,不是眼泪。应该是汗水。玉梢是不会承认自己会因为疼痛而流泪这样的事情的,就算是,那也只不过是生理反应罢了。指尖上不仅仅有麻绳的触感,自己的发梢也触碰着手心和手背,弄得触感多少有些奇怪。
这样仔细想想自己就好比是一个自己送上门的羔羊嘛!划不来划不来!
终于是自觉做了一次亏本生意的玉梢在解开了绳结之后,经过了一小会的抱怨,又重新开始观察起附近的地形来。
这个房间更像是地牢的样子,只不过栏杆是门,是好好的门,顶头的天花板也是石头做的,这样一来便能够确定自己应该是在地下室里,这种潮湿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用来长期储存东西,更像是一间处罚他人的地方。不然的话难不成要在这里培养菌菇吗?
只不过看这里堆放东西的杂乱无章的样子,还有各种各样东西的样子,似乎并不全是这姑苏城里常见的或者中原地区应该有的东西,还有不少胡夷之物混杂其中。由此推测应该是一个临时的堆放点或者据点,只不过看这些东西的量来说,很可能这两个人想要把这儿当成以后的长期据点。
好在似乎没有别的灵器的气息的样子,玉梢转了转脖子,那种令人不快的晕眩感是消失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整个人的重量重新压在脚底和脚踝上,刺痛感让她多少提了提神。冰凉的温度使得玉梢感受到这里究竟是有多潮湿。或许这个地点距离水源很近,又或者是山脉地区,不然这种湿度太过于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下一步应该做的是解开双手上的麻绳。
玉梢小心地迈开步子,试图不去碰到那放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和满地乱放的玉器,从角落里拿了一把不容易被发现的短刀,刀鞘落地,天花板上似乎也滴下了水来。门外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
玉梢一下便知道是有人回来了,将落在地上的刀鞘踢到墙角边缘,自己则是跨过那些障碍物将那原先应该在脚上的麻绳重新装模作样的套回去。
这个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前。
来不及了。
门被打开,从昏暗的另一侧走来的是那一名女性,似乎是在找什么,玉梢也听不懂她说的话,只是知道对方似乎是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握紧了短刀的刀柄,横过刀身来,手指用力,用锋利的切口,试图磨断手腕上的麻绳。
玉梢不动声色地重新躺下来,保持着自己醒过来的那个姿势。
果不其然,那名女性确实看不见自己,但是好歹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她伸手过来摸,从脚踝上的麻绳一直到腰上,顺着腰线一直线摸到了脸上。并没有去确认自己的手。
似乎是明确了这里还有一个人,这名身着黑衣的女子,点了点头,去清点应该在的那些个器物。玉梢没有看见那个披着外套的男性,怀疑是不是正在大门口看门,毕竟既然这名女性见不着灵器,那就防不住想要闯进来的灵器或者狂百,也认不出冥器才是。
指尖一抖,那根麻绳便被割开,玉梢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也磨掉了一层皮。为了防止那根绳子落地引起自己斜后方女子的主意,玉梢用手贴紧了自己的身体不让绳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哟,在干什么?”
就在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女性身上的时候,自己上头倒是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是另一个!
就在她正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体被整一个冲击力压在了墙壁上,原本对准了自己后腰的短刀也插了进去。
“咳啊——”
腰部肌肉被撕裂的疼痛一下就唤醒了原本有些发蒙的玉梢。自己是被踹到墙根的。似乎自从这个男人来了之后,那个女贼就一下回过头来能够看见自己的所在了。
“我想你差不多是时候醒过来了,果不其然。”那人将带进来的蜡烛放在烛台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玉梢,“是个好货色,只是醒的不是时候。”
玉梢不作答,闭着一只眼,单手拔出了插进自己身体的短刀,银白色的刀身被自己的血液浸透,那刀身一下就染上了一种妖冶的光彩。只能说不愧是值得被盗来的物件,都不平凡。
将短刀横在自己面前,玉梢快速地蹲在靠近自己那一面的墙角,使得自己能够同时面对两人。
腰上流下的血液浸湿了一部分后背的料子,温热的液体流逝的触感并不好,玉梢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随着伤口流出的血一点点的被带走。
背后是石墙,面前是两人,唯一的光源是那根蜡烛。还没等玉梢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来,那女子身手敏捷,也不怕碰倒了地上的瓷器金银,或许是忌惮玉梢手上那把短刀,并不是一直线的冲过来。
堪堪躲过那女子伸过来抢夺短刀的手势,玉梢弯下腰,将自己缩在一起,接着那人冲过来的冲力猛地抬手推搡了对方一个踉跄,顺着向前的力量也就滚出了墙角,碎了一地的瓷器随便毫不留情地割开玉梢本就不厚实的衣料,一小部分混入了伤口中。
还没分清楚方向,她的手就被另一人抓住,指甲掐进手腕的皮肤之中,腰后的伤口也被恶意扯开,顿时鲜血直流。这时玉梢才看见自己的手腕早就已经是紫黑色的,由于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指尖也在颤抖,甚至没有力气去挣脱。
被抓住的是左手,背后是那名东瀛人,面前是那重新站起来的女性,情急之下,她也没有空闲去管自己的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扭转身躯,用握着短刀的右手朝那男子脸上挥去。
对方的指甲带开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晕开墨水一般的样子。那人为了躲开锋利的刀尖而本能后退。
那女子也不甘示弱,似乎是捡起了地上的长刀,也不顾是不是会伤着他们好不容易才抓追来的自己,直直挥下来,玉梢犹豫前冲的力量并不能停下来调整自己的姿势,下意识抬手,采取了最保险也是伤害最小的办法,用手去接。
长刀嵌进左手手心,玉梢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硬是接下了这一击,右手做出朝上抛的动作,那柄短刀很快地向着对方飞出去。意料之中的,她躲了。而在那背后就是刚刚比带进来的唯一的光源——那只蜡烛。
烛光摇曳下坠,三个人的影子一块被拉长,唯一的光源就这样在一瞬间,随着呲的一声消失。
玉梢转过身,睁开了另一只眼睛,猛地撞开了门,好在这地方确实年久失修的样子,固定门的木楔并不牢靠,也可能被湿润的空气腐蚀了,被玉梢这么一撞,倒也真的撞开了。
她撞在墙上的时候还蒙了一会,眼前一片晕眩,木屑似乎是卡进了手腕,抬脚,朝着这两人来时的路奔跑,玉梢也没有心思去管自己可能留下了血迹。背后有风声不断擦过耳边,是暗器。
石制的地面上似乎是长了青苔,玉梢并没有太去注意自己下脚的地方,小腿被一支苦无击中了,膝盖一软也就顺势倒在地上,也亏得这一下,玉梢躲过了朝着自己肩上飞来的银针。
“唔——”
没有余裕去管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东西,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理睬那些还没有合起来的伤口,玉梢依旧在寻找那个最重要的东西。
地下室的房间里并没有,一路上的房间也是没有被改造过的牢房样子,沁心寒的水珠滴在蜘蛛网上,根本不像是有人放过东西的样子。
那么自己丢失的布袋在哪?
顺着石梯朝上,玉梢索性丢了自己那双只会碍事的,湿透了的鞋子,光着脚反而不容易滑倒,啪嗒啪嗒的声音不仅仅是自己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更是血液滴在地面上砸出来的声响。身后的脚步声就没有停歇过,现在的状况来看,自己是不利的,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就这样回去,想要回去可能也不行。
出了地下室,外面看到的是倾盆暴雨,整个房子在绿植繁茂的地带,被雨一浇更是水雾朦胧,她喘着气,凭着直觉向西厢房跑。
既然裙摆碍事撕了便好,既然流淌的血液会暴露自己的行踪,那么比最上来的速度更快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好,既然呼吸声不利于隐蔽,那么不吸气便是了。
玉梢记起或许曾经有谁这么和自己说过,只需要留下必要的,有帮助的东西,一切碍手碍脚的,都可以丢弃,即便是自己的左右手,如果不能稳固自己的根基,保证地位,那就只能是废物。
话语中的意味或许有所偏差,玉梢也记不得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番冷酷无情的说辞,她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找回自己的意义,在不断努力奔跑,这没什么不合理也没什么不好,更不会因为这一次失败了就有所遗憾。
“找到了——!”
就在视野被汗水模糊之际,玉梢终于是看见了自己要找的——那把漆着蓝色漆的弓。
推开房门,里面是女子的寝室,地方不大,但是东西一应俱全,窗外还能直接见着外头的潺潺流水。
只是东西并不止这些。
玉梢本就在奇怪,为什么储藏室里的首饰只有那么些,原来都堆在这里了。
看上去这里似乎是那女贼的住处。
雨声大作,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的行踪消失的很快,但是同样的,对方的脚步声也被掩盖了去,玉梢拿起弓想要出这房间之时,回过头,那女贼已经在自己眼前了。
“——”
唯一的选择便是跳窗。
别无他法,没有别的选择项了,现在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就算是有充足的时间让玉梢思考,她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会是从窗口跳下去。
没有去看窗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环境,只是在本能求生的意识之下,恐惧一类的东西全部都被求生欲所盖过,三步并未两步,踏上床铺,抓着窗沿,整个人钻了出去。
背后那人也没来得及抓着玉梢的身子,只是带到了一点衣物,刺啦一声,那布料就被扯下来了。
雨点打在脸上,冰冷,空气一股脑地撞在自己的脸上,就连呼吸都困难。
自己似乎是摔下了窗的样子,挣扎着抬头去看,后背,连着肩膀到胸口就一阵剧痛,只用余光便能看见那上头已经遥不可见。自己也算得命大被挂在了树上,从锁骨到胸口被尖锐的东西划破,腹部也因为冲击力被那树枝划开了口子,好在肠子没有落出来,说实在的,玉梢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那些个脏器是不是和让一般人类无异。
树干晃动着,带着了大量的余地和金黄色的落叶,玉梢咚的一下落在地上。
这山上多树木,却没有厚实的草地,只有长满了青苔的石块。她结结实实落在石头上,朝山下滚了两下。
我得回去。
试着挪了挪脚,玉梢发现似乎是骨折了。这是要回去接骨才行。
“想来,也就一天时日,我也就出来了,不错了。”
此地绝不宜就留。就算有这大雨掩盖踪迹,下落的地点总有得考据,自己行动缓慢,总不比那二人走来地快。
既然脚不能用了,那好歹还有手。
玉梢把自己的弓握在手中,横过手心的伤口还在流血,似乎是下落时裂开的,被冲淡了的血也就沿着弓身上的浮雕浸透出好看的花样来。
弯曲着手臂拖动自己的身体,玉梢也不去在意自己究竟挪了多远,或许有几米,或许有几丈。她数不清,也听不见。意识逐渐随着水声远去,一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挪动自己的时候才最终放弃。事实上,如果真的就死在这里又怎么样,只是没有落在那二人手中,最多就是寂寞了点,要是能回得去,那是最好,回不去,实则也就作罢了。
“.…..谁?”
眼皮很重,自己的眼前能模糊看见沾了水珠的睫毛残影,以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类似动物脚型的黑色爪子。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谁都无所谓了,既然不是那二人,自然也就值得一赌。伸出手,还未够到那人,玉梢就失去了意识。
——TBC
我可能憋了三个礼拜的存货
比不上劳斯们,我来给你们表演一个前情提要
出了徒然堂,玉梢便撑起了自己手上的伞来,红色的油纸伞配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倒也不那么显眼了,更何况玉梢本来就不会被一般人所见。她手上抱着一个包裹,不小,只是看上去也轻便。
离开玉山幻境,天气也就陡然一变,环境之中那般四季如春,外面的空气多少有些沉闷黏腻的感觉,原先就是姑苏地区,这个时节多雨也是正常的,这种天气本就不适宜出门,只是拦不住玉梢的倔性子,想要到街上逛逛,也就这样洒脱出门了。
走在街上,如那日碰见清净师那般步行匆匆,也没有人停下来留意自己可能剐蹭到了谁,毕竟满是伞花,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碰着了自己身边那个。
玉梢在人群中,多少觉得有些碍事,伸手收起伞,借着别人的伞沿玉梢也没有被淋湿多少。
“姐姐,要不要糖画?”
玉梢回过头去,看见的是小孩,但是那双眼赶紧直勾勾地看着的是自己身后的地方,不是自己。
说来也奇怪,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回,也没有几个成年人类能见着自己,小孩子倒是有不少能见着自己的身影。或许是稚气未脱又或许自己生来容易被幼童看见。
路过茶馆,玉梢停下脚步,里头坐着的还是那个昏昏欲睡的店小二和那几个看上去天天都有那些空闲的常客。
‘说实在那山上,还是在那郊外?’
白川说的话混杂着细碎的雨滴声回响在玉梢脑海中。
不管是那郊外还是山上实际都只是一个模糊的提示,郊外就没有山么?山就不在郊外了吗?要说不在郊外的山,那也就只有玉山幻境罢了。
玉梢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家茶馆,直往北郊外走。
弥漫三十里,如海荡漾,如雪满地。
玉梢也不记得有谁形容了郊外的春景是这般,她来到这的时候那山上的梅花已经谢得差不多,没见到诗句上写的那般风景,怀中抱着红色的油纸伞,玉梢思索着哪天再出来去山崖上看看满地梅花也是不坏的事情。
似乎是有谁擦过了自己的衣袖,玉梢拽了拽自己的袖口,不动声色地接着前行,她没有看见谁跟着自己,在雨天这种感官总是没有那么的敏锐。
就自己而言,人类和灵器难以区分,时好时坏更难以分辨,要是来了个失了智的灵器那倒可能还有些可能认得出来,若真的是看得见的人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玉梢也没得办法去分辨。
“娘さん!人じゃないいよな?”
不只是好还是不好,玉梢是听懂了这句。
和那山脚下的茶馆主人白川一般,这人是东瀛人,在雨天也只批了一件上衣穿了一条裤子,靠在墙角边向路过的自己搭话。
只是一瞬间,玉梢也没有特意去回头看他,只是余光看见了一眼,那不是人,也不是一般的灵器,只在那一刹那,雨点就像是停在空中一样,玉梢停在了那人面前,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感觉毛骨悚然,视线像是黏在自己身上,跟着一起移动。凭直觉,玉梢加快了脚步。
是他,就是他。
‘近日,不少器物失窃,就连那官府中的宝贝也一并消失了去。’
这句话是在那日出来卖花时听着的,玉梢是听进去了的,自己那日去找白川也不仅仅是因为约好了给他带点烟草去,为的就是去找他打听这件事的由来。原以为要找到这两个人得费一番功夫,谁知道一出门就被看上了。
玉梢一时间啼笑皆非。
自己并没有好好地计划过这次的事,也没有去深思这两个贼人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自己是为的什么才冒得险?似乎是一时冲动?
玉梢走着走着便跑起来,好在姑苏巷子也多,雨天视线模糊,也没有谁能像玉梢那样看得和平日一样清楚。
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我不知喜欢管闲事的人才是。为的是什么?我本应该把自己留在店里,好好等待一个愿意来收留自己的主人才是正道,现在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地,拐进巷子里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找到些什么?
玉梢的脑子一下成了空白。
我想要找到东西?这是我的目的吗?
原本在雨中飞奔的身影停下来了,立于那缀满水珠的残垣断壁之间。往脚边去看,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水塘,也没有什么被打湿的裙角。
是手,抓住的自己的脚,白色的发青的皮肤上出现的是红色的,粘稠的块状物体。
玉梢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那里分明没有什么气味,但是自己就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就像是有谁用丝线牵起了自己的手腕,强行捂住了自己的脸,呼吸困难,原本应该清晰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
雨点再一次落下来,落在玉梢的发上,脸上,身上。
每一处都滴着水,耳根,发梢,眼角,下颚。
玉梢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脚似乎是被人抓住了,但是有没有那只青白色的手,布鞋是湿的,但是那上头不是水渍反而是暗红色的。
自己像是捂住了口鼻,但是手心里却是抓着了温热的东西。
耳边没有雨滴声,有的只是自己的呜咽。
挣扎着,扭动身体和脖子,想要回过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困住了自己,玉梢这时才反应过来,或许是那个站在墙根的男子。
她一下弓起腰拽住了那人的手腕,右脚横扫过去,用尽了力气才把那人压在自己背下。
“噗哈——”
透过气的那瞬间,玉梢似乎是听见了一声嗤笑,不是男人的,而是属于女子的。
借力翻身,顺势脱离了那个家伙的束缚,玉梢是四肢着地,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那般,再去伸手摸原本应该背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包袱,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那个男人也不急,肩上披着的那件外衣已经被地上的泥水浸透,他笑眯眯站起来,转过头依旧看着玉梢。
原本玉梢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仔细去看,眯起双眼,才好不容易看清楚他到底看着哪里。是自己的背后。在阴影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玉梢双手离地,猛地转过腰身冲向那个人,黑色的长发甩出一串晶莹的,带着泥沙的水珠,在满是水塘的地面上弹起一片涟漪。
而后平息。
那只手垂在地上,之间滴下的是混杂着黑色尘土的水滴,根本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听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TBC
万分感谢狼叔的耐心,被我无数次骚扰!
字数:7009字
———正文分割线———
1.
在那山的那边,湖的那边,有一只……啊,不对,抱歉,串台了。
让我们重新开始————
在可怕的霍格沃茨禁林中,有一位传说中凶恶的狼人生活在那里。据说他凶狠,可怕,任何小孩子见到他都会被吓的噤声不语,然后飞快的离开他的附近。
那这位狼人先生就很郁闷,他虽然不介意人们害怕他,但长此以往下去,就没有食物可以吃了……
菲林坐在禁林边上的,用手中的羽毛笔飞快的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还停下来思考一下,自己偷偷笑着。
“在做什么?”他的头上突然传出来了一个比较低沉的声音,略带磁性。
“噫啊!!!!!”他吓得合上了手里的本子,抬头看着说话的人。
黑且长直的头发,脑后扎着一束绑有铃铛的鞭子,身上穿着黑色的巫师袍,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手腕上带着一对分别带有一截锁链的镣铐。全身上下最显著地特征,大概是头上的一对狼耳,正在慢慢的转着,这个人正在眯着眼睛凶凶的看着菲林。
“原来是狼叔,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发出声音,吓了我一跳……”看见是熟人,菲林将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狼叔,这个是菲林给的昵称,他的真名叫莱肯斯,是生活在霍格沃茨禁林中的狼人,其实他原本也是一名纯血统的巫师,但在小的时候不幸被狼人咬了一口,才被迫变成了狼人。
“我认为我的铃铛已经够响了。”莱肯斯抓过自己的发辫看了看,还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且响亮的声音,听起来很醒目。
“……好吧。”菲林没了刚才的气势,声音明显弱了很多。
“在写什么?”看见菲林手里的本子,莱肯斯不动声色的抓过来看了看。
“诶……”动作并不快的菲林并没有拦住对方的动作,他只好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对方看完之后的表情。
“唔……”莱肯斯发现自己看不清纸上面的字迹,他摸出了自己的眼镜,戴好,才看清刚刚菲林写的话语。
“……”菲林等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声音,偷偷从手指缝里看对方的反应。
“唔……”纸上的文字并不长,很快就能看完,莱肯斯仔细看了几遍“写的感觉不错,但我觉得你有一个认知误差?”
“嗯?是什么?”见对方对自己写的东西没什么意见,菲林慢慢把手放下“请说?”
“我的食物来源,是通过我自己的打猎以及教授们带来的食物,不需要担心什么……”
“啊,这里啊……”菲林笑了笑“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写的是童话嘛,稍微改编一下,来源真实,但并不是写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莱肯斯歪头想了想,感觉哪里不对“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啊,额……不想上课。”被提问的学生一脸不想回答的样子。
“又偷跑出来……”
“啊啊,不想聊这个……”这个话题在菲林来说似乎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他挠了挠头发“狼叔,你今天有没有吓到小朋友?”
“还没有,现在刚早上九点钟,也许大家都在上课,除了你这种偷跑出来的人……”
“这样啊……”小巫师笑了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事情吗?”
“当然了,一个吓坏了小男孩,还以为会直接跑掉。”莱肯斯提到这件事,难得的笑了一下,凶巴巴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2.
十一岁的小巫师一进学院,就被那些自命不凡,以自身血统为骄傲的学生嫌弃到天际,导致他不想跟同院的学生接触。每天到处乱跑,寻找着新奇的地方,不过他最喜欢呆着的地方还是禁林。
幽暗的森林,没有什么人在,也不需要跟人打交道,这对内向的小男孩是个很棒的地方。他一有机会,就带着自己的本子和羽毛笔去记录自己看到的新鲜事物。
比如会飞又能打,有着鹰的头,马的身子,狮子的爪子,背上还有一对漂亮的羽毛翅膀的鹰头马身有翼兽。要同它打交道,你必须礼貌的鞠躬,并且保持目光接触,这样也许它会接受你。
不过菲林也只是远远地见过这种动物,并且在纸上将它的样子画下来。
在一次他兴致勃勃的观察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的时候,遇到了正在森林里徘徊的莱肯斯。那个时候的他神情专注,并没有听见逐渐接近自己的铃铛声,也没有看见自己因为追寻鹰头马身有翼兽的脚步而忽略在一旁的狼人。
……,莱肯斯无语的看着忽视掉自己的小男孩,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
“再见!”菲林向着展翅而飞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挥手告别“希望下次能够再见到你。”
“该回去了……”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本子上记录的东西,转身想向着学校走。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回头,看见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人在自己的身后站着。
这个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巫师袍,目光凶恶,头上还有一对狼耳,正狠狠地盯着他。
“噫呀!”小男孩吓得坐在了地上“不要吃我!”他略带哭音的说着,同时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额……抱歉……”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向他道歉,但他还是用手臂挡在自己跟陌生人中间。
过了几秒钟,他感觉自己的确没有要被吃的意思,才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对面,虽然眼圈里还流转着没有留下来的泪水。
“你真的不会吃我?”他不确定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我虽然有耳朵,但我又不是狼,为什么要吃你?”那个人似乎有些无奈,但神情上看起来仍然是恶狠狠的。
“对……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很抱歉。”菲林此时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向对面鞠躬。
“诶?”看见他的态度,陌生人似乎有点惊讶,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小巫师因为腼腆和没想好要说什么,低着头偷偷看着对面。
两个人就在黑漆漆的森林中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几秒钟,陌生人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说了一句“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尽快离开这里。”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小巫师突然开口“那个……有个听起来很不礼貌的要求……”
“……?”虽然陌生人不觉得这个孩子会提出什么有用的要求,而且自己也不打算答应,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又转身看着菲林。
“那个,那个……”菲林抓了抓自己的衣服“可以请大叔你当我的朋友吗?”
“哈?”这个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没太听懂菲林的话。
“……我……我说,可以请大叔当我的朋友吗?”菲林为了给自己壮胆,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加了一句“如果,如果不可以的话,还请原谅!”
陌生人听见菲林的话,皱了皱眉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眼镜戴上,才开口回答对面的小巫师。
“我叫莱肯斯”菲林本来没抱有任何希望,但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同不同意,而是报上了自己名字。伴随着陌生人的话语,还有铃铛声传了过来。
“诶?”这下子轮到菲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你……哇!”他又一次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陌生人居然在回答他名字的同时,已经走回到了他的面前,眼睛上还带了一副圆边眼镜,目光也没有那么凶凶的了。
“你记住,在这片危险的林子里,没有什么生物是可以随随便便做你朋友的。”莱肯斯蹲在了菲林的面前,带着很严肃的神情看着小巫师,伸出一只手“不过你今天很幸运,你遇到的是我。”
“嗯……请……请多多关照。”菲林的脑中总算是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有点开心的笑了笑,两只脚盘在了一起坐在了地上,伸手握住莱肯斯手,被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
3.
“当时还好没有吓得拔腿就跑。”菲林看着已经坐在自己旁边的莱肯斯,递过去一个自己带来的苹果“不然就错过了大叔你这个好朋友了。”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竟然在看起来非常害怕的情况下还提出跟我交朋友……”莱肯斯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了看在旁边笑嘻嘻的菲林“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胆小……”
“……唔”菲林思考了一下“其实,当时……应该是……吓得精神有些混乱,能正常说话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说出了一句听起来很符合逻辑的话。
“你……”狼人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眉间,他不禁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一个笨蛋,为什么会跟这么一个诚实但又莫名其妙的家伙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4.
在禁林中第一次见到莱肯斯之后,菲林经常隔着三到五天就跑到禁林里找他玩,带着自己新了解到的魔法知识,虽然作为莱肯斯来说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莱肯斯先生,莱肯斯先生,快看,我今天学会的新咒语。”一年级的菲林拿着一个锁上的小盒子,用魔杖念着咒语“阿拉霍洞开”小盒子上的锁头应声而开。
“这个咒语,别乱用它开门,会被当小偷抓起来。”正在散步的莱肯斯看起来兴趣缺缺。
“对了……”莱肯斯看了看天空上挂着的月亮,已经接近满月“菲林,明天晚上不要来找我,我有事情要办。”
“好。”听到他的话,菲林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正是满月的时间,莱肯斯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完全变成了狼人。为了防止自己伤害到学生,他特意在远离学校的地方呆着,并且提前一周喝下了狼毒药剂,这让他能在变狼的时候保持清醒。
就在他安静的变成狼人呆在这里的时候,耳尖的他突然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声。他警惕的看着进来的入口,一个令他意外的人出现了,菲林•斯内克,昨天他刚刚叮嘱过不让来找他的小巫师。
该死,不是不让他来么,他脑海中的抱怨着,但下一秒的反应是让菲林离开。他站了起来,摆出了威胁对方的姿势,想把小巫师吓走。
“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吃了你。”他用低沉的嗓音说着。
“……”小巫师本来只是好奇的想知道莱肯斯有什么事情,而且也想给对方帮忙,所以才悄悄跟着莱肯斯。
他一路跟着对方来到这里,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一直在观察着。不过后来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让他有些担心,所以他才慢慢接近莱肯斯在待着的地方,没想到看见了一只危险的狼人。
他看着慢慢站起来的狼人,满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动作,好像也没有听到对方的话。
一人一狼就这么对视了一阵,小巫师终于有了动作,向后转身跑走。
莱肯斯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没事了,菲林被自己吓走了。随即他听到的声音却让他重新感觉不安,那是小巫师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菲林重新回来了,手里抱着自己常用本子,打开之后开始画画。神情专注的完全没有平时那种腼腆的状态,而且看起来也不怕面前的莱肯斯。
这让莱肯斯赶到头痛,他深刻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不是精神正常,居然没有被自己吓走。他原地转了一圈,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重新卧了下来,看着对面画画的菲林。
画了一阵之后,菲林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了看莱肯斯,略有些害怕的问“莱肯斯先生,我……我可以摸摸你的毛吗?”在刚刚他画画的时候,从狼人身上装饰着的铃铛认出来那是莱肯斯。
“……”莱肯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也没有做出反对的表示。
小巫师看见对方没有反对,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莱肯斯身上的毛,等着莱肯斯的反应。
他等了一会,觉得莱肯斯看起来真的不会拒绝自己的动作,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轻轻又摸了摸。他开始跟莱肯斯聊天,用以排解晚上的无聊时间。
这一次之后,菲林决定,只要有机会,就在满月的时候陪着莱肯斯,他觉得对方好可怜,需要朋友来陪伴。以后要找到能让对方可以在变身的时候也离开隐蔽所的方法,就不用这么无聊了。
//////////////////
“莱肯斯,今天我在课上见到了护树罗锅,看起来很有趣,禁林里是不是也有?”已经上了二年级的菲林一谈到新见到的神奇事物,还是好奇心相当重。
“那当然。”被问的莱肯斯伸手就从旁边的树上搞了一只护树罗锅下来,放在菲林手里。
“哇哦……”菲林仔细看着手里的护树罗锅,满眼的开心。
同一年,这个在某方面不知道作死为何物的小巫师,为了一探打人柳的奥秘,差点让自己被观察对象——打人柳卷起带走,多亏了当时莱肯斯刚好在旁边经过,将菲林从打人柳那里救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这样,莱肯斯受了一些伤,这让菲林心里内疚了好久。
这件事过后,小巫师被狼人狠狠地训了一通,并且认真反省。
///////////////////////
“……”莱肯斯默默的站在距离城堡有些距离的位置,眼睛看着在霍格沃茨的学生,他在寻找菲林的身影。
在上次菲林兴高采烈的给他带来黄油啤酒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个孩子一次都没有到禁林来过。这段时间不是假期,不是考试期间,按照小巫师的性格,不会不来找他玩。
他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猜测是不是菲林不想再跟他当朋友了,是不是学校制止菲林接近他,是不是上课的时候菲林受了伤等等等等有根据的、没根据的种种原因,但他得不出任何一种结论,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能给他证明结论的正确。他也没有办法去问学校的老师,虽然他很担心,不过现实的条件不允许他去问任何人,只能等待。
在看了一阵之后,莱肯斯仍然没找到小巫师菲林的身影,他的存在已经引起了一些学生的注意,为了不引起骚动,他转身离开了所在地,返回了禁林当中。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当莱肯斯以为菲林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是他很熟悉的称呼“狼叔,狼叔……”
声音不大,大概也是怕惊扰到禁林中的生物,不过他还是听得很清楚,声音是菲林,那个他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小男孩。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过去,辫子上的铃声传到远处,清楚的表明他在接近。
“狼叔,终于找到你了。”菲林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他的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向莱肯斯走了过来。
“……”莱肯斯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小男孩,穿的跟以前差不多,行动正常,看起来也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到了近处,莱肯斯才看清楚菲林手里提着的是一个野餐篮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嗯?狼叔你怎么了?这么严肃的看着我……我有什么不正常吗?”菲林走到了莱肯斯的身边,看了看自己身上。
“你最近没事吧?”虽然莱肯斯用的是一种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但能听出来他是真的在担心小巫师。
“啊,很……很抱歉,如果是因为我很久没来找你,那我道歉。”菲林没想到莱肯斯会这么担心他,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莱肯斯再次确认过菲林没事之后,缓缓舒了一口气“没事,你不用向我道歉。”
“其实是……”菲林在思考着怎么去说心里的这件事“那个,我们去你的小屋聊?狼叔你现在方便吗?”
“我一向没什么事,走吧。”
莱肯斯带着菲林到了自己的小屋之中,屋子仍然跟菲林以前来的时候一样简陋,屋中的桌上点着一盏灯。
“好了,你想说什么?”莱肯斯看着菲林,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
“其实……其实……”菲林还是有些紧张,他想了想,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桌上,拿出了里面盛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蛋糕,白色的奶油蛋糕侧面是用蓝莓酱作成的花纹,简单整洁,最上面是一个做工一般的糖人,看起来像是一名张耳朵的狼人,糖人的前面,写着一句话“生日快乐,L!”
“这是?”莱肯斯不明白菲林的意思。
“这是我这几个月帮狼叔做的生日蛋糕,但……我刚刚学,手艺不好,不能像专业的糕点师一样做的那么精致。”
“还……还有这个……”菲林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怀表“这块怀表能在黑暗中发出微光,这样你晚上也能知道时间了。”
莱肯斯沉默了一会,才伸手慢慢接过礼物“这……这是送我的吗?唔,我真没有想到。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谢谢你。”
“狼叔喜欢就好了。”菲林拿出了准备好的餐刀和餐盘“狼叔切蛋糕?记得许愿!”他提醒着对方。
“嗯,好。”莱肯斯不是那种善于表达自己心情的人,但他现在真的是很高兴。
5.
“狼叔,今年的生日蛋糕想吃什么样的?”菲林拿回了本子,打开之后接着写起来。
“……”莱肯斯没有回答,默默吃着苹果。
“不开玩笑了,狼叔,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以前在三强争霸赛的时候,来找你的那个学生是谁啊?好像不是霍格沃茨的。”菲林的这个问题想问五年了,他入学的时候刚好赶上三强争霸赛。
“外校的学生……”莱肯斯看了看问话的菲林“你说的是修格芬?那是很久以前被我吓坏的一个小孩。”
“原来是这样,但是看你们关系很好啊,也是朋友?”
“嗯。”
菲林看了看莱肯斯,觉得有些东西自己不应该细问,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他默默在纸上写下了修格芬这个名字。
修格芬,看校服推断应该是北欧魔法学校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具体年龄不明,但根据菲林上次观察的结果,他推断对方至少比自己大两岁。
这个学生站起来的时候比莱肯斯要高一些,这让他不敢相信对方还是一名学生。
初见修格芬的时间,还是三强争霸赛的一个下午,那天不想在图书室呆着的小菲林带着自己的笔记本跑向了禁林,他突然好想知道莱肯斯有没有参加过三强争霸赛。
远远的望去,他看见了莱肯斯,刚想出声喊,突然发现莱肯斯的旁边有另一个人,自己不认识的人,只知道那人身上穿着德姆斯特朗的校服。两个人看起来是在聊着什么,那个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这让他放慢了脚步,悄悄靠近两个人。虽然他知道偷听不太对,不过他要决定一下是不是要贸然闯进去打扰到这两个人的聊天。
但他的计划没那么容易成功,三个人的距离比较远,他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一些词语。
“……杰弗里……”
“……朋友……”
“……小时候……”
基本上都是这类断断续续的词,这让他有些着急,脚下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但却听到了轻微的“咔嚓”声,他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树枝。
“谁?”树枝折断的声音虽小,但在静静的禁林之中却显得异常清脆,让谈话的两个人近乎同时的做出了类似的反应。
“啊,莱肯斯先生,是我……菲林……”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他老老实实的从树后走了出来“你们好,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莱肯斯,这位是?”那名德姆斯特朗学生转头问身边的莱肯斯。
“我们学校的学生,菲林•斯内克。”
“你好,我叫修格芬。”
那名学生一边说着一边向菲林走过来,这时菲林才看清楚他有一头柔顺且漂亮的棕色卷发,长相俊美,有北欧人的血统,左眉之上有一颗位置恰到好处的美人痣,肩头还停着一只鹰,看起来是他的宠物。
“你……你好,我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菲林。”
///////////////////
“菲林……菲林?”明明莱肯斯就在眼前,菲林却觉得听到了远方被呼唤的声音。
“菲林!”耳边传来好大的一声喊,吓得他又是一抖,转头看向严肃看着自己的莱肯斯“狼叔,有什么事?”
“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晚饭了。”莱肯斯拿出当年菲林送他的那块表,放在菲林的面前,上面的指针显示再过一会就是晚饭的时间。
“啊!!!!”菲林这才发现自己误了时间,他慌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好!那下次再来跟狼叔聊天。”
“好。”
莱肯斯看着跑向城堡的小巫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返回了禁林之中。
入学之后的第一章,希望大家喜欢
偷偷响应角色(躲
多谢我的好友,还有……唔……(跑走
字数:4866字
———正文分割线———
火车缓缓停在了站台上,菲林拿着自己的行李迈步下了火车。在他的身后,新生阿尔博奇德和维多利亚虽然假装镇定,但还是被霍格沃茨那座壮观美丽的城堡惊到,发出了小声的赞叹。
他偷偷笑了一下,心里明白这种感觉,当年对这座学校一无所知的他,惊讶的程度比他们高多了。
“你们是要去那边坐船的……”等待着两个人惊讶的劲头过去,他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是城堡外面的湖边。
“谢谢”两个人开心的带着行李向着湖边跑去,那边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今年的新生。
跟刚刚认识的两位小朋友分开,菲林一转身走向了学校派来接他们的马车所在的地点。随便选了一辆没人的马车爬了上去,转头看着湖那边的方向,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学校的情景。
那还是他第一次按照学校寄来的入学通知书上面说的地点找到国王十字车站,他看到了九站台,也看到了十站台,但转了几圈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进入霍格沃茨所在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他一个人提着箱子茫然的看着周围,脑子里完全空白。
“需要帮忙吗?”
就在他无助的时候,旁边走来了一位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叔叔,和蔼的问着他,但因为脸长得有些凶,把他吓了一跳。
“噫!”菲林退后了一步,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个人。
“是新同学?”这个叔叔好像有点无奈,但又有些习惯的笑了笑。
“嗯……嗯……对不起”他发现自己的不礼貌,连忙道歉,有些胆怯的看着对方“我不知道怎么去车站……”只有十一岁的他稚气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没什么关系,跟我来吧。我叫巴克利•柯尔律治”巴克利带着他来到了一个车站的柱子前面,在柱子旁边还站着一名棕色头发的小男孩和一位美丽的女士,再旁边有一个跟菲林一样的推车,看起来他们也是要去车站的人,菲林怯生生的跟两位打了招呼。
“你……你们好,我叫菲林,菲林•斯内克。”
“你好,我是艾恩瑟。”夫人微笑着回答,旁边的小男孩则好奇的打量着他,开心的笑了笑“你好,我叫伊格纳兹。”
“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没来送你?”看他孤身一个人,夫人好心的问了一句。
“他……他们都很忙。”他没有说实话,爸爸妈妈不来的原因,一个是他们的工作很忙,还有一个就是他们虽然不排斥巫师,但也不想见更多的巫师。
“……”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看了看旁边的丈夫,明显露出了“再忙也应该送送自己家孩子”的神情。
“好了,好了,快要到时间了,该上火车了。”和善的叔叔揽过了话头,催促着几个人进车站。
“可是要怎么……”菲林仍然是一脸的无措,他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车站。
“……哈哈,对不起,忘了解释了。”那位和蔼的叔叔忍不住笑了笑“是这样的,你看见面前这根车站的柱子了吗?带好东西向它冲过去,别害怕就可以了。”
“……”胆小的男孩听得一脸慌张,他总算明白了怎么去车站,但心里还是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别害怕。”和蔼叔叔看出了他的紧张,鼓励着他“客人先请……”叔叔伸手指了指他们要穿过去的那根柱子。
“加油!”跟着夫妇俩的伊格纳兹给他鼓劲。
“……好。”他下定决心让自己试试看。
站在距离目标十步以外的地方,菲林内心又挣扎了一阵,到底要不要冲过去。他确实有些退缩,但最后他还是自己暗暗给自己打了一口气,推着车子快速向着面前的墙壁冲了过去,在快到达墙壁的时候,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直到————
他发现自己来到另一片热闹的站台上,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刚想要仔细看看这个车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不要挡路!”他急忙推着车子离开站着的地方,紧接着便看到伊格纳兹出现在自己身后。
跟随在伊格纳兹身后的是他的爸爸妈妈,三个人相继出现在站台上。
“做得很不错……”和蔼叔叔向菲林点了个赞。
“谢!谢谢!”菲林也觉得刚刚很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要撞上了墙壁,最后竟然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这大概就是跟自己原来生活的世界不一样的新奇。
“不用谢,火车快开了,你们赶紧上车……”就像是回应着和蔼叔叔的话一样,火车发出了“呜呜……”的鸣笛声,催促着他们。
“谢谢叔叔……”菲林提着自己的箱子上了火车。
“爸爸,妈妈再见……”伊格纳兹也跟在菲林的后面上了火车。
“记得找到你弟弟……”两名大人在下面嘱咐着,伊格纳兹虽然口头答应着父母,但他心里知道弟弟里拉会自己坐车去学校。
“菲林,你家里没有告诉你怎么到车站这件事吗?”伊格纳兹好奇地问着。
“啊……我……我们家的人不懂魔法……”菲林默默的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对面的男孩点点头。
“嗯……”
“不过没关系,反正还有这么长的路程,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知道的。”
“啊!那就太谢谢了……”
两个人在互相聊天中找到了一个空着的包厢坐了进去,在去往霍格沃兹的路上,熟悉魔法世界的伊格纳兹给菲林讲了好多关于魔法世界的事情,这让他越来越觉得魔法世界简直有趣到不行。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马车的门被拉开,在菲林的回忆中出现的伊格纳兹真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拿着自己的行李上了马车。
“没什么,只是今天看见了新学生,想到咱们认识那天的事情……”
“你是老了吗?开始回忆了……”
“……并没有,倒是你啊,这次能不能把心上人追到手?”菲林腼腆的脸上多了一丝狡黠。
“……”伊格纳兹被问得愣了一下,但他也找到了反击点“别担心我了,我多少有目标,你可是连目标都没有……”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菲林被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转瞬就想到了答案“我可是有小男朋友的。”
“……”还没等伊格纳兹回答,马车门再次打开,拉文克劳的雷•卡特踏上了马车。
“嗨,你好。”雷过来的方向没有看到被门挡住的伊格纳兹,看见马车里有别人,他没有跟菲林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
“嗨,你好……”伊格纳兹没想到好友说的人这么快就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而且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尴尬。
“雷,我还在想你能不能找到我!”菲林此时没有了以往的腼腆,用手抓着领带将对方拽了过来,吻在了雷的脸颊上,完全没有管伊格纳兹的心理阴影此时有多么的大。
“菲林……”
“你不喜欢这样吗?还是你不想跟我坐一辆马车?”
“不,我没有说……”
“这才乖……”菲林一脸开心的摸了摸雷。
“不过旁边还有你的朋友?”雷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伊格纳兹坐的位置。
“啊!”被提醒了这件事的菲林突然脸红的像苹果“抱……抱歉……我一时之间忘了……”他把脸埋在了雷的肩膀上。
看见这样反差的菲林,伊格纳兹跟雷只能尴尬的互相看了看,笑了一下。
在车内这种微妙的气氛中,三人乘坐的这辆马车缓缓出发,载着他们前往学校的主城堡,等待着他们的是新一年的生活。
高高的天顶,随着外面的天气而变化,菲林每次看见这个神奇的魔法都感觉新鲜,虽然他已经看了四年多,但就是看不够这个美丽的天顶。
他找到了斯莱特林学院那列的桌子,坐在了一张桌子的最边上,听着周围同学的聊天,大家在这一个假期当中经历了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比如魔法界世界杯等等。
真想去啊,菲林羡慕的听着同学们讲的趣事,但自己却没办法说什么,他所经历的只有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看见学生都到齐之后,校长用勺子轻轻敲了敲酒杯,礼堂里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同学们,静一静,我们有新学生要入学了。”
“……新学生……”
“终于到了……”
“不知道会他们会被分到哪个学院……”
“……希望斯莱特林能来一些优秀血统的人……”
“格兰芬多要勇敢者……”
对于即将到来的分院仪式,老生都很期待,不知道今年会有什么样的新人出现。
新生跟着引导的老师,顺次进入学校的大礼堂。他们是第一次亲身到这里,以前可能听自己的亲朋好友讲过这间神奇大礼堂的情况,但纵使听过千百遍,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种感觉。
礼堂神圣而庄严,但同时又因为各种各样神奇的魔法而让人觉得新鲜有趣,人们永远都不知道在大礼堂里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能够总是期待下一秒的礼堂。
此时的大礼堂已经按照惯例在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在区域的尽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上面放着那顶破破烂烂,看起来早都应该扔进垃圾堆的分院帽。
这顶神奇的帽子听说是四大创始人留下来的,睿智且能够探知到你内心处最深的想法,菲林看着那顶帽子,他曾经怀疑过这顶帽子是不是将自己分错了地方。
大礼堂内安安静静,老生和老师等待着帽子的表演,而新同学都在静静的等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帽子开口了,它唱起它自己的那首歌——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
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聪明的帽子,
我可以把自己吃掉。
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圆顶礼帽乌黑油亮,
让你们的高顶丝帽光滑挺括,
我可是霍格沃茨测试用的礼帽,
自然比你们的帽子高超出众。
你们头脑里隐藏的任何念头,
都躲不过魔帽的金睛火眼,
戴上它试一下吧,我会告诉你们,
你们应该分到哪一所学院。
……
……
……
尽管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把每年的新生分成四份,
但我担心这样的分类,
会导致我所惧怕的崩溃。
哦,知道危险,读懂征兆,
历史的教训给我们以警告,
我们的霍格沃茨面临着危险,
校外的仇敌正虎视眈眈。
我们的内部必须紧密团结,
不然一切就会从内部瓦解。
我已对你们直言相告,
我已为你们拉响警报……
让我们开始分院。
小菲林看着被摆在桌子上的那顶破旧帽子,他内心当中表示怀疑,自己身为一个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有着巫师血统的人,帽子会将他分到某个学院吗?还是最后会跟大家说,哦,这是个麻瓜,他不属于巫师界。
站在最前面的老师拿着长长的名单,开始一个一个让新生进行分院的过程。
“里拉•柯尔律治”这个男孩看起来跟伊格纳兹很像,但是是一头红发。
“格兰芬多!”分院帽喊出了所属学院的名字。
“赫奇帕奇!”他看到自己刚刚认识的朋友伊格纳兹走了上去,分院帽刚刚碰到他的头发,就没有任何迟疑的喊出了学院的名字。
真好,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分到一起,被伊格纳兹帮助过的小菲林,心里还是希望能跟刚刚认识的朋友在一个学院。
名单在渐渐的简短,终于,老师喊出了他的名字“菲林•斯内克!”
他用衣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慢慢走到了前面,带上了那顶分院帽。
“唔……”分院帽小声跟他说着话“在你的身上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法。”
“我果然是来错了地方。”菲林沮丧的想着。
“来错了地方,也许,有可能……”分院帽似乎也在肯定他的想法“哦,等等,我感觉到了什么……”
菲林紧张了起来,他等着分院帽继续说下去“在你的血脉深处,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古老到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来历。虽然很微弱淡薄,但他实实在在的魔法血缘。”
“那……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哦……不用谢,我来看看你适合去什么地方……”
“哪……哪里都好。”菲林为自己不会被赶出学校而安心。
“勇敢?看起来不那么突出。”
“睿智?看起来也不是最优选项……”
“至于赫奇帕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符合……”
“你……很难办啊……”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菲林怯生生的跟分院帽道歉。
“不……不麻烦,毕竟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分院帽反过来安慰着他。
“我来看看,唔……看起来你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精明和野心……”分院帽似乎决定了他的归属“那么……就让你去……斯莱特林!”
摘下了分院帽,菲林慢慢走向挂着蛇形标志下面的桌子,他还是没有从刚刚的紧张中脱离出来。
“欢迎来到斯莱特林,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一名金色头发的学长看了看他,说着听起来不那么友善的欢迎词。
“谢……谢谢……”菲林有些小小声的回答。
“杰弗里,不要吓到新同学。”其他同学打起了圆场“他只是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被称为杰弗里的少年看了他两眼,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嗯……”刚刚坐下的菲林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缩在一边等着开饭。
“格兰芬多!”分院帽的声音将菲林拉回了现实,他看见的是自己在火车上碰到的那名红发少女正在走向格兰芬多的那张桌子,那是雅典娜•艾斯佩尔。
“赫奇帕奇!”在来的时候遇见的维多利亚•涅米宁,正如她所愿,被分到了赫奇帕奇。
而期盼着来到斯莱特林的阿奇博尔德,刚刚摘下分院帽,向着他所在的这张桌子跑来。
新生入学分院的仪式随着最后一名学生摘下分院帽而宣告结束,分院仪式之后,就是大家大吃大喝的时间,但在那之前,还有一项传统就是唱校歌。
菲林喜欢用《命运交响曲》的调调去唱这首歌,虽然听起来有些怪。
第一天的开学就在大家享受着学校带来的美食当中结束了,有的人会有新的朋友,有的人会遇到新的事情,总之,应该算是一个友好的开始。
感谢来客串的小同学(鞠躬
一年级客串:
〈H1〉维多利亚•涅米宁
Archibald•Habsburg阿奇博尔德•哈布斯堡
雅典娜•埃斯佩尔
字数:4320字
———正文分割线———
“菲林,明天的行李收拾好了么?”正在忙碌写着什么的菲林•斯内克听到妈妈的声音,他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转身走下楼去。
“还没有,有些东西还没弄完。”他一边走下楼一边回答着妈妈的问题。
“那你先帮我买些东西去,然后回来再收拾吧。”
“好。”他干脆的答应了下来,接过了妈妈手中的东西和钱币。
他虽然是一名霍格沃茨的学生,但在十一岁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有魔法天赋。直到某一天一位声称自己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老师来到了他们家,并给他带来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
当那位老师来到他们家刚开始进行说明的时候,他跟他的父母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当他听过所有的介绍之后,他满脸的兴奋,去找自己的父母,想让他们送自己去这所学校。而幸运的是,他的爸爸妈妈虽然有所困惑,但也同意了他上这所学校。
出了家门,他一路向着目的地的商店前进,耳边却传来了两旁人的声音,让他感觉有些烦恼的声音。
在这个他从小长大的街区,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人进入了魔法学校,家里人也只是说他去了外面上学,不过总是会有一些不和谐的话语传到他的耳边。
“快看,斯内克家的孩子,听说他到别的地方上学去了。”
“好像是啊,不过是什么学校不知道啊,但是看那个孩子每天神秘兮兮的,有的时候还觉得脑子有些问题,不会是出什么危险了吧。”
“不知道,不好说啊。别是去做了什么坏事情……那就糟了,用不用跟他的父母谈一下?”
“请不要多管闲事……”菲林忍不住出声制止了正在闲聊的那两个人,对方立刻就闭嘴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等感觉他走远了,听不到自己说话了,那两个人才继续“你看本来多乖的一个孩子,现在也这么凶了……”
“是啊,是啊,看起来凶巴巴的,肯定是学坏了……我要告诉我家的孩子不要跟他一起玩。”
“我觉得还是以前好,不会这么感觉阴沉,看着脑子也没什么问题,怎么会……”
“你说斯内克家的人怎么不把他关起来,或者送进医院检查?”
菲林又继续走了一段,才听不见这两个人的话,他放松了已经握了很久的双拳,忍住了用手中的魔杖去攻击那些喜欢说闲言碎语的人的冲动。
魔法界一直都严格遵照保密条约,不会让巫师随意在普通人面前使用魔法,就算用了,也要清除目击者的记忆。
以前菲林还不怎么了解,现在大概明白了。他觉得要是那些完全不懂的魔法的普通人,也就是麻瓜知道魔法的存在,会不理解并且认为会魔法的人是可怕的,是怪物,是需要被关进动物园或者医院,甚至监牢中去。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普通人都是这么看,也有那些能够接受身边人会魔法的人,但这个街区看起来、听起来都比较少。
菲林庆幸自己有着两位好父母,两位能够体谅自己的孩子,不把孩子当成怪物的父母。没有在看见猫头鹰来信之后,第一时间将自己关起来。
天知道他们在自己上学了之后,要听到多少的流言蜚语,这些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一个忍不住毁了这个街区,那自己也就毁了,他还想回霍格沃茨上学呢。
学生在校外擅自使用魔法,会受到严重惩罚,这点麻瓜们不知道,作为学生的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他可不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沿着大路,转进了一条灰突突,墙壁上长着青苔的小巷,他知道马上就要到自己的目的地——德雷尔面包店,他们这片街区最好吃的面包店。
就在菲林略微放松心情,想着买了面包就能安然回家的时候,前面的路突然被人挡住。是威利•德雷尔,德雷尔面包店家的二儿子,也是这片区域有名的坏小子。
“看看这是谁?”威利还有他的两个跟班不怀好意的笑着看菲林。
“……”菲林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逃走,但发现后路也被人拦住,他在这没有丝毫逃跑的路线。
“跑什么,跑什么。”威利看了看他“老朋友好不容易见面,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菲林默默的回答着。
“别这么冷漠,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他眼看着威利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自己身边,貌似亲密的揽住了自己的肩膀。
“我……我们从……从来不是什么朋友……”他努力让自己能够好好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
“诶呀呀,出去上学了,胆子也变大了。”对面的冷嘲热讽,越发显得恶意满满。
“……”菲林抿了抿嘴唇,他不想再跟眼前的人说话了,用力挣脱,想要离开这里。
“想走可以,把你的东西留下。这是什么,看起来挺有意思……”威利伸手要去拿插在菲林腰间的魔杖。
“不行!”魔法男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奋力甩脱身边的人,向前跑了两步,拔出魔杖转身对着“绝对不行……”
“你还想对我们动手吗?”坏男孩们看着菲林“就算你上了别的学校,也照样是那个瘦弱好欺负的家伙……”
“……”菲林没想到对方还是那么蛮横,凭自己看来无法吓住他们,他慢慢往后退,想找机会逃跑。
但没有这样的机会给他,威利那几个人在慢慢的向他靠近。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的身体开始紧张,开始发抖,他的大脑慢慢的变成空白。
“统统石化!”
一句咒语被他念出,带头的坏男孩应声倒地,其他的孩子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趁着这个时候,他转身就跑,根本无暇顾及后面的状况。
不过没跑两步,他就被两个傲罗压倒在地“孩子,你被开除出学校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错……”菲林奋力大喊着,他听说过有一个叫阿兹卡班的地方,一个会让人失去自由,永远痛苦的地方“我不要去哪里……”
“不!我不要去那里……”
菲林被自己的喊声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头差点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他伸手想要揽住什么人寻找安慰,但却失落的发现身旁没有人。
本应该在身边的人,此时被同学拉走,坐到了别的包厢,对此他并没有强求什么。
他现在知道自己还在等着开往学校的列车上,并没有在刚刚的小巷子,没有那些坏男孩。周围仍然没有其他人,包厢外面的人走来走去,应该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发觉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他安心了一些。桌上还摆着自己刚刚写的信————
“索菲娅小姐,
冒昧打扰,请原谅。
我叫菲林•斯内克,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我想在你的校刊上发表一些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详情是这样的……”
这封信是给拉科文劳的索菲娅•里昂写的,这个厉害的姑娘创办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校刊,他想在上面开个专栏,信才写了一半。
抬手用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从又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想要将这封信继续写下去。但他发现自己静不下心去思考,总是在想着刚才的梦。
梦里的自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梦到的那件事也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最后的结局不一样。在自己的记忆中,那件事情的结尾以威利的父亲出来将这些坏小子赶走,救了他而告终,是以他现在仍然非常感谢那位先生。
冷静下来之后,他重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包厢,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今年大概也差不多吧……”他默默的在脑海中想着,早就不得不习惯的事情。
这种情况在他入学第二年之后就持续着,因为自己的父母都是麻瓜,自己并不是所谓的纯血统孩子,所以斯莱特林学院里那些有着优秀巫师血统的同学大部分都看不起他,总是在说,一个以前是麻瓜的人?怎么被分进斯莱特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而其他学院的同学,则因为他是斯莱特林,也不愿意主动与他接触,但也不排斥他,只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就这样一直自己解决大部分的事情,也没很多的朋友。
菲林常常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蝙蝠,不属于斯莱特林,也不属于其他的地方;不属于麻瓜的世界,好像跟魔法的世界也不怎么融洽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去哪,毕业了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并没有发现自己现在想的有点沉重,他只是默默思考着“现在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他无意识的笑了笑。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其实菲林内心也知道,他自己不是那么孤独,还是有一些朋友的,只不过有的朋友有点不太平常。
“打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抬头看去,他发现有人拉开包厢的门进了来,看上去是一个小少爷。
这个男孩子有着一头淡粉色的头发,发尾有些微微偏红。短刘海在前,后面的头发扎成了短短的一束。穿着一身看起来偏正式的衣服,红领结,黑色的马甲,白色的衬衫,下面是黑色的休闲西裤,正用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菲林。
“没关系,不介意的话,可以坐在这里。”菲林笑了一下,回答之后继续看着自己的信,想要继续写下去。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这个男孩坐在了菲林对面靠窗的位置上“请问你是几年级的?看衣服是斯莱特林的?”
菲林习惯性的在火车上换好了自己学院的院服,他看了看身上,慢慢的回答“恩,我是五年级的。”
“原来是学长,您好,我叫阿奇博尔德•哈布斯堡,是今年的新生。”
原来是新生,难怪不知道知道我的事情,菲林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对面的男孩,“你好,我叫菲林•斯内克,很高兴见到你。”
“学长,你们家是哪里的呀?我听说斯莱特林都是纯血种的巫师,是这样吗?”男孩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的问着。
“呃……”菲林本身就有些腼腆的性格问题,再加上他觉得这些问题有些难回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原来这里还有座位……”正在他思考着该怎么回答阿奇博尔博的时候,突然听到从门外又传进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随后门便被拉开,一个有着粉紫色头发,穿着一身男孩子打扮,很有朝气的姑娘闯了进来。
“既然还有座位,那就在这好了。”姑娘直接坐到了菲林的旁边,吓得大男孩向旁边一躲“你介意吗?”
“没,没关系,你坐这里就好。”被姑娘问着的菲林,根本没有反驳的想法。
“那就太谢谢了……”小姑娘似乎很开心他这个回答“你们好,我叫维多利亚•涅米宁,叫我维姬就好。”
这位姑娘刚刚坐下,包厢的门再度被拉开,一位红头发,穿着黑白卫衣,牛仔裤和球鞋的姑娘看了看这里“人好像有点多的样子,打扰了……”
看来她还有别的同伴想要进来,但包厢内已经三人了,再进来多于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没事……以后有机会再见。”维多利亚爽快的回答着对方的话语。
“再见……”还在门口的那位姑娘将包厢的门关好之后,便离开了。
后来在开学的分院式上,菲林得知了这位姑娘的名字,雅典娜•埃斯佩尔。
“你们在聊什么?刚刚是不是打扰你们聊天了?”刚刚坐稳的小姑娘转回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阿奇博尔博和旁边的菲林。
“也没什么,只是我在问学长关于学校的事情……”
“哦……”维多利亚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菲林的衣服“斯莱特林,哼,傲慢的家伙们。我一定是进赫奇帕奇的人。”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倒是希望跟学长一样进斯莱特林。”阿奇博尔博好奇的问着。
“是我爷爷说我一定会进赫奇帕奇,听我爷爷的准没错。而斯莱特林的家伙们狡猾,印象,倒是跟他们的院徽很相称。”
“可是斯莱特林的人都很优雅,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
听着两个小家伙的争论,菲林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又开始了,永远的学院之争,这在学生中乐此不疲,而且永远都不会过时的话题。
他无意加入讨论之中,刚好这个时候火车慢慢开动,他便转头看着窗外,列车慢慢开出站台,向着远方的目的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前进。
又是一年,不知道今年会遇到什么……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始了新一年的期待。
废墟里究竟有什么?
彩虹看完之后,随手将纸条放入了口袋。不知怎么的,一股罪恶感直冲她的脑门:安迪会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呢?我要是带着他逃跑他能理解我吗?要是失败了岂不是要连累他一起受罪……彩虹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进行这个逃跑计划。毕竟彩虹可是打算和安迪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然后生下安迪的孩子和他一起白头偕老的。很显然,这些想法在伊甸园里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因此她不得不带着安迪离开这里。
第一步就是将风险降到最低。
这条上虽然写着可以让项圈无效化,但是这可信度实在是有点低,要是这是园长用来测试忠诚心的诡计那么到时候毒素一放谁也逃不掉。所以,彩虹有必要检测一下这句话的真假。办法就是前往园长的办公室,不论对于合成兽员工还是人类员工,不经允许进入这都是不被允许的,而且院长也不是一天到晚待在办公室里的类型,如果彩虹待在那里5分钟之后园长赶回来询问彩虹,那么就代表这一切都是园长的诡计了,当然就算是的彩虹也可以用“看见普罗维亚偷偷摸摸走了进来。”这种廉价的谎言来瞒过去。当然,如果园长一天都没有来找彩虹,那么就可以确定纸条上所说的都是真的了。毕竟如果能让项圈无效化的M先生真的打算合作,那么就肯定也猜到彩虹的这般用意。
彩虹穿过一条条楼道,终于来到了园长的办公室,但是不知为什么,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而且有撬过的痕迹。不过当彩虹看到在园长办公室内蠕动的绿色背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一脚踢开大门:“普罗维亚!”普罗维亚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从窗户跳了出去,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好的,剩下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呆上五分钟,彩虹相信普罗维亚不会笨到贼喊捉贼的。不过说真的,待在这么乱的房间简直是一种折磨……五分钟之后,彩虹离开了园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中途发现赤珠不知道被谁关在了斫娘的展区内,估计又是哪个闲的出屎又没有资格去斗兽场的员工做的吧?此时的赤珠泪眼汪汪地东躲西藏。彩虹叹了一口气,从员工通道走入了展区准备带赤珠出来。但彩虹刚刚踏进展区,就听到了身后大门关上并反锁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普罗维亚丧心病狂的笑声。“普罗维亚你给我等着!看我出去后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而当彩虹转过身时,斫娘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在经历不知多久的女子摔跤之后,彩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紧紧锁住了斫娘。“斫娘,吃午餐咯。”小林拿钥匙打开展区的门,当他看到如此哲学的现场时愣住了。彩虹见大门被打开:“赤珠你先走吧,记得下一次的暴走展品叫这货来,别找我和安迪了!”赤珠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地飞出了展厅。待小林安抚了斫娘的情绪之后,彩虹才得以脱身。她清点着自己的伤口——几乎都只是一些较浅的伤口而已。好了,普罗维亚那个碧池在哪里?彩虹将拳头捏的咯咯响,但是肚子传来的咕咕声让彩虹觉得先去解决午饭。员工餐提供的时间已经过了,因此她不得不去萌物咖啡厅解决,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嘛......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彩虹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周围的顾客不时投来奇怪的目光。嘛,毕竟这里是伊甸园啊。彩虹点的一份大蔬菜沙拉(因为这是主食里最便宜的)终于被端上了桌,服务员似乎是新来的,挤番茄酱和沙拉酱时有些紧张,不过挤偏了也不影响味道嘛!彩虹大快朵颐一番之后,意外地有些犯困,她平时从来没有睡过午觉。在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见那个新来的服务员脱下了制服,露出绿色的衣服......
冰冷的水吞没了彩虹的身躯,这让她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水域里,而双脚则绑上了一块超重的石头使她无法游泳。彩虹不清楚这是那一片水域,如果是伊甸园之外的,那么恐怕她就再也不会被发现了。不过也许是上天眷顾彩虹,就在她即将窒息时,她感受到一双手将她托起,并且无视了惊人的阻力抱着她向上游去。离开水面之后,彩虹不停地咳嗽,将肺部的水给咳出来。“你没事吧彩虹?你这个极限逃生怕是玩脱了,幸好我在这附近不然可就麻烦了!”安说着,帮忙拍打彩虹的背部。彩虹喘着粗气:“谢谢了……多亏有你......话说你有没有看到普罗维亚那个傻逼?”安一听彩虹咬牙切齿的语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刚从三号出口出去咯,不过注意合成兽员工不能攻击人类,这是员工守则里明文规定的哦。”彩虹只是哦了一声,刚想站起来时发软的双腿令她再次倒地。“好啦彩虹,别那么着急,先休息一下吧。诶对了你不觉得我们长得特别像吗?也不算是同一批的类型吧……总之就是有一些风格......细节挺像的呢,说不定咱们会相处得很好哦!”彩虹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毕竟我们是同一个......”说到一半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是最尴尬的。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待彩虹恢复之后,便和安道了别:“谢谢你救我,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过段时间请你吃饭?”安笑了笑:“吃饭就免啦,祝你和安迪过得幸福哦。”好吧,看来这件事情在园区里已经传开了。彩虹尴尬地回一个微笑,当她走出水族馆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看来彩虹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普罗维亚搬她来水族馆的速度堪忧,不过彩虹可不相信一个把心脏换成永动机的人背着一个正常女性会那么慢。彩虹草草地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少个肾什么的,以普罗维亚的性取向估计也不会对彩虹感兴趣。那么很有可能是在搬运过程中为了躲避行人的视线而不得不另辟蹊径走。不过这彩虹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路灯下的园长,似乎在和客人们讲述着有关伊甸园的知识。彩虹决定做一下死,等园长送走客人之后,她主动上去搭话。“园长好啊,你在这干啥呢?”园长转过头:“哦,是彩虹啊?我刚刚在推销伊甸园的VIP制度......有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不在工作岗位上呢?”好的,看来园长不知道彩虹进入他起居室的事情。彩虹心里浮现出了邪恶的笑容,而脸上则是尽可能装的可怜:“那个......今天我路过园长办公室,发现门虚掩着,而且里面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我就想是不是有小偷......就打开了门,发现是普罗维亚在偷园长的私人物品!普罗维亚被发现后,还仗着自己是人类的身份,多次想杀我灭口......不信我的话你去自己办公室看看嘛,现场肯定一片狼藉,还到处都是普罗维亚的指纹......”看着园长扭曲的表情,彩虹心里笑的更开心了。“干得漂亮,彩虹,你的这件情报给了你三具额外的克隆体备份。”园长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彩虹去寻找普罗维亚。
看来“M”是信得过的。彩虹站在伊甸园的废弃克隆区前,她再次深呼吸。“为了我和安迪的幸福,进去吧!”
身体不行了……先打卡。
感谢南锅代打【?】
----------
这是乌云笼罩着的密闭空间。四下无人的凌晨三点,只有一人在青苔气味的冷风中穿行。如果雨下大点、再下大点的话,陈年的烟味和人类的血液一定就会这样被洗刷而去。
不撑伞的黑影度过狭长的街巷,敲了敲无数相似的铁皮门的其中一扇。
马上就要入冬了吧。
祂这样想着,直到门打开为止,水珠也不断从濡湿了的发丝中滴落。
黑色的高楼、黑色的栏杆,没有他人,路灯也坏了。
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眼前这个淡漠的、沾着血的人。
“让我进来吧。”
不要拒绝我。
“血要滴进眼睛里了。”
如果是这样的初遇的话,这一定会是最糟糕的恋爱故事。
可这并不是一个恋爱故事。
作为故事的读者,要给一个怎样的评价才好呢?
【现在想起来,我一定是比那之前更早地对尼古丁上了瘾。
比吗啡更廉价,比大麻更简单。
比任何一场梦,任何一次濒死,都要如临天堂。】
-
手上是与血肉亲密接触的触感,司在熟悉不过了。
粘稠的血液伴随着铁锈的气息,所有的感觉似乎都在试图让祂回忆起那些渗入骨髓的本能。
刀闪着冰冷的光泽,手娴熟地划破皮肤,破开肌肉,瞄准了筋腱的地方,下刀,挑起。
最后是动脉——司的眼神定在这个地方,冰冷而尖锐。
祂感受着,数具躯体在祂的视线下从火热变为冰冷。
“……”
抬起手悬在半空,司睁着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摆放着双稳且有力的手,五指半抓着空气,最终握住了另一条手臂,用要杀死谁的力度攥紧。
嘶——哈——
就如同这样,确认自己还活着。
过了会,司的呼吸稳定下来,眼神也逐渐恢复为正常温度。
下意识掏出点燃香烟,薄荷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驱散着梦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
司觉得自己像是个才上学的小孩子一样,不容易专心也不知道该专心什么。
————
“……——”
……有谁在说什么。
“——那么,开放魔法自习课程!”
又是那只莫名其妙的猫……司晕晕乎乎的,晃了晃头保持清醒。魔法不必听就会被灌进脑子里很难受,但长时间的去听不想看见的人说不想听见的事,那就是痛苦了。司作为一名遗传差生感觉这种痛苦化作细针真正刺激他的大脑,刺激得祂越发烦躁。
“即使是凡人的诸君,若能以自身的努力跨越困难,就能朝各位的愿望确实迈出一大步了VON!”
呵。司冷笑一声,裁判场的曾经浮现在眼前,什么邀请函,什么承诺。
都是什么玩意。
-
奇形怪状的幻想生物停滞在空气里,黄铜色的灯光被鳞片折射泼洒在墙上,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如此这般罕见的标本被展示在这宽敞的空间,还附赠了别有用心的造景,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一种铺张浪费的感觉。
“虽然是这样罕见奇怪的生物,死后却和普通的动物一样做成了标本呢。”
“嗯?嘛是吧。”
司习惯性的张望了一下,然后保持着走神的状态。
“啊,比起那个,要去吃饭了吗。”
“……我没关系。”
“那我也没关系。”
海沼敏锐的察觉到话中蕴藏的故意给人寻尴尬的态度,尽管可能祂并不总是愿意这样,“……那,吃什么……你也应该无所谓吧,我来决定?”
“好啊。”
两人来到食堂,司一眼就找好了位置坐下,目送海沼一人去点餐。
面前的食物层层叠叠不知夹了多少种类的食材和酱汁,热气腾腾的放在碟子上。
“哇哦,这是什么。”
“……大阪烧。你没吃过吗。”
“没有诶,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司用餐刀尖比划着,最后利落的一刀切了下去,手感比想象中还要脆弱。
这场用餐在一场略带尴尬的气息中过了半场,祭御狩的出现才略有缓和。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司没有抬头,继续进食,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打断的尴尬不再重演,海沼看一眼司应了下来。
之后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但仍然看不出来司在想些什么,第一个吃完第一个走,表情无不在诉说:我在走神。
保持着这个状态,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条舞裙——那是祂以前经常穿的,记录着某些故事的舞裙。
司看着这条漂亮的舞裙,手指比划着什么,想:这就是所谓的魔法,祂讨厌的东西。
从镜子里司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差,差到了别人能明显能看出祂的心情糟糕的境界了。
-
——つかさ。
法华津纱夜知道这个称呼。
姓氏、职业、户籍、年龄、性别,仅她所知就有无数个不同的版本。只有这个称呼不会改变。
到现在,比起那些只是一纸档案的假信息,她更加无法看透这个人了。
-
“……?”
哐哐。
有谁在敲门。
司站在门前,祂身着优雅的黑裙面带微笑,如同贵族中的交际花一般,一只脚向后划,简单地行了一个礼。
“晚上好,法华津小姐madam。”
纱夜有些愣神。同一个人,仅仅是换了一身衣服,面前的已然不是她熟知的杀手,而是午夜时分邀人共舞的风流女性。
高跟的舞鞋敲击着地面,信手拈来,游刃有余。连双足着地的步伐也撩人似的流连不滞。司已经进入了房间,纱夜下意识关上,门的声音响起,她在那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被那笑容所迷惑,而放入一个致命的猎手与自己独处一室,而自己不幸就是那个被困住的猎物。
足尖以精致的角度回旋,随着布料的摩擦声,裙摆被解开而几近垂地,黑色之间露出了显得新鲜的肌肤。祂抬起手似乎隔着无形的东西怜爱地抚摸着情人的面颊,手指在空中暧昧地起舞勾动着,最终落在法华律的肩头。
“你总是这样发呆吗?这可不是好习惯。”话毕,祂托起纱夜垂着的另一只手,哼着调子先一步动了起来。
等纱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随着司起舞了。司跳的是女步,却主导着她的步伐引领着她舞蹈,祂哼着歌,声音不大旋律却一节不落入了纱夜的耳,是La Cumparsita。
司的音准节奏都在,不过纱夜无心欣赏。太近了!纱夜想,但她无法挣脱,手心冒出的汗也无法让她的手顺利脱出,舞步随着节奏在继续,她得分出一小部分的心思去跟上以免踩脚,大部分的则在想面前这人的动机。
现在是滑步,想要挣脱司的纱夜弄巧成拙反而将拖鞋踢到了角落。
司并没有为纱夜的不解风情影响半分心情,微笑的弧度上扬了几分。纱夜出声制止,但司跟预想的一样没有为之所动,继续着自己的舞步,在下一个节拍点迅速换了姿势下腰,等纱夜反应过来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几乎是喊出来:“停下来!”
纱夜用力一推,终于是挣脱了司的手,跌在床上。她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跟司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她愈发觉得这人不能信任。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纱夜不敢直视司的眼睛,她怕认清自己猎物的处境。
“我不知道啊。”司的声音犹如平静的冰水,刺激着纱夜。
祂放轻脚步捡回拖鞋,“你在害怕什么。”
纱夜沉默着,她说不出口。如果司是一位冷静的猎手,那么祂现在正端详着祂的猎物,也就是她。作为猎物的她面对这样的猎手这样的处境除去诸多疑问,剩下的只有死亡的预感。
“你有着跳探戈的天赋喔。你现在就像探戈一样,怪异又多疑,充满了攻击性。”司的语气不变,纱夜却察觉出这一滩冰水中似乎藏着一丝杀意,“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一定学得很快吧,说不定马上就会比我还出色……”
“……我没法相信你。”纱夜说。
“你觉得我会因为想出去而杀人,么。”
纱夜看起来有些艰难地抬头:“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能那幅享受的样子。”
司站在祂原本的位置,只是看着纱夜:“那你可以慢慢琢磨怎么完美杀人,你或许还可以下个订单去买平等院的人头。”说到平等院这三个字,司几乎咬牙切齿,掩藏在冰层下的杀意喷涌而出,“你很想出去么。”
她终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我还有我的工作,我的责任……”话音未落,司突然冲上去,纱夜下意识往后拉开距离,直到司将将纱夜逼到了墙边。
司低着头,祂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表情。“那种东西,就像拖鞋一样踢到世界的角落吧。”
纱夜攒紧的手心充满了汗水,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确信如果司真的动手,在刚才这位优秀的猎手就能满载而归,而她就是猎手的战利品。
司观察着她的表情,缓缓开了口:
“我说啊,纱夜,你也知道吧,你所坚持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你。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垃圾堆里的废纸而已,那种三流地下小说根本没人会看。”
司终于抬起了头,纱夜看到的不是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微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微笑。
“我不会背叛你的,如果你要我杀人,我会做。相对的——你要养你捡来的东西。纱夜(master)。”
「Ryan(Asusonide Urgel)」
出自贝利亚的拟态,时之钟摆寄生者。
真正的名字是阿索奈德乌赫尔,本体像一个黑色巨型水母,在高温高压下会分散成尘埃,低温下无明显变化。它和普通的拟态一样,没有生死观和同理心,甚至难以理解情绪本身的存在。
它唯一的一次好奇心给了被关押在贝利亚数据库里的灵魂[信使],把对方施放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拥有的病毒寄生:名为时之钟摆的金色细针插入它的意识体内,并呈现出环状意图将它吞噬。
以牺牲视力为代价,它把病毒控制在它人形的左眼球里,并为阻止其寄生蔓延而烧烂整个左脸。相对的,时之钟摆为它的宿主提供了特殊的能力:触碰规则的钥匙,即操控时间的权限。
它虽然是贝利亚的造物,但是在和时之钟摆的斗争中切断了与贝利亚联系,因此也失去了‘更换躯壳’的能力。现在它正在使用的躯壳属于一次性用品,为了保持躯壳的耐用度,它会耗费自己的力量修复身体受到的所有损伤。
它的眼珠已经被病毒侵染,且不能通过拟态的力量修复,看东西只有模糊的重影,只能通过声音获取外界信息,平时会像蝙蝠一样用超声波进行回声定位,并且用拟态的眼睛分辨生死和能量,但不能识别出细节。
它的人类形态和同样出自贝利亚的观察者非常相似,并且用长刘海遮住了已经毁容的左脸。传闻它将观察者被埋入地底的眼珠(残存的意识)挖出,作为盛装病毒的容器放入自己的眼眶里,最终和对方的本能融为一体。
与此一同被它继承的,似乎还有些虚无缥缈的情感。能够吸引观察者的善良、无私和温柔让它感到不适。它将从意识深处萌生的悸动认定为杀意。
它执意认为是[信使]用卑劣的手段使得无妄之灾降临到它的身上,这炽热的恨意直到对方彻底消陨后仍然不能停止。一般情况下,它并不热衷于杀戮,甚至认为杀戮是最不能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它摆出高傲的姿态鄙夷加害者,不会对受害者产生半分怜悯。
但是奇怪的是,它总是不受控制地作出某些「心软」的行为。
12月11日。星期三。阴,夜里有小雪。
Sean昨晚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所以今天醒得有些早。在警校养成的习惯让他几乎从不赖床,但近几年在警局的工作反而让他有些松懈了下来。他坐起身,看了一眼手机——06:07,比他设定的闹钟早一些,但又没有时间睡回笼觉。他叹了口气。醒都醒了,今天难得自己做早饭吧。他心想。
Sean的家是住在离市中心有些远的一套一居室,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年龄的独身男人来说算得上相当干净且整洁。虽然Sean偶尔会把游戏机和洗好后收下来的衣服随意摊在客厅的地上,但并不会像他同样独居的一些邻居一样,家里堆满了外卖盒子和由于错过垃圾回收日只好堆在家里的垃圾袋。厨房并不大,但像是微波炉、烤箱之类的设备还是齐全的,尽管Sean很少用它们。冰箱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但靠着里面的鸡蛋牛奶,还是能凑出一顿早餐的。Sean端着牛奶和盖着荷包蛋的吐司面包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现在为您播报早间新闻。首都警视厅副厅长Sokolov先生近日表示…”
说起来,Sokolov先生是The Falcon的总负责人呢。据说和Davis先生在警校的时候是同期,那应该才…??Sean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首都警视厅副厅长先生的年龄,干脆利落地放弃。明明我以前数学很好的啊…一定是离开学校太久了吧。
Davis先生也不年轻了,好像做了20多年刑警了吧…?这个时候应该遛完狗回家了吧。Davis先生家的大金毛长得真好看啊,还很聪明…我要不要也养条狗呢?但是这个公寓好像禁止养宠物…
Sean胡思乱想着,把用过的餐具丢在水槽里,站在冰箱前仔细确认贴在冰箱上的日历。啊,不好…今天约了Selena前辈喝酒啊…还好早上看了一眼,不然肯定要被前辈骂死了…
Sean和Selena是老相识了。Selena是Sean以前的学校里的学姐,所以Sean一直下意识地喊她前辈。但Selena却十分不满这个称呼——“你这不是想方设法地提醒别人我比你大一岁么?是找茬么?”想到那副无框眼镜后面皱起的眉头,Sean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虽然不是不理解女性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年龄的心理,但每一次都会为这件事情爆着青筋踩他的脚或者拽他耳朵的Selena前辈真是非常有趣。
一切准备完毕后离上班还有不少时间,但Sean还是出了门。从他家到警察局徒步要花上不少时间,平时他都是坐公交车上班。但今天难得有时间,Sean决定乘车到半路然后徒步穿过Morgue公园去上班。
Morgue公园几乎就是一个大湖。据说这个湖有正式的名字,但谁也没仔细打听过。湖的北岸、公园的东北角是一片墓园,Sean就从那里走进了Morgue公园。Morgue公园的墓园里埋葬着的人里有不少Sean认识的人,所以他不常往这边走。但或许是今天早上的梦吧,他特地在一座墓前停了一会,才向警察局方向走。
“早,Sean。”
到了警察局,Davis已经坐在办公室了。
“早啊,Davis先生。今天也很早呢。”Sean向顶头上司打着招呼放下包坐下来。
“是你总是来得太晚。”Davis微微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早上总是起不来,到了晚上反而有精神跑出去到处玩。”
想到晚上的小酒会,Sean挠了挠头,“啊哈哈…Davis先生你不要总把我当水云博士管教嘛。”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都是一样的脾性。”Davis哼了一声,“你刚才那是什么反应,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晚上要出去?”
“诶…Davis先生好厉害啊,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当警察多少年了?”
“啊哈哈…”
没有案件的日子,对于这两位the Falcon的负责人来说是相当清闲的。当时被指派了the Falcon的任务时,Sean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除非是有意让普通大众参与进来的案件,其他案件都不会交给他们负责,相当于是被安排了一个闲职。像Davis这样的老警官还好说,让Sean这样才进警局不过几年的警察做这样的职务,可以说是前途一片灰暗了。Sean对于这项安排倒没有特别大的意见,清闲的职务正好给了他时间来做他想做的事情,偶尔迟到早退Davis也不会过问。
Bistro的黄光灯让空气中的酒曲味染上了昏暗的颜色,杯中流转的淡蓝色鸡尾酒衬着Selena有些泛红的脸,显出淡淡的昏黄的醉意。
“就我们俩喝酒虽然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你不觉得热闹不起来么?早知道把博士和他那里的那个小姑娘也叫来了!”
Sean笑着抿了一小口啤酒,“Jennifer么?人家还是学生呢,别打扰她学习了。”
“那博士呢?”
“人家回家有人给他做饭的,跟我们不一样。”
“啧。”Selena撇了撇嘴,“谈恋爱的人的日子我们不懂,哼。”
“前辈上周不是说交到男朋友了么?又分手了?”
“闭嘴吧你。”Selena狠狠拍了一下Sean的脑门。
“这回的交往了多久?5天?6天?”
“4天…你好烦啊。”
“前辈的男朋友们总是坚持不久呢。”Sean托着腮笑着看着趴在桌上的Selena,“这回又是什么原因?”
“他用廉价古龙。”
“呜哇…前辈你要是讨厌他身上的气味的话,最开始为什么要和他交往啊?”
“吵死了!我最开始还觉得能受得了嘛!”Selena不满地端起酒杯,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部灌下喉咙,“我说,你怎么不去找个女朋友?”
“我…嘛,我要是有女朋友了,不就没人陪前辈喝酒了嘛。”
“瞎说,你要是能找得到女朋友,我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Selena从鼻子里哼了一声,“Sean,你不会没交过女朋友吧?”
“没有…吧。”
“诶~那喜欢过的女孩子总有吧?说来听听?”Selena突然变得兴致高涨。八卦之心人人皆有么…Sean心想。
Sean叹了口气,“有过,但是反正你又不认识…”
“说来听听嘛~”
“是我高中同学。没什么好说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肯定有些什么的吧!说来听听啦!”
“真的没什么。”
“真无聊,切~”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啦。”Sean苦笑了一下,“前辈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两人离开Bistro已经不早了,从Selena家出来时公交车的末班车也已经停运了。好在N市就不是个很大的城市,徒步回家也并没有Sean想象的那么远。只是路上突然开始飘起了雪花,落在Sean身上,仿佛是要吸走酒精留下的热度一般寒冷。
我究竟是为什么才当上警察的呢。Sean抬头,白色的雾气消散在被城市夜里的灯光照得发红的夜空里。
12
菲尔和布洛斯出动圣教进行全国范围清查,激起民愤
科尔德收到歌利亚回信之后合并圣教领兵沿城墙出击,让墨特尔留守
安德烈收到王后即将到来的消息,感到不快
本轮移动
白方:
白主教•菲尔
白主教•布洛斯
白骑士•安德烈
黑方:
黑骑士•科尔德
黑战车•墨特尔
布洛斯皱着眉头:“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不是好主意,但总归是个主意。”菲尔耸起肩膀,“你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另一位主教不得不承认。她看着自己的同僚为圣教骑士团的搜查文件签名,不由得皱起眉头,但菲尔的话的确不假,她们除了动用武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或许这样的行为会让他们损失一部分信徒,但比起一场从国都内部掀起的叛乱,这样的损失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菲尔一边签名一边摇头,从牙缝里发出啧啧声,抬笔的时候用力过猛,油墨都溅到了纸上,留下细小的痕迹。“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不太赞成,”她说着,抬起手臂检查袖子,“但是要把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最快的办法。咱们对信徒的管制力太弱,要是直接发声明,他们就算藏着叛乱者也不会交出来。”
布洛斯抬起一只手按压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接过菲尔的话茬。后者没等到回应,于是皱着眉转过身打量着她,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另一位主教,对她欲言又止的表现感到迷惑不解。
“布洛斯,你好像有话要说?”
“是的——不,”布洛斯迅速改口,“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全是我自己的瞎想而已。”
菲尔抱起胳膊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我真的值得你害怕吗?”
“某种意义上。”布洛斯转了转眼睛。
“你说认真的?你怕我?”
“怕的不是你,菲尔……是王后。我向你坦白我刚才在担心什么:我怕你被王后的处事方式影响,变得像她一样惯于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菲尔看着另一位主教,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而布洛斯迅速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仿佛说了这话让她心虚似的。菲尔从布洛斯的话中反应过来,迅速向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没瞧见有什么别的人,于是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话要是叫王后听见了,你可就要有大麻烦了啊。”
“我知道。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不愿意说?”
“说真的,我可能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菲尔有点好笑地说,“我跟王后有亲缘关系,不代表我的骨子里也带着她的强势因子,你大可不必担心——即使亲姐妹也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性格,更别说我们只是远房亲戚。”
布洛斯沉默着点了点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两个主教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辆通体白色的华丽的四驾马车由毛色纯白的坐骑拉着,经由王城的大道向城外徐徐前进。里面的人没有露面,只由两边的卫士在人群当中开道,不过里面坐着的究竟是谁,对王城的居民来说实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两位主教目送王后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一时无话。布洛斯在沉寂蔓延开的数十秒之后突然问菲尔:“你猜国王现在是不是正在王宫的高塔上看着咱们的王后?”
科尔德站在修复中的城门口,看着眼前身穿圣教骑士团服装的小队士兵,难掩惊讶之情。
“只有这么些……抱歉,圣教骑士团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据我所知没有,”圣教队长干巴巴地说,“但这是我能自主带领的所有兵力了。”
“其他骑士去了哪里?”
“被歌利亚主教调走了。我身为队长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甚至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主教只用重要任务搪塞我,或者有的时候根本懒得回答我的问题。”
站在科尔德旁边的墨特尔哼了一声,用胳膊肘戳了戳骑士长:“看见咱们主教的风格没?我猜,剩下的那些骑士们都被歌利亚分散到各地用武力威胁异教徒更改信仰或者监视没有死心塌地为主神献身的人去了吧。”
圣教队长只是摇头:“不可能,我了解他们,他们有起码的正义感。做别人的武器这件事,他们绝不会答应的。”
“这事先放到一边不提。所以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的求援信并没有得到主教充分的重视。”
“实际上他几乎把信扔在我脸上。瞧,我还拿着它呢。”
“一句话概括,我们得自己忙活了。”科尔德的眉峰耸得老高,“无论如何谢谢你来帮忙,队长。我们急需人手,只要有增援就已经很开心了,不能奢求更多。”
圣教队长欠欠身作为对科尔德道谢的回应,带着他的小股人马走向骑士们聚集的驻地。科尔德相当挫败地塌下肩膀,冲着地面做了个鬼脸,旁边的墨特尔拍了拍他的背,从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找还是要找。”科尔德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颈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总不能因为这点妨碍就放弃职责……查德不可能往国内走得太远,那毫无用处,只会让他变得更为孤立。我想我最好沿着城墙开始找,明天就出发。”
“那我现在就去集合战车队,告诉他们——”
科尔德举起一只手制止墨特尔:“等等,不,你不必去。”
“啊?”墨特尔高高地抬起一边眉毛,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反驳语言被科尔德堵了回去:“战车队人数太少,对搜索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而且你清楚他们并不是被训练来正面进攻的,万一是战车队先找到了目标而不是我的正规骑士团,他们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被查德打得全军覆灭。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够了,你得守在这儿,以防万一耀阳卷土重来。”
“她的战车队吃了一整包炸药,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了。”墨特尔不满地说,“这就是你把我丢在这里的理由?牵强,荒谬,毫无说服力。”
“要不然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命令,墨特尔。虽然我们隶属不同的部门,但严格算起来我的官阶比你高。”
墨特尔半张着嘴,脸色慢慢黑了下去——她刚刚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发现此话不假。也就是说关键时刻科尔德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这个认知让她有点想动手揍面前的骑士长。
不过最后她没有真的动手,而是干巴巴地问:“我要守到什么时候?”
“守到接到我的下一个命令。”
“我得告诉你,科尔德,我为了这次突击省掉了所有该有的行头,这意味着我在这里连本小说都没得看。我没法反抗你的命令,但我会恨你的,因为你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无聊。”
科尔德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声音中不无尴尬:“等战争打完了我帮你弄到王城图书馆的借阅资格……”
“不,我要你的那张随意出入的凭证。”
“……好吧,听你的。”
安德烈的心情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糟糕,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枚行走的炸弹,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军营里到处溜达,所有人都尽全力离他远一点,生怕他在自己身边突然爆炸。今早接到来自王城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边境战况不佳,查德和耀阳的行动被科尔德一个大胆的猜测给瓦解了,这边李又守得死紧——天知道他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大门上死活不松手——安德烈以两倍于他的兵力进攻了好些日子,到现在还被那堵易守难攻的城墙挡在外面,他一直在地图上尝试各种进攻方案,生物钟完全错乱了,有时候彻夜不眠。今天来自王城的消息是最后一根稻草:欧拉希亚王后已经启程,亲率大军向边境挺进,预计将于……安德烈没记住那个时间,他看完第一句就把信扔在还没熄灭的油灯上,信纸烧了一半本来就苟延残喘的火苗断了气,安德烈就那么坐在黑漆漆的营帐里,瞪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灰暗的帐篷角落,纸灰落在战略地图上他也无心去管。
就算用脚趾头安德烈也能猜出信的剩余部分写了些什么。按照道理来讲,王室亲自指挥军队,守在边境的骑士长应该担起保证他或她生活质量的任务,所以那信一定交代了一大堆繁琐的东西,可安德烈一点也不想在这上面费脑子。长期驻扎在边境吃沙的骑士团能有什么条件?如果他们的王后够聪明,肯定已经自己准备好了生活用具。事实上,安德烈不得不承认,她应该还真够聪明。
他几乎可以想象欧拉希亚到来时那灾难般的场景:优雅的王后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掀开帘子面对狼狈不堪的骑士团和他们的骑士长安德烈,嘴角挂着一个显而易见的嘲讽笑容,用悦耳的声音问道:“我猜你们已经把布莱克的边境骑士长斩首示众了吧?”
安德烈一把把油灯和上面的信纸掀到了营帐另一头,打断自己头脑里欧拉希亚的声音。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坐了几秒钟,站起来快步走出营帐,急不可耐地想要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虽然查德自从刚刚夺得的据点被攻破之后就没有再跟怀特的人联系过,但安德烈能猜出自己这位共事已久的同事想要干什么。他唯一的希望就在于,查德的行动足够迅速,能赶在欧拉希亚到来之前打破僵局,让自己不必为这位掌权的女性所嘲讽——她绝对不会白白放过任何一个打乱或者拖慢她计划的人。在他看来,这简直是除了骑士人格受到怀疑之外对他最大的侮辱了。
安德烈快步穿过练武场,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墙,远远的眺望着晨光之中一片寂静的布莱克边境。他猜想布莱克骑士长李或许正在营帐里呼呼大睡,自以为高枕无忧,不过他不像那么傻的人——也许他也正站在城墙上往这个方向眺望。
无论如何,这个僵局离打破不远了。
(1)
本轮移动
黑方:
黑国王·凯撒
黑骑士·科尔德
黑主教·空崎
厚重的阳光穿过大厅的空气,落在明亮光洁的石砖上,把充斥着各式华丽浮雕的房间照耀得格外富有层次感。清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来人急匆匆地穿过厅堂,身上的盔甲磕碰着发出叮当声响,扰乱了光线中沉浮的灰尘。
高台上的王座笼罩在层层帷幕遮掩下的阴影中,阳光把镀金的扶手连同上面搭着的臂膊都切成了两段,除开露在光中的手掌和半截绣着金边的黑色衣袖,王座上坐着的人整个上半身全部藏在黑色的阴影中。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黑钻石戒指,其上镶着的宝石在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人长久的摩挲之后显得十分光滑,指环上面刻着的精细花纹也有好些地方已经看不清楚了。来人走到王座下,他的目光落在那只代表布莱克王国最高权力的戒指上,慢慢弯下腰,单膝跪地,把自己的头盔捧在手里,顺下眼睑。
“科尔德参见陛下。”
王座上的国王没有立刻发话,他在阴影的笼罩下调整了一下坐姿,食指敲击着扶手。
“骑士团的准备情况如何?”
“按您的要求,皇城内的骑士除了部分近卫骑士团留守,精锐已经全部整装待发,随时可以进军怀特王国。”骑士长停顿一下,“——您确定要尽全力出击吗?万一我们输了这场战争,王国赖以防御内忧外患的主力会消磨殆尽的。”
“怀特王国现在国力空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两国的战争打了这么多年,我希望能在我手里结束。”
科尔德挑了挑眉:“这和您平常的作风不符。王后是不是对您说了什么,陛下?”
国王沉默了一会。“罗琳娜担忧国政,”他说,“她的确告诉我抓住时机,我虽然集结了皇城的精锐,但没有打算一举出击。这一盘确实赌得有点大,我们不得不看好时局。科尔德,你立刻通知驻守边境的李,叫他把边境骑士团所有能动用的额外兵力全部准备好,我要用他们作为先遣队。”
骑士长颔首,最后行了一礼结束这简短的交流,直起身子,转头离开。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窸窣的声响,国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柔软的兽皮披风从阴影里滑落,在阳光下泛着顺滑的光泽。他的面庞在光中出现,鬓边几缕早白的发丝紧紧梳进黑色中,目光落在他忠诚的骑士身上。科尔德没有回头,他感到国王目光的注视,于是并紧刚刚迈出一步的脚,挺直腰背。
“如果你想问,”国王——凯撒——说,“我已经告诉空崎主教减少活动了。”
“感谢陛下体谅。”骑士长回应。知道凯撒已经说完了全部他想说的,科尔德把头盔戴回去,大踏步走出了大厅,隐没在门外强烈的自然光中。
凯撒慢慢坐回王座,再次把上半身藏在阴影中。他的食指重新开始敲击扶手,瞳孔映照的光芒融化在帘幕制造的黑暗里,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怀特王国皇城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教堂大钟迟钝的响声回荡在空气里,惊起一片晚归的白鸽,鸟儿翅膀上扑落的绒毛在空中打着旋,消失在民家烟囱腾起的灰黑中。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在街道拐角处出现,他手里拿着一根旧木杖,一头点地,贴着墙根慢慢摸索,找了处避风所坐下来。他把藏在斗篷底下的一本厚书埋进怀中,抬起头用脸颊感知风向,兜帽落下的时候露出他黑色的头发和蒙在脸上遮住眼睛的布条,夕阳的最后一点光亮落在他脸上,然后慢慢黯淡下去。
突然一声不和谐的鸣叫穿过天空中飞舞的鸽群,他敏锐地转过头,微微偏着脑袋辨认声音的方向。一只通体纯黑的鸟从白鸽群中振翅脱出,像颗黑色的流星坠下街道,落到流浪者旁边时猛地展翅刹住势头,腾起一股强劲的气流。流浪者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手,探向气流腾起的方向,鸟儿落在他手上,低头梳理吹乱的羽毛。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黑鸟,然后熟练地抽出它脚上绑着的邮筒,鸟儿在他拿出纸卷之后就重新飞落在他肩上,一对聪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等待流浪者的下一步指令。
流浪者慢慢把布条解下来,然后在夕阳的余晖中眯起眼睛,好像这暗淡的光芒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刺眼了。纸筒上有装饰繁复的花纹,一个黑色的B印在橄榄枝装点的狮头旁,他把纸筒展开,一行一行读完了密令,闭上眼睛,抬起头思考了几秒钟。他肩膀上的黑鸟抖抖翅膀,看着他,发出一声鸣叫。
“等一等,等一等。”他小声安抚被饥饿扰得焦躁不安的黑鸟,从斗篷的内兜里掏出一小片羊皮纸和一根鹅毛笔,蘸着随身携带的墨水草草写了两条讯息。他把纸张垫在手里的书上,牛皮装订的厚重书本从斗篷下露出来,封面上烫金的字体显示这是一本在怀特王国足以使拥有者被当做异教徒定罪的宗教书籍——它里面写满了赞美怀特王国宿敌所信仰的神明的词句。黑鸟看着他拿出印章,在两张纸片的结尾盖了一下,留下黑色的十字架印记和他的名字:空崎。
布莱克王国的主教将纸片卷好塞进黑鸟脚爪上绑着的邮筒,然后取出一个小袋子,抓了一把鸟食送到它嘴边。黑鸟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伸展翅膀在夜色的掩护下起飞,纯黑色的羽毛很快就融化在天幕中。
空崎抬头望着它飞远,眨了眨终于能够视物的眼睛。街道拐角处有谈话声和传来,火把的光亮映在石墙拐角,空崎不慌不忙地原地坐下,拉上兜帽,把经书藏在斗篷下面,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巡逻兵走过去了,他们根本没把这个街角的流浪者当一回事,在现在这种经济困难的时期,他们要操心的事情远比一个不知来历的流浪汉重要得多。
巡逻队刚刚走过去,那名被忽视的流浪者就偏头看向他们的背影,黑色的瞳孔闪烁着火光。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绕过石墙,消失在从天空静静压向皇城的夜幕里。
(2)
本轮移动:
白方:
白国王·温特
白骑士·安德烈
白主教·菲尔
怀特王国的王宫里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几乎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为应对经济的困难和国民的不满而气喘吁吁。在与布莱克王国百年的抗衡中他们学到,当王国对面有一个与他们国力相当的敌人在虎视眈眈的时候,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导致的国力衰退都有可能是灭国的信号。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在拥挤的盔甲和红披风中显得有点突兀。怀特王国主教菲尔穿过巴洛克风格的厅堂,找遍了王宫每一个她有权进入的角落,但连国王的影子都没看到。主教是很少来王宫的,她的制服吸引了不少骑士好奇的目光,这让菲尔感觉不太舒服——她还从没见过王宫里有这么多人同时在跑来跑去。她伸手正了正自己的高帽,清清嗓子,拦住了一个从正殿跑出来的侍从。
“打扰,你看见国王了吗?”
侍从看见菲尔的主教装束,气还没喘匀就急忙站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菲尔摆摆手示意他不用那么拘束,侍从才长长松了口气,用手拍着胸口。
“——这个时间,国王一般都不会在王宫里。”
“那政务都是谁在处理?”
“王后。”
“我明白了。”菲尔干咳一声,“我去哪里能找到国王?”
侍从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您或许可以去后花园碰碰运气,主教大人。”
盛夏时节已经过去,但花园中的各色花朵还没有凋零,遮天蔽日的绿叶仍然把宫殿的古希腊式石柱遮得严严实实,除了脚下的鹅卵石小路几乎看不到别的人工造物。临近掉落的花瓣边缘卷曲着,散发出一股不同于新鲜花朵的浓厚甜腻的气息,这股气息在菲尔走进后花园的时候翻滚着包围了她,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中去,主教不自觉地把呼吸放缓,双眼扫视着每一条隐藏在绿叶丛中的小径。
菲尔在绿叶的围绕下犹豫了一会儿。一只蝉在她头顶不知道什么地方热烈地唱起来,过不一会儿又沉寂下去。她最终决定打破后花园的静谧氛围。
“国王陛下?”主教压着嗓子喊道,声音并不比蝉响亮到哪里去。不过她随即得到了回应,国王的身影在她前方的拐角处出现,用手势示意她过去。菲尔跟随国王转过拐角,看见小径尽头种了几支玫瑰,品相很好,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不是随处可见的野玫瑰。
——或者,准确一点说,曾经品相很好。
怀特王国的年轻国王温特掸掉落在白色短披风上的几片落叶,等待主教发言。菲尔在盯着那几支枯萎的玫瑰愣愣地看了十几秒之后终于意识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的沉默,立刻转向温特,挺了挺腰,然后微微垂首施礼,张口便说:
“我觉得您实在应该把它们交给园丁打理——”
温特重重地咳了一声,硬邦邦地打断她的话头:“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个。”
“噢……”主教有点尴尬,立刻把话题扭向正轨,“陛下,国内最近有异动。”
温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应答。菲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最近来大教堂参加弥撒的信徒数量有所减少——减少到我们都察觉到了。我很怀疑国内有人在散布异教,陛下,并且……恕我直言,十有八九是布莱克王国派来的。”
温特用手指拨弄着枯萎的叶子,皱着眉,仿佛这些花朵的养殖是一件比国事更值得操心的事情。“我知道,”他说,“都是宿敌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宗教也不会对我们的国教产生这么明显的影响。”
“原谅我,陛下……您为什么还在这里优哉游哉?”
国王琥珀色的瞳仁扫过自己的主教,菲尔挺直胸膛,与他对视。从严格意义上讲,主教其实并不如何惧怕国王,在这个时代,掌控着人们信仰的宗教所拥有的权力实际上远比它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大得多。但温特没有再看菲尔,他摘下一片半干的叶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松开手让它掉落在泥土里:“我的工作都办完了,剩下的是欧拉希亚的能力范围。”
“但陛下,既然您没有特殊情况,就应该去处理政事。”
“我所擅长的是国家的民事和经济管理,这些我从没有遗漏。但就战时筹划而言,欧拉希亚远胜于我。”温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由于惊讶而扬起眉毛的菲尔,“你还不明白吗?你觉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骑士在王宫里跑来跑去?我们要主动开战了,主教,在他们把我们打垮之前。”
布莱克王国和怀特王国的边界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一片广袤的沙地,那里寸草不生,两边谁都没有兴趣把这块没有价值的土地划归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它就在两国的默认下成为了一片战争缓冲区。
高台上执勤的哨兵手搭凉棚,遮住沙漠的太阳投下来的毒辣光芒,眯起眼睛看向对面布莱克王国高耸的城墙。城墙上方印着狮头的黑旗仍然在不疾不徐地飘拂,一小队骑士骑着马从城门走出来,绕着城墙墙根进行例行巡逻。所有的一切都与过去几年完全一样,丝毫看不出布莱克王国有集结人马趁虚而入的打算。
哨兵在执勤记录表上打了个叉,然后爬下哨塔,小步跑到城墙后正在检查工作的骑士长旁边。
“骑士长——安德烈骑士长,”他行了个礼,“没有情况。”
安德烈头也没回,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呈给他一个肩上挂着红披风的背影。哨兵早就习惯了骑士长的脾气,再次行礼,转身便要去找人换班;突然一片阴影掠过他的眼皮,在哨兵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之前,一只信鸽就扑到了他脸上,红色的爪子挠上他的鼻子。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抓住信鸽,皱着鼻子仔细研究被自己捏在手里的东西。
这一声惊叫倒是惹得安德烈转过身来了,他朝哨兵勾勾手,后者只好压下把它炖汤的打算,双手递上信鸽,然后摸着自己被鸟爪划出三条红色痕迹的鼻尖。安德烈从邮筒里抽出纸条,转而把信鸽又塞回哨兵手里,仔细展开纸条。当他看见纸条背面印着的W和展翅的白鹰时,骑士长的双眼显而易见地亮了起来。
安德烈把纸条翻转过来,两眼一行一行快速扫过其中的内容,越往下看,他的眉毛就扬得越高,最后他把纸条往盔甲里一揣,迈开大步往骑士驻扎的军营走去。那哨兵站在原地捧着信鸽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这只皇家出身的信鸽坏脾气地啄了他一口,他才想起这家伙应该被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于是骂骂咧咧地捧着鸽子往鸽舍跑去了。
“把命令传下去,”安德烈一边疾步走向军营,一边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亲信说,“告诉所有骑士团的分团长,今天晚饭之后到会议厅开会,我有重要事宜跟他们交代。”
亲信应了一声,立刻四下分散开去。而安德烈本人则直奔军营的后备军驻扎地,骑士长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粮仓守门士兵,他一睁眼便看见安德烈站在他面前,两眼直盯着他看,脸色不太好。他吓得立刻站直身子,感觉后背有冷汗涔涔而下——安德烈的脾气他们都清楚,玩忽职守在他眼里是个很重的罪。但是,毕竟没有战事的时候安德烈极少亲自来屯得满满当当的粮仓视察,所以哨兵疏忽也不能算是怪事。
骑士长盯着他看了很久,意外地没有责骂他,只是丢下一句沉甸甸的话:“把储粮的总数好好统计给我,明天我就要一个准确无误的数字。”
士兵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安德烈没有再管他,而是径直走入后备军营。他脚步不停,快速给负责后备的各个单位下达指令,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人几乎在瞬间忙成一团。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下达的所有指令都明确地表现出一个信号——他在准备进行战争。
信鸽带来的纸条上写着一段简短的命令,要安德烈在七天之内出战攻打布莱克王国的城墙边境,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每一波进攻都要有足够的力道。这纸命令不过寥寥两三行,但因为它的结尾盖上了国王和女王使用的两个专用印章,这两三行字立刻就变得有分量多了。安德烈从后备军营走出来的时候,整个骑士团都得到了消息,营地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几乎所有的闲谈和偷懒都被搁到了一边。这是五年和平时光后进行的第一场战争,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他们的骑士长安德烈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
至于把军营搅得沸沸扬扬的安德烈本人,他安排好事项之后就径直登上城墙,看向沙漠另一头绵延的布莱克王国领土。戈壁滩上吹来的风带着砂石灌进领口,安德烈眯起眼,舌尖贴着牙齿内侧滚动一圈,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指。
“开战吧,”他说,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声调里不像部下们想象中那样充满对战争的兴奋和渴求。他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决心不够坚定,于是深吸一口气,几个单词在牙排间翻滚,响亮地冲出嘴唇。
“向布莱克王国开战吧,怀特王国的骑士们!”
(3)
本轮移动
黑方:
黑骑士·李
黑骑士·科尔德
黑战车·墨特尔
黑主教·歌利亚
黑国王·凯撒
黑王后·罗琳娜
“我闻到了战——争的味道。”
“它是不是冲了你一鼻子的黄沙?”科尔德问。李做完深呼吸,报之以狡黠的笑容,轻踢马腹催促由于高温而打着响鼻不愿前进的坐骑。两位骑士长沿着长长的城墙巡视,沙漠另一头怀特王国的白砖墙若隐若现,线条融化在抖动的热气流中。为了防止对面眼尖的哨兵发现什么异样,两人换上了普通骑士的衣服,混在巡逻队里,冒着阳光的炙烤侦查周围的地形,策划着袭击行动。
“要我说,国王这次可真是史无前例的胆大——不用说了,肯定是王后的主意,对不对?”李摸着下巴,“要聚集边境骑士团的力量可真有点危险,本来我们人手就不怎么够。喂,科尔德,你就不能从近卫骑士团里挑几个送给我?皇城养那么多白白胖胖的骑士干嘛?不如送来帮我守城。”
“你说他们白白胖胖,我只赞同前面这个形容词。”科尔德打量了一下李,意有所指地回答。李笑着用拳头擂了他一下:“得了吧,少那么看我。把你送来这里晒个一年半载,你也要黑得跟煤球儿一样了。嘿,我是认真在跟你借人手,我们的哨兵两天一个轮班,眼都快看瞎了。”
“打完这场仗再说吧,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手底下剩的人比较多。”科尔德耸耸肩,“其实我们一直都有计划送人手到你这里来,只不过是作为惩罚措施。”
李翻了个白眼:“难怪每次你遣送来的那群家伙都一脸苦大仇深。”
“没办法,你这里的确条件艰苦。说真的,我很敬佩你,李。”
“口头说说有什么用,能换酒吗?你要是真的敬佩我,什么时候闲下来了请我到皇城最好的酒馆喝一顿,这才算真正的敬佩。”
科尔德笑起来:“好,有时间一定好好敬佩你一下。”
“是吗?科尔德骑士长一言九鼎,我觉得我们应该不需要画押——”
李话音未落,一阵叫喊就突然从队伍的末尾爆裂开来。他们敏锐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着边境骑士团盔甲的骑士打马狂奔过来,他的米黄色骟马嘴边沾着白沫,刹车的时候四蹄一软,差点跪倒在两位骑士长的马前。那名骑士从马上滚下来,双膝陷进黄沙里,大声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捂住肩膀上插着箭的伤口,红色染在他衬在锁子甲内侧的麻布衣上。
科尔德立刻翻身下马。他的坐骑伸头小心翼翼地嗅着骟马汗津津的颈侧。
“怎么回事?”他把骑士架起来,急切地问道。李没有下马,他盯着那名骑士,认出他是下一批巡逻兵中的一员。骑士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受伤的骑士由于失血而嘴唇干燥,他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得以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怀特……他们抢先动手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在城门口不远处遭到了袭击。他们有备而来。我们的小队有两个人受了重伤,其余的人退回了城里。我来向你们通风报信,路上遭到了攻击。现在他们应该在攻打城门!”
“他们怎么会——喂!李!”科尔德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已经夹紧马腹从队伍里冲了出去。他抽出佩剑,用侧面敲击自己的铁制护腿,金属相击的清脆响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骑士们停止惊疑的窃窃私语,把目光集中在李的身上。
“听着!我们的王国遭到了攻击!”李大声地喊道,“全员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经历过战争,现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从现在起开战了!你,你,还有你留下,你们护送科尔德骑士长和伤员从前面的小城门进去,绕回大营;其他的人,拔出你们的剑来,跟我走!”
骑士们齐声高呼,长剑出鞘的铮铮声响成一片。科尔德没有对李的安排有一句怨言,他知道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在城里指挥此刻恐怕已经乱成一团的骑士们,他把伤员交给另外两人扶持,然后翻身上马,目视着李,两人目光相交的时候科尔德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李以笑容作为回答,拿着剑朝他敬礼,然后拍马率领剩余的骑士呼啸而去。
一群灰色羽毛的鸽子绕着大教堂哥特式的尖顶盘旋,叽叽喳喳地扑腾着翅膀,羽毛落在倾斜的屋顶上。屋顶下方的房间里坐着布莱克王国的另一名主教,他刚刚把修士服衣领上最后一枚扣子扣好,然后对着穿衣镜检查自己的仪容。
一阵敲击的声音从镶着彩色玻璃的窗户那边传来。歌利亚抬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口,然后走过去打开窗户。一只黑色的鸟停在窗框上,羽毛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正在梳理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绒羽,歌利亚替它捋顺了背上的羽毛,然后从信筒里抽出纸片。黑鸟扑腾一下翅膀,蹦到屋子里的鸟架上用尖尖的喙扒拉着食盘,挑出一颗玉米粒直着脖子咽下去。
歌利亚刚刚展开两张纸片扫上一眼,房间的大门就被人叩响了。
“请进,大门没锁。”他说,草草看完最后一行,接着快而轻地抬了一下手臂,两张纸片中的一张就顺着他的手掌滑下去,落进窄袖的缝隙里。布莱克王国的战车队长墨特尔推开门大步走进来,她穿着一身轻甲,里面套着棉质的便服。墨特尔在离歌利亚三步远的地方站住,直视着主教的眼睛,毫不掩饰目光中流泻出来的敌意;而歌利亚丝毫不以为忤,他慢慢把手背到身后,挺直脊梁,眼睛似乎在盯着墨特尔,但他的态度显然更偏向于散漫或忽视。
“我在瞭望台上看见它,”墨特尔直奔主题,抬手指着停在鸟架上的黑鸟,“——飞回来了。信呢?”
歌利亚抬起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从信筒里抽出来的羊皮纸片。墨特尔抢上几步一把夺下来,攥在手心里。
“只有一张?”
“只有一张。”
“你没看过?”
“王国事务跟我有什么关系?”歌利亚面不改色地反问。墨特尔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把纸片放进侧兜里。“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她冷冷地说,“主教的职位本来不应该是你的,你给我记住。”
“我每天都会听到这句话。请放心,墨特尔队长,在这种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知道我是在代空崎主教行使职权。”歌利亚皮笑肉不笑,“不过这只鸟在怀特王国的降落地标只有空崎主教和它自己知道,此外它只会认这座教堂。它首先来找我而不是直接把信送到王宫这件事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打算用这件事怪罪你,但是我最近听到一些流言,说有些民众指责你迫害异教徒。是真的吗?”
歌利亚挑起一边眉头:“迫害?哪里来的这种谣言?我从未越权,墨特尔队长。”
“你最好没有。”墨特尔生硬地说,转头就走。歌利亚低着头捻着指尖,突然出声叫住她,战车队长不耐地停下来,转头看向主教。
“如果您没有证据的话下次最好不要乱说话。我现在好歹算是一名主教,任意传播教会高层领导人的谣言并引起恐慌,这应该不是个很容易摆脱的罪名吧?”歌利亚没有抬头,他用像是聊家常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甩出不甚明显的威胁。墨特尔的脸色更难看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甩上门,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歌利亚低着头,停止摩擦自己的手指,他等到脚步声消失大约半分钟之后,才垂下手臂,让另一张纸条从袖口滑出来。这张纸条是空崎写给歌利亚自己的,他刚刚还没仔细看,不过他已经确定另一张写给国王的潦草报告中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词句。起码目前是这样的。
他展开纸条,弹了弹边缘,用抑扬顿挫的歌剧腔读起来:
“‘亲爱的歌利亚:教堂事务繁忙吗?你上次写给我的汇报单中有不少值得我琢磨的东西,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写信给你。虽然我希望你照搬我使用的那套管理方式,但现在看来改革也势在必行,虽然国内异教徒的数量呈上升趋势,但太过铁腕的手段反倒会丧失民心。要用温和的方法感化他们,千万不要施加任何形式的暴力。P.S:太死板找不到女朋友。来自你真挚的、希望帮你找对象的空崎。’”
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歌利亚的面部肌肉跳了一下,但他随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把纸团成一团,曲起中指将它弹进了垃圾桶。
“得分。”他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正喝着茶的王后罗琳娜突然感觉茶杯柄前所未有的滑,它从她的手指之间溜下去,在繁复的裙子上留下一大片深色的污渍,然后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虽然地面很软,但它还是碎成了两半。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个是罗琳娜本人,另一个则是长桌对面的凯撒。
远远站着的侍女立刻跑上前,递上干净的手绢。凯撒快步绕过桌子走过来,侍女见状退到一边,为国王让路。
“没事吧?”凯撒关切地问道。红茶有点烫,罗琳娜的手背上溅了几滴,那里的皮肤有些转红,不过没有大碍。但沾在裙子上的部分浸透夏天薄薄的衣料,在空气中迅速冷却下来,从餐厅敞开的窗户间刮进一阵风,罗琳娜不禁打了个微小的寒战,但随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不过凯撒已经看见了那个寒战,他立刻叫侍从把窗户关严,然后把自己的貂皮罩衣披在罗琳娜肩上。
“我不是瓷娃娃,凯撒。”罗琳娜有点好笑地说,但还是把罩衣拽紧了一点。她瞥了一眼地上摔碎的杯子,皱起眉头,在凯撒能够说什么之前抢先问道:“我们刚刚在讨论什么问题来着?”
“战争。”凯撒简洁地回答,顺着罗琳娜的目光看向杯子,立刻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不要想太多,这只不过是个意外。”
罗琳娜抿了抿嘴唇,盯着侍从将碎杯子收拾走,有些隐约心疼这只杯子。她很喜欢它杯沿漂亮的烫金纹路。“我没有想太多,”她犹犹豫豫地说,“只不过……作为一个预兆……它实在不能算是个好兆头。”
凯撒笑着摇摇头,搂住罗琳娜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圈了一下,然后推着她绕过桌子和桌旁弯着腰忙着收拾残局的侍从:“一个国家的运气从来都不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一只黑猫或者别的什么所谓‘不详’东西就能决定的,你要对我们的王国有点信心。我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你现在不立刻去换衣服,待会儿你肯定会觉得很冷。”
“这倒是。”罗琳娜放松下来,也跟着道,“那我就谨遵国王的命令,为了我们的布莱克王国换衣服去了。”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凯撒拍了拍罗琳娜的肩膀,然后放开她,看着她把手伸给站在旁边等候多时的侍女。那名侍女跟罗琳娜很亲近,她偷偷笑着在王后耳边说了些什么,罗琳娜立刻脸红了,偷偷回眼去瞥凯撒。凯撒看见了她俩的小动作,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严厉的人,所以对于侍女稍有逾越的举动他装作没有看见。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后,凯撒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敛起笑意,抬头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空。
一名骑士匆匆跑进屋子,绕过侍从直奔凯撒,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凯撒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悄悄交换了几句话,随后凯撒就带着骑士快步走出餐厅,甚至没有站在原地等一等他的貂皮罩衣。
(4)
本轮移动
白方:
白骑士·安德烈
白骑士·查德
白战车·耀阳
白主教·布洛斯
白王后·欧拉希亚
安德烈盯着手里的信物看了半天,不耐烦地咂了咂嘴,抬手把它扔回了一旁等待着的卫兵怀里。
“把那家伙叫进来。”
卫兵捧着信物匆匆忙忙出去了,但过不一会儿又空手跑进营地,一个劲用皮手套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查德骑士长叫您出去说话,”他压着嗓子说,生怕安德烈把脾气发在他身上。安德烈的眉头蹩得更紧了,他看看过道两侧或坐或躺的伤兵和在他们周围转着圈忙碌的医护人员,转过身走出了营帐。
钻出布帘的时候安德烈眯了眯眼睛适应刺目的日光,终于能够撑开眼皮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练武场上停驻的大批人马。领头的有两人,神骏的坐骑和花纹繁复的马鞍让他们从其他人当中区别开来。骑士长走近的时候,当头那人看见了他,于是翻身下马;他的坐骑用前蹄刨了刨沙地,被腾起的尘土呛得打了个响鼻。
“安德烈骑士长。”那人说,却没有行礼。他的装束与安德烈相似,不过盔甲要更加明亮一些:安德烈正为了战况焦头烂额,没有闲心打理自己的着装。他的红披风从背后垂下来,金线刺绣亮闪闪的。
安德烈抱起臂膀。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查德骑士长?”
“大概是一股叫做国王的台风。”查德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然后把缰绳交给旁边的士兵,“我是来给你送援兵的,怎样,难道你不高兴吗?”
安德烈看了看查德身后的骑兵。他们骑着清一色的棕黄色骟马,马背上垫着皮革马鞍,鬃毛修剪得整整齐齐,臀部还用烙铁烙着军马的编号。马上的骑士们个个精神抖擞,包覆全身的盔甲整理得十分妥帖,护心甲上用制作浮雕的手法塑出怀特王国国旗上的花纹。
一看就是近卫骑士团,安德烈想。查德显然在他们的外貌上颇下了一番功夫,大概是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安德烈——实际上边境骑士团在连续多日的消耗战中士气大不如前,即使查德不费那么多心思整理他们统一的外形,这些近卫骑士也应该足以胜过风尘仆仆遍体鳞伤的边境骑士们。
查德挑着眉毛,隐蔽地观察安德烈的表情,可惜没看到什么变化。“怎么样?”他问道,“这些骑士你还满意吗?跟你的骑士们比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安德烈干巴巴地说。但在查德的得意显现在脸上之前,他接着说:“但是在这里穿这么多装备简直是愚蠢。风沙会灌进盔甲缝隙,难于清理,而且很容易加速装甲的磨损。这里白天温度非常高,夜晚又冷得要命,就算你的骑士们没有被正午的沙漠蒸熟,也会在半夜发现他们的皮肤冻在了盔甲内侧。赶紧叫他们脱下那些愚蠢的装甲,换轻甲,在这儿穿什么我说了算,你的骑士是来帮忙打仗而不是来走方队的!”
查德被安德烈的发言狠狠地噎了一下,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和恼怒,他摆摆手转移话题:“这个我们待会再提。移交完成之后,他们就交给你指挥了。”
安德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给我指挥?你呢?”
“我啊……”查德挠了挠下巴,抬头看向马上坐着的另一个人。那人的身形和胯下的坐骑都比查德小了那么一圈,他把遮阳的兜帽掀开,一些散乱的橙色发丝从阴影里掉落下来。“他”朝安德烈吐了吐舌头。
“下午好,安德烈骑士长!”战车队长耀阳愉快地说,歪歪斜斜地朝安德烈敬了个军礼(这让安德烈隐蔽地皱眉),“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打仗。”
“我刚刚才想问为什么运送一趟援兵要王国的近卫骑士团团长和战车队长一起出动。”安德烈撇撇嘴,一种轻微的不满涌上心头,“去哪里打?”
耀阳用手比划了一个圈:“我们绕道偷袭——具体从哪里走,怎么做,这里隔墙有耳,我不方便细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你要些边防资料,顺道把援兵送来,安德烈骑士长。毕竟你在边境待了这么多年,比我们熟悉这片区域。”
“那为什么不派我进攻?”安德烈说话时口气有点酸酸的。他原本不太清楚国王下令要他在人数居于劣势的情况下主动发起攻击并进行拖延战术的目的,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为了给查德和耀阳的攻势争取时间,吸引注意力。他感觉自己被国王置于二线,因此相当不满。查德和耀阳对视了一眼,前者轻咳一声,走上前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见对方没有明显表态,又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嘿,跟你说正经的事呢。”
“我在听。”
“让你拖延布莱克王国的军队并不是看不起你,好吗?”查德尽量放缓语调,把刚刚话里四处乱戳的刺统统收回肚子里,“国王跟我解释过了,你熟悉这一带的情况,由你进行拖延战有更大的把握紧紧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且能坚持得更长久。置于布莱克王国那边……我们谁都没仔细研究过,所以我们谁去都没关系。当我们在布莱克王国的领土上攻城略地的时候,我保证我们每人都有份,所以放平心态,可以吗?处理国家大事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安德烈抬头看了同僚一眼,查德的表情很严肃,眼睛里看不出半点嘲讽。他吐了口气。
“我知道,”他说,“我明白。我会尽力而为。”
查德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马上的耀阳无声地笑起来,摸了摸脸颊,仿佛嫌弃阳光的灼热一般把兜帽扣回了头上。
教堂的大门响了一声。正在神像前点蜡烛的主教布洛斯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过身去。
“今天这里已经停止开放了。”
一个人影踏着夕阳的余晖大步走进门来,高跟鞋陷进柔软的地毯,所有敲击声都被抵消,这让她的步伐比实际上显得更为轻巧。她的裙摆很大,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走路的速度,仅仅过了十几秒她就走到了神像前,抬起下巴看着布洛斯。
“对王后也不开放吗?”
布洛斯就着烛光打量一下来人,紧接着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我不知道是您来访,多有冒犯。”
欧拉希亚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又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神像,并毫不掩饰地盯着神像的脸。布洛斯感觉到了冒犯,但她一言不发,在王后四周压迫性的空气中保持沉默。她不是那么特别想跟这位铁血王后扯上关系。
“也就那么回事。”欧拉希亚最后总结道,把注意力转到旁边的主教身上,“圣剑呢?”
布洛斯抬起眼睛:“您是要……”
“战前祈祷。把圣剑拿来。”
布洛斯有些惊奇,但她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因为她觉得说什么大概都没有用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到隔壁的屋子,取出他们供奉了五年都没有动用过的圣剑——剑鞘有些薄灰,每天打扫卫生的修女显然做得不够到位,但剑柄上镶着的宝石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熠熠生辉。欧拉希亚单手接过圣剑,抹了一把上面的灰尘,然后握紧剑柄,一寸一寸地将这柄短剑拔出了剑鞘。
大概是太久没有动用过的原因,剑刃脱离剑鞘的过程有些滞涩,但这并不影响圣剑的锋利。剑刃很薄,韧性十足,由上好的钢铁制成,据说使用了古代铸剑师的绝妙工艺。欧拉希亚将圣剑翻过来覆过去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把剑鞘搁在神像面前的供桌上,握紧了剑柄,手臂平举在胸前。
“念祈祷词吧,”她说,“一切从简。”
布洛斯闭了闭眼睛,翻开了经书。在平和的祈祷词中,欧拉希亚做了几个祈祷动作——精准无误,显然来自于宫廷礼仪中必学的部分——然后将剑刃搁在手里,猛地拉了一下剑柄。旁观的布洛斯肩膀细不可查地抽动一下,但欧拉希亚连眼皮都没眨,她握紧拳头,把它平举在胸前,让伤口里流出的血液滴在圣像面前的器皿里。鲜血在圣水中融化开来,细密的血丝迅速渗进各个角落,直至无影无踪。
布洛斯念完最后一句祈祷词,看着欧拉希亚将圣剑归鞘,走上前想要给王后包扎伤口。但欧拉希亚不轻不重地推开她,自己在木桶中将伤口洗干净,扎上了布条。她一点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再也没有跟布洛斯说一句话,而是转身便欲出门。
主教叫住了她。她犹豫了一下才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
“我记得您是个无神论者,”布洛斯花了些时间咀嚼这个词汇,这对她而言有些难于理解,“为什么要来做这些祈祷?”
欧拉希亚回头看了一眼主教,突然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我的确不信。但是温特信啊。”
(5)
本轮移动
黑方:
黑主教.空崎
黑骑士.李
黑骑士.科尔德
白方:
白骑士.查德
白战车.耀阳
空崎在离集会点大门五十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他能看见烛光从门缝和拉得不严的窗户里透出来,有人影在窗帘后面影绰绰地晃动,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但是空气里飘荡着一种陌生的气息,这让他脖颈后的汗毛根根竖立,站在街角迈不开步子。旁边一向营业到很晚的酒馆罕见地没有点灯,门板上挂着歇业的牌子,在夜风里被吹得斜到一侧。夜空中有一只蝙蝠扑闪着翅膀飞过去,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留下一个黑色的剪影。
集会迟到的主角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站了很长时间,而正是这种依从直觉的谨慎救了他一命。就在他即将迈开步子的时候,从街对面转过一小队士兵,他们穿着怀特王国的军服,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靴子在石板地上踢出响声。空崎立刻缩回石墙后,从兜帽的阴影里观察他们。
这群人不像是普通的巡逻兵,他们穿着整齐的皮革轻甲,徽章在洁净的棉布衣袖上随着火光闪动。士兵们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他们连看都不看其他的房屋,而是直奔集会点而来,其中一人快跑几步超过其他的士兵,大步走向大门的同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把刀插进门缝的缝隙之间挑开了门闸。
空崎没有看下去。他迅速抽出白天阻挡光线的布条,蒙好眼睛,然后把斗篷拉得更低,转身快步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身后传来大门撞在墙上的响声、士兵的怒吼声和集会者的尖叫声,他绷紧神经,走得更快——天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他们的援兵。“异教徒”这个词汇从身后传来,空崎突然意识到他刚刚在火光下看到的士兵衣服上若隐若现的纹章不是怀特王国的国徽,而是这个国家的教会的标识。
这群人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一定隶属于圣教骑士团。
空崎深吸了一口气,拐入黑暗的小巷当中,他的背影很快融化在建筑遮出的阴影里。
“喂,李,你过来看看这个。”
李把营帐的布帘拉上,一边扇风一边把肩甲拆下来扔到一旁,厚重的布甲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真热,”他抱怨道,“怀特王国那帮小兔崽子们就不能找个凉快点的季节开战吗?”
“就算他们不先动手,我们也会挑起战争的。”科尔德失笑,“别说这个了,还是先来告诉我现在的兵力部署吧。”
李凑到科尔德身旁,一只手解着胸甲的带子,另一只手点着满是墨迹和折痕的羊皮纸。“边境骑士团的兵力很分散,”他说,手指在沙漠的边缘画了个大圈,“大多都集中在跟怀特王国接壤的边界了。我们现在在这里,然后……按照陛下的意思,我已经让传令兵快马加鞭往各个岗哨传递消息,三天之内所有多余的兵力应该都能集结起来。”
科尔德咬着鹅毛笔的笔梢,眼睛一直盯着地图,思考着开口:“陛下集结战力的本意是想让我们偷袭怀特王国,但现在我们反倒被他们将了一军。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继续按照原来的命令行动,虽然我已经把报告呈递上去了,但就算陛下的指令现在立刻到达,这场劳神劳力的调兵活动已经浪费了不少资源。”
“那你的意思呢?我们现在要立刻下令停下来吗?”李挠了挠头,“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赞同调兵,因为这样的话其他地方的防御就要薄弱多了。如果我们占据主动的话一切都还好说,但现在我们在被动啊。”
近卫骑士团团长扔下鹅毛笔,看向自己的同伴:“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趁机偷袭?”
“假如是我的话肯定会的。对面两个骑士团团长都在明处,而且还带着他们的主力待在一起,这样的好机会哪能浪费。”李回答。两个骑士长互相看了看,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从他们两个人的心底慢慢往上涌,李侧着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继续说:“但是我们现在在僵持……也就是说我们两边拥有的兵力差不太多,估计两国的主力现在都集结在这里了,他们应该不会有多余的人手去偷袭吧?”
科尔德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兵力包括特殊部队吗?”
“圣教骑士团一般不会被用来干这种事情的,然后战车队……战车……”李突然反应过来,“噢,真他妈糟糕。”
科尔德一言不发地盯着李看了一会儿,突然推开椅子猛地站起来,一掌拍在地图上:“你告诉我边境最不好防守的关卡在哪里?”
“除了这里离怀特王国边境线太近,就是在东边大概一百五十里的蒙格利塔了,那里地势比较高,城墙下面的情况不太容易看见,一般都会派比较多的……喂!科尔德!你要干什么!”
科尔德快步跑向营帐的入口,一边跑一边弯腰捞起李随手丢在地上的布甲往自己身上套。“我去集结一支小队急行军到蒙格利塔去!”他一手撩起营帐的布帘,回头冲李喊,“你现在立刻给陛下写信报告我的行踪,让他赶紧派墨特尔战车队长到蒙格利塔!”
“现在什么都是靠猜的,你这样不报告陛下就擅自行动能行吗!”
“怀特王国的欧拉希亚女王以军事奇才闻名,她不可能派安德烈毫无理由和成果地正面攻打我们!”科尔德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恕我直言,现在打仗的是我们,不是陛下!”
紧接着近卫骑士长就把布帘甩到身后,冲到练兵场去了。李站在桌子旁边,手里还拿着刚刚才解下来的护膝,盯着布帘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几秒钟,突然一拍手,隔着帘子遥遥指了指科尔德离去的方向,自顾自地大声笑起来。
“我就喜欢你说干就干的风格!……我的笔呢?”
入夜,戈壁上的气温直直降下去,没有阳光照耀的赤土仿佛失去了颜色。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来,紧接着大片黑色的剪影出现在地平线另一头,大队人马穿着厚重的斗篷,所有人的马鞍上都挂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楚是些什么东西。布莱克王国的城墙远远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领头的人拉住马缰,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来,然后他们翻身下马,把马蹄用布包好,牵着坐骑徒步前行。
这片戈壁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型风化岩,其中有一块刚好嵌进了布莱克王国的城墙里,在城墙边缘营造出一片不小的阴影。队伍从城墙防御薄弱的一侧悄悄溜进阴影里面,把马留下来,然后顺着弧形的视觉死角移动到城墙根底下。领头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点点头,身材比较矮小的那一位站到整个队伍的前面,冲着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做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几名士兵大步走到城墙下面,从随身的沉重布袋里掏出攀城勾爪,以非同寻常的力量将它们甩到了城墙上,铁制的坚硬勾爪在石头上擦出火花,挂在了石砖的缝隙之间。然后,由先前打手势的人领头,士兵们穿着软底皮靴,悄无声息地开始攀登。
勾爪的声音引起了守兵的注意,他擎着长矛跑到城墙边上往下看,当看见这一大队人马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抬起头,想要冲远处的同伴发出警报,领头者却早就已经从身上摸出一只吹箭,轻轻一下就把涂了安眠药的箭头射进守卫的肩膀里。药剂生效很快,守卫很快就发现他发不出声音了,他两腿发软,双眼天旋地转,身体倒下的时候领头者已经攀上了城墙,旁若无人地从他身上迈过。这里原本应该有更多守卫,但因为召集令,所有多余的人手都已经奔向了边境骑士长的驻扎地,以至于守卫竟然不能有效地报警,而让入侵者占了先机。
领头者——耀阳——摘下自己的斗篷,甩了甩发丝,站在城墙边等着大部队攀上来。第二个上来的是跟耀阳一起行动的查德,他踢了踢地上昏睡不醒的守卫,然后玩心大起地蹲下来拉扯他的脸颊。
“嗨,你这药挺好用的,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当做军队标配简直算得上奢侈了。”
“嘘,你是想也吃一箭吗?”耀阳赶紧叫他别出声,然后用手势招呼已经登上城墙的战车队士兵们行动起来。城墙上的守卫岗哨已经很少了,士兵们用催眠箭就轻易地解决了有危险的夜间岗哨,把城墙上的防备完全解除了。然后,按照耀阳的指令,他们把目光投向下面已经熄灯的稀疏营帐。
“老规矩,不到必不得以的时候不要惊扰平民,都听懂了吗?”耀阳用手语下达命令之后催着士兵们冲下城墙,钻进营地,于是留守的骑士们就大多在睡梦中被切断了喉管。两名领导者站在城墙上俯视营地,查德毫不掩饰地赞叹着战车队无声高效的行动。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身体素质普遍非常高,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人手这么少?”话虽这么说,但可以看得出耀阳是不无得意的。查德看了她一眼,耸耸肩,说:“既然你也觉得自己人手少,那如果今天早上就遭到反击了,你要怎么防御?”
“呃,这我可没想过,”耀阳愣了一下,“他们反应不会有这么快吧。”
“布莱克王国两个骑士长都不是吃干饭的。我跟你打赌他们两个的其中一个在今天以内肯定会带着部队到这里来,你赌吗?”
“没看出你之前这么有远见啊,你怎么知道的?”
查德最开始看起来还想继续装下去,但他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漏了气,承认说:“有远见的不是我,是欧拉希亚女王。出兵之前她就把她的猜测告诉我了,她说我们攻占蒙格利塔的行动和布莱克王国的反击之间肯定不会差出一整天。”
“那要怎么办?我的战车队是用来执行秘密行动的,不是用来防御的,他们要是带着全副武装的骑兵队过来,我们可挡不住!”
“你还真爱提问……你觉得我干什么要在这里?”
“妨碍我们行动。”耀阳不假思索地说,然后被查德在头上拍了一巴掌。
“是来看战况啊!我必须亲自确认情况。近卫骑士团的兵权在我手里,只有我的印章能让他们行动,我的分部队已经在我们的边境集结好了,就等我一纸传令,他们就会立刻赶过来,防御一个小镇绰绰有余。女王告诉我这个突破口绝对不能丢。万一你们失败了,我还可以叫他们强行攻城。”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
“你看得起我吗?”
“我那是开玩笑!”
“玩笑也不行,我不乐意听。”
耀阳尴尬地张了张嘴,然后转移话题:“你不觉得我们这么吵架很像小孩子吗?你要写信赶紧去写,离天亮可没多久了。”
(6)
本轮移动
白方:
白国王.温特
白王后.欧拉希亚
白主教.布洛斯
白主教.菲尔
黑方:
黑主教.空崎
欧拉希亚推门走进装饰华丽的房间,反手把急匆匆想要挤进来的侍从关在屋外,拉上了门闸。
阳光照进这间装饰华丽的书房,把屋子里各式浅色调的家具和饰品照得熠熠生光。大块落地窗镶满了朝南的一整面墙,屋子正中央那一块窗子前放了一张实木书桌,怀特王国的国王温特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他的面前摞了厚厚一叠文件。
“最近很忙?”欧拉希亚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落座,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鹅毛笔的末梢在温特的脸旁晃来晃去。
温特头也不抬:“比战争之前忙得多了。你干什么把护卫都关在门外?”
“你不觉得我们谈话的时候有别人站在旁边听着很危险吗?”
“我们又不谈什么机密。”温特把笔尖在纸上磕了磕,闭起一只眼向笔芯里瞧了一下,然后把鹅毛笔伸进墨水瓶里。欧拉希亚看着他把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擦完了,才接过他的话头:“我以为你单独把你的王后叫过来一定是要谈很关键的国家大事。”
“说关键也不算关键。”一直到这个时候,温特才抬起头瞧了欧拉希亚一眼,“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透支民力?”
“你打个比方?”
“我之前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这次经济上的漏洞造成的损害影响如此严重持久——直到我发现你一点军费都没砍。和平时期都维持五年了,你浪费在维持军事上的钱还跟战争时期一样多,这不是劳民伤财是什么?”
“但是现在我们又打起来了,不是吗?”欧拉希亚把鬓边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冲着温特笑了笑,不过那笑容真谈不上友善。眼看温特不接话,她就接着说:“所以我经常说,你这种人没法独自治理一个国家——别那么看着我,我在说实话——需要有一个铁腕一点的人物辅佐你。现在我占了这个位置。你治理国家的手段太软弱、太顺应民意了,如果让你来控制军队,那些骑士一个个都要被你惯坏,真正上战场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去拼命。如果我没有坚持维持军备,你想一下,现在我们的结果会是什么?被布莱克王国先人一步,一路打到王宫里来?”
“安德烈和查德的作用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他们身居高位不是用来绕着你转的,欧拉希亚。”
“他们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需要有人做指挥。谁指挥他们?你吗?”
温特没回答她,他的目光落在手底下的一张报告上。“这是什么?”他问道,手指敲在一行申请增加军费的文字上。欧拉希亚抬头瞧了一眼,云淡风轻地说:“啊,那大概是我写的。”
“你不会觉得我真的会在这上面签名吧?”
欧拉希亚冲他挑了挑眉头,接着优优雅雅地站起来,朝温特走了几步,靠上了书桌。她从温特手里抽出了鹅毛笔,把笔尖放在舌头上舔了舔,然后再次插进墨水瓶里。温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报告从自己手底下抽走,转向她的方向,然后在下方熟练地用花体字签上了温特的名字,其相似程度足以以假乱真。接着她一点也不见外地伸手去够桌子另一边的国王印章,手臂几乎蹭到了温特的鼻子;在国王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她砰地把印章砸在纸上,然后把印章扔在一边,卷了卷报告握在手里,一只手臂搂住温特的脖子,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以为你会更识时务一点的,温特。”欧拉希亚用惋惜的口吻说,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拉开门闸,外面急切地等候着的侍从立刻一拥而上。她招了招手,王后的侍女们马上围上来,欧拉希亚就在她们的簇拥下大步离开了书房。
温特坐在原地没动弹。他慢慢把被扔在一边的鹅毛笔取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剩余的公文。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清脆地响了一声,他抿起嘴唇,拍拍手唤过来在门口站立着的侍从。
“有什么事吗,陛下?”
温特把断掉的鹅毛笔扔进侍从手里。“给我换一根去。”他说。
“你觉得怎么样,布洛斯?”
“什么怎么样?”被点到名字的主教从窗口转过身,看见自己的同伴站在身后,“你跟王室走得比较近,兵权在你手里,你问我也没什么意义啊。”
“不,我觉得现在动用圣教骑士团有点太早了。我希望你能加大传教的力度。”
布洛斯的身体完全转过来了,她有些烦躁地理了理鬓角:“能许诺的东西我们统统都已经许诺过了,菲尔。现在是王后的问题——你就不能劝劝她吗?民众叫苦连天,我们的信仰已经受到了质疑,各地教堂的信徒数目差不多都有减少。再这样下去,就算国内没有异教,我们的力量也会逐渐减弱。没有别的教派可信,恐怕他们就要变成无神论者了。”
“不能借鉴一下布莱克王国吗?看看他们,整个国家的宗教差不多都统一了。我的线人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就因为他胸前没佩戴他们国教的徽章,差点被村民抓起来串到十字架上。”
“那种铁腕手段和愚民政策太具有侵略性了,简直是在榨干民众最后一滴利用价值,咱们不能去学。”
“我记得之前他们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主教换人了吧,大概。”
两个主教沉默了一会。接着菲尔问道:“他们的凯撒国王是不是忙得没时间视察民情了?要不然教廷影响力大到这个地步,他肯定会想办法阻止的吧。”
布洛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开话题:“你上次不是派了一小队圣教骑士去抓异教领头人了吗?情况怎么样?”
“扑了个空,别提了。我的线报明明应该很准确,但是那天那个领导者就是没在集会地点出现。”
一只黑鸟穿过雾气,落在一处小教堂的屋顶上,抖开脖子上的羽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行跑过屋顶的人。
空崎纵身翻越烟囱,踩着民居的瓦片在屋脊上疾跑。他的身后追着三个拿着武器的叫喊着的圣教骑士,跟着他一起在屋顶上做危险的跑酷运动,其中一人还弯弓搭箭,企图在移动过程中射中空崎。
一支箭插进了离他两步远的瓦片缝隙里,布莱克王国的主教听声辨位,在眼罩底下翻了个白眼,一翻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跟在后面的三个人吃了一惊,他们在屋檐旁边刹住脚步,低头去看街道,想知道他们追着的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在石板地上摔成残废了——但是他们没看到人,相反,从屋檐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脚腕,不顾他的尖声大叫,一用力就将其拖下了屋顶。
得益于每天进行的锻炼,空崎的身体素质显然比同年龄的很大一批人都要好。另外两个骑士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屋檐下方翻上来,赶紧把手里的长矛刺向他的胸口,但空崎用胳膊挡了一下,从两根长矛之间穿过去,一伸手就抽出了其中一人的佩剑,并把它捅进了另一个人的小腹。听见同伴惨呼声的骑士心神一摄,咬紧牙关,吼叫着再次挥动长矛,空崎不得不后退一步,手里还拿着刚从别人身体里抽出来的滴着血的佩剑,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冲着仅剩的那人摆了摆手。
“别啊,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过好好商量来解决呢?随便杀人的话神可是会不高兴的!”
骑士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然后再次挺起长矛对着空崎就刺。但是长矛毕竟比剑重得多,空崎用长剑左右格挡了一下,抓住破绽,突然一把握住长矛的矛杆,另一只手挥剑作势要削掉对方的手指。骑士条件反射地缩手,空崎就趁机把长矛抢过来,也不花时间调转方向,抡圆了整根矛,像击球一样猛地打在骑士的腰上;骑士站立不稳,往旁边倾斜了一下,空崎见他还不肯认输,于是急跑几步飞起一脚踢在他后腰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对方整个人从屋顶上踹了下去。
另一个人还捂着肚子躺在屋顶上呻吟。空崎看也不看就把长矛扔在他身上,瞧了一眼刚刚抢夺武器的时候自己掌心里磨破的伤口,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类似“人老了力气到底不如以前了”之类的话,冲着天空打了个响指。那只刚刚落在屋顶上看戏的黑鸟立刻展开翅膀,飞到空崎的肩膀上。
“我不是叫你看到这种情况就要去啄对面的眼睛吗?瞎子对瞎子才公平。”空崎伸出手在黑鸟喙上戳了一下,后者歪了歪脑袋,一副我听不懂的模样。主教检查了黑鸟脚上的信筒,但是歌利亚没给他什么有用的信息,只不过把一张凯撒的“不要轻举妄动”的命令塞给了他。
空崎咬着鹅毛笔,眉峰高耸。他老觉得哪里不对劲。歌利亚最近越来越敷衍他了,或许只保留这一条交流途径不是个好选择……但是交流方式越多,他就越可能暴露。可事实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歌利亚隐瞒的东西不止一点半点。
他到底在干什么?
(7)
本轮移动
白方:
白骑士•安德烈
黑方:
黑骑士•科尔德
黑骑士•李
黑战车•墨特尔
“你的猜测是确凿无误的吗?如果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就把整个战车队都带出王城,你可就没那么好推脱责任了。”
“他们绝对会对防御薄弱的地方做手脚。难道你不相信我?”
墨特尔瞥了科尔德一眼,后者正伏在马背上,随着坐骑狂奔的步伐调整姿势,两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地面。她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微笑来。众所周知的是,科尔德、墨特尔和空崎这三个人的关系好得非同寻常,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此时此刻,布莱克王国的一名骑士长和一名战车队长正带着自己的部下在从王城通向蒙格利塔的道路上奔驰。李向王宫发了封了加急信件,送信的鸟儿差不多直接从王宫的窗户冲进去撞在凯撒脸上,所以墨特尔在头天晚上就收拾齐整星夜出发了,他们在凌晨的时候于道中汇合,一同冲向边陲小镇蒙格利塔。很快小镇的高墙就近在眼前了。
由于地势的问题,蒙格利塔在遥远的过去很可能归属怀特王国,它对外的那一部分是后来修建的比较新的城墙,为了贴合边境线,它不得不让自己被一大块风化岩分割开;面向布莱克王国土地的那一面大多是古城墙,而且远远超过了内部城墙应该有坚固度和高度。在布莱克王国而言是一个很难防守的地方,但对于怀特王国则是一个可以善加利用的点。由于嵌在城墙里的岩石的缘故,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办法把墙外的情况一览无余;但对内情况则完全相反,高墙有效地阻挡了军队,令城池易守难攻。
“我早就说让他们拆拆里面的墙了,但是和平日子过得太多,他们把这事儿完全扔到了脑后。”在科尔德出发之前,李对他这么说,“拆下来的砖完全可以用来补外面的城墙啊!他们自作自受地把自己跟援军隔开,可能非要等着哪天被围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他们才会吃这个教训。我真不敢想象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竟然没有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要是真的叫他们占领了这座小城,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科尔德想,勒住马缰减缓速度,向上看着坚固高耸的古城墙。这地方完全可以被用来当做进攻王国的据点。假如出了事,说什么也要把它给抢回来。
城墙上飘扬的还是布莱克王国的国旗,四下里静悄悄的,大门紧闭,看不出有进行过战斗的痕迹。科尔德希望他们运气足够好,怀特王国还没来得及对这儿下手。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大步走到城门前,伸手在上头敲了敲。沉闷的敲击声淹没在厚重的木头和铁条里,科尔德皱皱眉,用力在门上拍了一巴掌。城墙上面应声探出一个脑袋来。
“有什么事儿吗?”
科尔德张口想问昨天晚上你们这里遇袭了没有,但脑筋一转,觉得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终归不太恰当,于是临时改口道:“我是科尔德。军务在身,麻烦开门。”
那个脑袋立刻缩了回去,似乎是在跟墙后的什么人窃窃私语。科尔德没等多久,那个脑袋就又探了出来,说:“我们马上就开门,请稍等。”
门上的铰链吱吱嘎嘎响了起来,科尔德急着往里走,拉着马就要往刚刚开了一道缝的大门里钻;可是墨特尔在背后拽了他一把,把他拖到自己身边。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冲科尔德悄悄说,“安保措施太不严密了。就算你骑士长的名字在王国家喻户晓,他们起码应该要你的身份证明看一下。”
科尔德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抿了一下嘴唇,暂时停住脚步。大门又开了一点儿,他们可以通过门缝看到里面列队整齐的穿着布莱克王国军服的士兵,他们的眼神都钉在站在门前的这位骑士长身上,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是在等他检阅军队。
“我想他们应该是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科尔德有些不确定地说。这种犹疑的状态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不过,说不定他的长相已经为大多数士兵所熟悉了,毕竟每年在王城内举行的骑士选拔和训练都由他一手负责。看着墨特尔一直在摇头,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进去的。”
“你完全可以让其他人走在前头——”
“骑士长不带头进门是什么道理?我躲在自己的士兵身后未免有点不太好看吧。”
墨特尔一时语塞。门开了一道缝,刚好能容一个人走进去,但是紧接着它就停下不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战车队长冲着城墙上面喊道。刚刚那个脑袋又探了出来,从上往下俯视着墨特尔,大喊着回答:“铰链有点生锈,马上就弄好!”
“科尔德,”墨特尔把目光投向骑士长,一字一顿地说,“这真的太奇怪了。”
科尔德缓缓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吐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我等大门打开再跟其他骑士一块儿进来,”他对城门内侧的人说,“你们——”
从正对着他们的小镇街道那一头传来的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打断了科尔德还没有说完的话。一个身着守门士兵模样服装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过街道,直扑大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敌人!怀特王国的人从城墙对面打过来了!”
科尔德一瞬间绷紧了神经,他顾不上其他,加快脚步穿过了门缝。“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他近乎在吼了,“城门被攻破了吗?”
墨特尔大声叫着科尔德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科尔德突然从放松状态进入警戒状态,他急着知道敌情,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她伸手去抓对方的衣服,但一下没抓到,于是跟着穿过门缝,一把扳住他的肩膀。
“城门没破,”守门士兵的声音突然变得慢悠悠的,科尔德紧盯着他,突然发觉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并且那双眼睛里面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用勾爪攀过了城墙——”
城门锁链松弛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沉又硬的链条绕着轴部飞速转动,门外察觉到不对的骑士立刻朝这边冲过来,但是为时已晚。城门已经关闭,那条缝隙在他们眼前消失,一瞬间阴影笼罩了他们,科尔德和墨特尔立刻发现他们被与士兵隔离开,并且还处在一个若隐若现的包围圈的中央。墨特尔骂了一句。
“都是你自己找的好事。”
“我的错,抱歉。”科尔德的声音很小,但是语调急促,不安的感觉在他的胸膛里蔓延。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周围的骑士,发现他们全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他们跟几分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科尔德肯定这帮人绝对不是布莱克王国的骑士。
从城墙上方走下来几个身影。科尔德和墨特尔只看到当头的两人,就知道大事不妙。
“热烈欢迎我们的科尔德骑士长。”查德在楼梯最后一级站定,背着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科尔德,而他身后的耀阳则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很盛大的欢迎,我很高兴你们这么看得起我。”科尔德评论。周围的骑士开始收紧握住武器的手指,而布莱克王国骑士长的一只手搭上了他别在腰间的佩剑。
李从营帐里钻出来,迎着正午的阳光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拖拖拉拉地系好皮甲,从四下里忙成一团的骑士们中间穿了过去,步履拖沓地登上城墙,身子一歪靠在矮墙边上,眯着眼睛往城墙外面瞅。他的身体倾斜速度之快、角度之大几乎让站在旁边的守城士兵忍不住要扔掉长矛,扑过去抓住骑士长的披风,以防他从墙上掉下去。不过他好歹没有真的倒栽进城墙下面盔甲闪亮武器锋利并且虎视眈眈的敌人堆里。李的目光在大片闪亮亮的盔甲中间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一个人的脸上,用跟早起的邻居打招呼一样的口气说:
“今天天气很好啊,安德烈骑士长。”
“是啊,好得不能再好了。”安德烈阴沉着脸回答。他的盔甲蒸腾出热气,额角的头发粘在一起,长时间的阳光直射即使是一直呆在国土边境的他也有点难以忍受。不过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李面对大军摆出的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表现成这个样子,但他不但违背了安德烈心目中骑士应该懂得的准则中的每一条,并且让怀特王国骑士长有一种自己被轻视了的感觉。“如果你再这么悠闲自得,我们可就要攻进你的城门了。”
李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军队:“我没看到攻城车,难不成安德烈骑士长打算让你的士兵每人一脚把门踹开吗?”
“我们有云梯。”安德烈强忍住怒火,“你的态度足以反映你手下士兵的散漫程度,攻击这种防御薄弱的城门不需要攻城车。”
“嗨,这话可说得不太公平了。我手下的小伙子们比我能干得多,轻视他们的话你一定会吃苦头的。你们说对不对?”李摊开手,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城墙另一边传来带着笑声的稀稀拉拉的应和,这让安德烈的火气蹭地一下蹿到头顶,几乎点燃他周围的空气。李玩够了,耸耸肩,重新倚在城墙上,换了副认真的口气:“实际情况是,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只睡了一个小时,安德烈骑士长。夜班真折磨人啊。现在我的脑袋混混沌沌的,如果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请谅解我。”
“不,你没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安德烈冷冷地说,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没有睡过。”
“哇,那真是——”李的目光一转,突然间直起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城墙跑了十来步,边跑边抽出佩剑。一架云梯刚刚搭上城墙墙头,他把薄薄的剑刃准确地插进梯子头部和石墙之间的缝隙,肌肉猛然发力,一把将云梯抡出老远。他看着云梯倒下去,引得下面的骑士纷纷叫喊躲避,从嘴里吐出话的后半截:“——厉害极了。你又多了一个让我敬佩的闪光点。”
“彼此彼此。”安德烈说。数架云梯一起搭上了城墙,守军立刻扑向那些梯子,试图尽量快地把它掀翻。李朝墙后大吼支援,立刻就有骑士扔掉手里的活计冲上城墙——他们都明白这城头需要支援意味着什么。布莱克王国骑士长好像一瞬间就把他的困意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在人群中间指挥战斗,同时亲自面对爬上城墙的第一波敌人,精力充沛到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只睡了一个小时。
不过公平地讲,城下的安德烈看起来同样不像超过三十六小时没睡觉了。
安德烈的卫兵骑马靠向他,不无担忧地提醒:“骑士长,看起来他们的防御完全没有松懈,这次我们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要不然您先去休息一下……”
“没必要。”安德烈说,抽出自己的佩剑,“每天的战斗就足够提神了。”
(8)
本轮移动
白方:
白骑士•查德
白战车•耀阳
黑方:
黑骑士•科尔德
黑战车•墨特尔
包围圈越收越紧,科尔德和墨特尔背部紧贴在一起,都握住了手里的武器。墨特尔用胳膊肘捅了捅科尔德,低声说:“你惹来的麻烦事,现在怎么办?”
科尔德挺起胸,大义凛然地说:“看来你我今日必将战死与此——”
墨特尔一脚踩住科尔德,打断了他的遗书。“开什么玩笑,现在为国捐躯不嫌太早了吗?”
战车队长这一脚力道不轻,科尔德立刻憋住一口气,差点没控制住叫出声来。“咳,其实方法还是有的,”他压低声音悄悄说,“李告诉过我城里武器库的位置,前段时间我们为了备战刚刚给沿边城镇补充过火炮和弹药。”
“你要我去找?”
“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你尽力在我战死沙场之前找到它吧。”
“少说几句消极话,你——”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身着小队长服装的骑士大概终于受不了他们旁若无人地咬耳朵的行为,他发一声喊,挥起长剑冲着科尔德当胸刺来。科尔德立刻架住攻击,对方的武器被他的剑面格挡,顺着剑身滑向了一边;然而金属相交的呛啷声已经为其他人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一转眼又有三把长剑从空中劈下来,科尔德猛地转动剑把带着小队长的剑格住第二轮攻击,接着顺势弯腰曲背拱起肩膀,狠狠撞在小队长的肚子上。
小队长全身抽搐似的缩了一下,反射性地弓起了腰。科尔德紧接着用手肘击在他的后颈上,逼他把身子弯得更低了些;小队长一阵恐惧,他觉得科尔德的剑下一秒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了,但是他却看到科尔德的靴子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股更大的力量落在他的背上,压得他几乎跪趴在地。
“不好意思!”科尔德怒吼一声,用尽全力踢在小队长的胸口。小队长向后仰倒的时候,他背上的墨特尔借力窜出去,一口气越过三层脑袋,把最外围一个毫无防备的倒霉鬼当做了缓冲垫。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毫不停顿地爬起来,一头钻进最近的狭窄小巷。
科尔德单脚蹦着往后退了两步,摆出个呲牙咧嘴的表情——小队长的盔甲毕竟不是装饰物。趁敌人的注意力被墨特尔吸引,他把背靠上墙壁,举起长剑准备负隅顽抗。
查德的目光跟随墨特尔消失在小巷里,他的眉头慢慢地、紧紧地皱起来,然后推了一把站在他旁边的耀阳。后者回过头,冲他翻个白眼,然后迅速行动起来——她从台阶上跳下去,翻过楼梯扶手,循着墨特尔经过的路径冲进巷子里。
怀特骑士长活动了一下手指,握住披风下探出的剑柄,用力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扫视着将科尔德团团围住的骑士们。
“我来跟科尔德骑士长切磋一下。”他说。
墨特尔很快就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她不用思考也能想到是谁在追逐她,但她现在没时间跟来者纠缠。她一边飞速穿过大街小巷,一边用眼睛扫视着两旁的建筑物,寻找布莱克王国的标记。她在路上碰到了几个怀特骑士,他们也曾挥舞着佩剑试图追赶她,但墨特尔很快就把他们统统甩在了后面。
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布莱克的标记挂在一扇双开门旁边,并且,幸运的是,这些怀特骑士似乎刚到不久,还没有心情去搜查它。门锁着,但这难不倒墨特尔,她拔出剑来,用剑柄砸碎了窗玻璃,然后将手从洞口伸进去,拨开门锁。虽然她明白这用处不大,但她还是在挤进房间之后转身关上了门,搬起旁边的门闸拦住了门扇。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四周的一切都蒙在黑魆魆的灰尘中。墨特尔发现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盏油灯,于是从衣服里摸出打火石,把它点燃以后提在手里,审视着这间狭小的屋子。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家,屋子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贴墙根放着一个三层的小柜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些家具做工粗糙,椅子就像用一整块木头劈开钉起来的一样,没有经过打磨的桌面上放着一个藤编的篮子,里面放了几块面包,上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灰尘,看起来已经比墨特尔的盔甲还要硬了。
显然这里的守军没有花费精力维持伪装。墨特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到柜子旁边,把油灯搁在上头,然后用力将柜子推到一旁。柜子后面露出一片砖墙,看上去和周围的墙壁并无不同,但墨特尔知道,开关通常都会在这个位置——她蹲下身,从下往上数了三块砖,然后伸手在第四行上面摸索。
有一块砖是活动的。她按了下去。
暗门在她身边滑开,露出呈螺旋状通向二楼的台阶。在不知道这扇暗门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爬到这栋房子的二楼里面,而二楼才是真正存储兵器——尤其是危险的热兵器——的地方。她拿过提灯,登上台阶,转身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关上暗门。
楼梯里一片漆黑,油灯的那点儿亮光大部分被黑暗吞噬了。墨特尔提着油灯,眯起眼睛,在墙壁上找了好一会才找到盛着油的轨道。她用油灯里的蜡烛把灯油点燃,看着火焰从石槽里升腾起来,沿着螺旋状的墙壁一级一级烧上去,照亮了不甚平整的台阶。封闭狭小的楼梯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变质油燃烧的味道,墨特尔皱起鼻子,一阵胸闷,于是快步拾级而上,跑着冲进了武器库。
石槽在门边升高了,灯油一路注入高悬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灯,它们离地面相当远,以防火苗烧到屋子里堆积着的火药。房间里靠墙放着各种长柄冷兵器,几门大炮藏在墙角的阴影里,旁边放着成箱的弹药。墨特尔估计了一下方位,走到其中一个角落,挑了门看起来最靠谱的大炮,把它调转头对着墙壁。她对此地守军本应是例行的物资维护已经彻底没了信心,但还是把铲火药的工具拿起来,插进火药最中间挖了一下,把挖出来的东西放在鼻前嗅了嗅。中间的粉末似乎还没怎么受潮,她找来工具,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炮筒。
突然她的背后传来清嗓子的声音。墨特尔迅速转身,看见耀阳站在楼梯口,举着手做出一幅敲门的姿势。
“喂,这里有人吗?”怀特战车长斜乜着墨特尔,明知故问。墨特尔向后靠在炮筒上,皱起眉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嘛……我进屋时看到那个柜子明显移了位置,这地方实在有点脏,地面的颜色都不一样。”耀阳耸耸肩,往前走了几步,“如果在这种地方有密室,那开关肯定不在墙上就在地上。”
墨特尔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把你逮回去啊,还能怎么样?我的人已经把这栋房子包围了,就算你——”
耀阳没能说完这句话。墨特尔迅速挖起整整一铲火药,抬手就朝她扬了过去,耀阳立刻闪避,黑色的火药撒了一地。墨特尔一次又一次地把火药扬到空气中,但耀阳的身手也很敏捷,几乎一点儿都没让它们沾到衣服上。当整整一麻袋火药用完的时候,耀阳直起腰,冲墨特尔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但她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了脸上。墨特尔已经从靴筒里抽出了一柄小刀,她把它在指尖上转了两圈,对着耀阳挑起一边眉毛,然后用力把它掷了出去。
耀阳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小刀高高地飞过她的头顶,击中了摇摇欲坠的吊灯。挂起灯盏的绳子差不多已经朽烂,刀锋擦过就断成两截,灯油、蜡烛和铁架稀里哗啦全掉了下来,在半空烧成一团火球,直扑耀阳的面门。耀阳大惊之下急忙后退,火球砸在地上,带着火苗的滚烫灯油溅到耀阳的衣服下摆,她赶紧用手套拍打。
火球落到地上后没有熄灭,相反,它只黯淡了一秒就突然爆起明亮的火光,石板地上升起灼热的火墙。是火药,耀阳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虽然这火药烧不了多久,但一瞬间的热浪还是逼得耀阳又倒退了几步。房间里除了跳动的火光什么也看不见,耀阳的眼睛有些疼,她一只手握紧了佩剑,大声道:“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小把戏能——”
耀阳的后半截话被一声巨响淹没了。灰尘在她眼前炸开,她的耳朵里充满蜂鸣声,太阳穴跳动着,脑袋生疼。一块碎石打在她的额头上,她立即护住脸,咬紧牙关,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火焰熄灭了,耀阳发现从自己的指缝间透进几缕自然光。
“你把墙……”她说,慢慢放下手。封闭的武器库此刻不再是封闭的了,其中一个角落开了个大洞,两面墙相交的区域和一小块地板都没了踪影,洞口正对着城门。断裂的墙壁边缘参差不齐,到处都是碎裂的石块,墨特尔倚着大炮,手里掂着一个包裹。耀阳听见楼下传来自己手下战车队士兵的喊声。
“是这样的,”墨特尔说,“我发现了几个炸药包。幸运的是,它们还没受潮。”
耀阳打量着那个包裹,就它的大小来看,它的威力不容小觑。既然它能炸开墙壁,那它肯定也能炸开随便哪个人的脑袋。“你拿着那个东西想干什么?”耀阳慢慢地开口,她对失去了当前形势的控制这件事感到非常不安,音调里也没了开玩笑的意思,“你想跟我同归于尽,还是怎么样?就算你能干掉我而自己活下来,我的士兵们还是会完成我未完成的工作。”
“我们都还年轻,说什么同归于尽,我可没打算——”墨特尔转动手指,露出炸药包的引线,耀阳惊恐地发现它已经点燃了,正在嘶嘶地烧完最后一截。墨特尔缩起肩膀,身体后倾,像一个铅球运动员那样,把炸药包对准耀阳的脸砸了过去。
情况没有留给耀阳太多时间去反应,所以她条件反射地举起长剑,用剑面迎向炸药包。那东西很沉,耀阳差点没能拦住它下坠的力道,但她最终还是扭转了局势,将炸药包弹了回去。墨特尔马上低头闪避,炸药包从她头顶飞过,坠下了楼。
没等耀阳舒一口气,楼下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栋房子都随之一震。烟雾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腾上二楼,耀阳脸色顿时一变,想起楼下还有自己的士兵;墨特尔皱起眉,咽了口唾沫,显然也不太喜欢这尖叫声。
“好吧,”她朝楼下看了一眼,立即触电一样缩回头,“它大概还是受潮了,没想到你用剑像那样重击它,都不会把它打爆。”
耀阳脸色惨白,下巴紧紧绷着,突然一声不响地纵身向墨特尔扑过去。墨特尔轻巧地旋身跳下楼,耀阳扑了个空,她趴在洞口边看时,正巧看到墨特尔沿街跑远,又钻进了巷子——耀阳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还没从爆炸中回过神来,根本无力阻挡布莱克战车队长离开。耀阳用拳头在地上狠狠砸了几下,挫败地大声喊叫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什么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好像有引线仍在燃烧。耀阳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一跃而起,拼命寻找声源;起初她以为那是另一个炸药包,但很快她发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身边的大炮。
耀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她看见引线已经烧到了底,情急之下用手去抓,但是没能抓住,在她的手指碰到引线之前它的末端已经消失在了金属夹缝里。耀阳绝望地捏紧拳头,当她注意到大炮的方位时,就明白墨特尔来到武器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炮口正对着大门。
耀阳高声叫喊起来。大炮响了,震耳欲聋的炮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9)
本轮移动
黑方:
黑主教.空崎
黑主教.歌利亚
白方:
白王后.欧拉希亚
白主教.菲尔
空崎在王城大门附近听见了鼎沸的人声。群众挤挤挨挨站在城门口,中间让出一条通道,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们正列队从城门走出去,他们高昂着头,头盔的尖顶在人群中间闪着光芒。主教循着声音走过去,低着头站在包围圈外面,想从嘈杂的交谈声中获得一些信息。
这个时候他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空崎偏过头,伸出左手,手心朝上。有人用手指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四边凸起的十字架。
“主教,”那人低声说。空崎点了点头。
“这里是怎么回事?”
“王城的部队正在倾巢而出。怀特王室似乎打算一举灭掉布莱克王国。”
空崎慢慢抿起嘴角。“王城的部队倾巢而出了?”他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对国内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但对我们而言是个机会。你确定大部队正在开出王城?”
“是的……”那人的声音拉远了一瞬,似乎是在仰着头朝人群里面探看情况,“他们的确穿着近卫骑士团的铠甲。有消息说王后这次也要出征,我认为她肯定会把主力全部带走。”
空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旁边的那人看到空崎没有搭腔,于是也跟着停下话头,等待空崎的答复。空崎觉得自己必须慎重,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的工作,必须等到有绝对的把握时他才会考虑行动,否则事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他终于说:“欧拉希亚一出城我们就行动。”
旁边的人低了低头,压下声音:“您的意思是?”
主教藏在长斗篷下面的另一只手摩挲着怀中书皮的封面,带棱角的十字架在他指腹上划过坚硬的触感。
“叫他们准备武器吧。”
菲尔刚刚抬起手敲了一下门,它就顺着她手的力道向前滑开,露出一条小缝。主教有些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但她最终还是很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推开门走进房间。
怀特王国的王后正坐在房间里,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双眼望着窗外的景色。外面是温特的花园,阳光透过绿叶从窗户照进来,在她的脸上蒙了一层斑斑驳驳的色彩,她的面颊好像散发着奇异的光晕。在这一瞬间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廷贵妇,更适合被厚厚地涂成一幅油画,镶在画框里,得到无数绘画评鉴师的赞美;但是当她的目光随着菲尔的脚步声转过来的时候,她眼中冷硬的锋芒又让她变回了怀特王国的那个铁血王后。
“王后,”菲尔说,想到接下来将要谈论的话题,她一时间因为紧张而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咽了口唾沫。欧拉希亚看着她,眼角漾开笑意,直起腰拍了拍身边靠背椅的扶手。
“你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菲尔,过来坐下吧。教堂的日子不好过,是不是?”
“自然比皇室差得远。”菲尔有些拘束地耸了耸肩,没有走过去落座。她把手背到身后,让手腕上的平角十字架掉在掌心里,用指腹来回摩挲了好几遍,从自己信仰的宗教中寻找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来这儿……不会是单纯为了拜访您,王后,您应该清楚吧?”
欧拉希亚盯着菲尔看了一会儿,看得主教背上冷汗直冒。她仍然微笑着,但是眼角的笑纹褪了下去:“我明白。宗教事务?需要温特签名吗?”
“不需要国王的签名,但是需要您的体谅。”菲尔低声说,同时隐秘地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搁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用漂亮的花体字签着温特的名字,墨迹还没有全干。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现在国王的签名不像以前那么值钱了。
欧拉希亚把手从椅子上拿下来,搁在膝盖上,摆出一个疏离的姿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的体谅?”她重复道,“你是想跟我谈关于两国战争的事情吗?”
“是……不是,”菲尔再次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说,王后,我听说您要亲自带领怀特王国主力军进攻布莱克——我是来恳求您不要把兵力全部调出王城的。教会最近发现了一些很不好的兆头,所有迹象都表明王城中有异教活动,假如政治中心防御空虚的话——”
欧拉希亚打断她:“这是你手下的圣教骑士团所负责的事务。仅仅是怀疑不足以让我改变主意。”
“塔拉习亚在上,”菲尔脱口而出,引起欧拉希亚毫不掩饰的皱眉,“我们的圣教骑士团力量微弱,王后,您知道的,因为就是您拒绝给教会更多兵力。我们的骑士团仅能维持日常治安,一旦有内乱爆发,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那就学学布莱克的教会。我听说他们把人民管理得很好,那里的人都有一种宗教狂热,不需要别人拿着刀子在他们身后盯梢就能自觉执行所有的苦修。”
“那是铁血政策,是错误的,我们不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达到那样的效果,但那种宗教崇拜状态本身就是不健康的。”
“我只看到了他们的成效。要不就照着去做,要不就想办法压下反抗。”
“可是——”
欧拉希亚抬起一只手阻止菲尔继续说下去:“够了,我不想再听其他的什么多余的话。实话告诉你,我事先已经把城里所有剩余的兵器都搬进宫殿里来了,就算他们要造反,也得先用拳头打倒圣教骑士团,冲进宫殿,在无数曲折的回廊里准确找到存放武器的地方再说。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全副武装的骑士团连一群赤手空拳的小市民都打不过吧?”
菲尔一时哑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欧拉希亚叹了口气,收回手按揉眉心。
“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主教大人。”
主教盯着王后看了半晌,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她不敢违抗欧拉希亚的逐客令,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向欧拉希亚鞠了一躬,倒退着走了出去。门扇合上时发出咔哒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牢房的铁栅栏刺耳地响了一声。坐在稻草堆上的人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修士服的人贴着铁门站在那里,臂弯中夹着一本厚厚的经书。修士的头发长而微卷,头上梳下来的一把遮住了半边脸,看起来怪怪的。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全神戒备的圣教骑士。
“午安。”歌利亚说。
囚犯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用鼻子喷着气,一头倒回稻草上:“我可不记得我午餐点了宗教仪式,你找错牢房了吧。”
“我没找错,”歌利亚走进牢房,站在门口,那个圣教骑士从他身后绕进来,站在囚犯旁边,手按剑柄防备他暴起伤人。不过从他那皱起的眉头看来他并不喜欢这个任务。歌利亚接着说:“你马上就要上绞刑架了——我是来给你做净化仪式的。我是布莱克王国的主教,这座死刑监狱的负责人。”
“主教?净化仪式?”囚犯惨惨一笑,“真是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不过还是请主教大人您出去吧,老子不信教。”
“是从一开始就不信呢,还是祈祷主神给你一条生路无果之后才放弃信仰?”歌利亚走到骑士身旁,用手示意他把剑递给自己。骑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僵在原地,直到主教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才充满抗拒地把剑拔出剑鞘,放在歌利亚手里。歌利亚用胳膊夹住经书,拿剑对着囚室中一小寸阳光端详,光芒划过剑刃,被劈开成为整齐的两块。
“你是杀人犯。”
“是。”
“被判了死刑。”
“没错。”
“你十恶不赦,无可救药。”
“他们是这么说的。”
“你觉得自己能够继续信奉主神吗?”
“要是现在你立刻宣布我无罪的话,我肯定会坚定不移地信奉。”
歌利亚把目光从剑刃移到囚犯身上:“你这话当真吗?”
囚犯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一旁的圣教骑士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立刻回头去看歌利亚,大声说:“主教——”
“安静。”歌利亚说。他出手非常迅速,牢房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倒转剑柄,结结实实击在骑士颈侧,后者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往旁边倒了下去,正好摔在干草堆上。囚犯吓得跳了起来,贴在旁边的墙上,瞪大眼睛。
歌利亚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囚犯。“主神会给每一个人机会,即使是十恶不赦的人。”他说,“现在我代表万能的主神把这个机会授予你。加入圣教骑士团,做一个忠诚的信徒,为我们的神效力,证明你自己值得这份宽恕。”
“什么——我——”囚犯瞠目结舌,“那这个,这个骑士怎么办?”
“他会代替你受刑。他是旧时代的产物,过去我们给予主神的尊敬远远不够,而这个所谓圣教骑士的内心也没有对神明根深蒂固的崇拜。主神想要回收他不敬的灵魂。”歌利亚回答,“这就是我叫他们把全国的死刑犯搜罗至此的原因:我希望从中找到值得被拯救的人,用他们——你们——替换掉骑士团中不洁的血液。不过,如果你们无法证明自己的信仰,我一样会代替主神把你们替换掉。”
囚犯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突然间离自由近在咫尺。歌利亚绕到牢房外面,拿起地上的黑麻布袋子——这是待会要用来套受绞刑的犯人脑袋的——走回来站在囚犯和骑士之间。
“我问你,”他说,“你愿意为主神效力吗?”
囚犯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愿意。”
“你答应用生命去侍奉主神,永不怀疑神谕,用自己的一切来报偿主神给予你的第二次生命?”
“我答应,我——”
“大声点,”歌利亚突然冷下声音,“主神听不见。”
囚犯恍惚了一下,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我答应!主神是我的一切!我愿意侍奉他,我他妈愿意极了!”
歌利亚微笑起来,蹲下身,把黑麻袋套在了圣教骑士的脸上。这个时候看守的士兵巡逻到牢门前,看见歌利亚的所作所为,立刻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主教……”注意到士兵的囚犯出了一身冷汗,呻吟了一声。他现在受不了任何波折了。
“不用管他。”歌利亚这一句话是对囚犯说的,接着他直起腰,冲着士兵指了指地上的骑士,“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跟这犯人掉个包,然后送去处理了,越快越好,挂上绞刑架以前别叫他醒过来。”
士兵会心地点点头,朝主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囚犯还在云里雾里,士兵冲他笑了一下,拉开衣襟,露出圣教骑士团的徽章。
他用虔诚的语调对囚犯说:“主神会给每一个人机会,即使是十恶不赦的人。”
(10)
本轮移动
白方:
白骑士•查德
白战车•耀阳
黑方:
黑骑士•科尔德
黑战车•墨特尔
查德刺出一剑,科尔德将它格开,然后让剑锋在空中顺势划了个半圆,削向对方的侧腰——被挡下来了,毫不意外。两个人在城门的正前方叮叮当当地交了好几回合的手,彼此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查德手下的骑士们把两个人紧紧围在中间,随时准备在科尔德趁查德疏忽试图逃跑时一拥而上,把布莱克王国骑士长就地处决。然而查德打得兴起——戍守王城的日子太过无聊,因此当碰上一个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时,他就严重地反感起下属的插手,不论他们是否出于好意。查德心情很好,他觉得科尔德和墨特尔两个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再也不会有从这扇大门走出去的机会;所以他数次喝止了想要帮忙的骑士们,将这场战斗拉得越来越长。至于科尔德,他倒是对查德的做法没什么意见,兢兢业业地陪他练剑,丝毫不为自己死前还要当一回陪玩感到恼怒。
查德突然连刺几剑,科尔德立刻连续后退好几步,差点就撞到包围圈上;他身后的骑士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避,包围圈立刻变得没那么均匀了。布莱克骑士长的脚后跟碰到了通向城墙上方的楼梯,于是他顺势倒退着登上几级台阶,把剑横在胸前,不易察觉地瞄了一眼墨特尔消失的方向。
查德逼开科尔德之后,反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背在身后:“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
“如果你最后是死在我的下属手里,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科尔德挑起眉毛,短促地笑了一声:“如果横竖都是一死,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只怪我没学会衡量情势,掉进圈套,死前还能跟怀特王国骑士长来一次比试,我觉得我没什么地方谈得上不甘心。”
“你倒是看得开,不得不说我十分佩服你的定力,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笑得出来。”查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还怕我落下以多欺少的恶名呢。”
“你应该对自己的名声有点信心,查德骑士长。”
“我更想自己——”
查德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响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骑士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面面相觑;而查德面露惊异,一时间没搞清楚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科尔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光芒,他又倒退着往台阶上走了两步, 悄悄看了眼身后的骑士。
第二声爆炸更清晰也更响亮,紧随其后的是隐约的骚乱声,查德先是瞪大了眼,紧接着锁住眉头,科尔德几乎可以听见他的思维在脑袋里高速运转的声音。虽然这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科尔德相信过不了几秒他就能把这声巨响跟脑海里的声音匹配上了;布莱克骑士长不敢浪费时间,他突然转身,肘部和肩膀一同发力,把拦在他正后方的一名骑士推到一边。那名骑士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同伴身上,离科尔德最近的四五个骑士立刻拔剑准备应对来自科尔德的攻击——然而事情却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科尔德对趁机刺死一两名敌人完全没有兴趣,他三步并作两步逃出包围圈,沿楼梯冲上城墙,主动把自己送进了另一个夺命阵。
城墙上的骑士比围住科尔德的要多得多,他们正动用一切拿得到的武器来阻止被拦在大门外面的布莱克军队。由于事先已经预想到可能会出现不得不攻城的情况,科尔德叫他的骑士们带上了梯子,但此刻没有最高统帅的协调,布莱克骑士们的攻城步调难免散乱而不成章法,大多由迫不得已充作指挥的几名小队长率领,各自为战。即使有墨特尔的战车队的帮助,两边仍旧僵持不下——尤其是,城墙上砸下来的石块、滚木甚至沸油对骑士们来说是致命的。
城墙上的守卫发现了科尔德,于是扔下手里的工作,呐喊着提醒同伴捉住骑士长。而在他背后,原本包围着他的骑士也追上来了,查德倒是仍旧立在楼梯底下,磨着牙,眼里闪过惊疑的色彩。
时间不多,科尔德立刻扒住城墙,声嘶力竭地冲聚在城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骑士们喊道:“后撤!后撤!”
突然间听到骑士长喊声的骑士们显然吓了一跳,不少人抬头看着城墙,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科尔德只喊了几声,就不得不沿着城墙奔跑着躲避身后的追兵;好在几个小队长的反应速度和忠诚度都很够格,他们立刻指挥自己手下的骑士迅速后撤,虽然他们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遵照科尔德的指令显然是最明智的,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应该撤多远。
这几个小队长没有犹疑太久。第三声巨响从城墙那边传来,比前两声要小,但足够城墙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从响声传来的方向飞来一道模糊的黑影,站在城墙下的查德没等看清那是什么,脑袋里就陡然间警铃大作,他不假思索地迅速往旁边一扑,滚倒在地,护住头部:一个不能更明智的选择。
炮弹直直撞在城门上,一时间蜂鸣声塞住了查德的耳朵,灰土扑簌簌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砖石纷纷落下,埋住了他刚刚站立过的那一小片地盘。他没等耳鸣退去就仄歪着站起身,用力摇了摇头,迅速看向关键的防御工事。他似乎感到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
城门被炮弹撕开一个口子——他们刚刚没有把大门内部的铁栅栏放下,现在它被变形的外侧大门卡住,即使想放也放不下来了。这来自城门内部的猛烈攻击为布莱克的骑士们打开了一条直通城内的康庄大道,并且在几秒钟之内他们就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且挥舞着兵器直冲城内而来;战况瞬间急转直下,查德感到脊背上浮起一层冷汗,额头上的青筋崩了起来。
科尔德在城墙上被一大群骑士围住了。他背墙而立,杜绝来自身后的攻击,集中精神摆出完全防御的架势。怀特骑士们倒是人多势众,但他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有些惶惶,一时间竟不敢群起而攻之。
“看来今天你也没法捞到太多好处,查德骑士长!”科尔德高声喊了一句,视线仍紧紧钉在面前的敌人身上。他知道查德听得见。
被点名的怀特骑士长深吸一口气,朝城墙上的骑士们怒吼道:“快把他给杀了!”
然而这个时候布莱克的骑士们已经高声呐喊着向城门冲了过来,他们激昂的喊声不啻一记重锤,又给了怀特军队摇摇欲坠的士气沉重的一击。城楼上的骑士们动手了,但攻击仍然有气无力,科尔德看到生存的希望,于是攒足了劲儿反击:他挡开几把剑,趁着攻击的空隙突然一头冲向包围圈,正对着他的骑士被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忙不迭地朝旁边避开。只这么一下,科尔德就从圈子里冲了出来,用尽全力朝没有士兵的方向飞奔。
查德把牙咬得咯吱直响,一方面是气骑士们乱了阵脚,另一方面是气自己竟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布莱克的骑士们快要冲到大门口了,查德不得不离开自己所站的危险区域。他给身边的几名同样有些慌张的小队长下达了几个简单的集结指令,明确表示自己希望能在撤退之前起码尽力消除科尔德这一不稳定因素——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其实对于取得战果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然后撂下忙忙地开始整队的骑士们,跑向自己栓马的地方,解开了缰绳。他还没骑上去,耀阳就从后面赶了上来;查德原本想劈头盖脸地质问她一顿,但她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这位同僚脸色惨白,受到的打击似乎比自己还大,于是只能用力把怒火全部咽回肚子里,板着脸生硬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军火库,”耀阳用力咽了口唾沫,“里面有大炮。军火库就在城门附近。墨特尔把墙壁炸开了,然后冲着城门开了一炮。”
查德张了张嘴,一时间没组织好语言。耀阳语速很快地接下去:“我得回去了,查德,真的,我知道王后希望我们战斗到底,我也知道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多重要,但是我不能——战车队不能继续战斗了。一个炸药包掉在他们中间——天啊……”
战车队长停下话头,深深地呼吸着,好像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查德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因为她的失职而严厉斥责她,但考虑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后他只能伸出手,在耀阳的头上摸了一把。
“你回去吧,”他说,用胸腔填满怒火时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语调,“我会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耀阳忙着按摩太阳穴,她只抬了抬眼皮:“你?这要怎么收拾?”
“王后要的不是这座城,所以虽然我们可能守不住了,但或许王后的目的仍能变相达到。我总得做点补救,否则王后的计划就要全部崩盘了。”
“你不会要跟他们正面交锋吧?”
“少了个战车队,士气又极度低落——不,我不会再犯第二个错误。我有自己的安排。”
耀阳的语气里透着点恐惧:“可战车队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明明十拿九稳,最后不但丢了城,而且还损失了这么多人马……我不敢想象王后会怎么处罚我。”
“处罚是免不了了,我建议你争取从轻处置,”查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王后暂时忙着出征,不会马上处罚你,或许你可以趁着这时间赶紧做点什么将功补过。”
“我做不了,战车队——”
“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总有点事情可做。我不能再聊了,交锋马上就要开始,你赶紧带着你的战车队原路返回吧。”查德跳上马,朝大门口看了一眼,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开始飞快地思考形势。科尔德终于被骑士们围住,但布莱克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进了城,他们正在往城墙上赶,有很大可能在科尔德受重伤之前就把他救下来;与其浪费时间试图取得战果不如保存力量,保证计划的施行——
“查德!”
查德有点不耐烦地眯了眯眼,转过头看向耀阳。他本来想问她还有什么事儿的,但这疑问句在看见她的时候卡在了喉咙里——耀阳冲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她挺直腰板站在原地,认认真真地做了这个她一般很少在意的动作。这可挺稀奇的。
“我刚刚意识到这是战争。”她说,“所以,注意安全,查德,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我又不是去搞自杀式攻击。”查德笑了一声,拨转马头回敬了她,“你也注意一点。”
“我只是回国,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如果这场战争打得够久,谁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重返战场?”查德回应,“下次见吧,亲爱的队长。”
然后他猛夹马腹,冲向已然成为战斗中心的城门处——有不少怀特骑士已经骑上了马,努力同大批的布莱克骑士周旋,为自己的同伴争取更多上马的时间。另外一拨布莱克骑士已经冲上城墙把科尔德从围攻之中拽了出来,从查德的角度看不见他是否受伤。不过查德一点也不意外,现在他的注意力不在布莱克骑士长身上。他大喊着命令,叫骑士们在他身边集合,渐渐地两拨人马从混战变为界限明晰地两支队伍,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慢慢兜起了圈子。
科尔德突然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他只探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就立刻冲着自己的骑士大喊道:“快把他们的队伍打散!不能让他们——”
他到底还是说得太晚了。查德一声令下,所有的怀特骑士突然改变队形,接着一头冲出了大门。布莱克骑士们始料未及,有几个人乱哄哄地往前追了几步,看见大部队没有动静就停了下来;当科尔德明确下令追逐的时候,查德已经带领他的骑士团跑出了好一段路,很快就消失在了路旁错综复杂的山林中。
科尔德不甘心地用力拍了一下城墙,然后扶住了额头。
“这下好了,我们谁都没赢。”
墨特尔端着一大堆医疗用品,用肩膀顶开木制小门。科尔德正坐在桌边写信,他的左胳膊露在衣服外面,上面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几乎横贯小臂——不过只是皮肉划伤,没有伤及筋骨。这是他刚刚被围攻时受的伤,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但还是有血珠渗出来,半挂在伤口边缘。
战车队长把盛着纱布和药瓶啪地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抢科尔德的笔:“伤员老老实实待着,写什么东西?战况汇报我来就行了!”
科尔德赶紧把拿着羽毛笔的手伸到远离墨特尔的一边:“这信很重要,必须赶紧写……这不是战况汇报。别乱动,拜托,我马上就写完了!”
“那这是什么东西?不论什么我来写就……”墨特尔的目光落到收信人的名字上,她瞬间皱起眉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写信给歌利亚?”
“歌利亚主教……”
“歌利亚。”墨特尔斩钉截铁地说,“你找那个讨厌鬼干嘛?”
“我得借他的圣教骑士团来寻找查德,在现在的情况下利用宗教的力量能比地毯式搜索更快找到目标。”科尔德叹了口气,看着墨特尔重重地坐在他身边,乖巧地递过自己受伤的胳膊,然后又偷偷写了几个字,“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帮我写这封信。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吗?”
墨特尔拿起一瓶药水,拉过科尔德的手臂:“他的治理方式我不喜欢。”
“他的治理……”
“自从空崎主教走了以后他独掌大权,本来之前空崎还能管一管他,瞧瞧现在,他飞扬跋扈得太过分了。”墨特尔用药水洗了洗伤口,科尔德不易察觉地耸起肩膀,为伤口的麻痒而皱眉,“瞧瞧现在他把我们国家的宗教搞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没有人会尊重国王,他们都祭拜主神去了。”
“宗教的神权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啊。”科尔德咕噜着说,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了扭。墨特尔缠绷带的力气大了点,疼得他几乎把字写到纸外面去。
“你在王宫里呆得太久了,科尔德。有时候你真应该放下你那些工作,少当一个小时的管家,出去看看民间——要是现在歌利亚叫民众拿起武器为了主神反抗国王,我觉得没多少人会犹豫。他用各种方式让民众疯狂地信仰主神,并且剪除了所有看得见的异教徒。这是宗教独裁,科尔德,国王真应该手段更强硬一点,现在叫歌利亚钻了空子了。要我说,在跟白国打仗之前我们应该先把歌利亚踢下台。”
科尔德沉默着写完了最后几个字,然后把纸卷了起来,用蜡封好。他用一只手干活的速度有点慢,当他把信件处理好的时候,墨特尔的包扎也快完成了。“无论如何,”骑士长最终说,“圣教骑士团还在他手里,战争也已经开始了。我们得求他帮忙,就现在来说。”
“是命令他帮忙,毋庸置疑。国王仍然有解除他大主教身份的权力,而民众信仰的是主神不是主教。”
“所以你看,他的这所谓独裁也挺不堪一击的,对不对?我去寄信了——你好了吗?”
墨特尔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用力一紧绷带,骑士长猝不及防,嗷地叫出了声来。
(11)
事前说明:
本段带有[不是出自角色所属者的]温特私设提及。
详细情况会专门有一篇番外讲明。
本轮移动
白方:
白国王•温特
白王后•欧拉希亚
黑方:
黑骑士•李
黑国王•凯撒
黑王后•罗琳娜
黑主教•歌利亚
“欧拉希亚打算亲自带兵了。”
凯撒拿着信的手猛然一抖,手指迅速折起信件,把文字压在信纸底下。然而罗琳娜早就悄悄越过国王的肩膀把上面的内容读了个清楚,她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与凯撒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凯撒咳嗽了两声,把信草草折叠起来,塞进口袋里。
“这只是——空崎的推断,”他掩饰着说,“欧拉希亚还没有真的——”
罗琳娜打断他:“你明知道空崎主教不会汇报不确定的事情。”
凯撒看着自己的妻子,有那么一会儿张口结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烦躁地挥挥手,从椅子里坐直了腰。“就算欧拉希亚真的带兵出战了,也没什么关系!我们的城池很坚固,易守难攻,李又是个值得信任的将领,不出岔子的话,他们撞破脑袋也没办法冲开他的防线。”
罗琳娜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直到对方理直气壮的恼火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眼神闪躲。
“你知道问题不在这里。”罗琳娜轻声说,“布莱克和怀特一直以来的交战规矩都是一对一参战,尤其是国王和王后……如果欧拉希亚出兵了,那我也必须到前线去。”
“荒谬的规矩!”凯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但罗琳娜举起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发言:“李一个人是没法抵挡的,安德烈会和欧拉希亚合兵一处,力量严重不对等。况且,如果我们的士兵看到怀特王国的女王亲自坐镇指挥,而我不见踪影,他们的士气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还远没到那一天。”凯撒生硬地说,从椅子里站起身来。他好像突然对什么东西生起了气,从罗琳娜身边走开的时候踏地声非常响,仿佛随时都会大动肝火。
“你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罗琳娜在他身后平静地说。凯撒没有回头。
“你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李说。他向后靠着,双手枕在脑后,身下的椅子凭着两条腿勉力支撑,一双靴子翘在桌面上,鞋根压着桌上的羊皮纸。他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草茎,此时他正用牙槽碾磨它的末端,双眼紧盯着处于他操纵之下的草叶在空中按照他的节奏晃来晃去。这很——按照他的说法——能够镇定心神。
镇定个国王的裤子。站在桌子对面的副官想。
“他们的王后马上就要亲自带兵到前线来跟安德烈汇合了,科尔德骑士长还不小心把一整队的怀特骑士外加一个查德放进了国,现在他们随时有可能对着我们的屁股狠狠来上一脚!这可不是我期望的‘这么一天’!”副官大声嚷嚷道,被自己的骑士长——事已至此还在悠闲自得地玩草茎的骑士长气得满脸通红。
李在自己的臂弯中偏了一下头,好把副官纳入视野。他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然后呢?我们难不成还能凭借意念把查德扔出城墙,或者劝欧拉希亚安安稳稳待在她的宫殿里练习宫廷礼仪?”他停顿了一下,“等等,主神在上,一个注重宫廷礼仪的欧拉希亚,这真是太可怕了,我都不太乐意去想。”
“可是——”
“天哪,住嘴,”李竖起一根手指,“我再强调一遍,咱们什么都做不了。边境骑士团的使命非常明确,‘死守’这个词你哪里不懂吗?”
“在做到守之前我恐怕会先死。”副官咕噜道。
李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动作敏捷地将脚从桌子上撤下来,椅子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几乎没给伸展身体的动作留出时间,李快速站起来绕过桌子,一只手按在副官的肩上,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冷冷地说:“这话要是敢在士兵面前说出口,军法处置,听懂了吗?”
副官的身体细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李的手还按在他肩上,像是在等待什么答复似的,直到他的下一次呼吸吹在副官的耳廓上,后者才反应过来,绷着嘴唇从牙齿间迸出一句简短的应答:“是!”
“这就对了。”李说,突然间恢复了他的和颜悦色,甚至还轻轻拍了几下副官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擦过副官身旁,吹着口哨向营帐门口走去。副官仍然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冷汗沿着他的脖颈流下去。
骑士长在营帐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回头抛给副官一个无奈的眼神,说:“噢,顺带一提,你说的没什么错,现在的情况是有点儿绝望,所以我们必须要保证起码的士气。欧拉希亚和安德烈就挺够受的了,查德更是个大麻烦。咱们最好祈祷一下科尔德能及时抓到他。”
“万一科尔德骑士长没能及时——”副官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这话又有打击士气之嫌,于是立刻紧紧闭上了嘴。李耸耸肩,一个感情复杂的笑容溜过他的嘴角:“这你可以放心,在我死之前欧拉希亚的军队别想踏进布莱克哪怕一步。”
副官没说话。李掀起营帐的帘子,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在我死之前。”
他钻出营帐消失了。
身为国王,温特当然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的王后大发雷霆;但这不妨碍他展露自己的愤怒。周围的侍从一看见温特的眉头皱起,就知道大事不妙,纷纷找借口从战场上抽身,而坐在他对面的欧拉希亚丝毫不为所动,她对着温特的脸举起一只手,欣赏起自己的指甲来。
最后一个仆人小跑着溜出门去,还不忘反手把门带上。温特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站起身大吼大叫的冲动:“你刚刚说你准备出兵了?”
欧拉希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权作回答,仿佛出征前与自己的丈夫交流只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令人讨厌的义务。事实上,她可能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考虑到温特作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妻子带着国家主力部队向边境进发了都不知道实在有点可怜,她大概都不会来拜访这位被她架空了的国王。
然而温特也是有脾气的。欧拉希亚的态度往他的怒火上浇了一瓢滚油,他猛地站起身,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
“你做这么大的决定,在自己计划的任何一步、任何一处应该通知我的地方通知过我吗?”
“我不觉得我哪里应该向你通报,”欧拉希亚语调平板地说,“军权在我手里,我干嘛要来找你?”
“军权什么时候在你——”
“从一开始就在我手里,我们定的规矩……噢,是我们家和你们家定的规矩。”
温特怒视着自己的王后。后者耸了耸肩,目光在温特身上短暂地逡巡一圈,嘴角扯起一个冷漠的笑容,接着说了一句:“你不觉得你那些皇室亲属都是非常大方的人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怒吼。温特狠狠地拍在旁边的办公桌上,放在上面的墨水瓶跳了起来;紧接着他的手掌用力扫过桌面,一时间书籍散落,纸张乱飞,一个小瓷瓶也摔在地上,所幸地毯足够厚,这才保护它没有碎裂当场。欧拉希亚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脸上是能恰到好处地激起温特进一步愤怒的惊讶;然后她优雅地提起裙子站起来,礼貌地向温特微笑一下,推门离开了房间。
怀特国王盯着地上的纸张,感觉肺里好像烧着一团火,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两只手撑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歌利亚一目十行地看完科尔德用词礼貌的来信,随手折了几下,把它塞进了衣服夹层里。他向后靠着椅背,两手交叠着搁在腹部,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迅速筛选圣教骑士团的人手。
他只躺了一小会儿就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背着双手走出门去。
修道院的庭院很开阔,由几道矮墙壁划分为不同的区域,主建筑后面最平坦的一块土地分给了驻扎在此的圣教骑士团,好让他们在这里练兵。这块地面早就被几代骑士团踩得十分结实,寸草不生,在干燥的季节里会蒸起一阵阵热浪,沙土在空气中沉浮。歌利亚从修道院凉爽的阴影里猝然走到阳光和燥热下,显然很不舒服,他扯着紧裹在脖子上的衣领,有些不耐地四下扫视。
这段时间练武场上少了很多人,因此虽然是在训练时间内,歌利亚也只在场地的东南角找到一小批正练习格斗的骑士。其中有一人身材高大,在人群之中穿梭,时不时纠正一下他们的动作;歌利亚眼睛也不眨地直直冲他走了过去,完全忽视了周围骑士朝他投来的惊疑复杂的眼神。
圣教队长是背对着歌利亚的,因此当周围的人都看向他身后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站着布莱克现任大主教。歌利亚看着他的肩膀僵硬一下,然后转过身,脸上带着戒备的神情。
“有什么事吗,大主教?”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歌利亚背着手语气散漫地说,“给你们找个事情干——科尔德骑士长需要点支援。”
“什么支援?”圣教队长问道,现在他稍稍集中了一点注意力。虽然这位大主教在圣教骑士中间的口碑一向不怎么样,但科尔德骑士长的名号总归还是人尽皆知的。圣教骑士团已经在这里被晾发了霉,有活动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歌利亚抬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半闭着眼,一副懒得讲话的样子:“找查德。”
“怀特骑士长?”
“对。”歌利亚看了看队长身后的骑士们,“全队都去。”
“就算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参加,人手也还是不够,能不能请大主教——”
“这些人就够了。”
“——把之前叫走的小队都调回来,”队长咬着牙说完,“我们的人数连科尔德骑士长手底下亲卫队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能帮上什么忙?”
“他们在执行比这更重要的任务。”歌利亚冲他假笑了一下,从身上抽出科尔德的信纸,用两只手指夹着往队长的方向一弹;圣教队长猝不及防,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接,好歹在信纸落在尘土中之前把它捞在了手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歌利亚的嘴角仍旧挂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队长。眼看队长紧握着的双拳青筋暴露,就要打向那张脸,主教悠哉游哉地挺直腰板,在胸口画了个标准的十字,用念祷词的声调口齿清晰地说:“无所不能的主神庇佑他的子民。”
圣教队长的拳头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刹住车,他被这一通显而易见的羞辱憋得满脸通红,眼睁睁地看着歌利亚转过身,大步走向修道院的方向去了。骑士们早就停下了练习,所有人都用一种愤怒和畏惧——出于宗教原因——混杂的眼神盯着歌利亚的背影,然后他们扭过头看着队长,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圣教队长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慢慢放下拳头,然后将信纸仔细掖在衣服里。
“都去收拾行装,然后在修道院门口集合,我们马上出发!”他大声道,“我们去为科尔德骑士长出一份力,让这个全能的主神造人时犯的错误去捣鼓他自己的重要计划吧!”
o威尔:我好像没订过这个吧唧【亲妈:是我订的
o关联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112/
o自我发挥的部分有点多…感谢与我互动的各位><!
o字数4670
#
“小刘啊……”
“什么事学姐?”
“你有没有被人推销过入浴剂?”
刘家锐停下了翻字典的手:“莫非学姐说的是那个,黑洞入浴剂?”
“对对没错!你也知道的话那就好办了。”威尔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魔法史课本,摘了眼镜,低着头揉了揉眉间,“所以,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布莱恩·菲尔德的人吧?”刘家锐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他……”“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威尔罕见的没等刘家锐说完便插话道。格兰芬多少年打量着学姐的表情,斟酌道:“我们也就交易时候的一面之缘,感觉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鹰院的后辈?人还挺有意思的。”就和学姐一样,他在心里悄悄补充。
“是嘛,是这样啊……”“他,他怎么了吗?”“啊?嗯?没什么?”
威尔的音调不自然地提高,手上来来回回掰着她那副眼镜的腿:“啊对了,那个入浴剂,你用过了嘛?“显然是想要转移重点,小刘把学姐不寻常的慌乱尽收眼底,但只是顺着她的节奏答道:“还没有。”威尔稍稍凑近刘家锐,压低声音:“有多的吗…能不能给我一瓶?”“呃,嗯…当然没问题不过……学姐也对这个有兴趣吗?”小刘歪头。“兴趣算不上吧,咳,是为了全方面的正确的评估!”“评估?”“嗯,对,评估!”
“那…学姐你看这个。”小刘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展开摊平在威尔面前。“入浴剂我放在宿舍没带在身上……要是很急的话今天中午应该就可以找他本人买到的,我想。”
他给威尔看的是张广告纸,顶上用花体大字写着:“刺激新奇的入浴体验,让黑洞为你清理一新!”,中间是一个奇怪男人在泡澡的动态照片,底下付着几张漩涡图案的贴纸。虽然审美品味叫人不敢恭维,但不得不说非常抓眼,而且看起来做得相当用心。
一向行动力过人的威尔此时却显得有些犹豫,小刘诧异地发现她的眉头微微抽动:“这个,我可能抽不出时间去……”
“啊……那就没办法了呢。”他展开一个理解的微笑,“那我回头拿过来。”
“没问题。谢谢你——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的学姐站起身,疲惫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
#
这些日子威尔的学校生活产生了些微小又巨大的变化。说它微小,是因为它只是为威尔的衣装增添了一个新的蓝色徽章,说它巨大,是因为伴随这个徽章而来的,许多威尔自己都没有预见到的严肃的烦恼。这个变化显然会成为新的常态。而威尔霍克仍在努力的适应当中。
举一个例子,就从她那天晚上巡逻时发生的事情说起吧。那天威尔第一次遇到一个违反宵禁的学生。这个拉文克劳低年级男生在通向画像的楼梯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幸在跑回去的途中被快要结束巡逻回到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威尔逮个正着。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霍克小姐!我只是把课本忘在教室回去拿了一趟……”金发少年可怜巴巴的说,“即使下了课,我依然想要继续学习!要是没有书本,这个夜晚就将白白浪费……学习对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他声情并茂地诉说。威尔听着他的辩解,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吸引过去。她抽抽鼻子,感觉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又瞅见他衣角黏上的一片羽毛……她感到一阵违和,却没有说出口,转而问道:“现在距离开始宵禁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没有联系级长帮助你吗?”
“呃,我,我一时着急!就冲了出来……”金发少年挠挠头,显得很困扰的样子,“求求你了霍克小姐,就饶过我这一次吧——真的很对不起!”
他低下头,紧皱眉头双手合十。那样子实在太过可怜,让威尔不由自主点了头:“好吧,但你现在必须回宿舍。”“没问题学姐!”少年爽快。
“对了学姐!你对入浴剂有没有兴趣?”危机解除后,少年像是很快就转换了心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这是我最近研究的黑洞入浴剂……很有意思的噢!一定能给您带来全新的入浴体验,在级长浴室用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他滔滔不绝地竟是对着威尔推销起来。刚才的违和感又一次浮现,威尔放慢脚步再次重新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这个奇怪的少年——她的视线停留在少年脸上。他的五官并不突出,眉头一展,笑得灿烂,却好像面具一般带在脸上。
威尔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在希尔达·库珀的脸上也看到过同样的,面具般的笑容。在宿舍五个人的齐齐追问下,她还得知了教给她这副面孔的人的名字。
“布莱恩·菲尔德?”
“咦?学姐你认识我?”金发少年表情一滞,堪堪维持在面上没有崩溃。
“对不起,菲尔德同学,我得撤回我前面所说的话。”威尔突然正色,“你违反有关宵禁纪律的行为,我还是得进行扣分,非常抱歉。”
#
“他不是去拿书的,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威尔说着,挨个儿戳破浴池里身周那些大个的泡泡,“那是猫头鹰的气味,还有羽毛也是证据。我想他大约是去了猫头鹰鹏。”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就是这个,我不明白为什么,克莉斯……”威尔叹气,吹起她面前的黑色的肥皂泡,轻飘飘升空,弹跳,破裂,“我理解人总有隐瞒,但就算我说要扣分,他都不肯告诉我真话……”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了。”克莉斯·克里斯提尼随意附和着。她用手掬起一捧浴池的水。在入浴剂的作用下,它们呈现出黑色,又时不时反出紫色的光。尽管没有任何力量驱动它,这些水却像黑洞一样,缓慢的绕中心顺时针旋转着。她张开十指,水从指缝间流回浴池,汇入一个更巨大的漩涡。
“若他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处?我是不是应该放过他……”威尔的心思显然不在入浴剂奇怪的效果上,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改变主意以后,布莱恩脸上的表情。被戳穿的他依然笑着,尽管那面具已经歪歪扭扭如一张打湿了的纸片。威尔在感到被轻视,被不信任之余,还存有一些放心不下。他为何如此逞强呢?一天里她尽力调查了有关布莱恩·菲尔德的事,但收获甚微,结果陷入思考尽头一人独自纠结的状态。
“有违规行为就算事出有因也要扣分,如果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克莉斯淡淡陈述道,“至于他有什么隐情,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不应当后悔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嗯……”威尔明白,克莉斯说得完全正确。但自己与她的区别在于,克莉斯能将这些说出口并干脆地执行,而自己却介于感性和理性之间摇摆不停。或许这就是克莉斯能在五年级就被选上级长并在六年级依然连任的原因吧,她想。
“我觉得学姐做得没什么错。他也可以好好学习,把扣的分再赚回来。”克莉斯从黑色的水中站起身来,带起一圈黑雾笼罩着她光洁的皮肤,让人看不清楚,“四年级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头脑总还不是坏的。虽然清洁效果有待商榷,但这些特殊效果挺有新意。”
“哇,还有这种彩蛋。”威尔看着克莉斯带着黑雾的背影,对池边她从刘家锐那里拿来的小瓶子刮目相看。她拧开瓶盖用鼻子嗅了嗅:“用的是什么呢?这个味道…”
“学姐鼻子很灵吗?”
“自认为还算灵吧,豆荚,无花果……”威尔脑中还闪过好几个草药的名字,“啊对了!谢谢你啦,前辈!”她没忘了转头朝穿戴中的克莉斯道谢,对方仍未扣好的单薄衬衣上,蓝色的徽章闪闪发光。
“别,别开玩笑,霍克学姐。”克莉斯回头,脸上的绯红不知是来自热浴还是威尔的话语。
“不是玩笑~真的给了我很好的建议嘛。”威尔笑眯眯趴到池边,“喊我威尔就好了。”
“那,不用谢,威尔。”
嗯嗯。她满意的点点头。
“欸,克莉斯……”
“怎么了?”
“你,的胸,是不是变大了。”
“……”
克莉斯迟疑地低下头看看。
“可能吧?”
“果然!我之前就觉得,你的那件设计很特别的衬衣好像没有以前合身了——原来问题出在胸围吗!需不需要改改?让我帮你改改吧!”
“呃……”
#
“真的拜托了!!就放过我们家布莱恩这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会监督他的!!”莱安·卡尔紧皱眉头双手合十,姿势与那天布莱恩的如出一辙。
那天下午她接受来自莱安的晨跑邀请。在人数不多的拉文克劳七年级中,她奇迹般得与这位同为新任级长的先生并不太熟。此次正是与他增进关系的好机会,而且,威尔想,还可以就布莱恩的事与他商量一下。只是没想到,对方先行出招,愣是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嗯,嗯??莱安同学,别这样——我,我……”威尔本想说的话都忘了个七七八八。而莱安进一步得举动更是让她支支吾吾,实在说不下去了:高个子男生在她面前微微半蹲下来,视线从下往上,用大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不行吗……?”威尔仿佛看见他的耳朵耷拉下来。“不行……”“小威尔你就帮帮忙嘛!”“呃……”
“我作为室友和他相处,觉得他真的是非常好的一个人!”莱安见请求似乎不奏效,突然站直了逼近,似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魄力,“虽然可能有点喜欢搞恶作剧插科打诨开玩笑……呃,不我的意思是,他绝不是一个坏人!违反宵禁也一定不是做坏事!”
“我,我知道他不是坏人——”威尔快哭了。
“那就放过他这一次吧!他真的很愧疚……”“是吗……?”愧疚?那个布莱恩吗?这句话唤醒了威尔的疑惑。至少这两天来她从未再次见到这位“假面的金发少年”。他似乎是避开了自己,靠着他的演技说服了这个好心的同寝学长。
“布莱恩有说他是为什么违反宵禁吗?”“他说他只是去拿遗忘的教科书而已。”“啊,这样吗。”那恐怕他对莱安也没有说真话,威尔困扰地按按太阳穴。
“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次就算了吧。需要我帮你什么,一切尽管说!”
莱安单眼轻眨,他的笑脸就不如布莱恩那样脆弱易碎,而威尔向来无法抵抗真诚和好意的劝诱。好心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用诚恳敲击着威尔的理性,让她的脑中再次乱作一团。
“抱歉…让我考虑一下……”“噢,好的。没问题。”莱安感觉到了希望,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倍,“那我期待着你的决定!”
“唉……期待吗……”威尔站在原地看着莱安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阁楼。半晌,默默把胸前的蓝色小徽章摘了下来。“果然还是闭只眼就过去了?”她对着徽章自言自语道,慢慢感觉运动后的身体开始冷下来。于是一把把徽章揣进兜里,也上楼去换衣服了。
#
威尔在与刘家锐约定的时间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几天不见她的步伐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只是一本魔法史课本都似乎要将她压倒在书桌上。但她总是不会爽约,即使是她最讨厌的“魔法史的学习交流会”,也还是她与刘家锐一起的时间。
这是她为数不多,一切照旧的,令人安心的时间。
她坐到刘家锐对面,随意地摊开课本,脑中却丝毫没有关于魔法史的内容。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与桑切斯院长约定的级长每周汇报的时间。到时候她是说还是不说呢?是相信理智的判断还是感情的包容?她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无力。自己既不像莱安那样总能无私为大家付出,也不像克莉斯那样坚定有着自己的原则。院长到底为什么选中了自己呢?
“小刘啊……”
“什么事学姐?”
“如果我有天抓到你偷地瓜,然后扣了格莱芬多的分,你会讨厌我吗?”
“我会伤心,”
威尔心下一沉。
“但不会讨厌。反而会更喜欢一些~也说不定。”
然后她却听到刘家锐这样说。抬头看,他的眼睛忽闪忽闪。
“蓝色的徽章别在胸前,特别适合学姐。”
“是吗,那太好了。”她笑了,合上了课本,转而从笔记中抽出一张表格,“那我想我有别的更优先的事情要做了。”
#
“抱歉,教授!我来晚了!”
莱安感觉到背后吹来一阵清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威尔·霍克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来。
“没关系,您还是在预定时间内赶到了。”拉文克劳院长,阿布恩·桑切斯教授抬手看了看表,”大体的汇报莱安同学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额外补充的吗?霍克小姐。”
“是的,我有。”威尔交出手里的表格,“有关布莱恩·菲尔德的行为,希望能进行扣分处罚。事件的具体细节我已写在报告书上。”
“好的,我会认真过目。”
“对不起,莱安同学!没能答应你的请求……”两人出了办公室后,威尔抢先道,“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拜托啦——”她双手合十眉头紧皱,悄悄睁开单边眼睛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
“没事没事!这也没办法嘛!小威尔好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莱安食指刮刮脸颊,露出理解的笑容,“能和我说说原因吗?布莱恩他做了什么?”
“当然!能得到你的帮助再好不过了!”
威尔的手伸进口袋,在掏出那个小小的蓝色徽章的同时,摸到到一个熟悉的东西的触感。她把那个椭圆的物件一起拿出来,打开盖子,下午五点的暖色阳光精确地照耀到秒。
“好漂亮的怀表!”莱安夸赞。
“谢谢!”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级长每周汇报是我瞎编的,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设定……
*这次写的过程中没有与亲妈进行太多确认,有角色ooc请务必和我说><!
一丝不苟。成熟,正经严肃,看上去很冷的样子,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极力严格按照骑士精神行事(当然不可能全部都能做到。)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愤怒生气以外的表情,一旦忍无可忍就会咆哮或者骂人。有一些倔强固执甚至极端。私下(与某种人单处时)偶尔会很恶劣,各种意义上的。内心也有极其阴暗的一面。好战好胜。有一丝傲气。
很少笑,即使是在拜见国王时也面无表情。但必要不可时的礼节性微笑依旧会去做,即使看上去有些僵硬古怪。
倒是擅长冷笑。
并不是面瘫。
身份:一名骑士长。
出生于一个伯爵贵族家庭,是第二子。有一名哥哥。小时候顽皮恶劣至极,时时干出出格之事。
实则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家里重心都在将兄长培育成合格且优秀的继承人上,对他的关注极少,以此来吸引注意,缺爱。
但无论如何捣蛋家里人都选择无视,转折在七岁时连同一些穷人家的同龄小孩无知无畏的扒下了一名流浪街头的小姑娘的衣裙并当众羞辱,事后姑娘不忍耻辱上吊自杀,让家族蒙羞,也成功的将注意力转移至他身上。从此等待他的是无尽严苛的训练与责骂,外向活泼的性格逐渐扭曲转变。
在无边的悔恨中也有一丝欣喜。
“太好了。这样我也能受到关注了。”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高压的环境让其练就一身好本领,成为骑士后更是刻苦。17岁参军,21岁成为骑士长。
信仰之下,骑士精神之下,便是荣耀。将荣誉看得比生命重要,认为一个骑士的归属就应当是在获得最终荣耀时死亡,即为了骑士的名义,为了国王,为了至高无上的神战胜一切,战死沙场。
成为骑士长后一直在追求这个归宿。(这也是为什么好战的原因。)
刚开始很讨厌怨恨哥哥。但后来的训练过程中却发现哥哥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即使是长大后内心深处也潜藏着一丝对兄长的依赖,但对兄长的现状很无奈。
拒绝爱情,对女人不感兴趣,虽表面上仍旧是彬彬有礼,也仍旧会在必须时亲吻女性的手背,但却不想与女人来往。且自己的追求让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爱情,随时都有丧生的可能的人担负不起作为一名丈夫的责任。
这个年龄该懂的不该懂的东西都懂。除了照顾花花草草一类事之外很全能。
流光日和
京都已經到了櫻花盛開的時節了,燕子也飛回來了。
可惜的是八重累身處在最為貧苦的長屋區中,平日並不能見到什麼櫻花,道路兩旁能有樹木就不錯了。他趴在窗前,從頭頂不斷傳來嘰嘰喳喳的尖細鳥叫聲,八重累猜測那是雛鳥在呼喚母親發出的聲音。街道上,洗衣服們拿著衣簍,在人海裡蕩漾著,就如同竹枝所做的渡船那樣劃開了人海。空氣中散發著早春的味道,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在街上跳鬧著,因為年齡太小,分不清孰男孰女,只是每一個都在街道上玩了個灰頭土臉。累看到那個相熟的賣豆腐的人來了,便遠遠在窗臺上打了聲招呼,對方似乎沒聽見,很快便挑著擔子走了,讓累感到有些落寞。
不過這情緒很快就叫人給打破了。他聽到從屏風後頭傳來他兄長的聲音,便大聲向對方問好。
“櫻哥早!”
“喔!”累聽到醫生含糊地應答,隨後對方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兄弟兩人不很像,八重櫻的體格要更健壯,看起來也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樣。
“今天要去上班嗎哥哥?”累問他。
“今天不去了,你不是明天要開學了嗎?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們兩人坐下來,從鍋裡拿出昨晚的米飯,慢悠悠地吃了起來。雛燕鬧個不停,恐怕是等母親回來等得焦急了吧。再怎麼說,一起吃飯也得要家人陪著呀。累心想。等他們吃完早飯,燕子的父母也回來了,累將碗筷洗淨時聽到從房梁上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響,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包租婆的敲門聲。
累看了眼哥哥,對方嘆了口氣之後搖了搖頭。
“先出去玩吧?”
累拾起放在門口的油紙傘和不倒翁,與那位包租婆擦肩而過。街上傳來賣唱少年清脆的嗓音“正是春季!正是春季!何不盡享此刻時光!”,累看到在賣花少女的竹籃裡延伸出的春季,星星點點綴在花色粗布上,仔細看了看,都是一些野花,要是住在更為鄉野的地方,或許就能做這種生意,但是由男性來做又顯得不是很好看,還是海帶吧⋯⋯對啦,海帶豆腐湯。只是稍稍想到又有點流口水了,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哥哥。
就這麼走著,街上的人大體上都認識,累一一和它們打招呼,繞了一圈,最後看到一對父子拿著新搬來的行李。
“兩位剛剛搬來,也累了吧,這邊請,你們的房間在這裡。”
那孩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要是有機會,或許能變成好朋友吧!累站在門外頭慢慢聽著。
“好的,我們會自己注意的。那個,請問住在這邊的是?”
“姓八重的兩兄弟,不過,沒見過他們家有其他人。差不多十年前搬來的,雖然有時候房租吃緊,但還算是不錯的住客。”
什麼呀,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呀。累想著把自己藏到樓梯角下去。但畢竟長屋裡沒有秘密,家家戶戶知道鄰里的事情。半晌,他聽到那個越來越遠的中年男音說到。
“啊,原來如此,能做好鄰居就好了。”
“先生您真是非常謙和的人啊。”
唉,怎麼這樣。累想著,在樓下躊躇了一會兒,自己也上了樓梯。哥哥的事情好像已經談完了,從他臉色來看,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晚飯吃什麼呀?哥?”
“海帶豆腐湯?”
“那好啊!想到一起去啦!對啦,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賣花的姑娘,但賣的都是野花。還有啊,咱們家旁邊搬來了新的住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在家裡做著各自的家務,燕子又叫起來了。等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到窗台上市,雷爾看到遠方明亮的太陽。就是那樣的東西。雷爾心想,要是人們每天都在同樣的地方醒來,那一定就是從那一點開始的。他聽到效應哥哥的聲音,還有他們樓下的新鄰居的聲音。
唉。
他聽到從地底傳來了湧動的聲響。那些成千上百的聲音中,有一個被他歸納為蟬的神隱,林一個呢,是蚯蚓在動輒泥土時產生出來的聲音。最後一個,他當作那是大地的心臟浮動的聲響。怎麼這樣呀,他想,然後趴了下去,穿過那層薄薄的、離得很近的閒聊聲,彷彿穿過一池淹沒過腳底的水似的。沒有抓到,什麼都沒有。他落寞了一下子,隨後趁著哥哥下午出去買菜時的時間,順著陽台的長桿向房頂爬去。
這是他從來到這所房子之後就在做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累對高處沒有恐懼心理。反而只是覺得很舒服而已。好像在這種高度上待著,就能輕而易舉地消除一天的疲憊。風流動的聲音從遠處來了。然後是美麗的聲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溫柔的懷抱似的。長屋的房頂其實有些髒,他又要想起來哪裡是不是漏了水。要是一不小心踩上去就不好了,他還看到自己小時候脫落的乳牙,哥哥抱著他,好叫他快點礽上去。
哎呀。累在屋頂上仔細地檢查起來房瓦,然後想到這棟房子真是頗有歷史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呀。
阅读前注意:是个黑黑的虐虐的paro 是绿绿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rua 大概是少年出道的丹尼和迷弟卢 喜欢着偶像最后成为了一个制作人 而且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特别火的爱豆挖到了自己上班的大公司 才知道之前丹尼被各种潜规则 度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时间 之后努力保护着丹尼 让他红起来的同时也慢慢把丹尼从过去的泥沼中拉出来的故事 最后是he啦但是真心心疼丹尼 请一定要幸福啊 丹尼ovq 哭唧唧唧唧
此篇大概是卢西想着丹尼还是忍不住然后趋于本能 卢西表示这么喜欢丹尼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就想当个好迷弟当个好p
。
。
。
。
。
。
。
。
。
。
。
。
●〉
卢西恩处理完所有的文件和电话,安排好了第二天,不如说,当天的行程之后,才终于能逃到浴室,缓慢地,悠闲地洗个热水澡。
温暖的水流好歹安抚了他嘎吱作息的神经和紧绷的肌肉,当他软趴趴地躺到床上时,大概是因为之前过于劳累,现在又太过放松,卢西恩意识到自己勃起了。
他并不想做,比起那个,自己更需要的是至少六个小时的睡眠。他依着习惯不去管它,想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但是等了比以往长很多的时间异样感也没有消失,让他不得不和自己的身体做出妥协。
自己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兴致缺缺地握住下体,希望能快点解决,然后睡一觉。
快感温吞着慢慢上来,和他一样敷衍了事。卢西恩脑子里乱糟糟的,时不时会想起些还等着处理的工作。身体理所当然地对此很不满,拒绝给出下一步的反应。或许打开几个色情网站可能更方便一点,不过就以往的经验,还不如专注在自己的感受上来的快些。
卢西恩叹了口气,换了个方便些的姿势靠上床头,强制性地把工作和日程挤出脑子。
他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从窗外透进来的灯光被割成大小不同的几块。他觉得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或者说在希冀什么。
思维省略步骤,直接给了他结果。
虚幻的声音在他耳边合成带着温热的吐息:“制作人?”
随之而来的影像一点点清晰起来,是丹尼尔伏在他身上,温和地笑着,穿着他在家时很喜欢的那件V字领宽松T恤,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锁骨。手指搭在他肩膀,长发垂到床上。
被慢性毒药般的感觉麻痹的卢西恩几乎是瞬间就打着寒颤清醒过来。
但是丹尼尔的脸像是鬼魅一样纠缠不休。
他太熟悉丹尼尔,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重现曾经看过的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都来不及阻止自己。
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这么做简直就像曾经那些用丹尼尔发泄欲望的人渣一样。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从最早最早他开始注意到丹尼尔的那张海报,演唱会对粉丝的眨眼,电视剧里那个失落迷茫的表情,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之前拍广告时他回过头笑着对自己说:“你看,下雪了。”
“唔……”卢西恩从喉咙深处发出小声的咕哝。
停下来。
他命令自己,不管是脑子也好,手也好,都应该在现在停下来了。
之前不温不火的触感现在烧灼一样蔓延,就算理智再成千上万次拉紧缰绳,身体本能地追求快感。
停下来。
他无法控制地想到自己看到丹尼尔在自慰的样子。被情欲煽动得泛红的皮肤和平时冷淡忧郁的样子大相径庭。手指握住勃起的阴茎,后面也插着不断震动的道具。
卢西恩深吸几口气,眨着眼睛一条一条地回想未来一周的日程安排。
七点半到公司,和广告商商谈丹尼尔下一个CM的拍摄,合作了几次,效果也很不错,可以顺利拿下;十一点是另一个新出道团体的彩排验收,他们一直很努力;午饭在十二点半,有半个小时……
丹尼尔扬起头,舔着下唇,腰自觉地动着,像是想要被碰到更深的地方。他眯着眼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脖子上。想要抚慰后面并没有那么容易,如果自己可以做点什么的话……
下午要做报表,有点急,要抓紧交给人事部。新团出道的安排需要跟社长再做商讨,但是不能拖延太久。第二天早上要去联系练习生,之后还有演唱会安排,要和前辈做好交接……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他会靠在沙发背上一点点地从指尖起舔着手指,然后含在嘴里吮吸,充满了暗示。或者是为了方便,趴在床上,下身不断地磨蹭着床单,几乎整个埋进去的震动棒末端被他自己固定住。连粘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像是蜘蛛网。
冷静一点……卢西恩几乎想打自己一巴掌。但是手完全停不下来,尖锐带刺的快感割据脑浆,带着倒刺勾动神经网,疼得想哭出来。
他觉得自己在玷污丹尼尔。他想让他成为最好的偶像,想把他从过去的泥沼里拉出来,想把他保护住,再也不会想起那些让人恶心的噩梦。
他曾经的经历自己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他到底被做了什么,到底被灌输了什么,如果是……
想抱住他,想贯穿他。与其沉溺于道具不如自己来满足他,不管他要什么,都一定能给他。温柔的抱着他,一边吻着他一边慢慢在他体内抽插,或者是从身后按住他,让他发出舒服的呻吟……
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上丹尼尔的格式周边。像是丹尼尔在冷冷地看着他,充满了失望,又像是带了无尽的期待和魅惑。
卢西恩失控一样动作得越来越快,他蜷起身子喘息着。无尽的自我厌恶和与之成正比,幻想着丹尼尔所带来的刺激割据交战。平时总像隔着什么一样,羽毛一样的舒适感和现下直刺脑髓的刺激根本就是两码事。
他从来没有过把丹尼尔当做性幻想对象,丹尼尔太过遥远,自己只要能稍微支持他的事业就足够了,尤其是现在自己知道了他曾经受过怎样的对待。强烈的负罪感让他难受到反胃。
但是仅仅是想到他,想着可能的,自己能进到他里面,能抱着他,让他发出那样声音的人能是自己,就不自觉地兴奋到失控,缺失了太久和压抑了太久的所有欲望都迫不及待地撕裂他冷静的表象。
承认吧,你想上他,想要他。
停下来,这不对,我绝对不会成为另一个加害者。
“丹尼……”卢西恩压着声音,嘶哑着叫出他的名字。
只是这样的幻想对他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仅仅是这样想着就已经是对他的背叛。
对他的占有欲和关注已经早就不是对待工作的界限了。
卢西恩嘲笑着自己,恶意地撕裂自己一直想要隐藏的本心。
想抱他,想安慰他,想满足他。
“丹尼……”
多可悲,人归根到底还是没法骗过自己,也没法控制思考。
“丹尼…”
想独占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充满了对他的欲望,比任何人都想得到他。
快感是不费吹灰之力冲毁城镇的海啸,碾压理智和自尊。屈从于本能地加快速度,脑里不断闪过各式各样丹尼尔的样子,不论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偶像,那个温和平静的一般人,那个溺于性爱的受害者,还是捏造的,在和自己接吻交合的幻象。
“丹尼……丹尼……”
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快感,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的绝望。
卢西恩最后射到自己手上时,有点凉的粘稠的液体第一次这么让他恶心。他现在甚至不知道第二天怎么去面对丹尼尔。
墙上装裱的海报和书桌上的照片毫无温度地看着他。
阅读前注意:是个黑黑的虐虐的paro 是绿绿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rua 大概是少年出道的丹尼和迷弟卢 喜欢着偶像最后成为了一个制作人 而且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特别火的爱豆挖到了自己上班的大公司 才知道之前丹尼被各种潜规则 度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时间 之后努力保护着丹尼 让他红起来的同时也慢慢把丹尼从过去的泥沼中拉出来的故事 最后是he啦但是真心心疼丹尼 请一定要幸福啊 丹尼ovq 哭唧唧唧唧
此篇大概是卢西路人转粉的契机
。
。
。
。
。
。
。
。
。
。
●☆
“卢西恩,你找到你要的书了吗?”
“嗯嗯,久等了,你呢?”
卢西恩扬了扬手上厚厚一本编程书,往同伴那里走。
“你看这个做什么?”
“很多科学模型都需要用到编程知识,不少实验对研究者自己写程序也有要求,反正这个假期也没什么事,我打算先自学一下。”
“我还蛮佩服你的……讲道理我能听懂研究组老师讲课就很累了。”
“我回去把笔记借给你吧,那个老师讲课确实很没调理……”卢西恩撇撇嘴:“还不如我自学”
“你脑子真好啊……”剪了平头的男孩子有点嫉妒地捶了他一下:“我们现在初一唉?好容易从那些磨磨唧唧的作业和老师里脱出来,你居然第一个假期满脑子学习……”
“所以我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我有多努力而不是我脑子好!你天天对着隔壁班女孩子犯花痴的时候我都在整理笔记好吗?”卢西恩不甘示弱地捶了回去。
“好好……啊,对了,最近新上了游戏,要去看看吗?”
“好啊。”
少年们一边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拌嘴,一边走向他们常去的影像店。
“啊!!好漂亮,像是女孩子一样!男主角是新人吧?!”
“好帅……”
“还是买下来看看吧?就算电视剧不好看,至少可以看看脸。”
“也不是很贵呢……就当是支持新人吧!”
店外不知道为什么聚集了一小群人,对着什么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因为好奇,卢西恩也稍微踮起脚往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新上映的电视剧的海报,上面是在樱花中的长发少年,应该就是那个被女性们热议的男主角。
现在流行这样的电视剧吗。卢西恩看着那个副标题长得离谱的海报,不知所谓地耸耸肩,走进店里。
“刚刚在看什么呢?”
“海报。”
“哦……那个啊……我妹妹最近也很喜欢,虽然剧情我是觉得很无聊,不过男主角确实是长得好看。”
卢西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认真地觉得他怕不是傻了。
“我说真的,”少年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揉着鼻子别过脸去:“喏,店里那张海报上不是还挺好看的,也能理解为什么这种东西能骗不少小姑娘。”
卢西恩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是同一个剧的另一张宣传海报。
这次是对男主角侧脸的特写。
那人也只是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回头看向海报外的众人,蹙起眉头,眼泪顺着脸颊下滑,有风从身后卷起了几缕他深色的长发。
只是很简单的构图,也没有雕琢于光影,只是普通地聚焦在他的脸上,用最直白的方式定格了少年流泪回头的一瞬间。
“啊。”
卢西恩在心里轻轻地发出了一点声音,然后回音四面八方地想起,折射碰撞出他从未体验过的震动共鸣。像是不经意的敲击撞上音叉,又被放到水平面激起连续不断的飞溅的水花。
那个人很好看。
越是简单就越能表现出他蛮横到暴力的美。在他身边,任何外加的人造的技巧和装饰都是画蛇添足。
密不透风的定理和不容置疑的逻辑开始松动崩塌,所有的书籍和一切的学识都没有告诉过他,原来人也可以如此美丽。
海报里有着纤长睫毛的美少年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也不会有所反应,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瞳看着不同次元的世界。发丝也好,眼泪也好,思绪也好,被封在相片的琥珀里,醇厚温和地熠熠生辉。
卢西恩眨了眨眼睛,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也买一份碟片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