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剛入學那時所發生的事了。
提著不算大的行李包,珮兒菈拿著剛得到的宿舍分發名單往宿舍方向走去,柔軟的長裙裙襬隨著步伐擺曳,劃出一波波美麗的流動線弧。
「同學你寢室缺枕頭嗎?……啊,我是沐恩,你好。」抱著兩個蓬鬆大枕頭,一頭微微及肩的雪白短髮凌亂翹起,宛如少女般纖細的美麗青年站在廊邊,循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了過來,淺笑詢問著。
他的身後是堆疊成一座小山的紙箱堆,從幾個半開的紙箱中隱約可以看見露出在外的枕頭一角,似乎有些無奈與困擾。
「哎~呀?」突然被喚住,女子提著行李停下了腳步回望,眨了眨美麗的矢車菊藍眼眸,而後優雅地抿唇輕笑。「呵呵,好啊,那就麻煩請給我一個。」
「請收下。」遞了枕頭過去。「希望能讓妳睡得舒服唷。」客氣地將枕頭遞了過來,或許是又送出了一個,青年感覺稍稍鬆了一口氣。
從青年手中接下了枕頭,珮兒菈微笑向人致謝後又繼續朝前進,結束這一段小小的插曲。
單手抱擁著枕頭另一手提著行李緩步向前,待人群漸少時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子腳邊便出現了一尾雪白貓兒,不緊不慢地伴在一旁優雅邁步。
宿舍的佔地並不小,一眼望去很是顯眼,即使就學人數眾多卻都還是接納了下所有有申請住宿的學生們。避開人群最為紛雜的初始後,大多數的人大致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寢室且開始著手整理起行李,使得長而廣的廊道靜悄悄地不似先前那般吵雜熱鬧而又滿是人群,這也使珮兒菈尋找房號的行動也變得順利許多。
很快地她找到了名單上的房號,抬手輕敲門兩下,稍停片刻後便直接轉開了房門,有些意外地和裡頭先到的少女相對看。
平淡無生氣的銀色雙眸靜靜望著她,深褐色的髮襯得那張秀雅小臉更加小巧,全身上下素淡無裝飾,僅只有左頰頸側間充作髮飾束起那頭柔順深色長髮的銀灰鎖鏈勉強能算上點綴少女的飾物,不過看上去並不像是少女的喜好興趣,反倒像是種束縛意味,讓人頗為在意。
她想著,看著少女輕輕放下手中整理到一半的行李,雙腳併攏兩手交握垂於身前站立於一側,靜候著的模樣宛如人偶一般乖巧沉默。
「失禮了,我忘記先做自我介紹。」微微笑著,她首先向少女釋出了善意。「妳好,我是珮兒菈,也是被分配到這間房間的,希望我的唐突沒有嚇壞妳,可愛的小室友。」
總覺得像個小動物一樣,雖然對他人有所防備,卻又能從舉止中發現其對世事的應對生澀,感覺是個教養很好的可愛女孩吶。
「嗯……沒有……」稍稍沉默停頓了片刻後,少女像是習慣性地複誦著她的名。「……珮兒菈小姐?」
「是?」雖然聲音輕淺得像是要融於空氣中,可她還是聽見了,柔柔微笑回應了少女的呼喚。
「妳好……我是柔伊.尼德。」輕軟緩慢的說話方式給人一種沒自信的怯弱感,襯上少女和自己相差的身高差距,使少女感覺嬌小可愛得惹人憐惜。
女子看向少女笑得溫和,接著又開口說道:「既然都做過簡單介紹了,可愛的尼德小姐現在可以幫我個忙讓我進去嗎?」有些俏皮地晃了晃手中的行李表示自身現在並不方便開關門出入,然而實際上卻是故意讓少女邀請接納她的存在的小小手段。
可以的話她不太想勉強對方,不過比起自己逕自闖入使少女感到壓迫,藉由少女半主動的提出接納或許會使對方較容易接受她這個室友的存在。
「喔,對了我必須先說,希望尼德小姐不會討厭貓。」在少女聽話地移動到房門口附近時,她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事一般,朝少女眨了眨眼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話,同時退了半步讓出腳邊空位給先前跟在身旁的白貓經過進入室內。
眼看著白貓自顧自地邁步巡視起寢室格局,門內外的兩人也跟在其後步入屋內。
空廣、乾淨而簡單,這是寢室給人的第一印象。
裡頭僅擺放了學生寢室中最基本的書桌椅和大衣櫃,床鋪部分似乎是基於衛生考量而未擺設,其餘再無其他傢俱在,就連少女自己的行李也只是放在寢室靠左側,小小地佔了一小角顯得單薄,白貓湊過去輕嗅了下後又自己跑了開來,在房間右側的書桌上自動坐定,開始梳理自身雪白的毛髮。
「牠是姬瑪,是我的使魔。」有些好笑又無奈地看向貓兒,她說。
「嗯……姬瑪……」少女又再次輕喃著新接收到的名,跟著望向白貓。
「喵~」理毛至中途的貓兒聽見少女的低語後抬頭,輕應了聲就停下動作優雅正坐,蓬鬆長尾輕掃著桌面。
「--」趁著少女和白貓相對望時珮兒菈則是大致瀏覽起整間寢室,將行李擱於一旁思量片刻後,旋身轉望向少女柔柔笑問:「尼德小姐晚點有什麼安排嗎?」
她們或許可以一起替未來要共處一段時間的房間做點佈置裝飾。
※
即使是只能生存於黑暗中的血族,她仍然喜愛著曾經短暫擁有過的陽光,所挑選的也淨是些色調柔和明亮,給人感覺乾淨又溫馨的居家小傢飾。
長長的商店街由許多種類的店家構築而成,所有想得到的店家幾乎都能在這找著,溫暖而耐用的木質大小傢俱、兩名女性生活時常用的瑣碎生活用品,盡可能以最低價格挑選出最為合適的物品後,再委託店家一塊送至宿舍處。
一路上她總會詢問著少女的意見,雖然效果不彰最後幾乎都是由她做決定,除了對對方的尊重外,一部分也是因為少女在宿舍時的反應讓她有些在意。
少女很聽話,甚至沉默乖巧到讓人放不太下心,於是她慢慢地逐步地想讓少女習慣並適應,先是身為室友的她的存在,再來想使少女開始懂得表達自己意願。
縱然現在還不行,但她想在她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她仍舊會如此這麼做。
「尼德小姐有喜歡的布料花色嗎?」站在布行裡她一如初始那般溫聲詢問,少女就和先前幾次一樣,神色未變保持著安靜不太表示自身意見,然而視線卻在望見某處時曾稍作停留,復又滑開,就如同先前經過某間店面時的反應相似。
「就這塊吧。」她微笑取起少女悄悄多關注一點的米黃色小碎花布料,清爽可愛的花色圖樣,質感摸起來也不會太厚重,剛好符合她所要的需求。「還有點時間,要不要繞路去一下音樂行看看呢?」記得少女剛剛也多看了那一眼。
「……嗯。」不明顯,不過少女的回應聲似乎比前面對話時來得肯定些,看樣子她似乎是猜對了。
在音樂行中的少女顯得比方才來得有生氣多了,眼神神色自然有光采,吸引著人的注意力時心情也隨之柔和舒緩了起來,情緒像是會傳染一樣使人感到放鬆而愉悅。
少女難得主動地挑選了個纖細素雅的琴架和乾燥劑後,慎重珍視著的抱進懷裡,這才返回寢室準備著手佈置今晚的休息之所。
待一切都弄得差不多,珮兒菈在牆邊天花板處掛上了那塊碎花布料,充作門簾隨時可以拉上將房間隔成兩小間,給雙方兩人保留各自的空間放鬆喘息,好讓彼此不用太過在意對方的存在,房間整體裝璜得偏鄉村風,隨處放置的小物感覺溫暖放鬆又不至於太稚氣,一看便知是屬於女性的房間。
或許是比較適應了自己的存在,少女對她感覺比出門前來得放鬆些,輕揚起一抹柔和笑意,她對少女說:「柔伊……我能這樣稱呼妳嗎?可愛的室友小姐。」
「啊、嗯……好的,珮兒菈小姐。」
獲得同意後她淺淡一笑。
「那麼,今後請多指教了,柔伊。」
她們未來可還有一段時間要相處,可愛的小室友。
字数4410
我想去肝八命切…
如果没人写魔女那里的话我明天看看再补一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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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你是说,我们将会迎战一位强大到能够造物的魔法师,而且他正处于自己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伊格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平静,甚至带上了点歇斯底里。她仍是无法相信等待着一行人的居然是如此绝望的结果,巨人和蝼蚁间的差距已不是能用计谋所加以弥补,光是能否保住性命都无法保证,更勿论尚有余力来斩断罪恶的根源。
“是的。”
假扮成侍女的吸血鬼始祖莎琳晗首,再度给出肯定答案。
同伴均在一旁保持沉默,埃德瑞普面无表情的安抚着更为躁动不安的乌鸦,动物的直觉比人类敏锐的多,察觉到黑暗中所潜藏着巨大危险的飞禽扑扇着双翼,鸣声粗哑凄厉。
茶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对着前方狺狺狂吠不止的小狗将小团尾巴紧紧夹住,旁人看去略显滑稽的一幕,落在对其熟悉无比的伊格眼中,赫然是从未呈现过的过度恐惧姿态。
“看来我们最后,会被打上渎神者的烙印遗臭万年,想想我居然会如此出名,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啊。”
想要打破沉闷气氛的迪诺强行让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佻,讲出口的却是干巴巴的冷笑话。
“好歹见证了新神的诞生不是?”
弗雷亚握紧镰刀随口附和,来自遗都的二人似乎是从沉闷绝望中摆脱出最快者,早已习惯行走于生死边缘上的他们,大约早已做好了客死异乡的觉悟。
“那,请容我和同伴交待一下状况,也好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伊格深吸一口气掏出弦月碎片,也不管对面接听的是何人,便一股脑开始讲述自己已知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和迷雾,是由一位妄想成为神的魔法师制造出来的,凭空树立的神明爱维欣和防护罩一开始也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吸血鬼之所以不进攻是和教会有协议,他们收获人类的恐惧,与之相对教会收获人类的信仰,然后将其归于那位魔法师。总之,那个男人为了成神,通过自己创造恐惧来圈养人类从而供养自己的野心。”
对面并没有应答,究竟是被事实所震还是在全神贯注的聆听,抑或是出现了其他情况,这些伊格均无从知晓,她只是刻板的陈述着这一相当于死亡宣告的事实:
“而我们现在,必须要打倒这个男人,在他力量最为巅峰的这一刻,因为若不在此刻采取措施,他将会成为神。”
似是不愿意聆听同伴处传来的消极反应,语毕之刻伊格便掐断了通信。
缓慢向上爬升的楼梯于黑暗中前行,一节节抬升时悄无声息,间或传出的一两下机械齿轮传动声似是死亡缓缓逼近的脚步。光线昏暗,伊格习惯性抬头想要估算下多久才会停下,却发现目力所及处只剩蜿蜒向上的阶梯,而回头时亦发现来处残留唯余漆黑一片。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当做圣地吧。
胡思乱想于此刻展开。
——那家伙也有够会营造气氛,稍微收拾下破烂的城堡布置的肃穆一点,不知情的教徒沿着自动阶梯朝圣时,十之八九会把这当成神迹,再加点圣光,信仰心肯定会蹭蹭涨个不停。
——嗯……有道理。
莎琳的声音突兀插入脑海,在伊格开口质问之前,接下来的话语便如同连珠炮一般倾泻而出。
——看你太过出神便擅自读取了一下想法,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想的是这种事情,要说城堡的建设也是教会的事情,而且尚未开战,没必要那么悲观吧,虽然你们和他的实力差距,的确是令人绝望性的大。
——谢谢你的安慰啊。
伊格不带好气的回了句。
——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是个话唠呢?!
——啊,我说的有点多了吗?
……心灵交流这个能力真麻烦,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抱怨了。
当然这句嘀咕,肯定也被莎琳一字不落的读了过去。
不过被这么一搅,伊格原本低落的情绪勉强能好转稍许。
——没什么事就请退出去吧,这好歹是私人空间。
——的确呢,你的思维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活跃着,经常有许多不相干的事情被翻出来……啊,这并不是我在为了看到某些隐私而辩解……
——喂!
不顾当事人恼羞成怒的反应,莎琳的声音还在不受阻隔的直接传入,而且还是堵住耳朵都无济于事的那种。
——三岁看老果然是无稽之谈,嗯。
——三岁……?
——是啊,虽然可能你没有意识到,但是偶尔会有三四岁左右时的记忆在你的思维里翻腾,大概是被屏蔽掉了吧。
——屏蔽?那是什么?
楼梯陡然晃动,继而停滞于原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城堡的最顶层,亦是最终的目的地。
——事后我们再说吧。
对话掐断。
伊格心神未定,几乎在同一时间,径直对着阶梯的巨大沉重门扉被走在最前的迪诺用力推开,不详的嘎吱作响声后,是男性的张狂大笑:
“欢迎欢迎,我成神前的最后一批祭品。”
大厅内光线虽不充足但已足够能看清其内状况,众人握住手中武器想要找到声音来源却一无所得,而经过粗略观察后,唯一值得注意的,仅有块散发着异样光芒的巨大红宝石——若是体型缩小几十倍,它则和约瑟芬的求婚礼物别无二致。
“感到荣幸吧!为自己能亲眼见证这光荣的一刻!”
对方不知用了何种法术让自己的声音遍布整个大厅且毫不衰减,隆隆作响似是整个大厅都正与其共鸣,落在众人耳中则是仿佛魔法师正在耳边得意宣言。
“打碎那块宝石!快!那里面封存着他收集的信仰!”
“我愚蠢的女儿,你的背叛只会给自己带来灭亡!”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点出自己的弱点所在,或许在他眼中,一行人连让他担忧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莎琳也如此——有哪个造物主会畏惧自己的造物?
“也罢,小丑的存在意义就是供人取乐,起舞吧!不自量力的凡人们,和我的奴仆一起,好好演一出足够让我满意的闹剧!”
话音落下,链条声响起,大门再度紧闭。
而帷幕才刚刚拉开。
Part2
“说好的反派死于话多呢?”
“他还没死,我们快恶心死。”
迪诺和弗雷亚一唱一和的吐槽同上次一样,并没有起到半点缓和气氛的作用。
“这俩好吵……”
抱怨的是埃德瑞普,他正因为吹箭的回收问题烦恼不已。以往的负责者乌鸦,在看到敌人的真容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甚至躺在地上蹬着腿装死,死活不愿意从尸体上把吹箭叼回来。
几人且战且行,最后背靠着宝石以其为中心以便相互照应。
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打碎宝石诱使魔法师现身,而在几次尝试后众人却发现,自己的攻击在碰触到宝石之前,便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作用下偏转开来,无论是神术还是物理攻击,结果均没有半分改变。
“如此渺小的力量就胆敢挑战神的威严,空有勇气而无半点实力的你们,作为丑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在何处观赏这一幕的男人鼓掌赞叹,似是将自己当成真正的神祗一般俯视众生言行从中取乐,设置一个个难题的同时欣赏着凡人的无谓挣扎。
“狗儿们,撕碎他们!”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生物从四面八方涌出,和吸血鬼相比,它们更接近于无逻辑恶梦中的产物,胡乱拼凑在一起原料不明的肢体躯干、随着步调爬行蠕动不断掉下来的腐烂血肉、肆意拖行于地面的内脏、魔像和血肉的强行拼合,这只扭曲军团前行的军乐则是来源其自身——黏稠尸血尸块拖行于地面发出的啪沙声、铁链和地面摩擦时的尖利脆响,还有已不能称为生物的个体口中发出的无意义嚎叫。
这些怪物就是弗雷亚那句“快恶心死”的来源。
面对大群行走的精神污染,伊格只是扫了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开始盲射,春之女神在上,那堆密密麻麻像葡萄一样成串的眼球是什么鬼?!
幸好它们除了外形恶心外,战力并不算很强,众人以不被怪物接近为前提利落的解决着它们,先不说怪物的牙齿爪甲是否带毒,哪怕这攻势孱弱到连皮肤都无法擦破,都不会有人愿意被碰到一下。
——真TM太恶心了。
“想要突破那层立场,必须要用同样的力量来中和它。”
自从怪物出现后便沉默不语的莎琳开口给出了解决方案,虽然具体方法不明但好歹有了些许头绪。
“怎么了?”
率先察觉到莎琳情绪不对的是迪诺,借着身后宝石发出的微光他清楚窥见,对方面孔上所流出的被称为哀伤的表情。
“那些怪物中,有我的不少朋友,不,准确的说,在我们还是人类时,曾经是我的朋友。”
无须迪诺劝慰,莎琳目光中的恍惚只持续了一瞬便再度恢复坚定。
“正因如此,我一定要替他们打倒这个扭曲的根源。”
“加油。”
劝慰的话语在莎琳的执念下显得做作而苍白无力,迪诺于简单的鼓励后再度投入战团,手中不知火轻震,黑色火焰燃起将污秽一扫而净。
僵局未曾持续太久,大门被二度推开,高壮而又令人安心的身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拳风所及之处怪物被打致稀烂无一合之将,硬生生杀开一条通路之余以气为障,身上未曾沾染半点血肉污迹。
几乎在同一时间,红色光芒从支援人群中骤然射出,似是被何物所指引般直直投射在巨大宝石之上。
“力场松动了!”
“是那块宝石!”
“拦住他们!”
莎琳和约瑟芬的声音被魔法师的吼声几近彻底盖过,接到新指令的造物们挪动着迟缓的腐烂身躯竟生生以血肉组成了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合流之势被硬生生掐断,光芒也在怪物身躯的遮掩下显得忽明忽暗。
——这样下去,体力会被硬生生耗空。
而转机,比预想之中来的要快。
“把宝石扔到空中,快!”
埃德瑞普一反常态的大吼出声,已脱去几分稚嫩的少年声音掠过阻碍清楚传入来人耳中。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呱呱直叫的乌鸦,在众人忙于开辟道路之时,竟未注意到它在何时,就已借着光线的掩护盘旋在头顶。
点缀着红宝石的项链被高高抛起,于最高点时轻盈掠过的黑影探出双爪将其紧紧攫住。
“抓住那只该死的鸟!”
黑色箭矢躲避着地上怪物林立的臂爪,忽高忽低改变着飞行高度以防止被某些陡然跳起的家伙一击得手。
邪恶的造物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哪怕是其中最为敏捷者也未能造成半点威胁,乌鸦轻松写意的缩短着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
眨眼间路程已过半。
“一群废物!”
终是忍不住出手的魔法师仍未现出原形,但魔法却已开始酝酿并对着乌鸦成片播撒,或许是顾忌到会破坏宝石,他并未使用力场类魔法,转而制造出成片的火焰冰雹向下砸落。
功亏一篑的情况并未出现。
乌鸦收拢双翅任凭重力主宰自己行动,切裂天空的黑翼身后火焰紧随而至,猛然俯冲的身影面前已毫无阻碍,甩出的回转镰刀像刈麦一样硬生生在血肉城墙中割出片空白通道。
两块宝石接触的瞬间光芒大作。
哪怕是魔法师气急败坏的吼声,也无法掩盖掉信仰储存物碎裂成片时的当啷脆响,伺机已久的伊格在强光发出时便使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插入其中。
片刻,和煦的白光霎时铺满整个大厅。
四散的信仰将大厅内原本的阴晦一扫而空,扭曲的怪物们嚎叫、扭动、挣扎,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它们在光芒中如泼了沸水的雪人般风化碎裂溶解,连尘土都不剩一丝。
难得的静谧被魔法师压抑怒气的声音所打破:
“作为小丑,你们已经做得很好,闹剧,是该收场了!”
“我,和忠心与我的仆人,会亲自来解决掉你们这些蝼蚁!”
“作为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女儿啊,我赐予你,在死前和我一同观赏渎神者灭亡的资格!”
Part3
场地,被力场组成的墙壁强制性分成三部分。
被摄走的莎琳,正和魔法师进行着力量悬殊的较量,无论她从何处发起攻势,落点总会在魔法的作用下被偏转至错误的位置,而另一方——发色灰白隐隐透出老态的男人则如同猫戏老鼠般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偶尔的屈指一弹,落在莎琳身上便是难以言喻的重击,仅观后者接下这一击后将透明墙壁撞至摇摇欲坠,即可知其力道之大。
“所以说,我们的对手是你咯?”
在森林里谋面的魔女出现在提前突入者一侧,而约瑟芬她们所面对的,则是不知为何突然举止声音都异常女性化的光头教宗。
面对伊格的质问,水之魔女用来作答的,是汹涌而至的水滴利箭:
“对不起,我无法违背父亲的命令。”
7433字
零和弗蕾亚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身上的细小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痊愈了——他看向了理应同样受伤的弗蕾亚,她也应该在刚才的战斗里受了些擦伤,不过映着她举着的火把的光芒,并没有看到任何一点像是伤痕的东西。只能在她精致的衣服 上的些许破损看到刚才打斗的痕迹。
她的嘴角上依然浮现着自得的微笑,不时左右看着下水道的内部,仿佛这单调的景色也让她感到十分有趣一样。而零则在一边随时负责驱赶受火光吸引而飞来的蝙蝠。
不过,那应该也已经是吸血鬼化的蝙蝠了,单纯地挥舞手臂反而让他们一起攻击了过来——不过,这些残兵败将并不是零的对手,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随手抓住一只蝙蝠的翅膀,猛地对着另一只的方向一摔 。
随着手翼被撕裂、骨头被折断的古怪声响,一边手臂被扯下来的蝙蝠身子咚地一下撞上了自己的同伴,双双冲向墙壁,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后一起昏迷了过去。
“怎么了哦~?”走在后方的莉芙听到前面的动静,好奇地探出身子歪过脑袋,不过零的身躯实在太过巨大,导致她并没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弗蕾亚轻轻笑了笑:“不用太在意哦~我们很安全☆”
负责殿后的伊格也举着火把,她的爱犬茶砖也看似认真地在替队伍警戒后方的动静——排除它差一点不小心掉下稍宽些的横向水渠的话,这次它的表现可圈可点。
而刚才见证了整场战斗的女侍现在却镇定自若地走在莉芙和伊格中间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这种冷静异常的态度让心思缜密的伊格心里泛起了疑 惑:“我说啊……女仆小姐,你经常见到刚才那种规模的打斗吗?”
刚才与下水道中吸血鬼的战斗的程度之烈,伊格觉得并不是一个常年在贵族宅邸中工作的女仆所能见识到的,女仆却摇了摇头:“不…我想,我能见到的最厉害的打斗,也就只有亚伯拉罕先生把主教先生撵 出去而已。”
那根本不算打斗吧。
伊格心里默默想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着走着,已经能看到前方下水道的墙壁上有点亮着的火把。零皱紧了眉头:“……已经接近出口了。”
“零不要那么紧张嘛~要我讲笑话放松一下吗?”弗蕾亚见状,也熄灭了手中的火把。
“就算零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至少在对莉芙的教育上是这样。”虽然很感谢弗蕾亚如此调节团队气氛,不过一想到她的手法,伊格就感到心烦意乱起来。
自己对莉芙纠结的感情已经被这个女恶魔看得一清二楚,可以的话伊格想尽量不和弗蕾亚搭上话,免得被她拿来说事,不过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阻止她把话题往更脱线的地方带。
“城堡探险~~”这时,看到地下水道出口的莉芙忽然跑出队伍,被零一把抓住:“等一等,不可以一个人先去。”
“呜,不可以探险吗——”
零觉得莉芙这个楚楚可怜的表情是在这个队伍里第二难应付的东西,他呼了口气,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是不可以,只是莉芙一个人冲在太前面的话,会有危险的。”
莉芙的眼神继续盯着零,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我打头,大家跟上吧。”
随后,高兴的莉芙开始绕着零一边前进一边在平缓的阶梯上蹦跳了起来,从无聊而又紧绷的警戒里解脱出来的茶砖也跟着一起撒欢绕起圈。女仆依然冷静地看向前方,弗蕾亚和伊格则略带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
最后,众人在一条死胡同前停下了脚步。
“死路……?”零疑惑地看着前方,莉芙却从他巨大的身躯边钻出来,好奇地跑到道路的尽头。
“喂!”伊格正要阻止,莉芙已经开始拍打起了尽头的“墙壁”。
梆 梆
这种特殊的响声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起来,莉芙开始用力地推那面墙壁,却还是推不动。
正当零想要上前的时候,弗蕾亚阻止了他:“稍等,让我来看看~”
弗蕾亚唤出神术的光辉,照亮了光线不太好的死胡同深处,而当她走进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
忽然,她按在墙壁上,开始用力。
“力气活还是我来吧?”这么说着的零刚要上前,却看到最深处的“墙壁”被移开了,而且并非常见的横向或者纵向的移开,似乎那面墙壁绕着某个点,在弗蕾亚的力道下贴着外墙旋转一样。
而当她移开“墙壁”获得的缝隙越来越大时,站在道口的众人透过缝隙看到了另一队人马的身影。
那正是迪诺、埃德瑞普,以及亚伯拉罕——三人都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
“那,既然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就在这里休整一下,交换情报吧。”
埃德瑞普和迪诺在巨大的大厅转了转后,得出了“没有任何异常”的结论,零便如此提议到。
灰暗的大厅之中,墙壁上点着昏黄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不适合于人类的邪恶气息。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曾经是被作为会客室使用的吧?但是现在它的主人绝对不会需要再接待任何客人了。而弗蕾亚刚才移开的,则是设置在墙上的巨幅画像,上面绘着一位目光锐利的老年男性。就算画像上有些灰尘,而且还有些掉漆。还是会给人一种一直被注视着一样的不快感。
巨大的正面楼梯上铺着地毯,或许是因为城堡里可能有仆人在打扫的关系,看上去不算非常脏。零率先坐了下来:“我们在森林那边确实遇到了魔女,或者说,女神。她似乎和城堡的主人有些关系。笼罩着这个世界的是个不见天日的诅咒——那位女士因为契约的关系无法过多地告诉我们什么,不过只凭她的话就知道始作俑者是城堡的主人了。”
“噢噢!有进展真是太好了,我和埃德瑞普在教会里反而没发现任何线索,这让我都觉得诡异过头了……然后城市里遭到了袭击,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跑来这里了。”迪诺依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向零汇报着他们那边的情况,亚伯拉罕却用力地用拳头捶打扶手:“要是……要是我再强一点的话……!”
女仆只是低下头摇了摇,并没有多说什么,莉芙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显得有些疲劳,一如既往地抱在伊格的脖子上。伊格一边稳稳站着支撑她,一边环视起大厅的情况。
除去自己这群人来时的被画像遮住的通道以及迪诺三人来的正门,看上去比较平常的路线也就只有在房间角落的小门和前往二楼的楼梯了。
埃德瑞普用面包干喂着自己的乌鸦伙伴,弗蕾亚则站在画像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忽然,她从背后拿下镰刀,猛地劈向了画像。
随着巨大的撕裂声,画像的下半部分砸在了地上。
“……你和画像有过节吗?”迪诺很是不解,弗蕾亚却耸了耸肩:“不~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画像会不会有玄机而已~”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下了阶梯:“毕竟,会邪恶魔法的怪物做出会动的画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在治疗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当然,在埃德瑞普敏捷地躲开因为莉芙施法失败而喷放出的水柱后,这个工作还是交由弗蕾亚和伊格协助完成)后,众人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装备。女仆见状也提问说:“那么,各位英勇的冒险者,接下来想怎么走呢?”
零从衣服的内侧拿出弦月,强烈的蓝色光芒已经化作可见的蓝线,指向了众人的头顶。
“那,就向着楼上去吧。”零侧过神,让出楼梯的正中间,示意其他人先走。
埃德瑞普想了想,率先迈开步子,却正好和迪诺迈开的脚踢在了一起。
“你…………”埃德抬起头,瞪了过去,却发现迪诺也瞪着自己:“哦?”
“……我有它,我先走吧。”这种时候并不是吵架的时候,埃德先缩回自己的脚,然后迈步走上了楼梯,他的乌鸦伙伴也对着迪诺“呱——!”地威吓了着,张大了翅膀。
不过迪诺却只是哼了一声,跟到了埃德瑞普的身边。
埃德刚想发牢骚,迪诺却摇了摇头:“得了吧,万一顶上有东西冲下来,2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随着开路的两人走上楼梯,弗蕾亚也迈开轻盈的脚步跟上,伊格牵着莉芙一前一后地跟在弗蕾亚边上。
女仆看了一眼最后的两位男士,零却提议说:“你先请,我们垫后就好。”
“我明白了,谢谢。”女仆扶正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就稍稍提起裙摆,跟到莉芙的身边。亚伯拉罕和零互相点了点头,默默地为队伍警戒后方。
而就在一行人走到画像前,准备沿着直角转弯的楼梯前往二楼时,埃德瑞普忽然拉着迪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稍等,去吧。”
随着埃德瑞普挥手,他的乌鸦伙伴迅速地沿着楼梯飞了上去,再飞了下来,反复地盘旋了数圈后,他回到了埃德瑞普的肩上,呱——地叫了声。
“怎么样~?”弗蕾亚好奇地问,埃德瑞普点了点头:“嗯,应该是没问题了。”
看埃德瑞普如此谨慎,女仆冷静地问:“请问,这里,会发生什么问题么?”
“以防万一而已。”这么说着,迪诺已经和埃德瑞普率先迈上了楼梯,而众人走到楼梯中央的时候,一直态度冷静的女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呢。”
而随着她抢先踏出一步,踩到更上一级的台阶时,异象发生了。
咔
——“什么声音!?”亚伯拉罕瞬间架起弓弩,警戒地向四周看去。
砰
“!是在脚下!!!”
随着零的警告,莉芙和伊格牵在一起的手的正下方楼梯猛地消失,前半段的楼梯开始动了起来。
“唔?”莉芙还有些愣愣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楼梯一起向斜上方移动的伊格的手已经拉着她往半空迈出了一步。
“伊格!放手!”零的话还没说完,伊格已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她急忙松开一直抓得紧紧的莉芙的手,把她往后推了一把:“莉芙小心!”
然而,这还是没能阻止莉芙一脚踩空,伊格也因为用力过度而让大半个身子倾斜在空中,眼看两人都要从楼梯上坠落的时候……
“……!”抓
“喂!”抓
零一瞬抄起莉芙的腰,硬是在她跌落前把她捞了回来;迪诺也及时地抓住伊格的后领,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抓住楼梯的栏杆。
两人越离越远,莉芙却一点都不担心一样地对伊格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而看着伊格搀杂着各种情感的表情,零稳稳地把莉芙放在地上,向楼梯上看着自己的四人伸出拳头:“放心吧,会平安汇合的。”
目送着载着五人的楼梯螺旋着飞向城堡高处,零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莉芙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呀?”
“城堡主人的厉害的作品让我们的队伍分散开了,仅此而已。”零尽可能简短地解说到,而莉芙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险象,鼓起了掌:“哇!!好厉害!”
亚伯拉罕忽然插话:“喂,刚刚,发生了什么?”
零疑惑地看向他,而他却摇了摇头,继续说:“不……我的意思是,刚刚,她说了什么?那个女仆。”
在仔细思考了刚刚女仆说的最后一句话后,零的脸色一变:“那个女仆,你有印象吗?”
“……她似乎是约瑟芬的首席女仆,名字是……是…………”亚伯拉罕拍着脑袋,尽力思索着。
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零先抬头看向四周,寻找起其他前往二楼的路。
可这是他才注意到,这座城堡看似和别的城堡别无二致,可仔细看却发现到处都布满着奇怪的倾角,完全没法用来当作攀爬的支点。
“但愿不是最坏的情况。”零对亚伯拉罕说,而对方稍微想了想后,回答:“但愿吧,可是刚才的话,总觉得是幕后黑手的台词,让人担心啊。”
“我的同伴应该有能力处理的吧……”挠着自己的脑袋,零看向了在大厅角落的一扇门,“现在,我们应该找路尽快和他们汇合——也只能从那里走了。”
零话音刚落,莉芙就已经迈开步子从楼梯上蹦跳着跑了下去:“好——”担心她出事的另外两人也赶忙跟在她身后。
莉芙已经拉开了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她刚想跑进去,就被零拉住了:“别走太快,会有危险哦。”
“嗯~”听话地点了点头后,莉芙像是好奇一样地,一路抚摸着一侧的石壁往前走,亚伯拉罕跟在两人身后,用担忧的语气说:“约瑟芬现在怎么样了……越来越让人担心。”
“你要相信她——死都要见尸呢,这是我师傅教我的。”零一边警戒着走廊的状况,一边说到“何况,那位厉害的大小姐没那么容易出事,这是我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我很愿意相信她啊。只是她可能把自己硬塞进什么大阴谋里面去了。”
无言以对的零,一脸深沉的亚伯拉罕,以及理解不了对话内容的莉芙。这样的三人让这一路都带着沉闷的气氛,终于,走廊可以看到尽头了。
莉芙好奇地跑了出去,零也跟着一起迈开步子,迅速地接近那扇门。
靠近那扇门才发现上面贴着张小纸条,零凑上去看着,把纸条上的字读了出来:“约瑟芬的房间,不得打扰。莎琳。”
“啊!莎琳!是的,她叫莎琳!”听到零的话,亚伯拉罕恍然大悟,而莉芙却没有多想,就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虽不豪华但有着十分舒适的装潢的房间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房间一侧的床上躺着个熟悉的身影——“约瑟芬!!”
亚伯拉罕急忙越过两人,走到她的身边。
她双眼闭着,呼吸平缓——亚伯拉罕希望她只是睡着了,试着轻轻呼唤她:“约瑟芬……?”
随着约瑟芬的眼皮动了动,她慢慢睁开眼。亚伯拉罕颤抖着舒了口气:“真是……太好了…………”
“唔………………”约瑟芬刚醒来,似乎还搞不清现在的状况。零稍稍向她点点头:“早安,约瑟芬小姐,看起来您没大碍。”
约瑟芬看到了零、亚伯拉罕和正在房间里好奇地四处探索着的莉芙,说:“早安………………在这个地方再见面真是糟透了。”
“嗯,既然可以好好说话,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吧。”零点了点头,开始提问,“您为什么要突然打开防护罩呢?我觉得那是这次骚乱的……根源吧。”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吧大概你们不会相信这一点——虽然我确实计划了那样做来着。”约瑟芬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看向零,不过零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嗯…现在的状况,比起疑神疑鬼让我——以及你忠实的骑士不安,我会选择相信你的。先说说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吧,我想把握整个事态。”
约瑟芬点了点头:“好的…………不行,我的记忆有点混乱,我,没法自己来说清。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在思考了一小会后,零问出了当前最重要、也最希望知道的三个问题:“你本来想做什么,实际发生了什么,你得知了什么。”
约瑟芬舒了口气后,便开始一一回答零的提问:
“我的计划………………是关掉那个防护罩,然后消灭掉吸血鬼。当然执行上还有很多细节,确保我的人能够干掉它们。不过让人民看清教会的无力,这是我的计划。然后……在我准备完成之前,就发生了,你看到了。之所以准备延长,主要的困难是,我找不到关掉那个防护罩的办法。它不可能没有一个办法,但是我不论怎样做,都没办法找到。”
“那为什么防护罩失效了?你有头绪吗?”零追问到,而约瑟芬也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不懂的一件事。防护罩,为什么会失效呢?”
“那,请问你知道莎琳吗?”以这句话起头,零将刚才莎琳的表现,以及众人被分断开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的约瑟芬用力地摇了摇头,凛然地说:“你是说她背叛了我?这不可能。——她救了我。我被抓住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没有杀了我,它们只是捉住我。莎琳把我从它们之中救了出来,然后找到这间安全屋,把我安置在这里……”
正在零和约瑟芬谈话的时候,莉芙依然好奇地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摸着,看着她一切觉得好奇的东西。
忽然,她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被墨水瓶压着的信纸:
约瑟芬,
这些年一直瞒着你的很多事情,我会在一切都结束后告诉你。
可以的话,希望你一直相信我。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非常抱歉,我现在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情。
爱你的
莎琳
“唔,是什么意思呢?”莉芙歪起脑袋想了想,不过没过多久,她还是把那张信纸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此时,零和约瑟芬似乎也已经说完话了,零看向安全屋另一侧的门:“那,我的同伴们应该在最顶上吗?能请您带路吗?”
“当然没问题。”这么说着,约瑟芬就带着众人前往安全屋另一侧的门。
门的另一侧是一个类似塔楼的圆筒状空间,约瑟芬带着众人踏上螺旋向上的楼梯。
在众人向上行走的时候,约瑟芬还向零询问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而听了零和亚伯拉罕先后说了经过后,她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
“……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
在漫长的爬楼梯过程中,伴随着塔楼外喧嚣不已的风声,零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爬了多久,约瑟芬再次站住了脚步:
“虽然我知道这个城堡很高……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悠哉悠哉爬楼梯的时候了。”
亚伯拉罕看到她伸出了双手,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们也应该听到了吧,外面的喧闹,以及,位于我们顶上的战斗。”
“牵住我的手,我带你们去。”
不用多想,三人握住了她的手,而她也肃然说到:“Scaright!”
随着她掌心的伤痕发出红色的光,零和莉芙都觉得一阵恍惚,自己如同在瞬间越过无限遥远的世界一般,在那路途之上,沿途飞掠过的种种事物虽然难以看清,但你隐约觉得自己窥视到了恐怖之物的只爪片鳞。而在这种短暂的错愕感之后,四人所处于的位置,已经是城堡顶端的大厅之中了,而在这里迎接的,是在大厅上半交战的两人——其中一人,就是莎琳——以及大厅下半背靠着一枚巨大宝石、正竭力与大群难以形容的怪物交战的同伴们。
“约瑟芬,谢谢。”这么说着的零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莉芙也看向正在和大群怪物苦战的伊格,少见地竖起眉毛。
“这次,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亚伯拉罕也已经拿出了弩箭,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射穿了稍近处的一只刚注意到这些新来成员的爬行怪物。
伴随着风被破开的轰鸣,四人一起奔向了同伴们所在的地方。
——————
“数量太多了啊!!!”埃德瑞普焦躁了起来,自己备着的吹箭已经用掉了一半,要再用植物的荆棘来化成短箭明显需要时间——而现在光是想找到时间吹出箭矢,都已经是在迪诺和乌鸦伙伴的双重掩护下才能完成的事情。
主动负责把各种面目可憎的怪物注意力从埃德瑞普身上引开的迪诺也露着焦躁的神色:“我可是暗杀向的啊……”每一次都以毫厘之差躲过敌人的钢爪,再准确地用不知火挑断对方的脚筋后踢开。与此同时,背后的怪物被他用精准的肘击打碎额骨,向侧后方飞去的同时压倒了想要扑上来的另一只吸血鬼。
“箭用完了~?”利用着同样战术的还有伊格和弗蕾亚——然而现在,也轮到了伊格不得不手持短刀背靠着水晶抵御扑来的豺狼的境地——“是啊!多争取点时间行吗!荆棘术都没机会用!”
弗蕾亚在这几人中已经算是最适合对群体战斗的了,银色的镰刀上下翻飞,每拉出一道银色的环就有数只怪物的皮肤被割开,附加在镰刀上的邪恶神术光芒进一步撕扯着怪物的皮肤,让它们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就在此时,一只小小的蝙蝠猛地看准机会扑到了弗蕾亚的眼睛前,她随即把蝙蝠一把抓住甩了出去,可这点动作已经足够让数只还残留着人类外表的怪物扑进她镰刃之内。
“啧!”勉强踢开一只,再用镰刀柄架开另一只的利爪,弗蕾亚向后一蹦,接着利用镰刀支撑身体让自己能后跳得更远,才总算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砰!!
忽然,伴随着一声巨响,弗蕾亚面前的数只怪物被另一只横空飞来的怪物猛地撞上,滚成一团直接飞出了十几米远。
“莉芙这次一定能帮上大家的!”少女的声音传来,愈合的光芒笼罩着疲劳的每一人。
“这次我不会再露出那晚的丑态!”巨大的弩箭直接钉飞想攻击迪诺后背的怪物。
在怪物群中隐约可见的巨大身躯的每一击都会掀起数具破烂的身躯,抓住一只怪物的手臂,再仅仅一抡就再扫倒一片扑上来的吸血鬼。
“哦,来了啊。”迪诺咧开嘴,对巨汉笑了笑。
以直接在怪物间用肉身的风暴开出一条路的零为首,其他三人也终于赶到了水晶的边上。
“嗯哼~”弗蕾亚轻笑了起来,随手挽了挽镰刀。
零捏紧双拳,看向了最前排那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吸血鬼和怪物:“总之,先把敌人的数量,减少到能悠闲聊天的地步吧!”
伴随着宛如号令的冲锋,队伍里的三名前锋再次突入敌阵。
这个世界,的的确确由各种种族构成。
所谓生命,不过拥有着不同身躯与技巧。
理性之至终为神明,感情用事堕为妖魔。
————————————
他能做的只有战斗,固感性至极。
他存在着只为战斗,固理性至极。
♦
(在下是战神!
不论是什么普通人还是大力士,魔术师还是武学家,精灵还是野兽,都会折服在我的强大之下!
恶魔听到我的名号,会退避三舍。
冥王来到我的面前,会敬畏三分。
总之,我很强大!
所以,我愿意为你工作,你应该很自豪。
况且,像保镖这种工作,只要我一个就可以代替其他的,而相应的,你也应该支付所有保镖的钱给我。
最后,希望纳用!)
「你在写什么啊?难道是什么小说吗?」
菲儿正趴在床头,一只手在零食袋子和嘴巴之间不断的传递食物,另一只正展现她打字神技一指弹。
「不……是……哦!」
菲儿一边咀嚼零食一边回答我,含糊不清,让我有些一探真相的兴趣。
菲儿身体很娇小,最多也就是12岁少女的身材,纵使整个身体趴在床上,面前还放着电脑,一旦把小腿部分俏皮的上翘,床上余下的部分也足够我斜着躺下。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我躺着是这款长达两米的大床。
「那么你在写什么?」
我打着哈欠,在床上翻了个身,慢慢的爬到菲儿的身边,来到电脑的面前。
一行(希望纳用)一下子让我感到不安。
「你在写什么?!」
我声音高了三分,不是训斥而是惊讶,或者说是恐惧。
「求职的自荐信啊!」
自荐信?……这种格式?又是在下又是望采用,表面上有点礼貌,其实通篇看来像是在威胁人啊!
要是往常,我恐怕要吐槽一下她,责备什么都我是不会对她做的,要是她闹气别扭,可是会天翻地覆的。
但是现在我连吐槽都不想说一句,我猜都猜到她这样做的理由和目的。
「最近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情愿,更不要说什么进贡了!恐怕人们都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存在了吧!」
虽然被冠以了战神的名号,而且被派到此地解决那些情愿人的烦恼,但是根本没有什么人会来此地。
虽然是有着神明名号的存在,但是对于食物还是有着基本的需求。
于是,最基本的问题出现了,我们储存下来的财务已经不够几天的口粮,到了一个不得不通过求职来赚取金钱的地步。
「但是你这个写了肯定没有人会录用的啊!而且我去做保镖怎么想都是屈才吧?」
菲儿眨巴着眼睛,定睛看了看我然后回头看了看电脑上的一行行字。
虽然保镖的确是要一点武力担当,但是更多就是个撑撑场面的作用,让一个人代替一堆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你该不会对自己的身手不自信吧?」
菲儿拍了拍改变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的胸脯,很自豪的向我保证。
「你的身手我可以保证!虽然没有和那些魔王或者天神对站,但是虐翻十来个强壮的人类或者精灵都是可以的。」
保证我的身手有什么好让你自信的啊?
「问题不在于这个,保镖这种工作,怎么说也太掉身价了吧!做武术教练都比这个工作得体!」
「所以我在上面说了要让他感到自豪,而且开工资开高一点。」
他感到自豪了也还是导致我掉身价这个事实啊,而且肯定不会被录用的。
「你看,一个普通保镖的工资就够一个人生活了,按照傅政身边至少跟六个保镖的习惯来看,你如果代替了他们,我们的生活就可以保证了!不!应该是可以过得很奢华了!」
「你这是以我已经被录用了前提在讨论啊!再说了傅政是谁?」
菲儿拖动着鼠标把滚轮滑倒了电脑的最上头。
傅家供给,世界最大原材料提供商?
「一个做生意的还怕被什么人刺杀或者被粉丝骚扰吗?又不是说你大明星或者政治家。」
「嗯,大部分制药的材料都可以在那里找到。无论多稀有,甚至是传说中治疗必死之症的材料都可以找到。听起来很厉害吧!」
看来对于这片大路,这个叫傅政的家伙还算是个重要人物,如果这个人有什么闪失,的确是个小灾难了。
但是保镖可不是为了应付天灾人祸这种意外而存在的,就是是真的雇佣了人是为了应付这种意外,其实也不能对付吧!
「这个叫傅政的,雇佣保镖是为了撑场面吧!作为一个重要人物出场的背景,最好还能自带音乐什么的。」
「这样一说……」
菲儿突然正坐起来,很认真的和我讲述自己的考虑。
「本来我并不是让你做保镖的,应该说那些傅政身边的保镖其实都是第二身份,他们一个个都是跟随着傅政去寻找那些材料或者与野兽战斗的战士,正是因为在平时没有什么其他职位,所以成为傅政的保镖在其左右。」
「那么倒是可以自荐为协助作战的人,他们一定也是有不能应付的怪物的,毕竟这个世界可是有神造物种这样强大的存在。」
然后根据怪物的强弱来订一些价钱,毕竟越强大的生物上的材料越稀有。只要足够我们平时生活供给就好。
「啊!这个想法很不错,真是难以想象居然出自你的口中。」
「你到底认为我有多笨?」
「不是笨,你懒得用脑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没法用脑了!」
「那是植物人,至少不可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不过你现在想到这个也没什么用了,我的求职信已经发出去了!」
「哎?」
菲儿微笑的歪着脑袋,很谄媚的用眼神回应了我,一副不能怪她的样子。
差点就要责怪她——但是想到她会用委屈的表情卖萌或者用愤怒的行为回击,还是放弃了。
「你……你什么时候发出去的啊?」
并没有看到她按什么回车键,也没有把鼠标移到发送扭上,应该不至于为了个邮件用能力吧!
「一写好就发了!你醒的时候,我正在检查发出去的有没有什么错字。」
「都发出去了,检查有什么用啊?」
我失落的低下头,彻底拜服了菲儿的行动力,这就好像我在无意间被耍了,还不能作出任何抱怨。
「不过现在回撤还是来得及的,比较邮件这种东西,没看到就可以当做没存在过!」
「那么你还是回撤吧,傅政应该不会已经看完了的。」
我刚刚说完,电脑就已经收到一封回信!
不会吧!秒收flag!
你好歹是个头目啊!正在看信我还可以理解为太巧合,怎么这么快就回信啊!
身为一个头目难道一直坐在电脑前面吗?不会真的这么闲吧!
(十分感谢你的来信,对于你的能力,我十分相信。
但是如果你代替了那几个我身边的人,对于我而言是十分头疼的问题。
那些人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只能保护我并且一同战斗。
虽然如果你如同你描述一样的强大,我也会轻松并且安心踏实。但是他们都是有自己家庭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如此稳定的生活被破坏,那样太残忍了。
所以很抱歉,原谅我拒绝你。
谢谢来信。)
相当诚恳的拒绝了啊!
他居然没有认为这封信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来捣乱的吗?
「真是个好老板,当他的下属应该很舒服吧!」
「哦?是这样啊!看来他对自己手下的身手还是相当自信的啊!还是说,其实把你当做了骗子,但因为不想惹事所以回信相当礼貌?」
这样的可能也有,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被这样拒绝了,如果还去商量什么也太不识趣了,况且本来就是自己在求人家。
不过啊……
「被误以为是骗子的可不是我,而是私自用我的身份写了这个不成体统的信的你啊!」
「这话可不对哦!」
菲儿毫不掩饰的笑着,就像平静的湖水突然激起了涟漪,把凝结的月色打破成波光粼粼。
「因为写信发信的人的确不是你,所以说我是骗子也没有什么不对,这并不是什么误以为哦!」
既是是抠字眼也要弄出一点调侃我的噱头,算是菲儿日常的一种兴趣,虽然我们是更为重要的搭档。
♦
父亲是傅政,我是傅伟。
这是我对于我自身最确切的认识,虽然没细想过自己是谁,但是对于自己出于怎样的地位却了解得很清楚。
母亲早逝,因为没有药引,最终病疾无医。受到刺激的父亲一直带着自己最好的几个手下,整天外捕猎,只为了寻求各种难以得手的药物。
这是一份近乎于执念的行为,对于曾经无能为力的母亲的赎罪,妄图拯救正在受苦的其他人。
「还不够,傅伟!等到你有能力的时候,也要想我一样在那些怪物身上夺取珍宝啊!」
他反复念叨的就是这样一句,就带着几个手下外出和那些怪物斗争,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而我被交给了他的手下——李磊。
拜此所赐,父亲创造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原材料提供基地,不但生活变得富裕,心情也开始慢慢的开朗起来,相对的也更多的暴露在媒体下,更为繁忙起来,而我见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李磊是一个凡人,和父亲一样武艺高强,从我小的时候就充当我的老师,不断灌输给我各种战斗方式和各种道具的运用方法。
「我不要学这些东西了!我要和其他的人一样,可以被父母送到学校里面学习,可以结实那些朋友!我不要独自一个人!」
我最终向着李磊抱怨,似乎因为抱怨的情绪很大,李磊没有多说什么,过来几天就把我送到了一个临近的学校里面。
学校里面似乎都知道我是傅政的儿子,开始并不怎么接近我,但是每次我可以帮助他们的时候都竭尽全力。渐渐的,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并没有那么孤单和枯燥了,纵使他们和我相处的原因是那么的利益。
但是那也是我第一次觉得父亲所带来的好处,那种可以简单的聚拢一群跟随者的力量,这就是地位不一样的绝对。
但是我终究还是孤独的。
回到了自己家里,李磊不能教我学习上的事情,朋友也没有敢来到这个充满武者的地方的。
没有母亲的孩子靠着不在身边的父亲活着,这样空白的生命,何等的虚伪。
我窝在被窝里面反思这样的生活是否值得自己守护下去。
「真是的缺爱的孩子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毛手毛脸的家伙出现了,他有着神话中妖魔的容貌,却有着童话中神明的气质,所以我连喊叫都没有出现。
「如果没有得到应得的父爱和母爱,就从同龄人那里索取吧!现在的你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不是吗?」
利用地位来夺取情感的做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
意外的从门口传来木桩被什么击打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听见,一瞬间觉得十分感动。
看啊!我的眼泪就快出来了!
菲儿似乎也被感动了,盯住门口老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开口了。
「哪里的熊孩子在扔石子吗?」
那很明显是钱币掉到供箱的声音啊!
看来菲儿根本不是感动,而是因为声音打断了她打算对我嘲讽的思路,一时不爽而已。
「我去看看是不是什么人在请愿......」
「搞不好只是有人看到太过于凄惨的门面,所以同情的施舍吧!总之不要抱太多希望。」
这个地方真的会有人来情愿真的很难相信,之前就说过,恐怕知道这里的人都没有了!
我走到门口,看到门里的一百索币。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从门里面出去,大概不会被当做神明显灵,而是有可能把情愿的人吓走。
再坏一点,或许闹了一个这里闹鬼的传闻,让本就不多的情愿者完全消失,搞不好还会遇到被拆迁的问题!
反过来想,没人关顾的这里,会因为这次帮忙而变得出名一点呢!
「神啊!如果你真的听得见的话……」
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从门口向下细看,一个普通的马尾,戴着绿色框架眼镜,若不算左脸被什么划伤的疤痕,长得还算清秀的女性。
从穿着的衣服来看,应该是附近的什么学校的学生。
「请让许倩和傅伟分开吧!虽然我喜欢他,但是我并不强求他和我在一起。但是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知道,他是被强迫或者欺骗的……」
就不能是个什么怪物抓走了你朋友的事情吗?非要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该不会你还真的打算负责什么感情纠纷吧!孩子不听话多半是装的,打一顿记好了——这样解决吗?」
「那样只会越来越忙啊!」
「哎?难道不打算接这个情愿了!?那也好,我继续帮你找工作,只是负责维持生活的费用真的不够了,什么卑贱的活都要能接啊!」
菲儿的脚还没有完全踩在地上,就有收回到床上,继续趴在了电脑面前。
我捡起了地上的一百索塞进口袋,然后回头确认外面没有什么人,便打算出门去。
「一百索对于一个普通学生而已,并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个情愿我还是试试看吧!」
我慢慢的从门口向下踩去,降落在石砖砌成的狭窄的阶梯口。
这一步的跨越,直接经过了五米的落差,然后确确实实的踩在了地上。
自己庙宇的真实位置在这背后五米的高涯之上,倒也不失雄伟,只是人烟稀少,苔藓荆棘,略显荒芜。
庙宇藏在一片森林的中央,距离城市并不是很远。但是在到达之前还是要走过长得看不见边际的石阶,加上周围没什么变化的树木,仿佛人生将困在循环向上走这一过程中。
这不是适合一个人独自介入的地方,没有排解无聊的手段,这个长长的阶梯就是一个天然的阶级。
对于我而言,石阶并不是唯一的路。一步十米的跳下去,或者踩着树木的尖端移动,都是快捷的方法。
只是甬长的石阶,在有些时候更为浪漫一些。
太阳已经西沉,周围即将呈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光景。
在树林中穿梭了五分钟左右,我来到了街上。
虽说庙宇是坐落在森林之中,但其实那座森林的面积并不是非常大,不过就是一间大学的校地左右大小。一般人类步行一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在整个树林外围转一圈,大概。
即是走出来森林,距离住宅区还是用一段距离。无论怎么花钱去建设市中心,也不会有闲钱拿出来专门给森林下建一个车站或者地铁站的。
大概六公里的路程,就会到达距离最近的车站。如此想来,那些城镇的人其实还是很容易亲近自然。但是对于现代的人而言,这个没有网络覆盖和电源供给的地方,恐怕是最难以持久的环境。毕竟这里唯一可以和外界联系的手段,居然在人类无法侵犯的神的庙宇。
这么说,那个戴着眼镜的清秀少女倒是相当不一样呢!且不说那难以忍受的上山石阶路,单是这个没有交通工具和网络通信路程,就已经可以让很多人望而退步了。
呵……去那个庙宇的人会很多,才叫见鬼了吧!♦
菲儿倒是一直吃着零食,倒是我从睡醒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既然是在距离森林比较近的地方,又是最底站的站台,想必附近有相当多的餐馆吧!
但是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身上如果不算刚刚捡起来的一百索,就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动用那一百索中的一部分吃点小菜,还是索性就这样忍着饿,让这个感觉过去算了呢?
正当考虑这种不算问题的问题时,在路一边的小摊上,混杂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熟悉的家伙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她并没有看我,而是朝着我这边的调料桌走来。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庞与正身。
和菲儿差不多的身姿,大概比菲儿略大一点的感觉,紫粉色的上衣和银色的头发,海一般的眼睛透着一丝月色的金。
「哟!是瑶吧?!」
我走近瑶身边,轻声的引起她的注意。
看到了我之后,她很礼貌的回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顺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认识我。
从一开始见到她,就没有看见她说过话,不知道是因为少言的性格还是根本就不能说话。
虽然见过的次数不算非常多,但是既然她在这里,那么尽也不会远。
瑶拿完一盘偏辣的酱料,就往回走去。跟在她的后面,在一堆诧异甚至有些恶意的目光中,我来到了瑶所坐的位置。
「今天算是什么大日子吗?你居然从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到这里来了!」
大概是远远的看到了在瑶一边的我,尽已经搬了额外一个椅子靠在他的桌子边。
「你们居然也会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啊!」
要是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们,吃惊的反而是我。
这里是地铁站和车站周边的地摊,全是类似于黑暗料理的美味。
尽是一个随性的人,虽然具有伴随着周身的神秘气质,但是若是一个人走到这个地方吃东西,倒也是非常自然的事。
但是瑶也在这个地方就很怪异了,以至于我做在她身边会感到不自然。冷静寡言的她给人一种脱俗感,加上前几次尽对她的下意识保护,这样圣洁的存在出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奇怪了,更不用说……
「这里的东西很不错哦!要不你就索性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我请客咯。」
就等你说这句话!
听到尽如此邀请,我就很顺应的坐在了他刚刚搬到一边的椅子上。
尽看到盘子里面的食物并不是很多了,就又去点了很多吃的东西。
好在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口味的相差,应该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好或者讨厌吃的东西,而他则是什么都很喜欢的感觉。
没错,他是一个对于吃这一行为感到喜爱的家伙。
「看你居然难得的从那个山上下来了,莫非是有什么人情愿了吗?」
「的确,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既然给了报酬就应该要做的。」
「哦?我还以为没人会去打扰那个地方的你了呢!」
「其实就是没什么人,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了吧!」
想到这里就莫名的哀伤,最为一个神,这也太失败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出现一个什么大灾兽,好让我大展身手然后名声大震。
「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们都把你当做了山神了吧!传说得很可怕,况且又不是住在山里面的人,干嘛向山神进贡呢!」
「可怕?这帮家伙依照什么理由认为的啊!」
「因为经常有人看到山上有非常古怪而且强力的风,足以把沿途的树木砍断。其实那是菲儿下来买什么东西了吧?」
不用尽说我也知道。一定是菲儿图速度快,把挡住她的树木都不加思索的破坏了。
「这样看来,那个女孩不单单耐得住性子,胆子还很大……真是苦了她了。」
「哪个女孩?你对其他女孩下手,菲儿不会生气吗?」
知道我说的不是菲儿,尽加以挑逗起来。
「跑到我的面前情愿的是个女孩儿,而且仅仅是为了解决一些感情纠纷问题。话说,这种问题的解决,搞不好你比我还要懂吧?」
尽一直都是很开心的样子,如此乐观的人,在感情方面应该看得很开吧!
「我?不要搞错了,我对感情可是一窍不通,我只能表现出自己拥有的感情罢了。」
这不是谦虚,而是实情,尽在我面前表现谦虚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一个对自己情感看得这么透彻是人,对其他人应该也有所特殊见解。
「尽认为,一个人会怀疑另一个作出了欺骗行为的缘由是什么?」
既然那个女孩认为许倩是对傅伟强迫或者欺骗,一般女孩不太可能强迫得了男孩,那么还是欺骗的可能性大。
「现象不符合逻辑。」
尽很简单的抛下自己观点。
「会认为被欺骗,是因为现象不符合自己所拥有的逻辑。简单的逻辑推算可以算出的不符合的结果,就可能是被欺骗。至于为什么会对于某个人怀疑,如果不是这个人存在于逻辑推算的重要一环,那么就是这个人行为逻辑偏向欺骗。」
「嗯……如果是经常骗人的那种女孩,一般都男孩不会这么上当。既然傅伟可以被一个这么一个女孩喜欢上,应该不蠢。」
我自言自语的分析了一下,随即抬头向尽宣布我分析的结果,就像尽也是我工作的协助者一样。
「也就是那个女孩认为傅伟有不可能和许倩交往的依据。」
「博伟?」
尽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着不一样的反应,感兴趣还是认识吗?
「总觉得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似的。」
「哎!那么请务必自信回想一下在哪里见过的啊!这可以帮我省去很多时间呢!」
瞬间对尽的期待大了很多,他除了提供食物和陪我闲聊以外,还以为对我没多大帮助呢!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拜托了!快点想想啊!」
虽然不知道尽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应该不至于没有规律到之前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不记得吧!
「住……的地方。」
从尽所在的另一边,右耳方向传来了非常轻的声音,轻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幻听,而是瑶刚刚说了什么重要的,证据就是,尽也很有意识的看向了瑶。
「对喔!之前就根本没有出来过,一直待在旅馆,难怪什么都不记得。」
一直……这家伙难道不工作吗?凭什么出手怎么大方,收入哪里来的啊!
哎!看来生活的确规律啊!规律得和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吗?整天就在旅馆吃睡吗?
「如果是在旅馆的话,我只有在一个地方有见过文字的可能!」
尽一边说一边把食物慢慢的塞到嘴里,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许他已经退房了,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去旅馆看看吧!」
原来如此,尽会看到文字的地方大概是指登记姓名和付费的地方——柜台咯。
不过既然他在附近上学,那么应该就住在附近,来到旅馆的唯一可能——许倩和这家伙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
把点给我的食物打包之后,尽就带着瑶准备赶回旅馆,而我就理所当然的跟在他的后面。
「话说,如果要查看柜台的名单知道傅伟住在哪里,得编一个稍微妥当的理由啊!」
「冲进去直接掏出武器抢劫名单不就好了。」
「哪有抢劫名单的啊?又不是什么宝藏地图!」
「那么......我们先去搞一个警察的牌子,然后说是警察调查案件如何?」
这个家伙......平时除了吃了睡,一定还看了大量的电影!而且是很扯淡的那种烂片!
「你就不能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吗?你好歹是在哪里住过的人,他们总会有所印象,你就说你和傅伟约好了要干什么的不就好了吗!!!」
「有道理啊!你真是机智,想必经常编理由的吧!变得人不少吧!」
「我没有骗过任何人!」
这句话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任何人,因为我只编理由骗过某些烦人的神。
明明车站旁边就有很多旅馆,虽说不算高档,但是住起来也是很安逸舒适的。不过尽并没有走一点路就到他所说的居住的地方,而是穿过了起码三四条街,上上下下了七八次天桥,这才指着远处依稀可以看清牌匾大字的山河旅馆,很不好意思的向我笑着说 快到了。
这两个家伙,我居然忘记了,他们真的是那种为了吃点东西就会长途跋涉去目的地的人,所幸的是这个地方并不是很远,否则应该会选择退掉这里的住宿,在目的地的周边找个旅馆吧!没有旅馆就会租房子甚至买下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不过并不是说他们是为了吃而不择手段的大吃货,他们是为了一点点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家伙。虽然这是属于思想不被时间所约束的人的特权,可以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在任何一件看似不值得的事情上,不过不工作的他们究竟是怎么拥有那么多金钱的始终是个谜。
来到了山河旅馆的门口,尽很自然的走了进去,毕竟是在这里住过的,前台的人也很和善的对着投来问候般的微笑。
尽虽然没有任何浮夸的装束和动作,没有经过任何打扮,身上的衣着不算高雅也不算俗气,但是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的独特气质和吸引人的周边气氛,想必稍微注意一下形象便会成为吸引不少路人目光的美男子吧!
不过他的眼里恐怕只有瑶吧......
所以,从前台人员对他的态度和时不时透露出来的爱慕之情可以推测,这个家伙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很长时间了。
「请问,傅伟先生在哪个房间?我有事情找他商量。」
还算不错的借口,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算借口——如果知道了傅伟人在哪里,我们最终应该是会和他商量一些事情的。
「稍等一下,我帮你找一下......」
甚至没有怀疑尽说的话的真实性,真的认识的话怎么会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不清楚呢?不过已经确定的确有一个这样名字的人在这里住过。
「不好意思,傅伟先生他们已经退房了,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信息吗?」
这要得有留下信息的方法啊!
尽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大概想圆一下场以至于不尴尬。
「这要啊......本来还打算一起去看电影的说......」
噗!这话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人,恐怕听了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呢!两个大老爷们看电影......
不过或许更会认为硬是拉上一个电灯泡在自己和瑶之间的他有些笨拙吧!
然而前台人员没有丝毫奇怪的表情。
回想一下刚刚这个前台姑娘的话,“他们”?和傅伟在一起的起码还有一个人咯!
如果还有一个人,那么应该是那个女孩所说的那个欺骗了他的女生了!
「和傅伟一起离开的是许倩吗?」
我不禁一步大跨冲到尽的身边,很着急的盯着记录着姓名的本子,以至于前台的姑娘吓得后退了一步。
「不......不是的,是这位。」
她慢慢的用手指移到那页记录着姓名的纸张上,停在了傅伟名字的下方。
方方正正的爱丽莎写在上面。
外国人?重要的是,不是许倩!!!
「那个......他们其实刚刚走,那个红头发的女生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许倩,因为我问过她有没有本土名字。」
谁知道呢!既然被被指出是有欺骗可能的人,那么谎称自己就是个外国人也不算什么奇怪的行为。
我正打算继续问清楚那两个人的特征,却被尽拉住了。尽把我拉到一边,不让我继续询问关于那两个调查对象的事情。
「龙!我们可是以认识他为前提在询问的,况且你这样凶巴巴的对这边的服务人员,让我很难办的啊!我可是还会继续住在这里的。」
「好吧。」
我有些气馁的答应了,不过也让自己冷静下来了。的确对于继续住在这个地方的尽来说,突然被人怀疑了是很难办的事情,拥有神秘气氛的他,或许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吧。
况且,光是刚刚离开和红发女这两个讯息,加上之前在我庙宇面前祈祷的女孩的学生的说法,不是周末的今天,他们应该还是会回到学校里面的吧!
这周围可全是寄宿制的严格学校啊!
♦
估计了一下那两个人的行动,我打算碰碰运气,索性去这个附近最近的学校看看。
「那么,既然目标对象不见了,你打算怎么办?」
尽和瑶一边把我送到附近的车站,一边询问。
与其说是送我到车站,不如说是顺便陪着我到车站,这两个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回旅馆一趟的,所以本来一定还是有什么打算去哪里继续玩吧。
「我打算去附近的学校看看,搞不好就遇到了他们,顺便在路上把你给我的这些东西吃掉。」
「这倒是不错的想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索性跟着你吧,也许可以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把漫无目的的玩耍变成了跟着我的侦探游戏了吗?这是多么没有目的性的一个人啊!
「我倒是无所谓,或许有你在反而可以帮到我呢!」
「这我可不保证,如果我和瑶突然看到沿途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会果断抛弃你的,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
毫不客气的实话实说啊,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吗?搞得我好像已经没救了似的。
车站的车子是五分钟一班的,很方便很准时,几乎不会受到交通堵塞和意外的影响,大概和路面上没什么机械的车子有关,兴许和负责交通这一块的是比较敏捷而神奇的精灵也有关,总之乘坐公共车和乘坐在特定隧道里面行驶的地下车没有多大的区别,除了乘坐人数有限。
我和尽他们很快就坐到了车子里面,车子里面人很少,车子行驶得很稳,不禁让人感叹精灵在某些科技方面的领先性。
不过这样舒适的车子我们并不需要坐太长时间,因为它的行驶虽然很稳,但是却相当的快,只是让人感不到罢了。除了最后一站下车的人,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在车子上睡觉,虽然这样舒适的环境很适合小憩一段。恩,这大概是这个车子唯一的缺点......矛盾点吧!
下车后的地下隧道车才是主要行程。
虽然隧道是由山人打造出来的,设计理念是人类提出的,但是驾驶隧道车腾空的技术却是精灵提供的。
他们拥有操作不同属性的元素使其相互吸引或者排斥的能力,利用这个原理让隧道车可以在隧道内浮空和运动。
所以我之前就说过,交通这一块是精灵负责的,也只有他们负责得了吧!
估计尽和瑶都是不怎么坐这个圆筒状的交通工具的,进入隧道车之后,尽的第一反应不是坐下来安静等待车子行驶,而是到处走来走去,仿佛要把整个车子的内部构造研究透彻一般。
「真是的,果然不应该抱有期待.......尽你不要给我添乱就好,我会觉得尴尬的!」
我捂着脸一个人走到比较少的一节车间,选了个有扶手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尽故作正经的兴奋的在车子的尾部快速走到另一头。
相比之下,一样应该没有坐过隧道车的瑶,倒是很事宜的坐到了我的对面,也看着尽露出微笑。
光是看到尽快乐的一面,瑶就会感到幸福吗......
突然,尽停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坐到了对面瑶的身边。
「我好像不小心发现红发女了!」
尽说话说得很轻,视野也不看在我这里,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弹一下。
若不是因为我拥有敏锐的听力,并且对“红发女”这个词比较敏感,否则也只会意味尽在对瑶说话,或者是自言自语。
不过,尽就是相信我可以听清楚他的话才这样的,而且这种好像没有说过任何话的样子,像是为了欺骗什么人似的。
「在哪里?」
我并不能搬到丝毫不动嘴唇就发出声音,但是用手撑住鼻梁的同时掩盖自己说话的嘴唇,并且假装在看风景,这点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目前我面朝的反方向,越过三个车间的尽头。他们貌似被我吸引住了,刚才一直看着我。」
废话!岂止他们,整个车里的有眼睛的生物都在看着你吧!谁让你一进来就像是个疯人院跑出来的患者东跑西跑的。
尽的这个举动倒是换来了一些情报,而且如果他们的注意力在尽那里,我在这个地方观察他们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我把头稍微抬高一点,能够盖过哪些遮挡了视线的坐在了椅子上的人们。
的确有一个很明显的红发女,在她身边的男子一直盯着尽在看。
这看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难道在尽犯二的那一瞬间他居然也会被尽吸引到吗?
正当我这样想着,他突然牵起红发女的手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难道我被发现了?
虽然这个隧道车里的人很少,像我这样抬头观察人的话,被发现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可是一直盯着这两个在看,他们明显没有注意到我。
红发女一直在玩弄自己的手机就算了,那个估计是傅伟的男人可是一直朝着尽那边,我的另一边,我的对边在看!
我立刻低下头,打算也掏出一个什么东西装模作样。好在尽之前给我的食物没有吃完,我就开始假装沉醉于这种路边料理的美味里。
光是用耳朵都可以感觉到,那两个慢慢逼近的人已经越来越近,距离我的距离不会超过一个车间了......
蓝色的运动鞋从我的眼睛左侧的视角切入,一双、两双,随即,两双黑色的高筒靴也进入了我的视野,并且停在了正中央。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这两双鞋子对着我的不是脚尖而是脚后跟——他们是冲着尽那里去的啊!
我抬起头,就看到戴着昂贵耳坠的女人,和渐渐弯下腰的男人。
男人就像多少天没有吃到食物的野狼看到圈养起来的一群羊,露出了贪婪的充满了欲望的眼神,看着闭着眼的瑶,却没有意识到在羊群本身就是不可以侵犯的禁区。
瑶很平静的呼吸着,没有丝毫紊乱,甚至有可能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两个人类。
一直看着另一边的尽终于把目光转回到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尽这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种眼神的人类的意图......
「小美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什么一个人啊!她身边的尽你看不到啊!她对面的我你看不到啊!
瑶缓缓的睁开双眼,银白色的睫毛下掀开了蓝色的眸子,从眸子中迸发出来的冷漠让人心寒到不自觉的发抖。
他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男人,有闭上了眼睛,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大概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感到一丝羞辱,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快。
随即他站直腰板,很高傲巡视了一下周围,被他看到的人无不故意躲开视线低下头去。
「你知道我傅伟是谁吗?有多少人希望被我搭讪都没有机会,你居然敢丝毫不理睬!没关系,我对于你这种阅历较少但是冷艳的冰山美人很是喜爱,不会责怪你刚刚的我的无理!」
男人停止了自己的言论,看着丝毫没有反应,如同一个被放置在椅子上的漂亮人偶的瑶,他很清楚,他被忽视的不单单是自己的行为举止和言论,应该说他存在于这块地方本身这件事被忽视了。
「喂!你......你这个家伙啊!」
男人恼羞成怒,举起他的右手向着瑶的方向挥去。
但是在手还没有掉落到与肩齐平的高度,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甚至连一点可以吹动瑶发丝的风都没有造成。
尽,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子,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从侧边抓住了傅伟的手腕。
「抱歉你误会了,她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
♦
「你又是谁?今天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无理的人渣!?放开我的手!放开......不然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怒不可揭,连被烫染成金黄色的头发也根根立起。虽然估计是个浮夸子弟,但是至少被人抓住了手腕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吧,看来尽抓紧他的力道很是大啊,大到那种会令人抽筋的痛。
本来想着这样的小子大概是个稍微正经的小伙子,不然也不至于让那个祈祷的小姑娘如此,没想到居然拉着女友的手当众调戏其他女性,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红发女依旧玩着手机,似乎对这个行为默许了。
「你这样做,没有担心你女朋友的感受吗?」
尽的愤怒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之后就开始打算对傅伟说道了。但是说道之前你稍微观察一下啊,红发女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啊!
「哈?!」
傅伟发出惊讶的语气,尽没有在意,直接面向红发女,明明红发女根本就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许倩,你如果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就应该有点占有欲,有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红发女一下子关掉了手机,抬起头瞥着尽,随后看了看依旧闭着眼的瑶。
「傅伟想要的话,我有什么权利阻止呢?我只需要占有傅伟的一部分利益就够了,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还有,我不叫许倩,那是另外一个傅伟的女人。」
什么鬼!这个红发女居然知道另一个女孩的存在,而且丝毫没有什么反感?
难道,他们都容忍傅伟和其他女孩亲亲我我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来祈祷的女孩只是不想让许倩和傅伟在一起吗?有这样讨厌许倩吗?明明这个红发女的样子没有什么讨厌许倩的表现。
「额......不好意思!」
「你又是什么东西?」
大概出于对尽的愤怒中,我的一句搭话也被冷言相对。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待,错的人依旧是傅伟啊。
算了......
既然是收人之托,我也就不发什么自己的脾气了。
「也许有个也是你女朋友之一的女生,希望许倩离开你,所以我想......」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傅伟很夸张的叫了起来,这个表现比一开始的尽更像是疯人院的家伙。
「你们都是朱节那个女人叫来的吧!因为一个人之前威胁袭击我的时候,被我打伤而放弃,居然请了两个帮手啊!」
「哎?」
完全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如果说这句话和我之前的那句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我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那个在我庙宇下祈祷的女孩叫朱节。
但是如果朱节就是那个在追求他的,威胁?袭击?
不单单我有些疑惑,一瞬间的怒气消退的尽也是意外的皱起眉头。比较比我更不了解情况的他恐怕连唯一有联系的逻辑也不能察觉到吧!
众多低下头,默默装作没有看到发生什么的其他乘客都离得很远,倒是隔壁车间的一个带着兜帽的家伙,貌似因为听到了傅伟的话而有所反应,慢慢的靠近了这个正在争执的火药味甚浓的地方。
然后,一把反射着亮光和眼前一切事物的东西从他的大衣下揭了出来。
不用细细观察,光是凭直觉就可以知道,那是一把匕首,刺入人的身体里就可以让他疼痛难忍,甚至逐渐毙命的利器。
匕首和细小的胳膊一同快速的甩了出来,兜帽在迅速的运动下被揭开,露出了绑紧的辫子下绿色的眼镜框架。
速度的确很快,紧握匕首的细小胳膊也十分有力且不犹豫。
但是,不是暗杀者始终是做不了暗杀的事情,甚至连公开的刺杀都办不到。
「啊————」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涨涨胆子,亦或为了自己的力道更是强力,她喊了出来,凶神恶煞,带来的惊吓程度足以让任何人做出基本的防御反应。
但是超出我所料的,是傅伟的如若知道被袭击一样,轻轻的推开红发女,随即一个侧身,就让这个刺杀者从他和红发女之间冲过了头。
傅伟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辫子,停止了她上半身的运动。
刺杀者随即滑倒,仰着倒在了地上,瞬间蒙了。
傅伟没有给她接受这个事实的时间,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一脚。
「呜啊!——」
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身体本能的举起了左手,把自己的辫子割断,从傅伟的脚下逃脱,连滚带爬的到我和尽的身边。
「朱节!上次放过你,反倒变本加厉了!」
没错,这个刺杀傅伟的人无疑是朱节,脸上虽然沾了些许泥巴,但是绿色的眼镜与左脸的伤疤是掩盖不住的。
「既然你们几个是一起来杀害我的,那么我采取什么正规的防御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傅伟吐完这些说辞,就开始在口袋里面搜索,然后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装着红色的、看起来带着些许斑点的核。
「不......不会吧?」
看到这个东西被掏出来,朱节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红发女则是一下子抱住了傅伟,就像傅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那些看清楚了这个核的乘客,一个个惊恐的吼叫着,躲到了距离这里最远的座位之下。
这个东西可以引发地震不成?全都这种表现也太夸张了吧!
「朱节,那是什么?」
尽没有丝毫慌张,应该说他也许没有慌张这种感情吧,还很温柔的询问着朱节关于那个核的一切。
朱节本应失去了力气的双腿慢慢的夹紧,从瘫坐的状态慢慢的被尽搀扶着站起来。
「食人花之种。说它只吃人是假的,这东西什么都吃,除了自己的同类和埋着自己的根的那块地方。之所以叫食人花,是为了提醒人们它可以轻松吃掉人类。因为如果一直保持食人花的样子,没有人会落入食人花陷阱,所以它一般都是以种子的形态躲在土里。」
傅伟手里的那个玻璃球,内部的种子东撞西碰,就像要突破这个玻璃珠到外界来大闹一番。
「全都去死吧!妨碍我爱恋的人!」
傅伟怒吼着捏破了玻璃珠,抓住了红色的种子。从封闭的玻璃珠中解脱出来,种子疯狂的长大,向着我们这里探来脑袋。速成的花蕊瞬间展开花瓣绽放,那足足有两米长的一片花瓣,映着火红蕊,张开通向深渊的口,以及在边缘不断旋转的牙。
这哪里算是正当防卫!?
这个破坏直径超过四米的家伙,光是露出它本来面貌的时候,车子的顶盖就被打穿一块,如此来势汹汹的向着我们袭来,不要说这里的人们了,这个隧道车就会被整个吞噬掉吧!恐怕连同这个隧道也会最后被吞噬吧!
「简直胡闹!」
拥有着可以瞬间破坏一切的力量,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责任的重要性。
不重视他人的感情就算了,但是居然连他人性命也如此漠视......这个傅伟,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常识了!
我正打算对食人花的根部,连同傅伟本尊一同击飞,尽却慢慢的走到了傅伟的身边。
是的,完完全全是靠走的,没有丝毫躲避可以随意咬伤吞噬他的食人花,而是迎着食人花袭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一瞬间,不知是食人花是幻觉,还是说尽是投影,明明食人花已经穿过了尽的身体,尽不但没有什么如何损伤,还笑眯眯的靠近了傅伟。这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现象让看到的所有人傻眼了,就连穿过尽的食人花也出于生物本能的停在了哪里,明明是个不具有思维的生命,却因为本能无法反应的事情停止的运作,更不要说被尽莫名其妙的近身的傅伟和红发女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拿出来为好吧!」
就像在教育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一样,尽自言自语的把傅伟手上的种子拿了下来,呆掉的傅伟连一点抵抗都没有,本来因为被人抵撞的愤怒,化作了无尽的理解不能。
接过尽手的食人花根部,就像是由过眼烟云组成的,化作一阵雾气笼罩着这个车间,而本来被破坏的隧道车的顶部也不知在何时被谁修复了。
♦
一番有惊无险的事件,在隧道车到站后,所有人都像是从世界末日中幸存下来的人,大舒一口气的呼喊着跑了出去。那群人大概要有很短一段时间不敢坐隧道车了吧......总感觉为交通经济做了个坏事。
我们放任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傅伟呆在那个关上车门的隧道车内。车子里面的人已经都撤光了,就算他要继续干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只是自讨苦吃,就随他去吧。
比起他,被我们一同带下车的朱节,尽很客气的请到了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面。
既然祈祷的人是她,那么有个机会问清楚她的情况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大概出于害怕,朱节很害羞的选择了坐在了瑶的身边,于是我和尽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虽然朱节的兜帽衫依旧没有脱掉,但是这样的气场看来,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清纯学生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丫头会作出刺杀一个人这种事情。
「那......那个,你们是什么人?」
这真是个让人难回答的问题,先不说我应不应该说自己就是神明,其实尽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搞不好他连人类也不算,毕竟我只能确定他对我是没有敌意的存在,姑且算好友吧!
对于尽,我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拥有一些奇怪的能力,连原理都不知道。不过他倒是人类和山人以及精灵三族之间友好的代表人,不过这个姑且算是秘密,除了一些高层知道。整体无所事事的他,怎么看都不像这样的大人物。不过他身上的秘密应该不止这样多。
瑶的话,知道的比尽还要少,只知道他是尽最爱的存在。不过她的能力倒是知道一点,通俗的来讲就是维护,只要知道了构造就可以让一个东西不受到除了它自身以外的东西影响。毫无疑问,之前修复隧道车的就是瑶。
面对朱节这样的问题,尽向我投来了信任的目光,十分大气而且明亮的感觉,就像在说你随便编一个身份吧!
果然没有打算挑明自己的身份吗?
「我们......」
我咳嗽一声,假装正经。要想解释为什么和傅伟搭上关系,同时又要让她对那些奇怪现象理解,我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
「我们是山神派来的使者,帮助你完成你的祈愿的。」
「山神?」
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感到吃惊,朱节的眼睛放出了异彩,整个身体前倾着靠近我。
「原来那些传闻是真的!只要怀有真心,在走上那个漫长的阶梯,没有被怪异的煞风袭击,在庙宇面前的许愿就可能实现。」
且不论这个传闻是怎么传开的,那个怪异的煞风......真的不想吐槽,总之菲儿肯定是对我的工作造成了足够大的阻碍。
「咳呵!」
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打算向他询问一下我不能理解的事情。那么首先......
「朱节,你所谓的爱慕的那一方,不是指傅伟,而是许倩吗!?」
朱节听完我所问的问题,低下了头,看向四周,然后像是下定决心的用力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个表现不是在说谎,而是不好意思。
这件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合常规的恋情,会有些如此害羞也是正常,她拥有正常的三观,也拥有直面自己感情的能力和勇气。
尽拍了拍我的肩,就像看待一个砸了盘子的服务员说道:
「嚯哈哈!你没想到吧!自以为是的被耍得团团转。不过也的确很难想到,难得跑到哪里许愿的人,居然是这样难得的感情。」
尽想必很开心吧!
要是说这个家伙存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目的,我觉得就是单纯的为了快乐。
虽然不是愉悦犯那种自己搞破坏来寻求快乐的,但是遇到这些复杂而又有趣的事情,尽不感到一丝兴奋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没有任何心思去关心尽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在帮助我。
很明显因为尽和瑶的存在,我所乘坐的隧道车才免于一难,虽然及时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伤到我一丝一毫,但是那一车的人,至少那隧道车必然会作废。
那个家伙,叫傅伟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朱节,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助你,那么你最好还是可以告诉我,傅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会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不止一个女生愿意和他同时交往。」
「哎?」
我提出疑问之后,朱节用着你居然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我。
不过也难怪,我可是连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是谁都不知道的井底之蛙,我是有多么孤陋寡闻,这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相对的,一直局行不定的尽和瑶,按理来说是要几乎无所不知才对。然而他们居然也对这些闻所未闻,就像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的居民,漠不关心的感觉。
恐怕,就连觉得有趣这种想法,也是我自己杜撰的吧!
「他是......傅家供给的少爷啊!」
傅家供给?
真是让人倍感熟悉的名词。这不是之前菲儿打算提交求职信的地方吗!
「该不会...傅...政...的儿子?」
「恩恩!」
朱节连连点头。
「有钱有势,而且因为是习武之家,同时有经常外出狩猎,所以家里拥有很多奇怪的道具。就连傅伟那个混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是一身武艺,不怀着杀死他的心态根本弄不伤他。」
事实上,你以杀死他的心态,不但没有弄伤他,反而差点送命。
「这样看来,如果有很多人追求傅伟,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巴结上他的话,我和瑶就可以随便吃喝玩乐了呢!」
尽很无理的吧心里想法说了出来,根本没有照顾到会不会刺激到朱节。
话说,即使还没有巴结任何人,你们两个不就是无所事事的吃喝玩乐着吗!
不过尽说得还算有些道理的,至少在有些权益角度考虑......
「许倩绝对是被骗的!就算不是被骗也是被威胁了!她绝对不是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去放弃自己的尊严的女生!」
突然之间,朱节像是爆发出来的,对着尽大吼了一声。
尽的话语并没有涉及到许倩的利益,但是对此敏感的朱节看来,尽就像是在暗讽傅伟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包括许倩。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只是按照自己想法说出来了而已。我没有你们所谓的荣誉和自尊,我要的可不是这样高贵的东西。所以在我这样的人看来,为了某个目的,越是便捷的方法越是可取的。」
尽不像是在解释。
他没有要求朱节理解,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些,就像他所说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罢了。
这莫非是他所理解的道歉?
朱节的情绪也只是一会儿,不到一分钟就消失了。
说实在的,既然对于他们而言,傅伟是一个人尽得知存在,那么朱节口中的那个被骗的女孩,那个叫许倩女孩,其实很傻?
「朱节,看来这件事情,还是直接从许倩方面下手比较好。妄图通过威胁到傅伟让他远离许倩,还不如让许倩知道自己被骗了才是最恰当的吧!」
♦
一直不愿意让许倩发现自己被骗而伤心,那样的朱节最后认同了我们的提议。
光是从今天那种差点搭上性命的偷袭看来,打算通过威胁傅伟解决问题的思路是走不通的,对于她而言,早点认清现实选择这个方式解决是最后的方法吧!
和朱节约定好第二天的见面时间,我便与尽和瑶分别,我独自踏上回到住处的路。
此刻已是临近午夜,原本让朱节一个女孩独自回校是一个有失礼节的做法。不过此地的治安相当好,而且距离自家更远的是我这个只能靠步行的可怜人,如此对比,我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妥。
走了一段路,已经距离车站很远了,在这个地方无论做什么应该也不会被闲杂人等看到吧。
于是我开始加快步伐。
加速度是我的强项,应该说我拥有让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速度,而且不单单是在脚力上。
不过其他的都没必要在这里使用,光是把自己的跑动速度提高到一分钟一公里,区区六分钟就足够到达庙宇坐落的树林了。
告诉运动的时候,除了两边的风景有些让人觉得难受,身体倒是没有任何异样。
这其实不符合常规,但是本身我的能力以及不符合常规,拥有不符合常规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力量也是我的一个强项,不过速度和力量往往是分不开的两个因素,正因为有足够大的力量,才能导致足够大的速度啊!
所以,在即将撞上山底的时候,我只是轻轻一跃,所产生的速度就可以让我的运动方向改为向着山顶了。
应该更准确点的——是直接冲进我的庙宇内。
「我回来了!你猜我在调查的时候涉及到了谁?」
因为这个住处最多只可能有我和菲儿两个人,我对于她根本不需要称呼。如果没有人回答,绝对不是因为不知道我在和谁说话,而是那个人不在这里。听起来有些寂寞呢!
「傅政吗?」
但是菲儿就在这里,而且很快速的就说出了我打算说出来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家伙莫非这几天看了什么推理类的故事,一下子学会了让人惊叹的演绎法?
但是我的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
「笨蛋!你是还没有适应这个充满了网络的时代吗?调查一件事情怎么说都是可以先在网上看看的,哪有一开始就跑到大街上去调查的啊!」
无法否认啊!时代的发展太过于快速,以至于足不出门就知天下事的假想已经逐渐成为现实。
但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太过于长久,对于突然发展速度爆棚的这近百年有些反感。
或者说没有实感,感觉这一切的发生时虚假的一样。
不过,虽然是这样的感觉,还是要接受这个看似虚假的现实。非常哀伤的一件事,就是让我觉得本应印象深刻的千百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完全记忆模糊了。
因为原本是人类的缘故吧,我的记忆大概是有限的,而不是像精灵那样可以记得千百年的事情。
「哈哈啊......」
我很尴尬的摸了摸头,快步的走到床边,倒在了依旧趴在床上看着电脑的菲儿的身边。
「那么,你调查出了什么事情啊?」
「因为你对外界不闻不问的缘故,所以对于傅伟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我虽然也不是专门为了联系外界才用电脑这个机器的,但是还是对于傅伟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说道这里菲儿顿住了,然后带有一丝戏谑的说下去。
「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碰巧之前写求职信的时候看到了傅伟的名字。」
「因为傅政是会带领着他的手下去打猎和消灭野兽怪物,并且获得一些稀有材料的,所以为了让傅伟可以继承他的家业,很小的时候就让他学习一些格斗技巧了。为此,傅政手下有三个跟班被调到傅伟的身边,作为格斗方面的老师和保护者以及监护者。」
「没看到呢!」
「什么没看到?」
「今天其实不小心和傅伟起到了一些冲突,但是并没有什么保镖之类的人物站出来啊!别说三个了,一个都没有。」
「因为傅家势力已经大到大家都有所畏惧的原因吧!况且傅伟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已经长大的他没有因为看你不爽主动揍你一顿就算好的了,不太可能出现有人去主动害他的情况吧!」
事实上基本上这些都发生了,不论是被偷袭还是主动挑衅......
「不过,虽然说是三个跟班,其实倒是像是四个。因为其中有一个跟班是双子精灵,既是一个生命体,又是两个战斗力。」
「精灵?你是说为傅家卖命的有精灵!那种寿命和速度都比人类要强大的精灵!?」
「不单单精灵哦!还有山人,而且分给傅伟的那三个中就有一个山人。当然还有人类。所以傅伟从小接受的格斗训练不单单是精于技巧的人类,还有速度异常的精灵和力大无穷的山人。傅政其实是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为神吗?」
可以拥有这样的手下,这个叫傅政的真的是人类吗?
不过傅伟所展现给我的,除了稍微眼前一亮的反应速度,到没有什么觉得厉害的。
说到底还是一个经常依靠道具的浮夸子弟吧!
不过对于他的父亲,傅政,我倒是很有兴趣,要是有机会倒是愿意见上一面。
但是眼下最优先的事情,还是在许倩那边。
「那么,关于许倩,菲儿有调查到什么吗?」
「她是青松中学的学生,和傅伟倒不是一个学校的。因为我没有黑客那么厉害的技术,不能入侵那个学校的内部,所以并没有收集到多少东西。不过在他们学校的官方论坛里面倒是有些讨论她的,大致就是认为她算是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女学生,但是却没有男朋友。」
「难道和傅伟在一起的事情,他们学校没人知道吗?」
傅伟不是应该算是很有名气吗?怎么连她和傅伟在一起这件事情都没有传到学校内呢?
「这倒不是,而是更为奇怪的,他们的言论中认为和傅伟在一起的都不能算是傅伟的女朋友。」
菲儿的语气居然稍有的变得同情起来。
「虽然可以从他们少有的讨论关于傅伟的私人问题上看出,傅伟是同时和好几个女生再交往的人,但是会不会......你看,之前来祈祷的那个女孩也说傅伟是被欺骗的!难道说......」
——和傅伟交往的人都是因为有利可图吗?
菲儿应该是这样想的。
对了,菲儿并不知道朱节所希望拯救的那个是许倩而不是傅伟,朱节口中所被欺骗的也不是傅伟而是许倩。
「其实......」
「恩?」
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露出可怜他人的目光的菲儿意外的耐看,而且不闹腾的她也许让我接下来的事情反而好做。
真是对不起了,许倩小姐,恐怕为了我的一己私欲瑶让你被误会一点点时间了。
不过事实上,对于许倩的影响是为零的吧!
「其实,明天我打算去青松中学找那个叫许倩的女孩,所以......」
「我也去!」
本来打算通过让她可怜傅伟的同时失去对许倩的兴趣,怎么会?
「你太单纯了!许倩又是个美女,而且有可能是很会骗人的那种。万一你被勾引了我可不放心!所以我必须去,作为你的监护人,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菲儿几乎从床上蹦起来的,最后稳稳站在了床上,我的一边,以绝对的俯视命令着我。若不是因为睡衣,这个角度完全可以把菲儿的内衣看个遍......
真是个不当心的小鬼......
♦
「好啦!现在已经是大早上了!准备出发去青松中学吧!」
明明是我决定的事情,菲儿反倒表现出意外的主动。大概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一起走出这个庙宇,菲儿对于一起外出这件事情还是有难以掩盖的期待的。
虽然她声称现在已经是大早上了,事实上她只是知道外面天亮着。对于没有时间概念的她,对于只挑晚上独自出去买东西的她,即使现在的时间用中午形容更为贴切,这个敞亮得不能再敞亮的世界,依旧只是早上。
这样也好,学校在中午的时候都是有自由时间的,反而方便我们找人,所有和朱节约定的时间正是他们的午休时间。
「恩,我们出发。」
难得两个人一起在大白天出来,其实我也算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菲儿的衣服几乎一成不变——花边的发箍,连衣的红色灯笼裙,白色的长筒靴,加上她过腰的双马尾金发,总体来说是个偏哥特的风格。
不过她穿在脚上的颜色不一样的黑白长筒袜倒是很让人在意,明明光是这样的打扮就足以让人觉得不现实了。
为了不会因为菲儿的哥特风格打扮而导致气氛尴尬,我最终穿了灰黑色的西装,想必这样正式的打扮会让那些因为菲儿而不认真的人稍微严肃些吧!
我们依旧选择快步走到了车站。
车站除了那些只走固定路线的公交和隧道车以外,还有那些山人驾驶的马车牛车。
我和菲儿只知道青松中学的名字,但是没有怎么到外界逛过的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路线,于是我们随便坐上了一个牛车。
牛马都是难以驯服的野兽,可以靠着蛮力让他们屈服的,除了在山上靠着砍柴捕猎,经常和熊狼斗争的山人,还真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不过即使如此,山人如果想在交通这块来一口甜头,还是要服从精灵的交通系统。对此,山人没有丝毫的怨言,倒不如说因为这个交集让本来就希望融洽相处的他们更加融洽了。
牛车比马车慢,这是不必说的。但是牛车也有牛车独有的好处,比如适合欣赏风景,适合高大威武的人展现自己的豪迈,更重要的是,它比较便宜。
刚刚到学校门口,准确的说,是刚刚把菲儿从牛车上抱下来,就已经吸引到众多人的目光。
当我们的步伐明显是向着青松中学内部的时候,那些本已经打算接近菲儿的学生就立刻聚拢了过来。
「好可爱啊!这是洋娃娃吗?」
「难道是你的妹妹?这是精致呢!」
「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的变态吧!」
一时间,七嘴八舌,好的坏的评价和质疑都甩到了耳朵里。
「所以说我不愿意带你来的啊!」
我小声嘀咕道,其实不算在抱怨,但是很明显还是被菲儿听见了,而且菲儿的眉间也立刻表现出不快......
这个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我早就说过,菲儿的脾气很大的,发脾气的话,把我庙宇周围夷为平地都是可能办到的,何况一个小小的中学。
「——吵死了!!!」
一颗炸弹猛的炸开。
从菲儿的嘴间发出了命令一般的声音。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的吼叫,但是却像是一颗颗子弹打穿了在场每一个听到的人的脑门,没有人反应过来,因此没有拒绝得了菲儿的这个命令。
全场人都怔住了,不知道这个结局算不算好,总之阻挡着我们的人群不再动弹拥挤。而我们也就很轻松的穿过人群向着学校内部走去,我却像是她的下人一样跟在她后面。
这样一来岂不是她真的会成为我的监护人啊!这可不行,坚决不行!
「龙,没有找到那个和你约定好的那个女孩吗?」
「没有,她如果看到我,应该会和我打招呼的。那个女孩虽然会变得很文静,但是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就那样被你怔住的。」
「怔住?你搞错了哦!刚刚并不是单纯的大吼,而是很明显的戾气,是身经百战所放出的血腥,他们是被吓的短暂性休克了。嘛!不过你是感觉不到的,毕竟你都见惯不惯了。」
菲儿说完就拉住了我,继续说道:
「所以啊!那个女孩还是会因为被我吓到而没能和你打招呼。」
菲儿所发出来的戾气,正如她所说,是一种血腥感,对于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而言,就是突然有千军万马敌对着冲刺过来。如果是朱节,那个看到食人花那种场景就会腿软的女孩,也是会因为畏惧而休克的吧!
「但是她的确不再人群中,你不会不相信我的洞察力吧!我可是仔细看过了的。」
早在他们聚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将所有人一一浏览一遍,以防朱节被挡在的人群外围的状况发生。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都已经走到学校内这么深的地方,依旧没有看到朱节的影子,既然都有试一试的心态去我的庙宇许愿,这么会不遵守约定呢?
我拦住一个啃着面包的人,他看起来不慌不忙,应该愿意停下来听我问题,如果知道朱节的班级兴许还会好心的带路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朱节在哪个班吗?」
啃面包的家伙迟疑了一会儿,被我喊住后就盯着菲儿在看,然后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么许倩呢?她在哪里总知道吧!」
菲儿顺势就问了,这回这个男生倒是很快的就回答了。
「恩恩,知道。不过她现在不在教室,而是在食堂吧!我带你们去吧!」
不单单很快就回答了,而且还主动的带我们去找她。或许带菲儿来反而是对的呢!
反正之所以约定了时间让朱节来接我们就是为了去和许倩商谈,直接去见许倩也是达到了最终目的的。
穿过两幢教学楼,一面很明显就是食堂的地方就清晰可见。
我们走到二楼,哪位带路的男生就不见了。
不过的确不需要他的带路了,许倩是哪一位简直可以用大拇指猜到。
独自一个人坐在四人的桌上,无论男女都以一种极具暧昧的距离包围着她,像是美丽而危险的潘多拉,多靠近一点就会失去生命,远离一点却不能尽情的欣赏。
我和菲儿而虽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却没有什么顾虑。
凡人担心的东西往往很幼稚。
我和菲儿径直走到许倩的对面坐下,许倩很诧异的慢慢抬起头来。
「是许倩吧?」
「明知故问。」
「不要以为大家对你是避而远之的态度,你就可以这样没礼貌啊!」
菲儿看到极为冷漠的许倩,大概有些不爽,很是冲人的警告了她。
许倩冷眼看了下菲儿,随即停止了动作。冰冷的表情像是融化一样露出笑容,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摸向菲儿。
但是仅仅在空中就停止了,那双手不愿的,颤抖的落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哀伤的基调,就连菲儿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是为了傅伟的事情来的。」
「恩。」
「那么首先,你认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恩。」
「知道他有其他女朋友吗?」
「恩。」
搞什么啊!根本不存在朱节所说的什么欺骗啊!
「被威胁了吗?」
「没有......」
我顿时感觉问题出在朱节那边,这该不会和她没按照约定来这里有关系吧!
「那么你们是不是联合其他傅伟女朋友一起骗他了?」
菲儿很是沉重的问了一句,本身哀伤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许倩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说了句「没有」。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事件也许相当偏极化,甚至就是想菲儿所料的那样。
「我们不是傅伟那边的人,而是朱节找来的。所以告诉我们实情......」
我刚刚说出朱节两个字的时候,许倩的情绪很明显的波动了,就像是搜索引擎的关键字被打出来了一样。
「朱节......朱节她怎么样了?」
「啊?」
莫名其妙,这个问句就像朱节刚刚因为车祸送到了医院一样。
「她不是失踪了吗?找到了吗?找到了吧!」
失踪?昨天晚上还和我们在一起喝咖啡的是什么鬼!?
「她,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天晚上......」吐字相当慢。
「他的...父母打电话问我...朱节是不是...来到我家了,因为不在,所以...今天早上问他们...朱节有没有回家...结果就是因为失踪报警了...」
有气无力,如果不看外形还以为是个快死的家伙呢!
不过还好是失踪而不是遇难,否则昨晚应该送她的我,恐怕难咎其责。不过对待失踪的人,倒是有非常方便的解决方法。
「着你不要担心,我认识可以很快找到任何东西的人,只要还存在于这个世界,都是可以轻松找到的。」
我把这个事实告诉了许倩,希望许倩的情绪可以回转一些。
「求求你!去找她啊!你不是朱节找来的人吗?帮助她是应该的吧!」
几乎快哭出来,对着希望哀求着。美丽的面容,哀伤的表情,让人无法拒绝啊!
♦
无法拒绝的,我不单单答应了许倩帮助她找朱节,甚至还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可以寻找到任何东西的神奇装置的地方——山河旅馆。
没错,可以轻松找到任何东西的,就是暂住在这里的瑶。
希望还住在这里吧!
在前台确认他们还没走并且问道房间之后,我就带着菲儿和许倩找到了尽和瑶。
菲儿见到尽和瑶就很是激动的拥抱、打招呼。真是的,他们有那么熟吗?
在陈述了到来的意图之后,尽很愉快的答应了。
「只不过,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这个对于昨夜的请吃饭是一样的等价的小事,欠两个人情总觉得很亏,毕竟如果是想要一个国家这种夸张的请求,对于尽来说依旧是一个人情。不过,这份人情从来没有还过。
之所以要欠尽的人情而不是瑶的,是因为寻找一个东西这种力量是要尽和瑶共同完成的。
瑶的力量既然是在了解一个东西构造的前提下将其维护起来,那么如果把构造丢在她的面前,她的认知可以轻松的找到其中任何的微小部分,哪怕是全世界这个东西的构造。
可以把全世界在一瞬间了解个遍的,就是尽,之后只要让瑶摄入尽的血液产生思维上的共鸣,瑶就可以寻找到任何东西了。
瑶是见过朱节的,要想找到朱节简直轻而易举。
「在傅家,大院的仓库里。」
「为什么会是哪里啊?」
许倩感到一丝恐慌,重新找到朱节,让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有气无力。
「不知道,不过,她被关着。」
许倩站了起来,准备走出房间,很坚决的说道:
「我去救她!」
「在大院中有一个拿剑的武者,前门的客厅还有一个山人和一对精灵,不是你这种程度的丫头可以对付的!」
就在刚才,瑶甚至对许倩了解透彻了,一句话就让许倩停止了冲动的行为,慢慢的坐了下来。
许倩像是为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抱歉,唯唯诺诺的问「该怎么办」了。
「要是发生什么战斗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忙!」
我很是自豪的拍拍胸脯,菲儿在一旁点了点头,一副我也可以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希望现在就了解清楚,既然你那么担心朱节,为什么朱节为了你不惜冒险刺杀傅伟,你却依旧和傅伟交往呢?」
听完我的问题,许倩在一次陷入了那副哀伤的表情,整个房间的气氛也浓烈的压抑,让人怀疑走廊上的人会不会因为经过这个附近而变得抑郁。
「朱节真是够傻的,虽然来劝过我,但是没想到居然会为了我去刺杀傅伟啊!」
「既然她劝过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和傅伟保持那个关系呢?不是被威胁的吗?」
「因为我想活下去......」
极度莫名其妙,又让人心疼的一句话。
「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体质,像是被诅咒一般,总是会对周围的一切带来哀伤,被我接触过的人和物,就连花儿也会逐渐抑郁失去生机。而......」
尽下意识的触碰了她的身体。
严格来说是触碰了她的左脸,鼻梁偏上眼角偏下的那块区域。
并不是因为“触碰”一词让尽有这种下意识的行为,那岂不是近乎于耍流氓的行为了。
当然,许倩的美貌的确足以勾起一个男性耍流氓的行为冲动,但是要说为什么尽会选择触碰,并且触碰那块地方,毫无疑问,尽产生了好奇。
不是质疑,而应该是好奇,那一瞬间尽一般性的脸上出现了沉默随后恍然大悟的表情。
尽大概是理解了,触碰产生的哀伤是多么奇妙。
但是那种表情更像是——原来哀伤是这么样子的......
她说的无疑是真话,正因为荒诞所以真实。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那么荒诞的她产生的哀伤的气氛中。
但是光是接近就会感到哀伤,光是接触就会哀伤到几乎失去生机......
承受这一切的......
被所谓的哀伤的诅咒侵蚀最深的,无疑是她本身。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慢慢活不下去了。
应该说,独自承受这些的她,可以保持正常人的外表活到现在,无疑就是一个奇迹。
许倩呆呆的看着从迟疑中缓过神来的尽,似乎忘记了打算接下来说的话。
「你还真是坚强呢!或者该说你还真是乐观呢!」
我并不懂得安慰人,我所会的东西,始终只有一件。
「其实并不是。」
许倩低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一笑。
「应该说,虽然我自诩还是足够乐观的吧!不过让我真的感到有希望的就是傅伟,他不但可以不被我影响,还可以提供一些道具来减缓我的这个诅咒。于是我找到过他,希望可以购买那些道具,那些昂贵得足以让我的家庭破产几百回的道具。」
大概是我最好奇的地方了,也是这个时候,许倩理所当然的,甚至说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傅伟没有要求任何金钱的报酬,他提供给我那个道具的条件只有一个,做她的女朋友,而且是试着。这简直是最理想不过的事情了,尝试去爱一个可以救自己的人,虽然傅伟就连女朋友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都不知道。」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自己自豪的事情。
当自己的生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靠着自己交换得到的东西,靠着自己能力获得的救赎,她这个勉强还算自救吧!
但是总觉得有些让人在意的事情,或者有些很让人就得害怕的事情。
也许是那个吧,目的与初衷完全相反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打算救朱节?现在朱节关在傅家大院里面,这是谁的意思,是在哪个地方。你如果救了朱节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你应该猜测得到吧!」
「当然知道......」
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朋友,到底哪个重要?
这简直是一个让众人难以抉择的事情。
站在比较大义的角度,站在戏剧的角度,或者说站在怎么做才为人称道而不至于让人唾骂的角度,救朋友这个回答才会比较漂亮。
但是,选择自己获救也是一个无可厚非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在面临这样的抉择的时候,最优先的比然是让自己获救。不知道获救的朋友会怎么想,也不知道获救的人是否能力和贡献比自己更为出色。
毫不自私,公正的说,牺牲自己和自杀没有区别,甚至更恶劣。
「那么,那么,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
依照回答,我决定是否帮助你!
♦
就算是我,也是有一定的原则的。
虽然原则并不是依据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真是矛盾,明明是个拥有神职的,却不按照礼法办事,不过按照自己的原则也算是理性吧!
我和菲儿跟着许倩走到了傅家大院。
只是靠近着那个高高的门槛,杵着两把短戟坐在那里的壮汉就像是嗅到了人味一样站了起来。
虽然我以自己善战而自豪,菲儿也算能战甚至好战,但是我们两个没有幼稚到会轻易发起让人注意到的杀意。
当然,许倩的存在自然引人注目,无论是典雅却脆弱如百合的容貌,还是四处无声发散的哀怨。
但是那个壮汉很明显是被移动的东西触动的,这身经百战的敏感不禁让人佩服。
壮汉迈开看似沉重的步伐移动着迎面走来,让我终于看清了他那如同黑熊一般吓人的容貌。
原来他就是那个山人啊!
「许小姐,你来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看来傅伟交往的事情的确高调,连手下都可以清楚到每一个人的姓名啊!
不过这个山人如此尊敬许倩,或许不用动武只要商量就可以把事情解决了呢!
「别装了!我知道朱节被抓在了这里!快点放了她!」
糟糕了!看来我的确还是天真了一些。
不过看到这个山人态度为之一变,大概一开始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吧!
「抱歉,许小姐。这是少爷的意思,虽然我对你保持尊敬,但是我始终只会听从老爷和少爷的话。明明我和你都没有正式见过面,这样命令不太好吧!况且......」
山人轻轻看了我一眼,慢慢的向后退了一两步。
「况且,看你的阵势也不想是打算说说就解决的吧!」
几乎是笑着说的!
啊!一眼就看穿了我们两个来的意图,道破了我们的目的,同时张扬的迎接了我们。
「啊哈哈!」
我抓了抓头,实在是无奈得一语难尽,如果可以不要动武就解决,我自然更是开心。
「姑且还是问一下吧!可不可以就这样把朱节放出来?」
「不可能!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你是在守护自己的主公吗?居然一副战国时代的语气......
「哎呀呀!本来以为你说话还是挺有点文人气度的,其实骨子里面到底还是一个好战之徒吧!不愧是山人!」
对于好战居然表以赞赏!到底是菲儿,终究改不掉动不动就热血的毛病,直接从我的身后跳了出来,两手叉腰的笑对这个山人。
「小孩子!?」
山人表现出了演技不足的诧异。
「我可不和那些弱小的小屁孩对战,太丢名声了!」
「抱歉我没太听清,怕和我对战输了丢名声?」
菲儿用手掩着耳朵,侧向靠近山人,毫不示弱的挑衅。
「不要担心,输给我的人可不会是你一个的!」
完蛋了!
这个局势不要说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许倩了,就是我也难去控制。
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菲儿的左前方,好让山人注意到我。
「不好意思,前门应该有两个人的,还有一位去哪里了?」
许倩虽然可以构成一定的干扰,但是对于厮杀的人并不是战斗力。如果确定对面只有一个人,我和菲儿一起上或许更快解决才是最优先选择,虽然有些不耻。
「哦!你说海威尔啊!居然连有多少人也调查清楚了啊。」
山人随手把两把短戟一丢,变幻化为人形,两个人形。
双子精灵,不单单是双体同魂,而且还是可以变换为武器的那种吗!
「怎么样!神奇吧!所以我们既是一个人也是三个人,明明是二对一,突然变成了三对二了呢!」
山人似乎很高兴,甚至有些自豪,扭动着肥硕壮实的身体,把一旁的海威尔挤到了好远的一边。
这货去当搞笑艺人绝对赚钱。
「不过放心,对付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屁孩,我汉森一个人足以,不会让海威尔来帮忙的!」
菲儿并没有理会山人汉森说得话,而是独自一个人走到了海威尔的身边,转过头对我说道:
「反正打败了这个山人也要对付这只精灵吧!那么我索性直接对付他,那个山人就交给你了!」
汉森没有注意到何时移动到海威尔身边的菲儿了,转身一个跨步想要拦住她。
「喂!这个家伙很危险!」
被逐渐逼近的海威尔徐徐睁开眼睛,散发出凌人的杀气,的确让人有些意外的危险。
但是纵使如此,真正危险的是你啊!傻瓜!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一把抓住了汉森的肩部,轻轻向后一甩。
汉森庞大的身躯在我的手中并没有多少重量,就像一个挖掘机拖着一个人一样轻松。
大概因为吃惊,汉森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被无情的摔在了身后的地上。
而在这一刻,我和汉森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比拼的必要了,纵使是门外汉的许倩也看得出来,这种绝对性的差距。
「还是感谢一下你对于菲儿的担心吧!」
我下手不算重,最多就是把一个人震晕的程度,对于身体强壮的山人,这一击最多让他有些站不稳。
但是连同心理上的冲击,汉森呆呆地躺在地上,我顺势坐到了汉森旁边。
「虽说这话由一个把你身体弄得如此不堪的人来说有些不像话,但是刚才把你从菲儿面前挪走实在是不得已的做法。算是对于你打算保护菲儿的回敬,我也算是保护了你吧!」
「菲儿虽然好战,但是她并不会发出什么杀气,更不会有什么彰显自己强大的气场。但是她依旧是好战的,那些挡在她应战路上的都会被毫不犹豫的破坏......」
包括作为驾驭者的我。
双子精灵海威尔站了起来,明明是双子,却没有两个人的感觉,不如说是在他们之间存在着无形的镜子。这就是同一个灵魂两个身体的结果吧!
但是这样的身体却很适合精灵这个种族。
精灵是靠着山人和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在战斗中取胜的。速度越快越难配合,哪怕是拥有相同速度两个精灵也不能保证没有差错,这是高速的弱点——微小的变化就会导致巨大的误差,蝴蝶定理那般。
但是一个灵魂控制的两个身体,不过相当于同时控制左右手拿刀的同时用叉子一样简单了,精准的配合可以轻松办到。
作为普通凡人,作为精灵,海威尔是优秀的,是强大的,再加上可以变成武器的特性,他恐怕可以是无敌的。
但是那仅仅是在面对同样普通的凡人。
在海威尔面前的远远超过了凡人的认知,光是可以做到精灵专属的变化能力这一点就已经无法理解了。
武器与武器的对决。
大概对于菲儿而言是这样,于是菲儿在靠近海威尔不到两米的时候,双脚猛地离地。
不是跳跃,而是用了推进的方式。就像阿童木那样,双脚底部像是火箭后尾一样,让人不禁怀疑那双鞋子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
但是菲儿的行动不单单停止于此。右手已经变成了枪头的她,在和海威尔几乎零距离的时候,右臂快速的刺向了那个可怜的精灵。
速度快是拥有极大的作用的,至少从结果来看是如此,无论是不是精灵,山人或者人类来抗下这下攻击,毫无疑问的会毙命。
海威尔却来得及反应的同时向后退步了一点点,让菲儿的这一击重重的打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埃。
他瞪大眼睛看着菲儿,局部变化对于只能全身变化的精灵而言是冲击性的震撼,更不要说那样多变的模式和攻击方式了。
海威尔对于事实的震惊已经掩盖了所有情感,包括之前还是那么明显的不屑和杀意。不幸的是,菲儿对于他的期待似乎远远不只是如此。
同样是武器,理应由相差无几的硬度和性能吧!菲儿估计是这样考虑的,没有觉得海威尔的过于弱小,黄色的头发就化作金色的刀刃劈向海威尔。
刀刃劈开飞舞的尘埃,如同子弹一般射向了海威尔。
伸长、伸长、伸长!
后退、后退、后退!
海威尔不断的后退,不断伸长的发刃逼着他到达了路的尽头,正门的底下。
无路可退的时候,海威尔的一个身体抓起了另一个身体,猛地向上丢去,并且在一瞬间化作了两把短戟,破风而飞......
看来海威尔是一个不善言表的家伙啊!明明只是虽然认输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落得一个不得不用这么狼狈的方式逃跑的结果。
「我去帮一下他,菲儿虽然对于有同类这件事很高兴,但是不保证她不会伤害同类啊!」
我站了起来,轻轻向前走了两步,刚好接住坠在半空的两把短戟。
「好!菲儿,看!我已经抓住他了,到此为止了!现在已经确定了我们的胜利!」
两把短戟突然弹开了我的双手,再一次幻化为人形,挣脱了。
海威尔并不是放弃了抵抗,只是在做迂回之计。
真是该对他说抱歉,他看来比我想象得要更有骨气,不想我所认为的那样打算一逃了之。
海威尔的身体开始告诉运动,两个身体逐渐的淡化了,不断的在武器与精灵的状态下切换,靠着旋转短戟的高速运动,创造了一种无数个短戟在菲儿周围飞翔着的假象。
骨气自然让人佩服,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正确的吧!
在菲儿面前,光是他的认知就已经不能正常运行了,对不知道的事物不保持敬畏是不行的,这可是会出大麻烦的。
飞翔着的短戟快速的向着菲儿收拢,它们时虚时实,但是无法判断究竟该朝那个方向逃去,事实上不论是朝哪个方向逃去都是注定被贯彻的,简直就是由死亡形成的牢笼。
海威尔算是有觉悟的,比较不抱着杀死菲儿的觉悟恐怕都伤不了她。
但是抱着杀死菲儿的觉悟,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依旧伤不了她!
戟——靠着挑、刺、砍造成大面积破坏的武器,是力气够大的人才能驾驭的东西。所以它自然不够锋利,更不适合作为飞行道具使用。
而在众多武器中有那么一种,如果不是足够锋利的话,就不能破坏它——盾。
菲儿的头发很长,恰好可以散开后垂落到地上,所以她的头发围绕在了她周围,形成了半透明的完全防御。
金属碰撞的声音,海威尔变成的两把短戟被菲儿的发丝无情的挡在了外面。
「好弱啊!」
菲儿发出了失望的话语。
像是对没有兴趣的玩具的漠视,菲儿轻轻的抓住了两把短戟,随即抛在了汉森的身边。
「呐!龙,我们还是进去吧!不是还有一个人类在里面守着吗?那个或许有挑战的价值......」
是指挑战你吗?
不用想,里面的人类最多也就是比这两个技艺稍微高一点,依旧连热身都办不到的对手。
「等......等......」
海威尔已经变成了精灵状态,勉强的站了起来,好像还打算继续对付菲儿。
该说是顽固是难缠呢?我对这种表现可没有任何赞赏之情啊!
「算了吧,海威尔,你已经尽力了!」
汉森拉着海威尔的裤腿规劝道,不过已经没有规劝的必要。既然抱着杀死的觉悟对菲儿发动了攻击,那么那一招已经把体力耗得无几了吧!
海威尔只是勉强的站了一两秒,随即就倒了下去。
累得睡着了。
♦
♦
放任我们走进了院子,仓库面前坐着一个人。
一个武者,一个战士。
他拄着一把刀坐在那里,仔细端详着我们。
刀在刀柄内,没有什么打算感觉过来的迹象。
看起来像是武士,气质却像是纵横江湖的剑客,莫非是在模仿浪人?或者他就是个浪人?
「好!我投降我投降!」
他把刀横着放在了腿上,举起了双手,就像有人拿枪指着他那样。
「投......投降?」
「在下李磊,不过是个武艺比那两个稍微高一点的凡人。看到阁下和他们战斗完之后没有任何伤,也没有大口喘息,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阁下的对手,所以投降应该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吧!」
说完不战而降的理由,李磊放下手,转头看向了在我们身后的许倩。
「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的,朱节就在里面,很安静的绑着,我们除了限制她的行动,可没有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事情,所以可不可以就这样放过我们。」
许倩听完立刻冲进了李磊身后的仓库里,打算给被绑在柱子上的朱节解开绳子。
「朱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
又不是困在这里了三天三夜,不过半天而言,最多有些饿吧!
「没有,他们把我绑在这里,但是还是很好的对我,给我汤喝,喂我粥吃。其实他们也是为了我好才瞒着傅伟把我抓过来的。」
外面的才说是傅伟的意思,这里就变成瞒着他了?
「李磊!」
我顺势坐在了李磊的身边。
「跟我讲讲,怎么回事?什么叫抓了她还是为她好?有其他人要追杀她不成?」
「啊哈哈!少爷给我的命令是昨天就要直接把这个小姑娘干掉!因为听说她身边有两个比较厉害的人物,叫我还要带着汉森他们。不过虽然是捣乱少爷和许小姐的恋情的小姑娘,但是也不能说杀就杀啊,我们又不是死神你说是不?」
「所以就绑到这里了?」
「其实只要让小姑娘没有捣乱的能力就好了,所以在不伤人的前提下,这样解决不是最好的吗?」
倒算善良而且颇有理智的人,不像外面两个一样奇怪,难怪可以作为他们的领队。
「但是少爷也算可怜啊,从小就没了母亲,老爷为了事业也不管他,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到处找女朋友的原因吧!」
「这算什么逻辑?打算用恋爱连填补母爱和父爱的缺失吗?你就算这样洗白你们家少爷,他还是一个没有把人命当成一回事的人渣哦!」
「那毕竟是我们的少爷,你再不喜欢也不要这样直接说出来啊!况且少爷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恋爱的体验,哪个所谓的女朋友不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有利可图?不过少爷居然渐渐的把这种交易一样的关系当做了恋情的一部分,你说是吧,许小姐?」
许倩带着朱节走出了房间,转过头来,毅然决然。
「我不会再继续和傅伟维持这样的关系了!那些和傅伟交往的,包括我,哪个不是把那个自大傲慢的人渣当做白白提供物质的傻瓜?」
「恩!」
朱节也回了一句,对着那个因为不想杀她而欺上瞒下的李磊。
「要治疗许倩只要再去求一求山神大人就够了,应该不需要傅伟什么事了!」
许倩拉着朱节,徐徐的向外走去。
「哼!到头来还是傅伟被欺骗了啊!」
菲儿如同总结性发言的那样,站了起来,自豪的看向我。
「所以说,我一开始就是对的,怎么样,厉害吧!」
明明身边还有一个情绪沉重的李磊,菲儿就自顾自的嗨起来了,真是任性啊!
我安慰性的拍了拍李磊的肩部,也站起来打算离开这里。
到头来还是傅家的私事,剩下的我就不管了吧!
「小丫头说得可不对哦!」
李磊?
不对,这不是李磊,且不说声音不对,连方向都古怪的不知道来自哪里!
「傅伟那小子是知道那帮女的不是真的和他在交往,只是他还妄想靠着金钱和财宝这种身外之物开启一段恋情,期望着在那么多女人中会出现慢慢动真心的家伙!」
大地开始轰鸣,如同地震一样让人站不稳,已经走出门外的许倩和朱节也坐在了地上。
「但是他不知道,你们这帮只顾着利益的人类是多么无情!」
上方!?
一团如同雾气一样的东西缠绕着谁,黑压压的,几乎盖住了这片区域的天空。
「何方神圣?」
李磊轻轻一跃,横着刀,对着天空就是一连串的斩击。
但是雾气散了又聚,就像有意识的一样。
「与其在意我是什么,还是担心一下你们的少爷吧!刚刚那些话如果被他听到会怎么样啊!」
声停,雾气开始浓聚,在虚空中构成了一个人影,然后垂直落体下来了。
李磊似乎早就看出来那是傅伟,一下子冲过去接住了他。
「少爷!你怎么了?」
傅伟神情紧张,瞳孔缩小,像是遭到了什么惊吓,十分痛苦的样子。
他的身体高速的颤抖着,就像临死之前的最后抵抗。
但是他的手脚没有呈现出任何无理感,反倒十分用力,像是要握住什么一样。
这个状态......我知道。
应该在昨天我就能发现傅伟的异常,那种不把人类当成人类的状态,那种人和恶魔的临界状态!
「离开他,李磊!」
「喂!少爷!」
「离开他!他已经不算人了!」
我轻轻一跃,抓住李磊向后甩去!
明明人类是承受不住我这样的抛甩的,但是如果不把他移到一边,在傅伟变成恶魔的那一瞬间,他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好在李磊记忆高超,把刀插在地上,不至于摔在墙上。
傅伟没有因为李磊不在就落在地上,而是以他的胸腔为中心,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提起。
不是被提起!
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胸腔挣脱而出一样,正在慢慢的剥离傅伟。
「啊!!!!!!」
傅伟痛苦的喊了出来!
衣服一同与血肉被拱起,挤破,最后绽开......
从那里飞出的、血红色的、依旧跳动着的心脏,渐渐伸到了人手无法触碰的空中。
没有了人心,就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那不是升华,而是堕落。
失去心的傅伟扭曲的站立着了,没有焦点的眼睛盯着他的前方,空荡荡的胸腔吓得许倩她们无法动弹。
渴望着什么的怪物,逐渐靠近着她们,不是用走的,而是像被半空中的心脏吸附着漂浮。
「哈哈哈!」
嘲讽的笑声,在天空回荡。
「多么丑陋啊!最后一点点虚妄被打破的人类!」
不知名的声音继续诉说着,就像完成了一个心仪的作品的艺术家。
♦
恨啊!恨啊!
没有得到的感情向着另一个极端发散,不断地刺激着傅伟的已经不为人的意识。
他伸出了那只被自己的鲜血浸染的手。
那只手无力的对着许倩指去,随后,在天上漂浮的心脏射出一道血红色的箭刺向许倩。
那一瞬间,院外一旁躺在地上海威尔迅速的抓起许倩和朱节,朝着一边跳去。
所谓恶魔,每一个攻击都不像预料的那样单纯,而是会引发更为难以对应的状况,所谓的惨无人道。
于是,那根血色的箭在撞击到土地的瞬间没有刺入,而是分散为数不清的血滴,子弹般的向着四处无差别的乱射。
但是血究竟还是血,纵使加上让人害怕的速度,他的硬度依旧不能击破钢铁般的山人的身体。
汉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海威尔的前方,挡住了所有血滴。
「呼,虚惊一场!」
「看来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恶魔啊!」
菲儿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边,拉住了我的手。
「不过那终究是恶魔,是我们必须要消灭的东西!」
文具,书包,课本。
检查了一遍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之后,奈月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在脸上摆出一年以来展现得最多的笑容,小跑着出了家门。
神乐坂学园,是这座城市里众多学校中的一所。爱宕奈月在这里度过了一年的时光,现在的她已经是高校二年生了。
希望新的学年,也能像之前一样,在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之中愉快地度过。
“所以说,小奈奈你还是想要用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去和同学们交流吗?”然后就被岸田老师给吐槽了。
岸田老师是二年级的数学老师,看起来有些严厉,似乎并不是会和学生们好好谈心的类型。不过,先不说她实际上有没有看起来那么难接近,她和爱宕奈月除了是师生关系之外还是远房亲戚,自然也会互相熟悉一些。
“我可是有很认真地去向大家敞开心扉了~!”奈月一边小跳着在路上走着一边回过头来接岸田老师的话,少女的粉色长发、头顶的蝴蝶结和制服的裙摆也都跟着活泼地上下跳动。
岸田老师却没有接过她的话,只是稍微扶了扶眼镜,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盯着奈月。沉默了许久,奈月终于反应过来岸田老师没有接话的打算,眼睛从前面的道路对上岸田老师的镜片,这才发现岸田老师正在盯着自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奈月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岸田老师盯着的地方——左手手背。
奈月下意识地把左手藏到身后,很快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左手重新从背后放到身侧。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个紫色的星星贴纸图案,和奈月眼里常常闪烁着的星型光芒像是同样的形状。
岸田老师盯着奈月的动作,一直没有再说话。奈月也有些畏惧地不敢开口,也没有再小跳着走,只是面对着岸田老师倒退着在路上行走。一时间周围的气氛也被这谜之沉默变得尴尬起来,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只有周遭的杂音听得一清二楚。
奈月和岸田老师就这么静静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倾听着周围环境里各色各样的声音。新生们和学姐们嘈杂的说话声,机动车在路上飞驰的声音…
突然,岸田老师大跨一步伸手,拉住奈月的右手把她朝自己的怀里带了一两步。奈月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头,看见一辆差点撞上自己的汽车正从人行横道上驶过。
“真是的,小奈奈走路要看着路啊。”岸田老师松开了拉住奈月的手,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奈月抱着头吐了吐舌,乖乖地站在人行横道前等待绿灯。
穿过马路稍微再走几步,神乐坂学园的大门出现在了眼中的不远处。岸田老师摘下了眼镜习惯性地往右手侧的包里一放——
就在这时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一只野猫,一口叼走了岸田老师手里的眼镜,紧接着灵巧地落地,一溜烟地跑出老远。而当事人岸田老师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感到吃惊之类的表现,仿佛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一般毫不犹豫地就开始追赶那只野猫。奈月回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往回赶的岸田老师,也司空见惯不般地没有去帮忙而是接着欢快地迈着步子走进了校园。
今天的岸田老师也是一如既往地倒霉呢。
——
因为太忙(lan)本来月初就该发的入学时的描写到现在才丢出来orz
总之奈月球勾搭!(咦从哪儿做的总结…
在东谷山居住的那段时间里,雪绪每个清晨都会比所有人醒得更早,她会赤脚踩过简陋的回廊,有意地绕开会发出吱嘎声的木板,踩过长了青苔的巨大石块,踩过湿润而有些寒凉的草地,朝野松湖奔去。在日出之前,春日能嗅到山间不知名的野花香气,夏日会有不安分的虫鸣,秋季要小心凝了夜露的地面会打滑,冬季能在雪地上看到不知是野兔还是别的什么动物留下的,幼弱的足迹。
她要在赤羽首领以及其余所有人正式醒来之前,在野松湖旁完成晨间沐浴。
为什么今日会梦到东谷山?
虽然是梦中,雪绪却自顾自地产生了疑惑,就在这瞬间,曾与她每日相见的野松湖的幻影,就如泡沫一样自她眼前消散。
在明六时的钟声敲响之际,雪绪睁开了眼睛。
日本桥本石町的时之钟被敲响的时候,比太阳升起的时间还要早。鹿又雪绪并非勤勉的人,唯独在起床这件事上异常严格地约束自己,在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她那九尺二间的小巷长屋前,她已经用昨晚打好的凉水简单擦洗了身体,并一丝不苟地穿好了和服。
江户人都起得很早,雪绪将发带打理好的同时,已经有赶早的小贩在挑着新鲜食材沿街叫卖,她推开窗户丢着阳光伸了个并不雅观的懒腰,楼下相熟的小贩便扯着嗓子笑话她。
“雪绪哦,既然醒了可别没干劲啊。喏,新鲜的蛤蜊和蛏子,江户前现捞的,要不要买点烧高汤啊。”
雪绪将垂下的长发拨到耳后,笑着朝对方大声回应。
“好哟,老规矩,帮我留两份。”
之所以特意叫住雪绪向她推销,是因为住在这片的人们都知道,这姑娘平日是以卖关东煮为生的,到下午,众人工作暂歇,倦意升起,这小丫头就推着自己那辆推车,沿着街道叫卖自制的关东煮了。不过,鹿又雪绪非常爱偷懒,喝了点酒就索性不出摊了也是常态,所以偶尔会被周围的人笑话,是“没干劲的雪绪”。
平常她大都向小贩们买点豆腐和味噌,随意地做粥或者茶泡饭打发早饭,到午饭的时候则将高汤熬好,各色材料一应备全,吃罢午饭再休息一刻,就会推着小车出门“讨生活”。
但这几日她并不用一个人吃早饭。
雪绪提着竹筐,踩着木屐啪哒啪哒下楼,整幢长屋都能闻到各家做早饭溢出来的香气,白天会在长屋屋顶晒太阳的三花猫,此刻也悠哉地在走廊里穿梭,偶尔将头探进纸门微开的人家,可怜可爱地喵喵叫几声,希望能撞到贪玩的小孩丢给它一点小鱼干。
这样的温馨时光不会有几天了。
雪绪心里小小算了一下百夜将至的时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就是这样平常的日子,也能看出与往日不同的征兆,与她相熟的农家在她采买的时候,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地里的作物长势非常不正常,原本应三月才开的樱花,也提前了一个月就开了。
传说中在影祸来临之时,负责维持万物平衡的永暗一族,早早发了各类相关异状的通知,告诉江户子不用太过担心,只是对雪绪而言,她实在不习惯那么久的黑夜。
不过,总该有办法撑得过去。
雪绪买了两块豆腐,两份蛤蜊,稍微奢侈地买了一点新鲜昆布,沿着街道拐了两三道,停在交叉路口处的一件小店,门口的暖帘显然是新制的,摸起来还挺括得很,与普通店家画家纹或者店名的习惯明显不同,这家的暖帘上,用漂亮的线绣了两伞蘑菇。
雪绪伸出手去一掀,惊讶地闻到奇特的香气。
并不是在煮高汤,也不是蒸米饭的味道,而是更鲜明一些,更特别一些,让她一瞬间能回想起东谷山的味道。
蓝色瞳眸的少女宁宁,在小小的烤架前朝雪绪露出笑容:“早上好~刚做的烤菌,要不要尝尝?”
“一大早就开烧烤,真是有够任性。”雪绪将竹框递给她,不轻不重地说了埋怨的话,宁宁吐了吐舌头,一面将框子提到后厨,一面不忘对雪绪加以叮嘱:“现在有些烫,你可以沾着酱吃。而且我有煮汤哦。”
宁宁自己想必是烤好之后直接吃的,但是雪绪留意到桌上有装着调料的小碟,她从膳箱里抽出筷子,蘸了一点品尝。刚好能凸显烤菌的鲜味,又能加重口感的蘸料,是用芥末调了味噌,然后洒了炒好的白芝麻做成的酱。
还不错嘛,比起两周前哭丧着脸询问为什么大家都不爱吃菌,现在已经知道如何加以改进了。
雪绪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两周前的晚市上,与宁宁初遇的场景,她可是印象深刻。
那日生意不错,天刚刚暗下,便已经卖到只剩下一碗,雪绪熄了车内隐藏的炉子,不再加热剩余的汤汁,随后靠在自己的推车前小小地打了个盹儿,脑内盘算了一下明日要谈的几桩事情,一回神,刚才还在自己摊前吃关东煮的客人已经把钱结在了板凳上,碗和筷子都仓促地往她推车上一搁,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落荒而逃。
啊嘞?
雪绪觉察到有什么人来,朝自己左边看去,就和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撞个正着。
那少女走在昏暗的街灯下,周身却隐隐有着幽蓝色的光辉,那双眼睛,更是格外奇特的明亮,不经意间看到,可能真会觉得是三途川回返的幽灵。
雪绪也吓了一跳,左手下意识就探入怀中。按到熟悉的刀柄的同时,猛然想起这半年间断断续续知道的,关于百夜影祸的传言。登时,头脑就冷静下来。
这,大概是“萤者”吧。
现在想想把一切不合常理的东西都归类为萤者这个思路有些乱来,但当时雪绪只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想给“客人”一个安抚的笑容,对方就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老板娘。”对方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你的关东煮这么受欢迎,我做的菌大家却看见就跑呢。”
但是随后她声音便开朗起来,大大方方地朝雪绪的推车指了一指。
“肚子有些饿了!能不能给我盛一碗呢?”
那日只剩了萝卜、蒟蒻、一两颗丸子和一枚海带结,雪绪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位客人也许没有钱,却还是笑盈盈地给她盛出来一碗,那孩子尝了一口,突然就露出为难的神色。
“江户人,都只爱用鲣鱼煮的汤做为底料的食物。可是,我觉得,美味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来尝尝不同的东西更好啊。”
这孩子自称月咏宁宁。想要在江户城内开间小铺,问及她主打的招牌,她便自豪地发出一个短促清脆的音节:“菌!”
“雪绪!早饭做好了哦。”宁宁托着食盘从后厨跑出来,打断了雪绪的回想。她洋洋得意地给雪绪看她做好的早饭:简单的茶泡饭,汤是意料之中的鲜菇汤,小菜是炸豆腐,还配了一撮自腌的野菜。
两个人一齐将筷子放在虎口,双手合十对着食盘颔首,同时说道:“我开动啦。”两人一起热热闹闹吃起早饭,雪绪一边把她刚烤好的蘑菇蘸着酱料吃掉,一边对宁宁提了一件事。
“宁宁,蛤蜊和蛏子帮我泡在盐水里吐泥,我中午回来做成佃煮。另外,你不是进了新鲜的野山猪肉?昼八时之前把里屋那个包厢收拾出来,我要订一座。”
宁宁初时还没意识到雪绪这番话的意思,但她很快明白过来,蓦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什么,这是说,有人要来这里吃饭么?”欣喜之情强烈得能从她脸上揭下来,“可是雪绪你不是说,江户人不惯吃畜肉,所以恐怕很难有生意什么的……”
“凡事总有第一回嘛。”雪绪把自己碗里的山葱偷偷夹出去,理所当然地对对方说,“而且是我来招待客人,你这里清静一些,对我比较方便。”
放着宁宁自己苦思冥想自家小店的第一桩订单上的菜色,雪绪吃罢早饭,将两条油炸豆腐用油纸包起来,兀自出了门。
距离她带着宁宁去跟伊织谈开店的事情已经过了三日,鹤见家行动雷厉风行,伊织答应下来之后,隔日便帮忙找了合适的店面。只不过,可想而知,生意并不好,不如说,根本还没有生意。
一来,宁宁不肯料理水产相关,这在江户城内就已经失了先机,江户人忌讳吃畜类的肉,猪肉一度是在药店里贩售的,江户前打捞上来的新鲜海产,是人们餐桌上最重要的常客,普通庶民常买小鱼干和蛤蜊之类,大户人家则能吃到伊势龙虾和黑鲷这类高级海产。不管怎么说,肚子饿了优先会考虑尝试的食物,还是围绕着海物展开的。
二来,宁宁终究不是人类。
就算永暗神社反复强调百夜期间人类与萤者彼此协调方能生存,对异类的排斥感是天生的,要大家接受宁宁的这间小店,包括接受宁宁,包括接受要有一百日与这些非人共生的事实,也许还需要更长的缓冲期。
雪绪还记得那天送她们离开鹤见别邸时,鹤见家下人有些畏缩的目光。她不由笑了起来,这目光对她而言也很熟悉,雪绪十三岁离开东谷山,回到尾张试图重新开始正常人的生活时,周遭也常见这样的目光。
“总之……”雪绪喃喃自语,“得想办法推一把才行。”
她穿过了三条街道,又拐了个弯过了一座长桥,路上跟町木户的番太郎打了个招呼,走到她此行必经的稻荷神社,雪绪停下了脚步,站在鸟居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这一处与雪绪居住的那片町区氛围截然不同,虽然雪绪并不真的相信神社有神明倾听,还是会为神社里特别的气氛所吸引,古朴的神狐塑像,干干净净的净手水槽,以及风吹过时草丛发出的莎莎的响声,从第一次拜访开始,她就会走进神祠祭拜祈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
四处寂然无声。
雪绪每次去书店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间神社,是以如果预定要来书店,就会提前备一份油炸豆腐,做为给神狐的贡品,这次也不例外,她照常净手,祭拜,祈祷,合眼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更强烈了。
雪绪猛地回身看了看,只有带着笑意的神狐雕像,静悄悄地蹲踞在神祠前。
大概是精神过敏了吧……
雪绪吸了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今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巽家的书店。
一年前,伊织被雪绪怂恿着,化名丹吹和夜写了两三本《丹吹夜话》,不知何故大受欢迎,第一本发行了两个月后,收到了热情的读者来信。一开始是直接寄给书店老板,老板找雪绪诉苦说不知该发往何处,托雪绪收去再转交给伊织,伊织的回信则交由雪绪拿去刊发在瓦板小报上。第一封信得到这般待遇后,来信不减反升,尤其不可思议的是,明明伊织的回信大多态度恶劣,却让丹吹先生的人气更加高涨了。
“鹿又姑娘。”走到书店门前,坐在门外藤椅上安闲看书的老板巽勇马便轻轻唤了一声。
巽先生年纪与鹿又相仿,听说他开这间书店并非谋生,纯属兴趣,家里也有闲钱由得他这样胡闹,故而挑选店址时特意选了比较幽静的街道。雪绪喜欢来这里并不仅仅是因为询问丹吹和夜的书,另一方面,这家店由于老板比较懒于经营,租书的宽限期会很长。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一件事是,雪绪非常喜欢读书,但是阅读的速度很慢。如果是别家书店,算给她的租书费要高出一成,但是这边就没有这样的顾虑。雪绪朝勇马打了声招呼,小心地从行囊中取出完好的两册书,交还到对方手上。
“品相保存不错,这次的租金……”对方慢条斯理地说到一半,雪绪已将备好的钱币放在店主身旁的小茶几上,对方看了一眼,也不清点,就起身将其收好。小老板的单片眼镜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漂亮的光。
“丹吹先生对这次影祸一事有什么想法么?”
雪绪刚想进书店里找找看这次想租借的书,陡然被店主询问了这样的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问:“巽老板怎么想到要问丹吹先生的意见?”
“这个嘛,因为他写灵异怪奇的东西,也许会对这种事情比较感兴趣。而且,我也是他的读者,稍微有些好奇。”巽老板还是不紧不慢,冷冷淡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所谓的“好奇”。
想了想三日前见到伊织时,大小姐不耐烦地把写好的部分又撕破,然后统统堆到角落里,雪绪笑了起来。
“丹吹先生其实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但是,似乎觉得如果表现出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会被大家说‘没见识’,所以一定要故意表现得一点也不感兴趣。关于影祸百夜,我还没跟他讨论过,不过我想,他已经有几个故事凝在笔尖,只要有个契机就能一口气写下来了。”
“经常跟怪谈打交道的人,看待这种事情角度也跟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吧。”
“如果是以怪谈做为依据,那倒不一定。不过如果是以那个人做为依据,倒是可以赞同这句话呢。”
雪绪绕着手指讲完这句话,巽老板像是理解了,又像是并不关心,微笑着点点头,对雪绪说“请随便看”,随后就坐回到自己位置继续看书了。
雪绪往书店内里深处走去,这间书店的装潢相当简单,只是对着排了两排两米高的书架,上面摆着的书大多是出于巽先生自己的喜好挑选的,有一部分与雪绪的口味很合,也有一部分是她完全不会碰的类型。
在她刚准备踮起脚取下位于高处的一本小说,从屋里深处传来一声有些高高在上,但是音色分明十分甜美的呼喝:“小鬼,我肚子饿了。”
雪绪就维持着踮着脚的姿态朝里屋歪了歪头,看到一位分明比她年纪还要小好些的小女孩,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身上松松垮垮不成样子地随意披着茶叶沫色的羽织,就好像睡醒之后随便找了件衣服挂在身上意思一下一样。
想着自己怎么也近二十岁了,远不是该被人叫小鬼的年纪,雪绪感到有些好笑,正在想要怎么回话,却看见坐在店门口的巽老板深深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站了起来。
“灯里,不要在有客人的时候这样啊。”
一贯给人以冷淡印象的巽老板,快步走进内堂,替那个少女把衣服轻轻整理妥帖,还不忘给雪绪一个歉意的笑。雪绪这才反应过来,那声“小鬼”指的是巽老板。
此刻三四种臆测在雪绪脑海里回旋。
情妇?年纪也太小了。妹妹?那称呼也很奇怪啊。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女孩身上有什么东西很奇特……
“那边那位客人,你喜欢看情爱小说的话,这本可并不怎么样,是我家这小鬼喜欢的寡淡的品味,要我说,更推荐你拿旁边架子上的另外两本,年代是久远了一些,但是笔力和情节都要比你挑的这本好太多啦。”
被小老板推搡着回去里屋之前,被唤作灯里的少女突然探出头来,对雪绪补了这一句。
“不要不信哦,我看过的书,可比这小鬼写过的字都要多得多。”
“灯里……”小老板无用地挣扎了一下,而雪绪稍微思考了一下,已然明了。
这女孩想必也是萤者。
传闻中,萤者有三类,如果本体是有生命的发光生物,如萤虫如水母,所化萤者名为“浮游”,如果本体是发光器物,如烛台如灯笼,所化萤者名为“灯九十九”,还有一类,是自天然光辉现象而生,如闪电如磷火,所化萤者名为“夜明神”。
宁宁是第一种,而这女孩,怕是灯九十九那一类的吧,如此一说,她身上所有的那种让人感到有些困惑的气质,便也得到解释了。
雪绪挑了原本要看的书,顺手又取下方才灯里推荐的一本,等到小老板收拾完毕,从内屋走出来,雪绪假装没看到他因为尴尬而隐隐有些脸红,和往常一样约定了还书的时间与价格,准备出门时,出于恶作剧的心态,雪绪朝小老板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次再来,还想请巽老板家那位阅历颇深的小姐,评价一下丹吹先生的书呢。”
看着巽老板一下子被噎住的样子,雪绪感觉租金涨了一成都值得了。
离开巽老板的书店,雪绪行囊里多了两本书,她一面计划起看书的时间,一面想着找机会去跟伊织讲讲刚才发生的事情。随后,她伸出手将快要垂到地面的发带拉起,把散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
然后,雪绪轻轻吸了口气,向前方那条更繁华、更市井的街道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她经过的第一间大店,正是鹤见屋。
不过雪绪并非要去这里,而是更前方的沁茶斋,见她走过去,便有殷勤的下人帮忙将暖帘掀开,可见来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真正邀请她相谈的客人,避人耳目地在内房包厢内,只是焦急地露出了半张脸,看到雪绪出现在视野里,便大大松了口气。等雪绪落座之后,对方毫恭恭敬敬地向雪绪递出一份文件,然后小声地说:“针屋,这次这件事情着实有些棘手。”
是也,在某些时候,没干劲的雪绪不再是鹿又雪绪,而是被称作“针屋”的居间人。
雪绪来到江户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不到半年,她已经和当地街坊关系好得仿佛自己是个道地江户仔,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仰赖的是她一流的记忆力和情报收集能力,能在第二次见面就叫出别人名字的人,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
而一旦给他人留下了好印象,想要进一步获取信息就变得更方便。
十三岁从尾张开始,雪绪就在不断构建自己的情报网,总会有些时候,有些商户因为信息渠道不畅而陷入困扰,能及时嗅到这类商机,并加以介入解决,既是雪绪自我修行的一部分,也逐渐为她前往江户铺设了道路。
而当她切实身在江户之时,她已经为自己留下了坚固的后援支撑。
今次搓着手与她商谈的这位,是大药房西霖枫分店的掌柜。对方说,去年就订下的一张砂糖的单子,因为清账的时候有所疏漏,等到货物运到,遣人去查问时才知对方已经破产,这批砂糖已经积压了小半个月没办法回转资金……
雪绪翻开文件看了很久,将手腕轻轻一压,示意对方不用说了。
“西霖枫经过的大单子不少,能大到让贵店一时周转不开的程度,我不信事前没有保证金。而且订下这单的商户破产居然能让西霖枫一无所觉,这等说辞实在难以置信。”
掌柜像是早知道瞒不住,但是也实在不好说,眉宇间全是苦笑。他伸手蘸了点茶汤在桌面上轻轻写了个藩字,指给雪绪看,随后跟雪绪说:“进京这样的事,总是难免有这般那般的争斗,浑水是我不该趟,但是纰漏已经下了,如果让本家知道此事,恐怕整个分店连同我本人都将被断臂以自救,这事,不知针屋能否有办法周旋一二。”
藩国为政权争斗,总是会有诸如贿赂贪污这样的事情随之发生,栽赃陷害的时候也需要做类似的形迹,若说西霖枫的分店与某个藩国的政治争斗扯上了关系,对方却失败了,此时也只能临时赶出这么一个粗劣的谎言。
雪绪将手缩回去,慢慢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她看着那个藩字的水迹慢慢干掉,然后静静地问对方。
“积了多少?白砂糖?掌柜的试过推销到哪些地方?其余的药房?”
“是,一时只能先这样做。差不多有半船那么多。”
“掌柜的脑筋未免太不灵活了。”
被雪绪这样批评了一句,对方也只能苦笑。
“毕竟对方也多少猜得出这边为什么这么急……很多时候不好商榷。”
“掌柜的吃过长崎蛋糕么?”
“不……”
“我还在尾张的时候,曾经有人带过大阪的长崎蛋糕给我。那是需要大量砂糖的甜品,只不过,日本缺乏制造纯白砂糖的能力,当时吃过的长崎蛋糕是用黑砂糖制作的,虽然我不知道用白砂糖可以提升蛋糕本身的风味到什么地步,但是不难想象,对一个料理人来说,期待用最好的材料完成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
“就在上个月,大阪的风月堂,虽然不是我吃过的那家,却是我知道的做长崎蛋糕最有名的一家,来江户寻找合适的店址打算开业了。对非常依赖砂糖的风月堂来说,半船砂糖还算可以消耗得掉的范围。跟对方好好交涉,强调自己货物的品质,赶在他们与砂糖问屋交涉之前参与进去,就是有希望的。”
“……您说的这些我也有想过,只是,我想不出对方非要买白砂糖来制作的理由。”
“没有理由就制造理由就可以了。”
雪绪默默地停下不再多说,直到掌柜的将一小布袋压在茶杯下,才伸手取了过来,掂了掂,放到自己怀里。
“幕府的老中非常喜欢甜食,也听说过风月堂的长崎蛋糕,这件事您知道么?制造压力和动力就是了,舆论也好,谣言也好,让对方产生上层可能会对自家产品产生兴趣的联想,然后推动这件事的发生,那么为了被肯定可以进献给老中,消耗多少白砂糖都是存在可能的。”
“另外最大的教训是,如果没有能力收拾好退路,地方藩国愚蠢的争斗请不要轻易陷入。这话原本轮不到我这种身份的人跟您讲,但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这件事您所支付的酬劳远远不够,但是我想这教训对您已经足够了。”
不知为何,雪绪对跟地方藩国权力争斗相关的事情会特别敏感,她严肃地看着对方的脸,然后喝干了自己杯中的茶,说完之后,朝对方鞠躬行礼,走出了门。
针屋这个名字就是建立在无数次这样的交易上而达成的。对针屋来说,从中获取的利益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依存这样的交易获取的信息和人情。普通的债容易还,而人情债不易还,这个微妙的道理,只有在寻获特别的目标时会格外有效。
“说什么想要开始新生活,雪绪,不要骗自己。”离开东谷山那年,赤羽首领的话语又一次浮现在雪绪耳边。
没有骗人,没有说谎,就算目的是假的,但是,也真的是新生活。
雪绪将自己发髻解散,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伸了个懒腰。
突然就想吃甜的了,早知道刚才应该讨一点白砂糖的优惠……
不过眼下这不重要。
雪绪朝回家的方向默默走了一条街,在过桥的时候,她兴致勃勃地趴在桥边上,低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我说,你都跟了我一路了,能不能现身出来跟我好好说说啊。”
在她大声对着河面这样说了之后,过了一小会儿,一名白发点眉的少年,十分不好意思地从躲藏的荞麦店旁走了出来。
这个从稻荷神社起就默默跟着她的少年,将是雪绪认识的第三位萤者。
附注:
明六时: 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卯时,江户时期全天分为十二刻,两小时为一刻,早晨明六时开始,按顺序分别称为明六时、朝五时、昼四时、昼九时、昼八时、夕七时、暮六时、宵五时、夜四时、夜九时、夜八时和晓七时。为了方便江户居民确定时间,幕府在江户设置了九处时之钟,每隔一次就会撞一次,撞钟人会向能听到钟声的町收取管理费和撞钟费。
里长屋,江户时代典型的庶民用房,宽九尺(2.7米),进深两间(3.6米),故也称九尺二间,面积为六叠。
町木户:把江户干线道路按街道隔开的场所。番太郎:町木户的值班人,负责各街道及木户的管理。
老中:江户幕府的职称,直属于将军,负责统筹国政的常设职,本身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名称,而是约定俗成的尊敬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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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稻荷,因为实在是写进来会影响架构,决定挪到下一章,但是因为确实出场了,所以还是关联了角色
还请见谅w
构想的是一章一章连载一样铺开自家两个妹子的故事的同时跟上企划的进度,所以如果对这篇感兴趣然后去看了之前的部分的话会非常感谢。
三章之后会做一个目录。
03-02 与太阳同时出生的你(2)
是的,她是非常爱俏的。她用好些日子天仙般地梳妆打扮。
——《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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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与星、云与夜、虫鸣与树影。皆于此刻——
万物静默。
一切没有任何预兆。
唐吉诃德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间房间里了。无从知晓自己是仍在梦中,还是空间转移。
毕竟这里是这样不寻常的。除了他的队友,蔷薇与猫都不见,白茫茫的世界——姑且这样形容吧——只有两扇门存在。
“这是什么状况?”库勒晃了晃有点混沌的脑袋。
“Saejaerivaliantuh.”鲁诺莱亚喃喃。
那是游荡者从未听过的语言,他不由看向诗人手指触碰的地方,唐吉诃德本以为那里不是稍嫌繁复的花纹,看对方的反应却似乎不止如此。
“什么意思?”
鲁诺莱亚的手指从门前虚空一抹,然后垂下,“这上面用精灵语写着,‘说寂静’……换个说法,赞颂沉静。”
“赞颂沉静?”
“是。”
“但是、它……锁着呢。”Yves毫无头绪地问,“解谜……?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Saejaerivaliantuh……说寂静。”就像字面意思那样,鲁诺莱亚在左边的门前用精灵语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等候片刻后无奈地承认,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做过他唯一想到了的可能性尝试后,吟游诗人耸着肩退开——本身他就并不比其他人了解的多出一星半点。
“我知道。”库勒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以诧异的眼神望向他,战士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是此路暂时不通,请先往右行走的意思嘛。”
槽多无口,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似乎哪里不对,但乍听下唐吉诃德竟觉得库勒说得很有道理……这个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之词的自己,也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吧。
无论库勒是如何作想,在左门无法开启的眼下,他们确实仅有这一个选项——Zyme顺利推开了位属右边的门。
瞬间,绝对静谧之中,铺天盖地的杂音如滔滔洪水涌入耳蜗。几种不同的人声和敲击木板的声音不知道从那个缝隙里钻进空间内,无孔不入。听觉灵敏的猫妖精对此苦不堪言,从巡林客的肩头跳了下来,赶忙不迭离开房间。Yves循着声音,也尝试用手敲击木质地板,嘈杂声仍然继续。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库勒拉着鲁诺莱亚快步走到房间正中央,那里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依旧是在方桌的正中央,摆着的木盒子。
“suhdi73njh……”
这次唐吉诃德是确实听不清吟游诗人在说什么了。当库勒将盒子从桌上拿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周的杂音动静又大了不少。对于Zyme的离去,Yves显得有些担心,他对唐吉诃德比划了两下,游荡者看出他是想出去找那个“落荒而逃”的猫妖精,同样觉得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分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估算Zyme刚离开不久,便点了点头。
巡林客离开房间,而战士打开木匣。
里面只有薄薄的四张纸条,写着唐吉诃德认不得的字——这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上面写的是通用语,只要不和植物、数字有关,隶属文盲范畴的唐吉诃德就一定半点儿也认不出来。
但吟游诗人是认识的。“纳坦、伊萨克、莎拉、亚伦……”他快速瞥了一边,“都是很常见的人名……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唔,至少我不知道。”
能被雪伦赞誉为博学的鲁诺莱亚也毫无头绪,库勒便更加。但战士并不需要想那么多,作为一个行动派,他只是靠直觉随意从其中随意戳戳一张,这就足够了——除却一种小孩奶声奶气的尖叫,其他一切噪音都从战士的脑海中远去。
合着纳坦那“放我出去!让我出去!”的叫喊,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人。而显然,没有碰到纸条的其他人耳边还是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只有他一个人不同。
他把手指挪开,让鲁诺莱亚去触碰。除了“放我出去!让我出去!”的要求以外,随后诗人又听到一阵急促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鲁诺莱亚沉思着,而趁这时候,库勒又去碰了旁边另一篇,那张写着“伊萨克”的纸条。
“怎么了?”雪伦问他听到了什么。
“一首从没听过的曲子,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水手的号子。”
对方正在唱歌,他简直能够想象那幅画面——在空旷无垠的、上半是白下半是黑的空间中,只有男人一个人,盘腿坐在黑与白交界的那一线灰色中,唱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比起他记忆深处的那首要更轻快的船歌,并仅于他一个人的意识海中响起。
明明没有海……
那里明明没有海洋……但却……
他回过头去,那只突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回了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恍惚——见到他似乎恢复正常,唐吉诃德像是他什么也没做过一般,收回了那只手,转而去轻点最右边那张白纸。
游荡者只是想找个方式盖过耳边无规律的噪音,对于他耳边那气若游丝的濒死之声,只是垂下眼睑,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
最后那张则被雪伦认领,看名字也知道,莎伦是个女孩儿的名。雪伦仔细等了几分钟,才确认,和纳坦不同,对方除了重复那句“给我们水!”以外再不会有其他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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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们都简单交代了自己听到的东西,他们面面相觑。
“难道是……呃……?”鲁诺莱亚首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眼睛瞥向唐吉诃德的腰间。除了游荡者本来带着的腰包外那里本应该有另一样东西——被点上园艺技能点安置在腰间的、那朵会说话的蔷薇。
“我觉得可能这里面装着什么。植物?就和那朵蔷薇一样。”其实按照正常逻辑,人类更有可能,但不知为何,鲁诺莱亚绕过了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可能。
“蔷薇吗……想不太明白啊这状况。”库勒想了想纸条们的要求,看向盒子上精灵语。他刚刚离鲁诺莱亚更近,听得到吟游诗人的话。刻着“车厢”一词的盒子与嚷嚷着要出去的某个纸条在逻辑上似乎能联系到一起,便建议,“我们要不要把纳坦拿出来,看看会造成什么结果。”
“没意见。”雪伦松开手指,任由写着莎拉的纸条轻飘飘地又落回去。
于是库勒把“纳坦”从木匣里拿出来,捏在手心——从纸条离开边沿的瞬间,在库勒耳边,小孩的叫唤与敲击声全部消失,连自己与他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四周不过片刻间陷入寂静。
而后,比之前听上去好上一点的杂音再次熙熙攘攘涌入脑海,唤回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被夺走的听力。
“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库勒说着,然后用造水术放在之前说着要水的“萨拉”上几滴,如他所想,莎拉也变为无言。
他将收获与同伴们描述了一遍,还加上了不少夸张的肢体语言,最后被雪伦无奈地打断,“还是先做完实验好了,总算也是个突破口,有没有用马上就能知道。”
“好。”库勒应和,“下一个选什么。”
“试试‘伊萨克’吧,你刚刚不是听过他的要求吗。”鲁诺莱亚建议,“如果如你所说那是一首船歌,我想,你可以试着回应一下?毕竟我听说,你们的船歌都是要一起唱的。”
库勒张口看上去十分想给吟游诗人普及一下水手们的常识,被在一旁不曾参与讨论却谜一样安装了“库勒不靠谱时间”感应器的唐吉诃德瞪上一眼,看上去可怜巴巴地又闭了嘴。
然后,战士便开口了。
他唱起了唐听也听不懂想也想不出的号子,充满了粗俗纯粹直白的语言。唐吉诃德想起自己在神殿中,自己幻想出的那片海。和库勒描述的故事相比,那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但又诡异的合适。
伊萨克热切地回应着战士的歌,这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竟盖过了耳边悉悉索索的杂音。
“你是否想要去大海航行~♪”
“啊,我想要去——”
一唱一和中,库勒的歌词里这样问道,伊萨克的声音里充满渴望。唐吉诃德也能听出,船歌到这里就算到此为止了,而伊萨克却仍在继续,只是不再理会库勒,自顾自唱起来。
“喂。”
激昂的歌声。
“喂!”
欢快的歌声
“喂喂喂——”
热情的歌声。
看起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
由于这一次纸条没有归于无声反而蹦跶得更加厉害,库勒估计一时半会对方是不会理会他了,干脆暂时跳过了这个难搞的家伙,转而拿起亚伦的纸,轻快活泼地问,“what can i do for you?”
“傻逼,说通用语啊。”亚纶的回答气若游丝地……抱怨——显然,他的脾气不太好。夹杂在一堆无意义的谩骂里,鲁诺莱亚勉强听到了“水”这个字。
“给他点水。”虽然对方的态度很糟,但诗人还是很中肯地向库勒给出他的建议,“比给莎拉的多一点。”
于是,“听从”吟游诗人的指挥,库勒把纸条放到盒子里,而后毫不犹豫地使用造水术,将生成的水全部灌进木匣里,马上浸没了整个纸条。
唐吉诃德收回那只伸出去本想要阻止,却徒劳无功的手,同时听见了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
“库——”
打定主意要给战士一点教训的游荡者被打断了怒吼——这不出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之手,而是四种不同的惨叫。哪怕是不在盒子里、正被游荡者握在手中差一点被揉成一团的纳坦,也同样。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静谧。
绝对静谧。
库勒转过头,看向他的队友。
平素笑嘻嘻的战士,此刻瘫倒在地上,瞳孔收缩,就那样跪着。呼吸、脉搏、心跳,无限趋近于零。
“我……杀了人……”
不大对劲。
但唐吉诃德张开口,发现自己吐不出半点话语。
“我……我……”没有下文的话语被战士哽咽进喉管最深的地带,他安静地落泪,连抽噎声都像被不具名的神灵夺去。
库勒·耶索德。
安静的火焰于悔恨中诞生了。人们眼中,那位兀列卡卡的信徒燃烧起来,从其他人眼中倒映出红与黄渐变交织的暖光。少年的左臂曾经铭刻誓言,在火光的最亮处,一闪而过某位老者的脸。
在他们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的下一刻,如同它来得突兀一般,火焰又突兀消失了,仅留下在烧灼的疼痛里还保留着神智,一声不吭的库勒。
在遗都,唐吉诃德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自知说在这时旁人什么都没有用,但他也没有阻止鲁诺莱亚过去安慰了战士的行为,将手中已经不再发声的纸条粗暴地塞进木盒,啪的一声合上,径直走出这间房间。
并不知道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的Yves和Zyme靠在一起,猫妖精在巡林客肩头睡得香甜。
唐吉诃德冷然对着投以询问视线的Yves点头,而后又摇头,用不至于吵醒猫妖精的音量回应,“库勒出了点事,具体等出了这个鬼地方我再和你解释。”
于是巡林客也点头,而后摇头。
唐吉诃德看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不着急。
/
在他们两句简短的交流之中,其他人也出来了。
无人推动,本打不开的左门自动敞开,如同一个邀请。而门后的迷雾一点点蔓延到房间,则预示着他们无法拒绝。
唐吉诃德和雪伦互看了一眼。
无法拒绝,那就前进。游荡者步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首先踏入雾中。
唐吉诃德潜行的速度虽然不慢,却也谨慎。这里能见度比起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森林要好上很多,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前面就出现了一小团阴影——看形状是只猫,也许是他们捉住的那只,又也许不是。
不同于第一个第二个世界,唐吉诃德对这一次任务地点里所发生过、遇见过的一切好感都低得出奇。无论是眼前会让他联想起无名之城那只狡猾黑猫的幼猫崽,还是刚刚房间像是冥冥中被戏耍的事件。
而以上都比不过那朵向往盛开的蔷薇。
早在很久以前唐吉诃德就知道。
蔷薇是绝对无法变成玫瑰的,就像他绝对无法成为乐行想着的那个人——事实上,即使乐行喜欢,他也绝不想成为那个人。
游荡者曾经在心里描述过,唐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乐行总不太乐意同他说起这方面的事,所以他也就只能从抚养人的反应里推测。虽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唐吉诃德发现唐宵大概……算不得是个好人的。
乐行喜欢的人,张扬、冷血、肆意妄为。
乐行养大的人,倔强、别扭、死不认理。
也许脸很像,声音也像,笑起来更是一模一样。但终归两篇形状相似的树叶不会拥有相同的脉络。
他答应蔷薇带她去只有玫瑰才能盛开的山顶,心底却始终存在抗拒。
——有什么用,结局已定。
游荡者拿着两只匕首,默默叹气,与黑猫对视。
“有一个人一直在这里,直到他突然消失不见。”它开口。
之前见到植物和纸条能说话后,唐吉诃德很快接受了猫也能说话的设定,只是对方的台词太过晦涩,令他难解其意。
它踩着灵巧轻盈的步伐,绕到了游荡者的另一边,继续说着,“你们来到这里、你们做了那些事,可脚步不同、手不同,你们是谁?”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唐吉诃德皱眉,还没来得及询问,它就跑进迷雾深处,很快,不见踪迹。
/
猫的离去悄无声息,却带起一阵马蹄。
唐吉诃德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冲锋骑士手中那把长枪已经近在眼前。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来袭的青色骑士带着狰狞面具,全身重铠,骑着包裹战甲的黑红战马,第一个交锋便让唐直面死神的镰刀。
“来者不善。”他避过战马的冲撞,单靠手里那两把匕首,相当勉强才抵住对方的攻击。游荡者并不擅长与人角力,便干脆借着这次攻击弹飞出去拉开距离。在一把匕首直接被斩断的同时大声提醒队友。
“善者不来。”吟游诗人的琴声与话语一同传达到游荡者耳边。
原本负责照看着神情恍惚的库勒的Yves只能先将库勒拉出战斗范围,随后迅速拉弓抽箭,投入战斗。在唐吉诃德被击飞的同时,雪伦·阿卡夏就已经迅速赶往了骑士所在的地方,和唐吉诃德默契完成一轮互换。
陆仁说,骑士只要坐在坐骑上,攻击便有了灵魂。
唐吉诃德觉得,从这点来看,眼前的骑士八成是个三流的。
他战马上的动作还有几分施展不开,对付唐吉诃德也许游刃有余,但面对速度与力量都不算弱的雪伦却只能落得下风——自然,这和对方全然不顾自己情况的超负重攻速也离不开关系。
白发少女手持双剑,利用速度优势不断对坐骑造成伤害。同时Zyme的拳刃早已弹开,专门找护甲没有遮住的地方,因为个子小,转动灵活,造成的杀伤力甚至比雪伦还高。
由于库勒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来二去的打斗中,主力攻击手自然归属于队伍中唯二的两个女孩。
面对这种全副武装的敌人唐吉诃德是很吃亏的。刚刚正面交锋的无奈不说,他尝试对骑士投掷暗器的攻击也都尽数被铁甲弹开。然而游荡者的目的本就不在此处,如果需要,他飞刀的方向当然能更刁钻一点,但杀伤力总归不如旁边的另一个队友,便干脆用密集的攻速为Yves布置出一个射击的角度。
巡林客眯眼校对,耐心等待好队友布下的时机。这一箭精准无比,射入战马的眼眶。
要害被攻击的畜生正如他们所料,丧失理智。青色骑士的装备可算是比他们上一次遇见的假库勒要好上不少,结果战斗意识却比一个镜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随着这一变化出现,坐在马上的骑士攻击节奏被打乱,一时间陷入慌乱。在之前攻击中有些脱力的雪伦趁此再一次上前,挥剑斩断战马的一只腿,彻底带走了这一战斗力。
随着马匹倒地,骑士滚离马鞍,长枪撑起了他的身体,随后拔出腰间的剑,竟果断了结自己伙伴的生命。
【骑士只要坐在坐骑上,攻击便有了灵魂。】
唐吉诃德不仅咂舌,思索起到底有没有陆仁驴他的可能性——随后他发现,还真的不是没有。
敌人如何对自己的战友,和冒险者们当然是没关系的。秉承“趁你病要你命”的思想,Zyme在骑士下马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身侧。雪伦因为脱力暂时无法做出支援,女孩却展现出了她的伙伴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战斗力。
跳跃、出拳、挥斩。高大的骑士与娇小的猫妖精体型上对比鲜明,她却以一己之力拦下了骑士的攻势。在两人战况胶着之际,唐吉诃德顺势将雪伦带离战场,暂借了自家队长其中一把长剑转身加入战局。
“又是正面对决又是用剑的,我真的只是个游荡者啊……”他假惺惺的抱怨——或者说更偏向于开玩笑。
不过正如他所说,唐吉诃德用剑的技巧是真不怎么样,动作透着生涩,显然是看着雪伦刚刚的动作在战斗中现学现卖的,虽然比在远处放暗器有用点,但仍是聊胜于无。
一时半会无法战胜敌人,不过在唐吉诃德和Zyme两人牵制下,骑士好歹也来不及分出更多心神来防御Yves时不时袭来的冷箭,让其中一箭从铠甲隙间扎进腰际。
腹部受伤,对手眼不带眨,直接拔出腰间的箭矢,同时随手格挡下来自唐吉诃德的攻击。他看上去已经下决定了,不再理会游荡者与巡林客的骚扰,转而来回跨步,以腿部装甲抵抗猫妖精的拳刃,专心和Zyme搏斗起来。
这个决定所带来的是副作用是,骑士受到有效攻击立刻增多。一对三,还只防御一下针对要害的伤害,饶是铁人也不免消受不起,骑士自是不能例外,不久后神色便略显疲态。
Zyme眼尖,抓住机会一个弹跳,猝不及防被伪装疲态的骑士仗铠甲撞击受创。小小的猫妖精被骑士的巨力击飞,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就失了平衡。
没有了猫妖精,骑士转而开始对付唐吉诃德,游荡者见此情形,故技重施,没用多少功夫,绕过骑士瞄准要害的一剑后借住敌人的力量退出身形。一时间骑士身边的战场竟然出现了中空地带。
里拉琴被指尖拨弄,音乐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
这个诡异的空窗期维持了不到十秒,脱战已久的雪伦恢复力气,伴随吟游诗人的乐声闯入战区,以单剑撞退骑士的攻势,同时接住唐吉诃德丢来的、属于自己的武器。这一斩一接之间,节奏片刻凌乱,就再次陷入对己不利的对砍中。
早早等待这一刻的Yves再放,箭矢直击骑士面门。唐吉诃德头也不回,单手往身后一伸,一只比正常人小了许多的手就搭上了游荡者的。他扭腰发力,将Zyme甩了出去,猫妖精借力飞踢,正中敌人头部。
一击即中,Zyme准备撤离,却被骑士捏住了纤细的脚腕,头朝下方,向倒吊人一般被拎起,眼睁睁看着利刃挥来,寒光带起杀意。能赶上的攻击,是唐吉诃德的暗器与鲁诺莱亚投掷的防身匕首,后者幸运击中了骑士的手腕,却无法阻挡住对手的攻势……
没有人知道库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战士的左臂软趴趴地垂在一边,右手高举他这次又高端了一点、雷附魔的钝剑,向骑士持剑右手肩部斩下,虽然攻击只击中铁甲,但附魔的效果却让对方整只手臂也如同战士一般无力地下垂,再捉不住猫妖精的脚踝。
“这英雄式的出场……时髦值略高啊。”
终于从紧张中脱离的唐吉诃德吐槽,却止不住笑意,同时接住飞身而来的Zyme。
作死战士果然是很不经夸的人,在这次攻击得手后,攻势便明显慢下来,那水平还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等附魔的麻痹效果过去后,骑士右手恢复行动,马上放倒了不在状态的库勒。同时,雪伦加入战局,再一剑彻底废掉骑士持剑的手臂。得手之后另一剑向头部间隙刺去,被骑士左臂抬起挡住。
一直都在队伍后方的Yves摸到敌人身后,用大锅猛拍骑士头盔的模样虽然滑稽,但不得不承认也是个办法。金属碰撞产生的嗡鸣让骑士难以抵御对手接下来的行为,此时巡林客已经到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从箭袋中摸出箭矢,狠狠插入骑士眼眶。
当箭簇穿过脑后碰撞到头盔发出一声轻响,青色骑士的身形也随之消散在雾中。
最后,连雾也没了。
“早上好。”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周剧情怎么这么长,写不完了!
·半夜眼好瞎,有错字请告诉我
·7035字
那封字迹并不算工整的信递进鹤见屋的时候,掌柜正在为核算上一个季度的账簿对新来的伙计大发雷霆,看到那信封之后,掌柜竟然奇异地闭上了嘴,将之前手头上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一般,优先询问起这封信的事。
将信拿进来的新手伙计多少有些害怕被骂,迟疑着说,是一名橙红色长发的姑娘送来的。
对了,她的黄色发带很长。伙计这样补充道。
掌柜没有多问,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回去干活,于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伙计,很快将这事忘掉了。
只是依稀记得,送信来那姑娘笑起来蛮可爱的,不知为何就让人有帮她一把的冲动嘞。
这封信从鹤见屋的正店送到了后堂,又辗转了一路,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才被正主很是不耐烦地扯开。
不够漂亮的字体印在漂亮的花草纸信封上,写着“鹤见小姐敬启”,有点像还在寺子屋习字的孩子的字,一圈一划有些幼稚,笔尾还荫了一点墨。拆开这信的人歪了歪头,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还是在不屑,之后随手将信封丢到一旁的纸堆里。
没错,就在她端坐的位置右侧不到两叠之处,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稿,有不少是写了一半随后被粗鲁地撕开作废,也有一些是染了多余的墨水于是被人团成一团,总之,仅从这一角光景看来,这写字的人脾气是不太好。
被她拆开的信件内容是这样的。
鹤见小姐敬启
月前一见已过数日,时值春意初回,樱时将至,望能今夜与君一聚。
鹿又
附:会带早点。
鹤见伊织将这封短笺看罢,还不待她将这封信也丢进旁边的纸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地向她表达这个事实——写这封信的人已经来了。
“今天又是什么事啊?”听到掀开帘子的声音,紫色切发的大小姐便很不客气地扭头,用几乎可以算得上呵斥的语气对来人这样说道。
结果与她对上视线的却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水蓝色的明亮眼眸此刻正睁得大大的,像是完全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人这样不客气地训了一顿,穿着月白色和服的黑发少女露出有些无辜茫然的神色,向前又走了一步。
这不由让伊织也有些尴尬,她无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茶杯,朝对方微微颔首,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才是这房间的主人,刚才的少许尴尬和挫败感化成名为“不满”的利箭,朝从水蓝色少女的身后走出的那人尽情宣泄。
“鹿又雪绪。”确认了紧接着走进房间的确实是与她相识两年有余的损友,伊织一字一字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地要求对方对今晚的状况给个解释。
“啊呀鹤见小姐,今天感觉你精神很好嘛。”回避了伊织方才的问话,名为鹿又雪绪的少女熟门熟路地走进这个房间,随后懒散地坐在了伊织的对面。她橙红色的长发长度刚刚好在她正坐坐下之后轻轻覆在榻榻米上,而原本就长出一大截的黄色发带被她整理到身旁。
“我来介绍一下。”鹿又让那名不认识的女孩子也在旁边坐下,然后带着足以作为武器的,明媚可爱的笑容朝脾气恶劣的鹤见小姐比划,“她叫月咏宁宁。”
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她顺畅地说了下去。
“是一名萤者。”
萤者这个词带来的效果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引发了奇特的涟漪,那名叫宁宁的少女听到介绍自己时有些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袖口,刚想解释一下,却被这奇特的气氛滞了一瞬,错失了开口的时机。她求助般地将目光移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雪绪,对方却只执意盯住伊织。
鹤见家的大小姐轻轻扬起下巴,露出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有些晦暗的笑容。
“萤者啊……听起来很像我要取材的对象呢。”虽然这样说着,伊织却像是在确认对方身份的同时就对对方丧失了兴趣一样,不再偷偷观察那位并不认识的少女周身散发的蓝色荧光。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朝坐在自己对面的雪绪简单说道:“我要吃早饭了。在我吃完之前把要讲的事情讲完。”
此刻屋外已经是满街灯火,在正常人的时间观念里,早饭这个词实在是很不对头。进屋以来一直还未说话的宁宁,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现在这个时间,怎么也不是早饭吧……”
“是我的早饭。”伊织看着候在门外的侍女将食盘和小桌子送进房间来,并不对自己晨昏颠倒的作息多做解释。
宁宁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江户城在上层别负盛名的鹤见屋,是一家运营高档礼品买卖的献残屋[ 献残屋,江户特有的一种类似当铺的高级礼品买卖商店。],鹤见家育有一子一女,鹤见家的少爷去年已经和同为江户大商家的药坊西霖枫的女儿成亲,但是比少爷年纪还要大一些的鹤见家长女鹤见伊织,已经年过二十依然无人提及她的婚嫁,这等怪事当然是有原因的。
与鹤见家身份不符的上层和下层姑且不论,与之门当户对的店家无人不知,鹤见家的女儿身上有疾。
仿佛被什么恶灵诅咒了一般,鹤见家的大小姐从出生起就一直高烧不退,呼吸困难,一直到一岁半的时候,极偶然的情况下,鹤见家才发现,她只有处在完全不见日光的情况下才能安然无恙。鹤见家的夫人曾经许愿说哪怕用鹤见屋所有珍贵的宝物交换也希望女儿获得健康,最终却对这病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为她修建了一间丝毫不见光的暗室。
二十年来鹤见小姐都在暗室中长大,极少出门,最终养成了这样昼伏夜出的习惯,倒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雪绪看着鹤见伊织拿起了筷子,突然装模做样地轻轻咳了两声,伸手阻止她掀开盖碗。
“由着你把这顿早饭吃完的话,我今天可就白来了。不是说了会给你带点心么?”雪绪扭头朝宁宁抬了抬下巴,对方正怔怔地盯着伊织的食盘看,像是在研究里面的料理,突然被鹿又这般看过来,先自顾自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手忙脚乱地从身后取出一个不大的食盒。
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份份小心地摆上伊织的桌板,宁宁谨慎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热情加以介绍:“这份是用蘑菇和蔬菜做馅的豆皮包子,这份是茶巾蘑菇鸡蛋,这份是蘑菇切碎做丁和味噌同煮的鲜菇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闪着蓝色幽光的眼睛一眨一眨,“本来还想打听一下鹤见小姐的喜好,但是雪绪说……”
“我说不要考虑你喜欢吃什么,只要是好吃的你都喜欢,事先给了范围反而缩手缩脚的,所以让她放开手做了。吃吃看?我觉得手艺相当娴熟,如果是处理海鲜水产那类,足以跟八百善[ 八百善,江户高级料理店的代表,在落语中时常出现的茶泡饭要金一两二分一句,便是八百善的一段故事,以此形容其料理的精致及昂贵。]的料理相提并论呢。”说完,雪绪回过身对轻轻拽她袖子的宁宁笑了笑,“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料理水产,只是想夸你一夸。”
“山珍类的料理啊。”伊织眼珠轻轻转了一圈,飞速地瞥了一眼雪绪和宁宁,后者明显地露出有些异样的神情来。那神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好奇,好奇伊织吃下去的反应。
看起来这位萤者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
伊织把那枚精致小巧的豆腐皮包子搛起来看了看,就着室内明亮的灯火,看起来非常诱人,她一时被这个吸引了注意力,专注地吃了起来。与此同时,雪绪微笑着看着贪食的大小姐,慢吞吞地开始讲这几日的见闻。
“这第一桩大事就是,幕府的‘大江户八百八町[ 大江户八百八町,与大坂的八百八桥同样只是个概数,为“有众多街道”之意,这个照明计划也理所当然是杜撰。]夜明计划’已经落实完毕了,各大干道尤其以东海道、中山道和日光街道为重心,架设了充足的长明灯,据说为了灯油的消耗,跟很多藩国做了很久的交涉才调到足够的资源。”
“你在江户与其他藩国斡旋的时候,也趁机做了生意吧。”用袖子掩住嘴巴将豆腐皮包子吃下去,伊织冷淡地指出她这位挚友热衷营利的天性。
雪绪露出在旁人看来因为腼腆而显得可爱的笑容,对友人的话语完全不加否认地点了点头。
“用以前的人情转卖了一批质量相当好的菜籽油[ 菜籽油,是行灯的常用油之一,但是菜籽油就已经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油了,普通百姓最常用于照明的油是沙丁鱼油。],另外以前滞压的百号蜡烛也顺利出手了,四国地区[ 四国地区的伊予地方以出产优质黄栌树果实而著称,黄栌树果实中提炼的木蜡是是蜡烛的重要原料。]这次可是跟幕府做了一趟大的交易。还有之前纸坊制坏了的那批纸,虽然不堪书写,做灯罩恰恰合适,为他们牵了这个线,也抽了点小钱。”
宁宁看似认真地听着雪绪的话,眼神却定定地看着伊织的食桌,而伊织看似专心地在吃东西,却时不时抬眼看雪绪一眼。
“第二桩事就是,一个月前左右,萤者开始大量地出现在江户的市区,幕府紧急考虑了管理对策,现在大部分新来的‘人们’已经有了落脚处,据说与‘影祸’的平衡有密切联系的永暗神社,近日参拜的人也络绎不绝,听说连将军都曾经偷偷去过了。幕府趁机笼络了一些可以为其所用的萤者,啊,将军在这种时候也显得格外惜命,这样想想有点好笑。”
映射在雪绪眼中的烛火,仿佛在配合她的笑意一样轻轻摇曳。
“你都大大方方带着萤者进我的大门了,与这个相比,将军去参拜这事也算不上稀奇。”伊织用袖子朝宁宁的方向轻轻点了点,然后又低头开始消灭茶巾蘑菇鸡蛋。
茶巾鸡蛋是江户很常见的料理,宁宁做的这份茶巾蘑菇鸡蛋一来是用来煮的高汤加入了鸡肉和蘑菇,二来是洒上了调味用的海苔粉和蘑菇碎,伊织在品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从另一个意义来说,大概确实蛮合她的胃口。
“第三桩事呢——”雪绪轻轻打了个哈欠,故意吊人胃口一样顿了一顿,“今早我去了三处书店,问了问《丹吹夜话》的行情。”
“哦?”伊织的语气仿佛对此完全不感兴趣,雪绪却突然两眼放光地一口气说了下去,“老板们都知道我是丹吹和夜的代理啦,有人跟我说丹吹先生这套怪谈笔记意外地受欢迎呢,还问我丹吹先生年龄几何,是否婚配,我只好推脱说对方对成家完全没有意愿,而且性格恶劣脾气糟糕,实在不方便出现在世人眼前才拜托我这样的人代为交涉,还请诸位不要被文字中透露出的那点文雅感欺骗了。”
伊织将筷子重重地按在筷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下连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宁宁都看得出,鹤见小姐对雪绪这番话十分不高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收到了《丹吹夜话》这本书的利润,除去雇人誊写的费用,余下来的部分比我想象得多很多,正好是足够开一间小小的料理铺的起始本金。”
伊织将装有鲜汤的小碗慢慢放回到桌板上。
“所以,你觉得这份早点味道如何?”雪绪漫不经心地玩起了自己的头发,好像是不经意提起这个话题似的,“要不要投资给宁宁开店啊。”
将鹿又雪绪和月咏宁宁送出门后,鹤见别邸的仆人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宁宁周身散发的幽蓝色光辉,半是畏惧半是好奇地合上了大门。
虽然说经过半年的口耳相传,百年一次的影祸所带来的影响和异变已经为大多数人所了解,但是亲身与这些非人相处,心理上全然没有抗拒也是不可能的。可能再多些相处时日要好一些,但是眼下,起码上层阶级的人们对这些异类抱有不相往来的隔离态度。
宁宁对此一无所觉。
她推着雪绪空空如也的关东煮小推车,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颇有些兴奋地对雪绪说:“想不到鹤见小姐竟然真的很喜欢那些早点,我还有好多料理想试着做给她尝尝呢。”
说完,她自己又陷入了小小的纠结:“但是,感觉鹤见小姐并不太想资助我啊。”
确实,在雪绪提出那个稍微有些僭越的提议之后,鹤见伊织少见地发起呆来。
她发呆的样子看起来非常阴暗,淡紫色的眼眸会变得毫无光彩,仿佛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连照在她脸上的烛火也变得叵测。看着友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雪绪却心无芥蒂地维持着笑容。
“怎么样呢,如果资助的话,宁宁会定期送你没有吃过的神奇料理给你,我也省得要每天来见你一次确认你是不是好好活着,这笔钱也不会让你白出,算是她用厨艺做为抵押,向你申请的借款,百夜漫长,多一个萤者照料,总要让人安心一些。”雪绪也跟着发起呆来,像是在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轻声呢喃。
“……真是的。”
半晌,伊织将方才放到一边没有吃的自备的“早饭”挪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把稍微有些凉了的茶泡饭送进口中,这个行为让雪绪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她尝试着提醒对方如果吃多了会肚子痛,却被伊织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没有吃饱。”伊织这样说着,然后将平时轻易不碰,只是作为摆设的茶点也吃掉了。
雪绪更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将超出平时饭量的食物尽数消灭,紫色切发的大小姐斜睨着端坐在她面前的两人,冷冰冰地发了一通脾气。
“你以为我是小孩么?影祸啊百夜啊,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吧。若鹤见家都无法让我活过这长夜,你又能做什么?你在担心百夜会影响到我么?好笑死了,对我而言,过去的二十年,没有一天不是百夜。”
这脾气发得有些突然,一时间房间内外都安静得有些异常。
宁宁夹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雪绪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做出一副“太好了”的表情。
“你再不发脾气我都要以为你生病了,或者是别人假扮的了。好啦,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理会伊织的表情,雪绪拽着宁宁向伊织行礼,“从下周起,宁宁的料理小铺基本打理好之后,我会定期带宁宁来看你的,鹤见小姐。”
雪绪抬起头,朝对方露出完美无缺的诚恳笑容:“有任何事情只管吩咐,愿为效劳,自当竭力。”
回想起刚才这一幕,宁宁有些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雪绪的意思是说,其实真正目的是希望我多去看看她么?”
“嗯,是啊。”
雪绪没有提灯笼,在昏暗的夜色里,橙红色的长发十分显眼,黄色的发带随着她的步伐荡来荡去。
“总觉得……鹤见小姐确实并不需要我去看她吧,我是说,你看,她家很有钱,也有很多人负责照顾她,比我这样的外汉人要好多了……”
“但是呢,你是萤者,这一点,比别的条件要重要得多。”雪绪顿住脚步,将推车从费解的少女手中接过,“就算是你,对影祸这个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并不是全然了解的吧。”
“嗯,只是突然就有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像鹤见那样的家伙,是最容易被盯上的。”
“诶?”
雪绪用手指拨弄起自己的长发,脸上是轻松的笑意:“就算听到的传闻里有一半以上都是谣言,只有这件事是确信的。叫做影祸的那个东西,与其说妖怪呢,或者说成是现象更合适,它在百夜期间会以萤者做为食物,另外,内心缺乏力量的人类,会被影祸影响而失去为人的资格。”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所以说啊,鹤见那家伙,是最容易被盯上的。正如她自己所说,过去的二十年人生里没有一天不是长夜,她内心里积压了多少压力呢?虽然身为鹤见家的长女,却不能为自家贡献任何力量,甚至只能仰赖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弟弟肩负家族的事业,那家伙应该相当不甘心吧。甚至不去考虑这些,光是二十年没有见过日光,都是足以让人发狂的痛苦了。”
“她弟弟结婚的那天,她非常郑重地跟我说——‘从今日起,我终于可以坦然去死了’,那是怀有相当的觉悟才能说的话,虽然并不想死,但是也认为或许自己死了对周遭更好才会说的话。”
雪绪饶有兴趣地突然凑近了宁宁,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这个举动让宁宁小小吃了一惊,身上的光乍然亮了一瞬。
“只靠我一个人的话,也许是不够的吧,不,肯定不够的。所以想要依赖传闻中能带给人‘光’的萤者,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去拜托别人。”狡黠地说出欲擒故纵的话语,雪绪这样的表达强烈地激发了宁宁的好胜心,她鼓起嘴巴,像是要做出什么保证一样用力点头:“这个工作可以交给我的,没关系的!”
“而且我也有私心就是了。”
在街角巷口分手之前,雪绪最后说的这句话,让宁宁稍微有些费解,但是她最终决定不去思考了。
橙红色长发,名为鹿又雪绪的少女,在月下露出依然完美无缺,却有些寂寞的笑容。
“与黑暗相比,我更害怕火光,所以,如果能跟萤者打好交道的话,也许也能稍微疗愈我一点吧。”
-tbc-
附注:
献残屋,江户特有的一种类似当铺的高级礼品买卖商店。
八百善,江户高级料理店的代表,在落语中时常出现的茶泡饭要金一两二分一句,便是八百善的一段故事,以此形容其料理的精致及昂贵。
大江户八百八町,与大坂的八百八桥同样只是个概数,为“有众多街道”之意,这个照明计划也理所当然是杜撰。
菜籽油,是行灯的常用油之一,但是菜籽油就已经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油了,普通百姓最常用于照明的油是沙丁鱼油。
四国地区的伊予地方以出产优质黄栌树果实而著称,黄栌树果实中提炼的木蜡是是蜡烛的重要原料。
因为是企划文,所以有很多与实际江户时期有所冲突的地方就模糊处理了【
总之,希望能将这个小系列漂亮地完成w
第三回 怀表与餐桌上的王者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但并不燥热的中午,恰到好处的阳光和温度让这个小镇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鲜亮。莉莉•柯瑞兰寇•索博斯基和云锦就在这样的一个慵懒午间奋力的吃着盘中的美食。虽然这是个郊区小镇,但是当地的美食真的没的说。当地除了那座充满都市恐怖传说的温泉旅馆似乎也没别的什么特色了。
“老板!再加一份拉面!大腕的多放肉!”莉莉开心的朝老板喊叫着,完全不顾对面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云锦。
“你多久……没吃饭了……啊……”云锦不仅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
一小时前……
“喂喂喂!莉莉到站了!快起来!”对于头天晚上连夜收拾东西而严重缺觉的莉莉,云锦只能无奈的祭出自己的无上法宝——抽大嘴巴。于是乎莉莉着实让云锦感受了一下战斗民族的风范,一通让云锦花枝招颤的搔痒痒大战完全的无视了周围人们发呆的目光……
“可恶……”云锦下得车来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抱怨着莉莉下手太狠。
“谁让你下手那么重,你看看现在还红着呢……”莉莉指着微红的脸颊装可怜道。
“啊!快追那辆车!我的怀表落车上了!”云锦拎着包慌忙的转身去追那辆准备开出站的大巴,但是眼看大巴车渐行渐远,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拿着我的包!”莉莉将自己的行李一股脑的全都交给了云锦,自己向着大巴车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丝巾解了下来不断的向着大巴挥舞着叫喊着。就在云锦有心放弃的时候,大巴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两人在车上找到了云锦丢失的哪块雕刻着繁复花纹装饰的怀表。而作为感谢云锦提出请莉莉吃午饭。
“大姐……这是第三碗了吧……”云锦不仅汗颜莉莉的饭量,虽然吃相很斯文但是饭量很惊人。
“哎呀,你那是很么眼神啊,很招恶啊你知道不!这个芝士焗牡蛎再来两份!”莉莉说。
“哎……真是没办法……你的外文名是叫DavidWang(大胃王)嘛?”云锦默默握紧了钱包,她的内心已经在留血了了。
“云……你的玩笑开过了……”莉莉行云流水般吃面的动作因为云锦的话生生停滞了那么两秒,两人四目相对间电光流转,云锦瞬间明白了莉莉的意图,随机便要伸手去捂莉莉的嘴。云锦的手快但莉莉的嘴更快,说时迟那时快莉莉先发制人迅速张嘴说了让云锦几乎晕厥的四个字:“再来一份!”
眼见是不可为,云锦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独自流泪道:“真是服气了!花不洛,花不洛我的现金快花光光了啊!”
午饭后的时光总是愉悦的,尤其是吃完午餐后还可以潇洒的起身就走不用理会结账这个愁人的项目。当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并说明地点时,云锦满脸落寞的跟了上来道:“可恶,大胃王,都怪你害得我没现金了,打车钱你掏……”
“好好好,总之快点上车吧。我已经跟旅馆打过电话了,还有不少空余房间呦~。”
“知道啦~”
——2772字——
【響應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319/ 】【總之是想試試看中立的語氣,結果變成既沒有文筆也沒有劇情的中二文】
少女與少年是一體,從誕生下來至今從未分離,他們是太過相似的兩個存在,連父母和兄長都難以分清——本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那個男人——“作家”向他們說道:
“兩個角色的屬性重複,會令觀眾感到無聊。”
無聊。男人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半點感情都不帶,只是單純地評價,這種評價甚至本身不帶任何立場,只是對“觀眾的品味”做了一個判斷,他甚至沒有加上“或許”或是“我想”——那就是身為稚名家長子,步憐和來步的長兄的本質,即是【記錄者】。
少年和少女也是一樣。
從出生起,就必定會站在【局外】,這就是身為【記錄者】的“稚名”。
“角色重複。”少女稚嫩的語氣一樣聽不出感情。
“重複了就只好修改。”少年平靜地說道。
“那麼步憐就作為電視的播報員。”
“而來步則是比賽的裁判。”
“就這麼決定。”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作為聽取了意見的回應,“作家”向他們露出一個笑來。
***
稚名步憐像往常一樣,不需要等到鬧鐘鳴響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花了點時間整理床鋪,換了衣服,隨後推開門——門那頭是同樣剛剛從臥室裡出來的她的雙胞胎兄弟。兩人的感情很要好,直到中學二年級時,父母才以青春期為由,讓兩人分臥室住。
“早安,來步。”
“早安,步憐。”
他們如往常一樣,並排走在走廊上,然後一起進洗漱間,打開水龍頭,輪流洗臉刷牙。動作間沒有空隙,像機器一樣契合得完美。之後步憐用梳子梳她的娃娃頭,來步往頭髮上打髮膠。每一步都和往常一樣,所有的事情都在如期進行。步憐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和兄弟。
“鏡頭”——擦亮了。
“歡迎您收看,今晨的稚名家新聞,我是播報員,稚名步憐。”
“那麼,今早的裁決也如常進行,我是裁判,稚名來步。”
……
啊。
“好棒。”“好棒。”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少年與少女年輕又蠢蠢欲動的心,此刻正被這種異常的感受籠罩。
中二病——又稱初二病或廚二病,是指青少年在青春期時,自以為是的觀點與非現實的想法混雜時產生的現象。
稚名步憐與稚名來步,雖然身為記錄者,卻不幸的患上了這樣的“病”。明明已經是高中生的年紀,那種想法卻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步憐回過頭去,看到自己的雙胞胎兄弟臉上露出很少出現的笑,而她也感到自己的大顴肌輕輕扯動了一下。
“既然如此。”
“去叫未步起來。”
稚名未步是兩人的次兄,不過,步憐和來步從小到大,一直稱呼對方名字,而不是兄長。同樣的,母親不是母親也不是媽媽,而是老太婆;父親不是父親也不是爸爸,而是老頭子。
步憐與來步走向走廊的盡頭,那裡木質的門板上掛著用沒什麼個性的正楷書寫的名字,從字體來看,看不出多少個性,雖然還能看出些許筆畫的頓挫,但僅僅讓人覺得“規整”,沒有名字的主人對自己的身份自豪的感覺,也沒有和其他人的簽名相比特別的地方。應該說,字體的主人的個性被磨滅至無。
一,二,三。
來步推門而入。
躺在床上的男人板著臉進行著睡眠,聽不見呼嚕也聽不見呼吸,僅僅能在湊近的時候靠著體溫感覺到那個人還活著。
“——記錄:今天二哥未步又睡過頭了。”
“——判決:黃牌。”
這是屬於記錄者們、絕對中立者的早晨。
#排序按照第一篇有效作品的发布顺序。
#人设纸/无剧情单图/单图草稿/3000字以内文都不算在有效作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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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组保留最终解释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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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逝日5)
6.(同逝日6)
7.(同逝日7)
8.(同逝日8)
9.(同逝日9)
10(同逝日10)
*WPS计字6021
*推线的前半部分。
*写的时候居然有的地方莫名想哭……【无视这句话
*燃尽了……
11.
静默之空,零落言语,远行之人,渺茫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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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个队员看来,现在的场面都有些尴尬。
几乎裸着的奥列格和瑞贝利安坐在台阶上喘气,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的叙泽特虽然平时都仗着年龄把大家看作小孩子,却还是默默地扭开了头。
“……有点穿的给他么?”奥列格回过一口气来,用幻术给自己“穿”了一套衣服,然后指着身上没几片布的瑞贝利安这么说。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多余的衣服——然后都盯住了蓝。
半卓尔少年一头雾水看着队友,一脸都是你们盯我有什么用的表情——虽然别人看不到。
“斗篷……斗篷。”川途拽拽他袖子。
然后蓝的表情就变成了“你们都被瑞贝利安传染成智障了吗”,虽然仍然没人能看到。
被队友盯了大概有一刻钟后,少年暴躁地将箭筒和弓塞在友人怀里,暴躁加自暴自弃地扯下了自己的斗篷,顺便把面具也扔在了箭筒里,最后以一种暴躁到要捅人的表情和眼神把斗篷扔给了光屁股的战士。
——用这种要大开杀戒的表情瞪着人的卓尔真的很可怕,这是大家后来的评价。
而等着穿衣服的家伙仍然一脸的吊儿郎当,还唧唧咕咕要去别的房间,似乎刚才被救了一命的人不是他,救了他一命的也不是小队的其他人一样。
于是瑞贝利安套上蓝的斗篷之后理所当然的被大家再次暴打一顿。
揍完智障战士,队伍再次开始商讨下一步如何进行,满脸淤青头上几个包的瑞贝利安这次终于乖乖地跟在大部队背后——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命的。
虽然经过了一场恶战,奥列格和阿伦德尔对那本画着悲荒之神的书还是相当在意,一定要回去书房看看。而叙泽特表示那书房里有不少的魔法书,所以也想去研究一下。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于是一众人再次回到书房。
叙泽特不愧是高等精灵,龙语的水平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高的——虽然其余几人并不会什么龙语——那些龙语的书籍在她眼里似乎和精灵语通用语没什么不同,然而一本一本的翻过去,几乎都是关于魔法理论的书,看来住在这里的魔法师更擅长理论而不是实践。
“只有理论的魔法不能称为魔法”,不知是哪个大魔法师曾经这么说过。
“……这本书没有书名。”同样在翻阅书籍的阿伦德尔发现了什么,再次皱起眉头。
叙泽特放下手中的理论书,接过那本精致的无题书开始翻阅。
只看了很少的几页,这位高贵女性的表情几乎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这是……法术书,死灵魔法。”
她的手在颤抖,翻书的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是兴奋的缘故。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叙泽特,奥列格赶快安抚:“带走吧,回到无名之城有很多时间学习它。”
“啥?魔法书?”瑞贝利安似乎又恢复了精神,蹦到叙泽特面前:“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个什么看!”阿伦德尔抡起拳头朝着智障战士头上就是一拳,丝毫没有过考虑这一拳下去会不会把他打得更傻的可能。
“诶——给我看嘛——”这家伙还不肯消停。
于是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叙泽特平复了情绪收起法术书,两位吟游诗人开始研究在地上摊开的那本书。
“这是……传说故事啊。”阿伦德尔自言自语,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又蓦然紧锁,“……她们会很喜欢吧……虽然我也很喜欢……。”
“如果你喜欢,就带回无名之城吧,和叙泽特的法术书一样。”蓝仍在门口站岗,听到他的话偏了偏头,这样说道。
但这句话好像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就让她们在这里看全是龙语的魔法理论么!”阿伦德尔狠狠瞪了一眼蓝色的少年。
她们?
蓝一时有些无措,瞬间捏紧的手指发出异样的爆响。
她们……
竟然忘记了她们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她们已经死了!”半晌蓝这样吼回去,声音颤抖,“因为我们,死了!”
“但是她们的灵魂还在!”阿伦德尔将故事集摔在地上,沉重的书落地,带起一片灰尘,“我听到她们在说话!在笑!她们在呼唤我们!让我们去陪她们!她们那么孤独……那么……”
两个少年无言地相互怒视,眼中却都含着泪。
无论是蓝还是阿伦德尔都是一脸的稚气未脱,但少年们柔和的轮廓里本已经有了男人的硬朗和韧性,此时却消失无踪,完全像两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半晌,诗人放弃了什么一样一屁股坐下,默默将书装进了包裹。
几人大都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也是一时无话,默默绕过方才一场恶战的房间,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然后奥列格眼睛亮了。
“衣服?!”这样惊叹的有好几个声音。
对于刚刚和腐蚀性植物打过一架、衣不蔽体的几人而言,这个衣帽间简直就是天堂——就算这个天堂全是灰蒙蒙的尘土,衣服的式样也老的不行,更是没有适合侏儒身材的衣服。
将衣服翻了一遍之后,除了在这点上意外挑剔而一脸嫌弃的叙泽特,其他人都找到了勉强适合自己的衣服,就算看着灰扑扑的衣服表情有点苦恼的阿伦德尔也挑了一身,瑞贝利安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背了一大堆衣服要带回无名之城——用他的话说,不拿白不拿。
“呼哇——嘿咻。”奥列格套上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号上衣,挥舞着两条长袖子转圈,过长的下摆像裙摆一样转出了花,他大笑着,两眼都眯成了缝:“你们看,像不像个小姑娘!”
除了瑞贝利安回答了“像”以外,全体队员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点怜悯,似乎是在说“队长你的智商系数终于也被瑞贝利安污染了么”。
“就算你们说不像我也会很开心的!”小巧玲珑的队长笑嘻嘻地又转了一圈,加上被他捏起来而听不出性别的声音,真的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几人在进塔后的这些日子里终于放开心笑了一次。
笑了一阵,塔里沉闷到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了些,几人正准备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却听到了瑞贝利安猥琐的笑声。回头只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拿着一身女式骑装——瑞图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拿了那么多女式的衣服——往叙泽特身上比划,一边说着“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不给大家看看多可惜是吧换个衣服也好顺便让我们看看裸体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缺这点人看你……”以及一系列堪称污言秽语的话。
叙泽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白皙的脸基本成了铁青,两把长匕首基本架在了瑞贝利安脖子上,看着这人的目光基本成了看低等生物的眼神——而罪魁祸首仍在喋喋不休。
如果有牧师在这里,大概已经开始催促他做临终祈祷了。
接受了第三次胖揍的战士终于有了点被揍的反应,揉着大概被揍成了椎间盘突出的腰跟在队友背后一瘸一拐,仍然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说,植物会不会有自己的通道?”奥列格冷不丁地这么说起来。
阿伦德尔一脸思考的表情:“那些植物看起来有智慧的样子……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路径也说不定。”
奥列格一脸若有所思:“之前二楼……那个流血惨叫的房间里,不就……”突然就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重新披上斗篷的蓝则是打了个寒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那东西称为歉疚。
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活动室一类的场所,飞镖台球等等散落一地,似乎是玩过之后没有收拾。
“法师塔里还有这种地方?”叙泽特罕见地露出了看到新奇事物的表情。
“这里的法师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阿伦德尔打量着房间。
在一边搜索的奥列格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从地上捡起念出声:“‘这座塔居然靠植物来保护自己,太有趣了。’这是过去的法师发现塔的时候写的……?”
12.
谨记星屑之人,只道相逢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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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么?”阿伦德尔琢磨着那张纸条,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虽然就算他的视线能把那张纸烧起来也还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可能是别的冒险者误入塔中,然后遇到了这些植物屏障?”奥列格有模有样地捻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
阿伦德尔依然皱着眉头:“或者说,这些植物和塔的主人也没有关系呢……”
“难道它们是在塔主离开之后由于某些原因长出来的?”侏儒若有所思。
“或者说,写这张纸条的人和塔主是同一个人吗?”少年递出纸条。
奥列格重新接过纸条,和阿伦德尔一起研究起上面的笔迹,却发现方才的书房里并没有手抄本,不禁叹了口气。正准备再研究时,在一边的瑞贝利安却劈手夺过纸条,草草看了一眼——虽然大家普遍觉得这人看不懂字——然后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静默,塔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然而人既然不肯在沉默中灭亡,就一定会在沉默中爆发。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啊!”奥列格急得直跳脚,却因为过长的衣服被绊了一跤。
阿伦德尔则是两眼几乎要喷火,掐住瑞贝利安的脖子猛力摇晃:“你是不是傻!!!”
瑞贝利安嘿嘿一笑张开嘴:“还挺好吃的。”
于是蓝一拳挥下去把他打趴在地上,而阿伦德尔带着铁掌的靴子朝着他头上就踹了过去。
今日的第四次群殴。
半晌,终于打爽了的几人把这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战士扔在一边,准备向四楼进发。
右脚刚刚踏上台阶,背后传来显然是故意做作的怪叫。
“还有一个房间没看过呢!”
诡异的粘滑声音再次充斥了楼层,五个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最初的那个房间辕门大开,瑞贝利安带着同样诡异的笑容拔出大剑开始挥砍,而植物的藤蔓也再次朝着大家无差别攻击而来——
又是一场恶战——恶心而艰苦的战斗。
最终,房间中仅有的一棵植物被几人合力砍成碎片,一段段粘滑的藤蔓在地上鱼一样无力地抽动。
不用提再次跳脚的奥列格和喉结不停滚动却说不出话的阿伦德尔,这边气疯了的半卓尔已经拔出了刀要去捅人,而川途则是用力搂着蓝的腰不让他拿着刀去捅死瑞贝利安:“冷静,蓝,冷静!”
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只有叙泽特保持了相当清楚的头脑,双手电光缠绕,看起来是要选择用龙雷把这家伙做成碳烤人肉。
好想杀了他。
好想杀了这个家伙。
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灰色的虹膜被莫名地染红,蓝的表情大概是他从未想过的狰狞,此时只在川途的手臂下猛力挣扎。
川途的身材虽然瘦小得像个姑娘,力量却丝毫不亚于蓝,甚至在手臂这方面还要比他更有劲一点——这大概归功于他幼年时期的锻炼,毕竟他是个能手扒着房梁把自己藏在瓦片下的人——于是被川途禁锢的蓝现在无法向前一步。
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因为一句“小杂种”而记恨上了这个战士,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这个人在依瑞斯和伊利亚斯出事之后死皮赖脸地加入队伍,处处与人作对,践踏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还嘲笑着他们的好心和善意。
他们试图接纳他,他却将他们的温柔置之不顾。
他们试图感动他,他却将他们的帮助弃如敝履。
他们试图说服他,他却将他们的说教当做笑话。
蓝总是觉得所有的队友都会慢慢融入这个有趣的队伍,像他那样不应存在的半卓尔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算是一个智商欠佳的人也可以被安排到适合的岗位,而瑞贝利安却始终是队伍外的人,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看着他的队友,因为他们遇到麻烦而开心,因为他们一路顺风而不满,好像他不是参与者,而是看着一出好戏的观众。
他总是不自觉地将瑞贝利安与再也无法复活的两个姑娘比较,依瑞斯会怎么做,伊利亚斯会怎么做,而这个人的行为——无法预测。
也许傻的人不是瑞贝利安,而是无法从那段安魂曲中走出来的他们。
而那段安魂曲,也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13.
朦胧春夜月,魂萦梦还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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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所有的人都选择对瑞贝利安保持沉默。
几人一路沉默着上楼,一路上白色的台阶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有哪个受伤的人从这里逃了上去。
淡淡的血色一直延伸到四楼,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样是白色的大厅,地面上是与楼梯上相同的星点血痕,像是什么红梅或是玫瑰的花瓣落在了没有生气的雪地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前躺着一把长剑,剑柄上血红的宝石在塔内淡淡的白光中有些不真实。
曾经有一只强壮的手按在那枚宝石上,手的主人扬言要杀死他们。
“菲尔扎·裘德……是死了吧。”阿伦德尔迟疑地说着。
“啊?”奥列格蹲在剑旁边,他在尝试把剑捡起来,然而完全拿不动,“菲尔扎·裘德是谁?说起来这把剑虽然好看但是好沉啊……谁来帮个忙?”
队员们对于队长的金鱼脑不做评价,叙泽特则是轻轻走过去捡起了它。
瑞贝利安依然聒噪着要抢剑来玩,被叙泽特利落地用剑指了脖子,只得讷讷而退。
“裘德不一定死了。”高等精灵收起剑,看着光线晦暗的五楼,表情也阴阴晴晴,“我在这里守着吧,你们看看这一层。”
“我也来。”换生灵的男孩噔噔噔跑过去,匕首横握在手里,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蓝看了看挚友和高等精灵,又看了看两个没有战斗力的诗人,只好摇了下头跟上二人的脚步。
心里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要来了一样。
空气里仿佛有微微的振动,又好像异常的沉闷,半卓尔感觉自己的肺里塞满了已经变成凝胶状的空气。
他迈出一只脚,脚踝有种异样的刺痛。
他似乎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
他曾经在他短暂的人生中无数次听到那种声音,在仿佛未曾存在的丛林中,在混乱嘈杂的遗都里,在这座吃人的塔里。
无论在哪里,那种声音都带着活物最为反感的东西——
死亡,或是比死亡更糟的。
一脚踏下,他没有前进,而是本能地转身。
鞋底的摩擦伴随川途的惊叫,蓝看到那些惨绿色的生物从顶楼一涌而下,虫般蠕动的藤蔓间依稀有些白惨惨的骨骼隐现。
“去死啦——!”本来温温润润的秀气男孩几乎是怒吼出声,雪亮的匕首朝着肉质茎扎下去,砍下细弱的枝条。
两个诗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拿出乐器演奏,然而安魂曲和迷魂曲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不知应该算什么的生物在这点上和真正的植物倒是一样。
还没等到几人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它们吐出棕黄色的囊包,落地迅速长大破壳,与先前的生物相同的恶心藤蔓从囊包裂口处涌现。
只能解释为,这些恶心的囊包是这东西的种子。
蓝骂:“我操他妈的!”
“这些东西——他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阿伦德尔两眼圆睁,猛力踩碎还未长大的种子,黏得令人反胃的液体从中溅射出一人来高,吓得诗人赶紧跳开:“卧槽恶心!”
这是蓝第一次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能扒得上“粗口”这类话的边的语言。
他用力拉开弓,手似乎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囊包随着他的箭在空中爆裂,粘液洒在植物们头上——也许是它们能够称为头的地方。
绿色的恶魔们在低语,声音模糊如同夜晚幽灵的梦呓——
“入侵者……”
“防御体系启动。”
它们这样说道。
“不,不对,不会吧,等等,卧槽,不是吧,”奥列格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咱们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是拿了这塔里的东西才被它们追着跑的吧!?”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植物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绿色生物仍然在挥动着触手般的藤蔓,仿佛林中巨蟒正要择人而噬。
看着这些狂乱舞动的植物,几个人的大脑都有些瞬间冻结的感觉。
当然,瑞贝利安是永远的例外,他一脸兴奋难耐的潮红,双手抡起那把大剑,欧拉欧拉欧拉地喊叫着向这些东西跑了过去,竟然以相当敏捷的身手没被它们吞进肚子——或者说,是接近胃的功能的部位。
“你们先顶一下……”叙泽特的声音好像被埋在了胸腔里,然而还是提醒了几个愣住的人,他们是有杀手锏的。
——你看叙泽特好像很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的火系法术用的相当不错呢!啊哈哈……这确实是个冷笑话……
女孩的声音又在蓝的耳边响起。
——她其实,是个相当热心的人呢,本质上。
笑容,话语,身姿。
再次重演。
蓝手上的箭控制不住地发射出去,一根藤蔓被穿透钉在墙上,它用力挣动,将触手拔下时房顶落下了肉眼可见的白色灰尘。
为什么会又想起了这些不该想起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忘记呢。
高贵的女性精灵身周的空气仿佛开始微微的扰动——不,是真的开始扰动,肉眼可见的阳炎在她方圆一米间将植物的映像扭曲成可笑的形状。灼人的热气正从她擎在胸前的双手上放出,橙色的火星围绕着她白色的荷花袖,血色蔷薇在这一瞬间已然变成了业火红莲。
“等我把它们——烧干净!!!”
0▽0意向征集的时候不需要企划书的样子,那先放上来好了。
【蓝空男子学院】
在架空科技发达时代的一个两星男校。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异能。
有有用的异能也有相当没用的废柴异能。
接受不被需要的废柴异能的第三级学院。
每年可以招收[到]的学生不过几十人。
学院内的异能千奇百怪但都毫无用处。
比如捉迷藏绝对不会被找到异能。
比如不管唱什么歌都会让人昏昏欲睡异能。
比如吃饭可以比对面的人多吃一碗异能。
比如可以把米饭烧成肉的形状异能。
比如……
学院等级判定:两星。
企划为全员男性的耽美向,文画手都可以参加。
开企时间十月三日左右。
只是一个日常向的企划,应该就这么多了。
----5099字----
瑞贝利安的加入感觉更像是个意外。在瓦尔哈拉短暂的历史中,每一位队员的加入都算是意料之中。这种意料之中往往意味着他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交往及深思熟虑。大家都拥有对队友事先的了解,并且都在“加入还是不加入”这个问题面前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就比如在队伍还没有成立的时候,阿伦德尔曾多次被奥列格邀请进行音乐演奏。虽然他没有同意)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吟诗歌唱了),不过这“邀请-拒绝”的期间,两位吟游诗人是共同行动的(即使其中一位不太情愿),他们在无名之城度过了新晋冒险者的最初一段时间,可怜兮兮地互相帮助着,然后最终决定组成瓦尔哈拉小队。虽然阿伦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演奏什么东西”这件事,但是他和奥列格的相处了解和互助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再往后的Suzette和其他人的加入,也是由队长奥列格邀请,然后暂时相处一阵子相互磨合习惯,最后才决定的。这是一种良性的关系,也是阿伦德尔有些意外并且尽力保持的关系。他不擅长和别人这样相处。尽管作为吟游诗人,他可以和各种阶层的人虚以委蛇表现出关系良好的样子,但是与用心的交往相比,这种不走心的交情很轻松。加入瓦尔哈拉之后,阿伦尽最大可能去改变自己,让自己适应这种有些累的交往方式。很幸运地,他的队友也在各种方面尽力地帮助他。但是最后不论改变与否他们还是输给了那座塔。从那之后阿伦德尔认为瓦尔哈拉少了很多东西,而现在,那种良性的关系似乎也随着瑞贝利安的意外加入而缺少,甚至将要破裂了。阿伦德尔觉得,啊,大概都是瑞贝利安的错。因为瑞贝利安本身就象征着意外,或许还有混乱和请求支援。
说瑞贝利安的加入是个意外都有点抬举了。“死皮赖脸”“神经错乱”以及其他更不雅的、不应该出现在本文中的词语一个个地在诗人喉咙里翻滚。而其他瓦尔哈拉老队员的态度也没差多少,suzette更是按着剑柄,下一秒就要出手斩下对方首级的样子。(她凭借精灵女王的名义发誓自己不会放过性骚扰惯犯,虽然大家一般认为瑞贝利安是喜欢作死而不是喜欢骚扰)瑞贝利安狠狠惹了Suzette,并且还成功激起了其他队员的怒意,但是尽管被处处针对着,他还是坚持加入这个小队。或许他秉承着一种天生的作死天赋,又或者他没有,只是格外逆反心理听见“滚”就恨不得天天出现在你面前……不管怎样,他这个意外就意外地加入了瓦尔哈拉,而且存在感强到让人几乎忘记蓝说了很多次的宝贝男孩川途的存在。
提到川途,阿伦德尔觉得有些抱歉。他是蓝的,嗯,亲密伴侣,而蓝也在之前提到过他并且看起来非常期待他的加入。然而这个男孩不是活泼好动的类型,在瑞贝利安强烈存在感之下,大部分队员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打击熊孩子”上。连想要维持良好队友关系的阿伦,在听说他的加入之后都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把没有拔刺去皮的仙人掌递给想要打人的奥列格,而后者强忍着没把它朝着战士的方向甩过去。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熟悉的白光又一次出现,这是拯救世界的旅途继续下去的信号。这种信号没有改变,传送的眩晕也和最初的时候没有差别,而阿伦德尔再也没法提起一开始的勇气。
——在这拯救世界的故事里,他们到底被安排在主角的位置,还是被神当作卒子随手扔进世界里呢?
这种危险的想法也出现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阿伦德尔答应她自己会注意饮食、不酗酒、不背离信仰。但队友离开的时候,他在心里默念一切知道的神祗名字,从十二位大神到已经逝去的那些名字。祈祷失去作用之后,诅咒浮上了水面。阿伦德尔甚至在心底诅咒名为“第五季”的神祗,诅咒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
传送的白光消散,他们又回到了法师塔。现在还在二楼吗,阿伦看见周围的墙壁这么想着时,就听见卡利亚带着不冷不热笑意的声音:“呦,这次又有新面孔啊。”
他们不是第一次传送回来了。之前蓝加入的时候,卡利亚虽然表示了好奇但也没说什么,所以这群拯救世界的冒险者们得以把自己肩负的任务暂时保密。但这一次在塔里,当着卡利亚的面进行传送往返,不论对方如何云淡风轻都必须给个解释了。阿伦德尔觉得这种事情一定是队长——或是别的什么擅长和别人交往的人全权负责,但是没想到“别的什么人”里还包括他自己。奥列格拉着他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解释,诸如传送啊“第五季”啊无名之城啊寻找碎片啊……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而阿伦德尔希望自己能够像蓝一样一直保持沉默。因此他只在必要的时候,比如奥列格讲到舌头打结的时候,动一动舌头帮亲爱的队长补完。
阿伦德尔的思维又要跑掉了,他开始去思考这座塔的材质和历史,但是很快就被奥列格突然停住的声音一惊。他们的队长还没讲完,还没做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并附带结论,就急着跑去卡利亚身后。卡利亚疑惑地想转身回头看看,却被奥列格很不自然地拉住继续闲扯……
这是在干什么?
阿伦德尔好奇的视线越过卡利亚的肩膀,只看见被殴打的瑞贝利安。战士被暮刃盗贼和巡林客按在地上,之后就是昏天暗地衣袂飘飘。只有少年引战的那只手还坚毅地举着,非要给无辜的卡利亚比个中指不可。这大概就是奥列格为什么突然噤声,满脸写着“请别理这个人”,又死命拉住卡利亚不让他回头看的原因了。
殴打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那只比着中指的手仍然坚持它的个性。旁边的队友摆出“这人我不认识”的脸也无法打击到战士比中指的喜悦。卡利亚已经看过来了,他咧嘴笑了一下,用手戳戳自己的太阳穴,以口型说:“你们这次的队友脑袋不太好。”但尽管如此,探索这座法师塔,以及尽可能地去杀死裘德还是必须进行的正事。卡利亚咀嚼一口干粮,低头问奥列格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然是去玩啦去玩啦!”
瑞贝利安就提前进行抢答,但奥列格只是说:“先去探索一楼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帮我们离开这座塔。”
或许对瑞贝利安的怒意已经达到了峰值,奥列格一直都没有理睬他的话语,也很少提起他的名字,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懒得付出。在suzette和蓝故意针对瑞贝利安的时候,他也不理不睬。阿伦德尔大概猜出了瑞贝利安之前的挑衅,他的挑衅对于队员们而言或许是伤害感情和不尊重,但对奥列格而言,那些挑衅意味着队长的无能和严重失职。虽然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阿伦就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还是注意到奥列格隐藏在有朝气地安慰他人表象下深深的自责。在这种愤怒和自责中,奥列格选择了安抚他的队员们,也选择了尽力无视唯恐天下不乱的麻烦制造元。
相对于奥列格,以及瓦尔哈拉老队员,瑞贝利安是全然的自我中心。队员们带着刺的话语和不善意的举动并不能损伤他的内心。他是骨子里的遗都居民,那种为了自己的快乐全然遵循内心原始的一面行动的生活方式让他在听见“去一楼”这几个字符之后,兴味盎然地冲向一楼。以至于其他人还没有走完楼梯的时候,就能听见他在一楼翻箱倒柜蹦蹦跳跳的声音。
“他不会要砸了这座塔吧?”阿伦德尔嫌恶地皱起眉头。
“但愿我们没有干掉那具盔甲而是把它留着,这样就能让那混蛋的骨头痛一阵子。”奥列格声音低低的,说出了组队以来第一个诅咒。
然而人们的愿望总不会成真,那些最认真的祈祷和最恶毒的诅咒都只是徒增失望。瑞贝利安完好无损地把一楼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一边喊着“找到了好东西!!”,一边拿着一卷沾了很多灰的纸卷四处挥舞。任何人对待这些看起来很古老的文件都不应该这么粗鲁,首先那卷纸卷不见得能忍受这么用力的手劲,它咯叽咯叽地看起来非常危险,第二纸卷上的灰尘都飞了出来,让人眼睛发痒、呼吸也不舒服。下一秒蓝就脚下发力想要夺过那卷纸。
本来蓝打算用“你还是有点用的”这种话来噎住癫狂状态的瑞贝利安,他的右手向战士拿着纸卷的手刺去,想一举夺下纸卷。但是癫狂的战士却将腰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弯曲,躲过了蓝的手。蓝懊恼地啐了一口,干脆右膝一弯强行矮身从战士的腰侧闪向他身后,同时左手抓向羊皮纸。然而战士并不像给人带来的印象那样外强中干,他干脆屈臂用手肘击向蓝。巡林客原本得意于自己的速度和灵活,然而不料有变,只能借着闪身的势躲出五步远。现在纸卷还在瑞贝利安手里拿着,他面对大部队的方向挥挥手上的纸卷,完全不理会背后表情扭曲了的蓝。
“就是不给你们!”瑞贝利安把纸卷握得更紧,阿伦德尔心惊地看着古老的卷轴出现了褶皱和细微的裂痕,愿女神保佑它还没变得那么脆。而他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川途和suzette在看见蓝抢夺未果之后,都暗自摆出了战斗姿势。甚至连他们的带路人卡利亚都掏出了小刀,因为这个战士的举动很有可能让他们的任务失败或者终止。
新人入队还没磨合就要先打几架,这可不是好兆头。现在几位战力都等着奥列格一声令下,然后拿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混蛋的血来洗刷他们在法师塔里的愤怒和不甘——不管最后战士是死是活,反正出血是少不了的。蓝还曾经扬言说要把他扔到窗外去。但是奥列格却一反常态,对瑞贝利安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把它给我们看一下嘛!”
或许是侏儒的天赋幻术起作用了,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可能性,比如战士的大脑错了一根筋(以他平常的状态来对比),这卷多灾多难的纸终于被奥列格拿到了手,最后摊开在所有人眼前。现在他们才能看清这实际上是一张关于塔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所有的房间。
“这看起来能给我们省下很多时间。”suzette扫了一眼地图,没什么兴趣。而认真看地图的阿伦德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旁边被忽略的瑞贝利安继续开始吵闹,如果不是因为蓝和川途都拿着武器看着他的话,大概这座塔都会被他弄塌——这或许会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就如同之前大家看到的那样,这座塔有五层,每一层都比它下面那一层小上一圈。其中第一层是没有房间的,它只有一层楼梯通向第二层。在第一层继续搜索也没什么结果,与其继续耽误时间还不如上第二层探索那些没去过的地方。
“上楼吧?”
奥列格一句话还没说完,瑞贝利安又一次不听指挥地朝二楼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一支箭钉在瑞贝利安的脚前,惊得他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射箭的人,还不忘同时做个鬼脸。
“你给我停下!”一支箭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效果,而明白瑞贝利安唯恐天下不乱性格的蓝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再敢走一步我就把你钉在墙上。”
他把手向上移动,箭尖对准瑞贝利安的肩膀。
但是他这句话成了促使瑞贝利安继续跑的动力。这名战士有一个令人讨厌的特点,那就是越受到警告和限制,越想要去突破这些警告限制划定的区域。他本来打算停下来的,毕竟被卓尔之箭钉在肩膀上可不是好受的滋味,但蓝的威胁一出口,他细胞里活跃的混乱因子开始作祟。他带着可称得上是无畏的笑容向二楼跑去,同时巡林客也说到做到,瑞贝利安那一步还没有踩稳在楼梯上,他的身体就被箭射来巨大的力道向前带去,狠狠撞在了二楼的墙壁上。
他们都说到做到,蓝如言给了瑞贝利安一下,而瑞贝利安也没有停下脚步,就算以不雅的姿势(几乎)被箭钉在墙上,最后还是上了二楼。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给楼下队友一个嘲讽的笑容,但一道黑影闪过,又给他的脖颈补了一下,瑞贝利安成功地暂时昏倒过去。这次是川途。虽然川途对老队员反感瑞贝利安的感情无法感同身受,他和其他队员的相处也只能用一般般来形容,但是既然蓝出手了,他也乐得帮忙补刀。
卡利亚带笑容的脸凝固了,他用目光询问奥列格“你的队友这样没问题吗?”,但后者已经恢复了不理睬瑞贝利安的状态,现在正气定神闲地询问卡利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而阿伦德尔也很好奇的回头来听。
这个队伍或许真的有很大问题,从那之后开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卡利亚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认知,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们只是暂时结伙的任务组成员,虽然在之前的相处里他对他们有了不坏的印象,但是这种只到“印象”为之的联系还不足以让他主动介入对方队员之间的矛盾中。
“那么,想听什么类型的传说呢?事先说明一下,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那阵子的变化。”卡利亚不打算介入这个小队的内部事务里,他决定先和队长一样无视新加入的战士,所以只是普通地回复奥列格。
“关于塔的老传说,这周围应该会有吧?因为它看起来那么的……”奥列格斟酌着词语,旁边阿伦德尔直白地补了一个“破”,把他吓了一跳。其实阿伦德尔的总结语并不确切,这座塔确实看起来很旧,但绝非“破”。这种旧是时光造就的,尽管塔本身非常整洁,但是那种古老陈旧无法被遮掩。它的建筑风格也和他们之前见到的这世界的感觉不一样,或许是很久以前的建筑风格。
“我不知道,等等,我好像听说过之前那个王国将军——我是指瓦伦——死的时候也有座塔出现。”卡利亚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给了一个不算无用也不算有用的答案。
“这样啊……”
奥列格笑了一下,然后突然踮起脚想要摸摸卡利亚的头——
可惜,失败了。因为不可抗拒的基因原因,奥列格最后只能跳起来摸摸卡利亚的肩膀,不过阿伦德尔觉得卡利亚一定能够理解的。他轻微弯腰方便奥列格拍肩。
“这塔会不会是因为王国军才出现的呢?”阿伦想到了这样的可能,立刻抛出了提问。提问之后甚至把自己惊到了,因为之前的他不会这么冒失。不过众人并没有责怪,只有瑞贝利安喊了两句“塔?什么塔啊?”。
PS三分之二exp,没有清扫分的部分。
司磷。
终于在中秋前生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吃螃蟹了…………
章一 零雨
“掌柜的当真没有听说过?”
陆依明从楼梯下来,看见苏飒倾身在柜台前,手肘支在台面上,跟王掌柜说话,样子有点耐心。
王掌柜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精神矍铄,手里算盘哗啦啦直响。 “客官问错了人是。小老儿一介商人,那知道客官说的什么?客官应该去找那些个大侠,江湖人士,再不济,去茶馆问问说书先生,这叫对症下药。来找小老儿,那叫对牛弹琴。”
苏飒站直身子。“这可惜。我还以为这些江湖事,掌柜的知道最清楚。”
王掌柜笑的满脸褶子,说出来话却与那笑容不衬。“客官谬赞了。小老儿当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为甚一定要告诉客官?”
苏飒噎了一下,抱着胳膊转过身来。天气转冷,陆依明夜里睡的沉重,眉眼还有些恍惚,一边揉着额头,说:“苏兄,你在这?怎不见岳兄?”
苏飒道:“有人请他看诊,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小郎中实在不容易。五更时候那样大雨。”
他这样一说,陆依明模模糊糊记起之前醒转时候听见窗外急促雨声;是有这回事。这个点半上午,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加上天气不佳,大堂空荡荡的,桌子板凳散着新鲜的抹布味道,只有王掌柜算盘打的格外嘹亮,丝毫也不注意他俩人。陆依明试探着问:“苏兄这是打算出去?”
“嗯。我看这时候雨小些。”
陆依明看向店外,一片昏沉雾霭。心内一动,便说:“我正好想去西湖边上走走……若不弃嫌,可否与苏兄同行?”
苏飒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有何不可。”然而很觉愉快。
陆依明道:“我去取伞……苏兄有没有伞?若没有,店家可否相借……”
苏飒摇头。“这无妨。我用不到。”
陆依明犹豫了一下,转身上楼去。王掌柜抬起头来,慢慢道:“这陆小公子,一个爽快人。”
苏飒有些惊讶,然而店内没别人,这话确是对他说的(也可能是对空气说的),为防万一就应一句:“富贵人。也是爽快人。”
王掌柜悠然笑道:“客官心中不快?小老儿却是一片好心。临安府鱼龙混杂,客官初来乍到,这样误打误撞,怕是要吃亏。”
苏飒把话往外岔。“学艺不精,没办法的事。”
王掌柜瞟他一眼,叹口气,又低下头去算那算不了的账。“倒不怕学艺不精。怕的是学艺精了,别的都不精。”
苏飒觉得自己像块朽木,往门口挪了两挪。陆依明整理妥当出来,在屋檐下撑开那伞,是个白底红梅花,有些旧了,颜色暗的很服帖。两人身量相仿佛,苏飒在伞外,微微错身在后,隔了一步来远,陆依明着实有些尴尬,恨不得把伞收了。余光向侧看见雨丝沾在苏飒头发上,微微有些蓬乱,没话找话的说:“原来苏兄喜欢下雨。”
苏飒笑道:“不,完全不喜。但既然下了,就干脆淋着。”
陆依明停下来道:“苏兄是要去城门看官府贴的悬赏?”
苏飒道:“昨日去过,料今天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好笑,之前跟小郎中一起进城的时候瞄了一眼,原来路上遇到那几个山贼也在告示上,赏钱且不少,倒叫我悔不当初——”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说:“在下身无长物,不得不早作打算,叫陆公子见笑了。”
陆依明道:“哪里,苏兄武艺过人,在下佩服的紧。”他脸上泛起笑意,被伞遮了一半。“在下自幼也随父亲练剑,然而天资平常,迟迟未有所成,实在惭愧。”
苏飒道:“谬赞了。你底子极好,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及……虽说我其实也没见过多少一般的江湖人士。”
陆依明主意把定,便道:“苏兄既然不着急,我们不如先往西湖边上去?顺便请苏兄用些茶点,顺便再用了午膳,我与胡叔前日去那映柳轩,菜式就颇不坏。临安府食饮繁多,也尽可再试试别的……我有一事,想与苏兄商量。”
“是想请苏兄帮忙找人。”
两人拐进一家茶肆坐下,要了一壶君山银针。陆依明愁眉说道,神色间有些惴惴。
苏飒不动声色问:“什么人?”
“一位女子。长我三岁,长挑身材,大抵穿白衣裳,带一双短剑,蒙了面纱,……”陆依明比划一下,打量苏飒表情,很有点耐人寻味,苦笑起来。“……不瞒苏兄,正是家姊。”
苏飒道:“若是那样,面目或许跟你像,找起来就方便了。”
陆依明道:“不,愁就愁在这,家姊与我生得并不像……她生的端丽,鸭蛋脸面,眼尾有些凌厉,人也有些性子。”他看苏飒还是一脸的莫测,小声道:“其实我自己试着给她画了像。”
苏飒道:“那敢情好,我们回客栈去,一看便知。”
陆依明接着苦笑:“使不得,我怕苏兄本来找得着,看过那像,就找不着了。”
苏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想必陆公子来临安府,正是为了令姊?”
“嗯。家中都很着急。前几日从绍兴府得了消息,有人在码头见过家姊行踪,当时是向人问询如何到临安府去。我禀明了父母,就带着胡叔出来找寻。谁知胡叔又回去了。……我一人势单力薄,难免焦心。岳兄又忙碌,不知苏兄可否……?”
陆依明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这是前金。”他赶紧补充。“待寻回家姊,在下自当再行酬谢。”
苏飒看着那锭银子,脸有些僵。“陆公子你……”
陆依明深深一揖。“在下真心想请苏兄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兄见谅。”
他样子焦灼又挚诚,苏飒突觉自己并不会比他好到哪去,便道:“陆兄既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临安府这样大,找人如大海捞针,我们还应当分头寻访各处茶楼酒肆主人,行官厢典,还有坊间消息灵通之士,——说不得要破费些,——嘱托他们若有消息,赶紧告知。无枫回来我也会说与他,让他行医时候多加留心。”
陆依明喜上眉梢。“我亦做如此想,现下苏兄肯相助,事情办起来要快的多。”他出了一口长气,将冷茶一饮而尽,心下轻松些,拈了一块栗糕放入口中,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前,问道:“不知苏兄下山,又是为了何事?”
苏飒端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平稳的放在桌面上。陆依明自觉问的唐突,忙道:“苏兄若不想告知也罢,是在下僭越了。”
苏飒见他这样紧张,倒觉好笑,安抚的摇了摇头。“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早间我问王掌柜的也正是这事。我家那老头子把我赶出谷来,却没说一定要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留意一下一把剑的下落,若有机缘,带回去给他看。”
陆依明道:“剑?什么剑?”
苏飒道:“他连名字也不晓得。——要不说他不靠谱。——只知道剑身很薄,莲花剑锷,剑尖有双鱼纹路。什么人造的,什么人用的,一概不知。大海捞针还比这容易些。”
陆依明道:“原来如此。”
苏飒道:“你要找人,我要找剑。我们是同病相怜了。”他沉吟了一会,突然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罢?我听人说,最近倒有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陆依明微笑道:“想必苏兄说的是……”
苏飒道:“九月初一,万贤山庄。”
天色将晚,也不过比午时暗了几分,跟早上十分相像。岳无枫身下垫着一张油纸坐在龙翔客栈门口,数着檐下越积越慢的水滴,郁郁不乐的托着腮朝外望着。
陆依明和苏飒两人远远走过来,陆依明说道:“岳兄,怎么在这里坐着?雨虽然停了,地上潮气还重,当心不要着凉。”
岳无枫拍拍屁股站起来,问道:“你二人一天上哪里去啦。”
苏飒道:“我们去西湖边上转了一圈回来,欣赏欣赏传说中的断桥细雨,愁云惨雾的看不到什么,枯荷败叶且丧气的很,还着实走的人腿酸疼。这是陆公子买给你的鲜虾团儿。”
岳无枫喜笑颜开,接过点心道:“多谢陆兄弟。”
陆依明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他神情温和,有些倦意,拱一拱手道:“劳烦二位。恕我先告辞。”
苏飒点头道:“你去罢。有事明天再商量。”
岳无枫看着陆依明背影,又转过头来看苏飒,道:“诶?你们有什么事?”
苏飒道:“正要告诉你。我们也回房去。”
岳无枫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药粉效果显著,屋里没人再打鼾,唯有磨牙之声清晰可闻。人的汗味臭气,外加下了一日雨的潮闷之感,他从梦中初醒,重新适应了一会,虽然没有月光借亮,也逐渐看的清事物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揣了一支烛,轻盈的穿过屋子到门外,往后厨下去。他将烛点着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倒进煎药用的瓦罐里。
他吁了一口气,正要到缸边去舀水,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小郎中,你在做什么?”
岳无枫回过头去,苏飒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浅淡的映在他脸上。
这感觉有点恍惚,就好像仍是昨夜,这一日时间并不存在;然而昨夜他没在这里,昨夜他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只是身边人极轻微的呼吸。也许是雨的缘故。只有雨是一样的,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和石砖的地面。
雨渐渐下大了。
- 鬼月生前的故事
- 私设巨多,如有bug私信这边跪着修改orz
- 文中提到的某两位不出意料会开场外
- 出现的和歌都是笔者瞎写的,请不要在意
- 顶着4篇论文的DUE感觉自己头上死兆星在疯狂闪耀
- 全文字数12818
——
愚か者
——
零
“你在这个地方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不是反问也不是调侃,用着只是单纯的阐述事实一般的语气,红发男子不客气的在身边阴阳师打扮的青年肩上敲了敲烟杆。被敲的那人也不恼,只是默默地把手边已经空了的酒杯再次满上,放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抬手向庭院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就其他不说,这里,”他示意院子里火焰一般的枫林,“你一直挺喜欢的不是。”
男子有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手却不客气地伸向了酒坛。时值深秋,晚风里的的凉意已经越发凛然,才从井里捞出来的酒坛还散发着寒气。但两人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任由冰冷的液体滑下食道,然后在胃里燃起火一样的烧灼感。
“你这真是从没缺过好酒喝。”红发男子满足地叹了口气,金色的眸子因为尝到美酒愉悦地亮了一下。
“嘛。”青年耸了耸肩,“那些孩子们愿意给,我要是拒绝不就太不给面子了?”
“就你这样还能被他们当成传奇人物,”男子失笑,“在阴阳寮面前好好装啊,你这疲懒样子要是被识破了我可就没酒喝了。”
“要不是你不肯再跟他们扯上关系至于一直都是我出去嘛。”青年斜睨了红发男子一眼,“朝裕大人,你的面子比我还好用,考不考虑现身一次看看。”
“不要。”被称作朝裕的男子想都不想地拒绝了青年的提议,“你跟人类比较合得来。”
青年听到这话后只是神色淡淡地一笑,也不反驳,仰头将手中半满的酒杯一口气灌下了肚,长叹了一口气。
看到他这个样子,朝裕也没打算再开口嘲讽什么,只是将一旁的烟杆又拿在了手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烟草的味道就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飘散在了两人之间。
“你真是一点没变啊,”男人恶作剧一般地冲着青年的侧脸呼出了一口烟,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鬼月。”
一
“停。”
红衣的阴阳头略一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阴阳寮众人停下,自己随即垂手转身面向了庭院对面的回廊。大部分还是新晋阴阳师的少年们虽然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在听到对面已经隐约传来的裤摆扫过木质地板的沙沙声传来后,也迅速躬身退后,收手静立在一旁。
“是乙姬大人。”在安静躬身的鬼月身边,一个平日里就因为八卦消息灵通而出名的同僚用着几乎是叹息的声音喃喃,“听说是唯一一个在大礼前就被天皇赠与了月之歌的美人。”
鬼月闻言微微抬头扫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个被侍卫和女官团团簇拥着的身影。即便是被十二单这样华丽而繁复的衣料包裹着,其间的女性仍流露出了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因为距离过远她的面孔无法很好的看清,但独属于美人的那种引人注目的气质还是相当明显——即便是在现在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完全散去,庭院里昏暗的石灯还没有点上的时候,她的美丽似乎都隐隐照亮了一片空间。
大礼的时间是来春来着……年轻的阴阳师有些无趣地想着,再次垂下了眼,随即感觉到衣角被什么扯了一下。他尽可能不留痕迹地抬了抬袖子将手从狩衣宽大的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感觉自己的小手指被迅速地牵住了。青年抿了抿唇,一边努力克制住唇边的笑意不要被阴阳头发现,一边小心将手指从小小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然后反手握住了一个柔软而细嫩的小手。
“就算只是隔着垂帘也好,想要和乙姬说一次话啊。听说她比圆月化身的神明还要美丽,夜晚出现在人前时连星星的光辉都会被掩盖……”回过神来鬼月有些无语地发现身边的同僚还在那一本正经地做白日梦,他挑了挑眉,手中折扇灵巧得在指尖转了一圈后敲在了青年的眉间。
“好痛!”青年吃痛,然而手捂住的地方却不是额头而是小腿。
“千就在你身边。”鬼月施施然将折扇揣入怀中,加快步伐跟上了身形已经快要消失的阴阳头,扔下了最后一句话。“刚才她生气了,所以踢了你一脚。”
“哎,哎?”因为骤然俯身导致帽子掉地的青年有些茫然地原地转了两圈,回过神来过后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有些气急败坏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过后还是三两下戴上了帽子拔腿追了上去,然后像是才忘记一分钟不到之前又被敲又被踹的惨事一样又锲而不舍地跟着鬼月,眼睛好奇地在他的四周打量。
鬼月有些头疼地发现身边的同僚因为青年的举动都好像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什么了一样都开始自以为隐蔽地用目光在他身边徘徊。他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地加快了脚步跟到了阴阳头的后面。身着朱红狩衣的老者微微侧头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身边后目光里带上了些微了然的笑意。
众人此时已经从侧门走出了主殿,浅踏踩在石子路上的沙沙声在岔路口之前停了下来。由前来迎接的阴阳博士带着,年轻的阴阳师们依次对未来的上司恭敬地施礼后就此离开了皇宫,有些同鬼月相熟的同僚们多少有些羡慕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唯一一个被留下来了的青年,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处于众人目光中心的感觉,鬼月只是沉默地垂手站在阴阳头身后,直到老人目送最后一个阴阳师也转身离去,两人才默契地调头走向了岔路的另一个路口。
——
“刚才的……”女性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即便隔着牛车上有些厚重的帷幕也依旧悦耳得如同珠玉。
“是阴阳寮新一批天文博士。”说话之人停顿了一下,“不是公主大人应该关注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牛车里的公主乖巧地应了声是,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左眼下方,明亮的眼睛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忽闪了一下。
二
就普通人类看来,一老一少同时偏头对着两人中间的空气说话的场景一定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从他们一路上经过的侍卫们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从两人那习以为常的表情看来,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他们中间的某一位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很是不满——鬼月感觉到自己拉着的小手攥着自己的力量又加大了一点。他带着点歉意对阴阳头笑了笑,两人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到了道路的一旁。
在他们的视线中,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女童正皱着眉,与头发同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看起来明显比身边的年轻人更擅长与小孩相处的老者遍布皱纹的脸上写着肉眼可见的和蔼可亲,俯下身笑眯眯地率先开了口。
“千大人,是因为他们的视线不满吗?”抛开身上穿着的象征阴阳头身份的狩衣不说,老人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只像是一个平凡人家的老者而已。
女童点点头,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鬼月见状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青年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千才化形没多久,力量比较弱是正常的。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看到你了。”他的声音毫无停顿地从安抚转向了诱导,“现在就是要带千去见朝裕大人——有他的指点,应该会很快的。”
女童星一样的眸子听到这话亮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了两人身后。“那那个就是朝裕大人吗?”她的声音小小的,落在一老一少的耳里却如同响雷一样震耳。
“啊。”随着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声音响起,一位身着纯黑狩衣的红发男子向三人走了过来。男人本就凌厉的眉眼因为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变得额外有震慑力,他居高临下地扫了眼一老一少一幼的组合,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女童的身上。“我是朝裕,火焰为原型的夜明神。想来你就是那个被这小子捡到的星之夜明神吧。……跟我来。”不等他们回答,他便转身向他来时的一个小院子走去。女童先是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要跟上去,手上牵着的青年却没像预料之中的一样跟上。千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鬼月,鬼月有点犹豫地侧脸看着自家上司,老人则是一脸早有预料地挥挥手赶人。
等到因为被幼女牵着向前跑去而身形有些歪曲的青年背影消失后,老者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才撤了下去。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后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向来时大殿的方向走去。经过之前路过的那个惊恐的表情额外突出的侍卫时停顿了一下,突然从暗处出现的身影便迅速制服住了那人。老人看也不看身后男人恐惧万分的挣扎,抬手整理了一下帽子确认自己的仪容并无失礼之处后,再次迈开了步子。
三
“贵安。”米色垂帘后的公主恭敬地俯下了身子。
“叨扰乙姬大人了。”帘的另一边阴阳师同样垂下头施了一礼。“在下鬼月。”
因为之前与某位地位超然的夜明神会面——并且出乎意料得与他相谈甚欢的原因,鬼月在阴阳寮的地位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撇开同僚们突然与他疏远起来的态度不说,阴阳头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将各种关于公家的委托交给他来处理——不过与这位大人相关的倒还是第一次。前不久在大殿廊中隔着众人的初次相见似乎都没有在两人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两人都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保持着疏离有礼的态度。
听说是担心右大臣一派在大礼之前惹麻烦来着……心不在焉地想着来之前某位同僚一边用控诉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更新过后的八卦信息,鬼月发自内心地希望这次的会面能越早结束越好。
女子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招呼后出现的有些尴尬的沉默。
“那个,鬼月殿下是——”
“这是消灾的符。”阴阳师像是没有听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无视了身边原本一直沉默候着的女官向他递来的不满的眼神,鬼月手上动作不停地将符纸对折成了一个长条,然后打成了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结,“是左大臣大人在阴阳头大人那里求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结放在了一旁的木质托盘上,示意女官将它拿到了帘后。
嘛……说是消灾的符,不过是被撕破后某位大人能够感知到而已。鬼月将脸侧到女官看不到的地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无论完成多少次委托,他都觉得自家阴阳寮的敛财能力真是数一数二的强。
“符已送到,那么在下就……”任务完成后鬼月也无心再在这里停留,强行将某位同僚在自己回去过后可能会发出的“你这是暴殄天物!”的悲鸣抛到脑后,他微微振袖后准备起身告退。
“鬼月殿下,请问瞳子身边有萤者存在吗?”
被意料之外的问题略微惊到,鬼月微微一愣后还是耐心地回话道,“没有。吾等的存在便是为了确保大人们能够不被灵异惑乱之事所扰……”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女孩模样的夜明神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之前一直不说话,都快把这次把这位小祖宗也带来的事情都忘记了……阴阳师苦笑一声,话头一转,“不过现在……在下身边倒是一直跟着一位。”
即便看不到,鬼月也能感觉帘幕后的女子突然亮起了眸子。阴阳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那种常年被束缚在笼中的鸟听到笼外的世界后会露出的神采着实有些可悲。
“这位是千,星为原型的夜明神。”话音刚落,千好玩一样地伸手戳了戳竹制的垂帘,帘后之人小小声地为无风而动的帷幕惊呼了一声,随即用长袖掩住了自己因有趣而发出的笑声。
鬼月见状也微微弯了下眼,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细软的银色长发,虽然长大了一点但还是习惯完全没变的千马上转身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他微冷的大手。然而他们身边的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打破了这转瞬即逝的平和场景,鬼月沉下脸瞥了一眼不远处惊恐地捂着嘴不断向后退的女官,手上再次施力揉搓了一下千的小脑袋后顺势起了身。
“失礼了。请允许在下就此告退。”
他再次俯身施礼后,就着弯腰的动作牵起了千的手。
“鬼月殿下。”
阴阳师准备离去的脚步为那声轻软的呼唤停顿了一下。
“非常感谢。”
“……乙姬殿下言过了。”鬼月紧绷着的脸微微放松了一点,他放柔了声音。
“夜深了,请大人早些歇息吧。”
说起来……之前她自称是瞳子来着?
有些微妙的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余光中瞥到一个身穿黑底金边狩衣的高大身影,鬼月正准备垂手退到一边时却发现因为手里牵着的女童而无法行礼。这被耽误的一点时间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还不等他抬起头来,一片即便是在夜里也显得浓厚得异常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鬼月感觉自己从脖子后面起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牵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小神明,尽可能缓慢地向后退了几步到了走廊的侧边。他张开了口,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可怕。
“参见……王上。”
四
秋冬转瞬而逝,几个月里发生在鬼月身边唯一的大事就是千终于长大变成了少女,也能够被阴阳寮里一些能力较弱的阴阳师们看见了。不过女性的心思——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实在是有些过于复杂以至于鬼月无法理解为何在能交流的对象变多过后千反而更加不喜欢出现在人前了。不是黏在他身边就是在朝裕大人那里,千明明是个女孩子啊是不是应该跟同性交流得更多些——某阴阳师扼腕,丝毫不觉自己现在的父亲心态到底有什么不对。
说到女性,是不是应该再带着千去见一见乙姬大人呢?鬼月突然晃神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敲了一下脑门。
差点就要忘记,大礼就是在这几天了呢。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
在初春的些微暖意让树枝将将染上浅绿的时候,那一场被所有人带着不同的心思期待着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帷幕后的空间安静得几近压抑,墙角炉中的香料燃烧的声音都显得过于清晰。身着喜服的二人沉默地注视着帘外跪伏着为二人祈福的阴阳寮众人——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只是单纯地做出了“看”这个举动。直到最右的那人微微抬头调整了一下头顶立乌帽子的位置,明明相隔的距离非常远,但他左眼下一闪而过的什么却还是被两人捕捉到了。
“那位……是新的副官?”身着白无垢的少女目光微动。女性微妙的直觉作祟,不需要清楚地看见模样,她好似就确定了那位是与自己有着两面之缘的某个阴阳师。她有些无意识地喃喃着,心里有些惊讶如此年轻的人居然有上殿的资格。而身边即便是在婚礼这样的场合表情也无太多变化的男人不带情绪地偏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目光停留了一瞬便再次转回了帷幕外跪着的阴阳寮众人。“不,是特许上殿的阴阳博士。”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这人会听到自己的问题,更何况会主动回答,乙姬先是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转瞬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是有多不当,耳畔染上绯红的同时有些惶恐地试图抬头观察这位有没有动怒的迹象。
“大人,我……”
帷幕在这时被拉开,突然接收到阳光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露见的时候到了。”男人将手伸到了少女面前,乙姬愣愣地伸手搭上,随即身体顺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站了起来。
两人相携着走进了庭院,男人的步伐很稳,为了照顾少女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乙姬低垂着头,视线中只有在阳光的蒸腾下冒着热气的石子路和自己偶尔步伐稍大就会出现的纯黑的木屐。她缓慢地走着,之前担心自己说错话的担忧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恭喜王上。”
阴阳头的朱红狩衣在这样的晴天里鲜艳得有些刺眼,从眼角的余光中除他以外的众人只有一片伏底的乌帽子能够辨认出轮廓。乙姬在棉帽子下不留痕迹地留意着右边,然后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青年。
他抬起了头。
同上次隔着垂帘和再上次隔着人群的影像不同,虽然只持续了片刻,但那个年轻阴阳师微眯着的灰眸,左眼下特殊的两颗痣,笔挺的鼻梁,有些苍白却一直挂着微笑的唇是那样清晰地映到了她的眼中。
但是他没有在看她。
于是她无法控制地感到了巨大的失望向自己席卷而来。
“鬼月。”然后她感觉那牵引着她向前的力量停了下来,天皇……或者说,她的丈夫,在仪式被打断的情况下声音却没有带着不满。“有什么事吗。”
小动作被发现的阴阳师只停顿了一瞬便做出了回应,他再次垂下了头,声音清晰而平稳。“朝裕大人,还有千大人,命我为王献上祝福。”
耳边轰鸣着过快的心跳声,乙姬无暇分心判断自己为什么会对于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阴阳师这么上心。她只能屏着呼吸等待王上的回答,接着她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好像没有感情的王大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另一侧的左右大臣带着些谄媚的道喜声。
乙姬怔忪地松了一口气,轻度缺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另一个人宽大有力的指节。
男人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声清朗,却目带寒霜。
巨大的恐惧突然向她席卷而来,身上无暇的白无垢像是冬天的雪一样包裹住了她。
耳边的声音陡然变得模糊而遥远。
“礼——成——”
五
“打搅了。”
“哪里,鬼月殿下毋须多礼。”
帘后的公主同仪式之前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温软有礼的声音也好,隔着帘幕也能隐约闻到的檀香味道也好,都好像还停留在大礼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反而是被王上钦点开始负责对乙姬进行日常祈福和占星的鬼月总是觉得自己时不时在这里逗留的举动略显尴尬,每次同乙姬的会面总是尽可能不进行什么同工作无关的交流——然而却总是事与愿违,一开始的坚持很快就在女子好奇中带着向往的各种漫无边际的奇怪问题里溃不成军,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熟稔了起来。
“……哪知道第二天我居然看到千拿着朝裕大人的烟杆躲在屋檐上对我招手。”阴阳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本来还想故作正经地继续抱怨两句,说到最后自己却忍不住摇着头轻笑了起来,帘后的公主也优雅地拉起了衣角遮着唇笑弯了眉眼。
“呵呵,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果然鬼月殿下与千大人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妹呢。”
“嘛……这句话在下就当做是称赞收下好了。”
听到这带着点调侃的回话,女子唇边的笑容又拉大了一些,但很快目光里又带上了些微惋惜的神色。
“虽然瞳子还想再留鬼月殿下一会……但千大人应该要担心了。”
鬼月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夕阳温暖的橙光已经在木质的屋檐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有些困窘地摸了摸鼻子。
“真是抱歉,又在这里叨扰了这么长时间。”
“怎么会,这边才是,一直以来总是这样麻烦鬼月殿下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没有听到熟悉的客套后通常会跟着的“那么以后还是请多指教”,鬼月有些不解地听着帘后谜一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个绘着精致百花的黑底食盒从另一边推了过来。
“这是瞳子亲手做的点心,”女性轻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羞涩的拘谨,“还请……务必亲自品尝。”
鬼月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发现了今天自从来后就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的违和感出现在了哪里——往日里角落里永远都候着的女官或佣人今天一个都不在。不过点心什么的果然还是……
“这……”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语在看到推着食盒的手指带着紧张的颤抖后转了个弯,“那……失礼了。”他伸出了手。
“非常感谢。”
女子在帘后目送着阴阳师离去的背影,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
特地认真泡好了手头最好的茶,鬼月独自坐在阴阳寮的廊下拿出了今天收到的礼物。精致的竹制食篮里花瓣状摆放着六个不同颜色的团子,带着点诧异地欣赏了一下,阴阳师伸手捏起了最中间的一个。被艾叶拖着的糯米点心在他的手掌上颤颤巍巍地晃动了一下,鬼月凑上前小心地咬了一口。
还……挺好吃的。
有着同外观相符的美味,鬼月算是放下了对于味道方面的莫名担心。他正打算放下团子端起茶水,但随着他的动作,一张隐约散发着甜美香味的细长纸签飘在了地上。鬼月眨了眨眼把它捡起来拿到了眼前。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首俳句。
夜露染秋霜
寂寥蝉声聊解忧
月满心却空
鬼月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上这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小纸片突然变得重逾千斤。他又是头疼又是庆幸这盒糕点是直接交到他手上没有经由他人之手,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那位公主到底是有多么不谙世事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等等。他看着和纸的目光里突然带上了怀疑。这……不会是谁突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吧?就算是玩笑这也有点太过分了,要是被有心人发现可不是单纯被逐出阴阳寮就能解决的事,就算是做出恶作剧的人本身也逃不了惩罚。
那么,不是恶作剧?和纸上的字迹明显属于女性,乙姬将点心盒递给自己的时候也有说所有都是她亲手做的……
还是说,本来是写给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落在了这里?
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夹在这里吧,所以果然还是……
但是,但是……
就算真的是那位大人给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脑海里的争论陡然安静了下来。鬼月捏着纸签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到了自己的袖笼里。收好后他几乎是机械地把左手上才咬了一口的点心整个塞到嘴里,粘牙的糯米混着豆沙纠缠在口腔里难以下咽,原本香甜可口的团子硬生生地被他吃出了味同嚼蜡的感觉来。鬼月有些困难地把点心咽下肚,不管一旁的茶水早已被秋风吹冷硬是灌下了几大口。冰冷的感觉顺着脊背蹿入脑髓,阴阳师伸手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却无意中摸到了自己温度明显比平日要高上些许的脸颊。
本应该是个暧昧中略带旖旎的触感,但鬼月在感受到那温度后眸子里原本带着的最后一点光也消失殆尽。
原来不管再怎么告诫要理智,自己还是……
他缓缓抬手捂住眼,唇角挂上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在他的身后,身着全黑装束的斥候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形,微微躬身向鬼月施了一礼。
“鬼月大人,请速去大殿。”
——
“最近左大臣一派似乎同关白走得很近啊。”男人不辨喜怒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两人此时正看似悠闲地缓步走在宫殿里的一条回廊上,耳朵除了两人的交谈和脚步声以外连虫豸的声音都捕捉不到。
“……”鬼月不语,只是安静地垂手跟在他身后。身为阴阳寮的一员,解决大名们的委托是一回事,妄议政事带来的的可决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阴阳头似乎也跟内大臣多有来往……”男人也没想着要让他给自己什么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沉默了一阵。
“鬼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男人唤了声阴阳师的名字。
“在。”
“左大臣一派需要一些警告了。”
“是。”
“那么,第一位亲王就不要让乙姬诞下了。”
还没从这句话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男人接下来吐出的字眼就直接将鬼月脑海中的一切活动炸成了空白。
“啊,一个孙子可能还不够……那么就再加上一个女儿吧。”
“就是可怜瞳子了。”男人喃喃着,好像还颇为可惜一样地摸了摸下巴。
“退下吧”
“是。”
鬼月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而僵硬,但男人像是很满意他没有犹豫的回答,挥挥手招出了一直跟在暗处的侍卫,缓步消失在了长廊的另一端,徒留阴阳师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六
“光大人。”星一样的女性安静地站在长廊尽头,亮银色的眸是那一片阴影中唯一可见的色彩。她缓步走了过来,停在了面带倦色的阴阳师面前。
“……千。”鬼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化作一个过于单薄的音节。少女模样的夜明神不语,微微踮脚摘下了阴阳师的立乌帽子,另一只手仿若母亲对幼儿一般怜惜地来回梳理青年黑瀑一般披散在狩衣上的长发。这触碰过于温柔,鬼月感觉自己几乎要在喉间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了,于是他有些别扭地挣扎了一下。
“光殿下在千力量还弱的时候就是这样摸的……千做得不对吗?”少女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疑惑,不管过去多久都对千的请求毫无抵抗能力的青年犹豫了片刻后就停止了反抗。他闭上眼,沉默半晌后开了口。
“千还记得乙姬大人吗?”
“记得哟。是那只漂亮的蝶对吧。”
“对。”鬼月微微偏头将更多的重量放在了少女的手上,“……我以为你会称她为笼中鸟的。”
感觉到面前这人难得对自己展现出一丝依赖的小小神明开心地勾起了嘴角。“鸟离开笼子过后也可以飞得很高啊,那位公主要是离开了家族的庇护很快就会死掉的。”
鬼月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嘛。撇开这些不说,千,喜欢她吗?”
“嗯,喜欢哟。”
“王上……想让我杀了她呢。”
“哦,那就杀了吧。”
这过于轻巧的回答搭配上发间依旧平稳温和的触摸让阴阳师愣在了原地。半晌,他才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面色平静的少女。
“……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清。但面前鼓动着他耳膜的回答还是那样近乎残酷的没有犹豫,搭配着少女温和而柔软的语调,过于怪诞的反差让阴阳师喉间突然泛起了剧烈的反胃感。
“千说,那就杀了吧。”星化身的夜明神神色淡淡地重复着手上安抚的动作,半阖上了眼。
“——不过是区区人类而已。”
她像是没注意到鬼月听到她说的话后仿佛冻结了一样的身体,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语气再次轻快了起来,“光殿下一直不喜欢人类的血液那样肮脏的东西对吧?没关系,千可以为您动手的。虽然朝裕大人说我们不应该插手那些人类的事情,但……”
“朝裕……?”阴阳师感觉自己现在只知道机械般地重复耳朵接收到的断续音节,“插手……?”
“是啊。”虽然话被打断,但千一点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朝裕大人说……”
“萤者同人类本来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千最后还是没自己说完那句话,突然在鬼月身后出现的高大男子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话头,手上的烟杆轻敲了一下还搭在鬼月头上的千的手,少女皱了皱鼻子想要表达不满,却在接触到男子晦涩的目光后还是乖乖施礼退了下去。
只剩下两人的庭院再次沉默了一瞬,朝裕把烟杆凑近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低声唤了下他的名字。
“鬼月。”
“……王上命我警告左大臣一派。”
“我知道。”
“乙姬不能诞下第一位亲王。”
“嗯哼。”
“她赠与了我俳句。”
这句话倒是男子所没有料到的,他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将烟杆从嘴边拿了开来,却许久没等到下文。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夜明神咂了下舌,皱起了眉,却难得耐心地没有出声催促对方的回答。
黑发的阴阳师背对着朝裕伫立良久,穿着整洁的狩衣的背影却硬生生地被男人看出几分失魂落魄来。鬼月本以为自己会爆发出来,破口大骂也好痛哭流涕也罢——但他只是紧握着拳,身体剧烈颤抖着。到了这种能够放下一切包袱问出平日里不能问的事情的时候,喉间翻腾着的那股浊气哽得胸口生疼嘴里一句话却都说不出来。他逼迫着自己深呼吸了几下,转过身来,扯出了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如果现在是影祸之年就好了。”
即便只有百日也好……想让她看看我眼中世界的样子。
火焰的夜明神看着阴阳师离去时有些踉跄的背影,垂下了眸。
“让笼中的鸟见识了天空再死去吗……”
他喃喃着,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看样子真是跟我们在一起呆久了。”
你竟然会有这样天真而残忍的想法。
七
“……是吗。”
女子纤细的手指珍惜地抚摸着和纸上尤散发着墨香的字迹,鸦羽般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泪光,唇上却挂着微笑。
时值黄昏,晚霞最后的余晖如同鎏金一般镀在阴阳师的后背与暮色的竹帘上。阴阳师不期而至的拜访着实让女子吃惊了一瞬,虽然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可能过来的原因为何,但当阴阳师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女退下,并且将一张熟悉的和纸推来帘后时,让人几近眩晕的震惊感还是席卷了她的全身。
“本以为,是绝不会收到回应的……”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却还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鬼月殿下的心意,瞳子……乙姬已晓。……咳咳。”
从春花般柔软的唇里同语句一起吐出的,还有异常不详的血液。乙姬有些茫然地看着顺着下巴滴到华服上的暗红液体,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唇角。
“这……是?”她的声音因为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液变得有些模糊。而垂帘另一边的阴阳师没有回答,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微垂着眸子静静安坐着。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乙姬一手痛苦地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在身边胡乱比划着——直到抓到了之前鬼月递给她的那张薄薄的和纸。
原本暗沉的墨色在飘忽烛光的照耀下泛起了诡异的紫光。
她瞪大了眼。
“鬼月……殿下?”
恐惧和痛苦到了极致就会演变成其他的东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乙姬突然笑出了声。先是轻笑,然后声音渐渐变得高昂而癫狂,独属于女性的尖利声音刺透了幔帐。灰眸的阴阳师几近冷漠地看着女人的身形从一开始的高昂肆意逐渐委顿在地,声音里掺杂进了象征着痛苦的哽咽。她匍匐着试图用手拖动身体向前,几滴从她口中随着笑声喷溅出的血液溅到了暮色的帘上,绘出了同冬日之梅一样,艳丽中带着决绝的景。
“鬼,鬼月殿下……”女人又哭又笑的声音微弱了下去,青筋暴起的手停在了触碰到垂帘的前一寸。
“求求您……”
阴阳师安静地听着那将死之人最终控诉一般对自己的呼喊,眼中流转的光不知是怜悯还是黯然。待到对面再也没有一丝声息,他掀起了幔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迈入了那所有的光线都被遮挡住了的空间。空气里的腥味混合着酒与香的味道甜腻得让人作呕,地上的血液里还带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女人的皮肤和衣服上也因为爬行沾满了污垢。但即便是身处于这样无论是谁都会将其形容为“污秽”的空间里,阴阳师依旧显得纤尘不染——甚至隐约带着神性。鬼月在女人尚且温热的躯体旁蹲下,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缓慢地顺着她即便死去却依旧瞪大着的眼一直下滑到因消瘦而显得尖俏的下巴上。
“愚者。”他喃喃。
“这就是曾经被天皇赠与月之歌的女人吗。”
“啊啊。”
红发的夜明神不知何时出现在阴阳师的身后,揣袖俯视着眼前有些怪诞的场景。鬼月的手从乙姬的下巴上移开,转而轻轻地扣在了她的脖颈上。他在那独属于女子的纤细线条上微微用力,直到指尖传出了微弱的咔吧声。在咽喉被捏碎的同时,乙姬那原本只是瞪大的眼睛突然流出了乌黑的血液。阴阳师见状,沉默地敛眸在女子没有沾上血迹的衣袖上擦去了指尖的污物,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手揣回了袖笼里。
“乙姬死于难产。残躯污秽,还请告知天皇在阴阳寮完成净化前勿靠近此处。”
像是在宣读事先拟好的文奏一般,阴阳师微微抬高的声音清晰却毫无起伏。早已候在庭院内的侍从听到后飞快地躬身施礼,逃一般地离开了这即便是被无数火烛照亮着却依旧散发着阴冷的地方。
太冷了。
几乎麻木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即便身体被里衣和狩衣重重包裹着,即便身后就是火焰化身的神明,即便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压抑得让人几欲发疯的空间,寒意还是像从指间直接传入了心脏一样让人招架不及,难以抵御。但是……
鬼月将自己的双手举到面前,上面还有前一晚被指甲刺破留下的疤痕。
但是,并没有……在颤抖。
他的目光突然间有些惶恐地转到了庭院里,枫叶在光的照耀下泛起了血一样的波纹,秋风拂过而带起的沙沙声像是潮水一样突然而汹猛地淹没了他。涌向喉咙的溺亡感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勉强听到了自己喘息的声音,冷风随着海水一样的艰涩感随着空气进入肺里。
“鬼月殿下?”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扭过头,那个在他的印象中永远都身着华服的女性正带着点困惑看着自己。她的背后是有些过于明亮的阳光,镀在丝质的面料上泛起的金光让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脑袋里过于繁复的思绪沉沉浮浮,记忆的碎片盘旋着碰撞着彼此,轰鸣着,就像是……
“鬼月殿下?”
因为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回话,美丽的公主又轻声唤了他一声。鬼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吓人。对方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拿起手边泡好的清茶端到了他的手边,他愣愣地伸手接过,食不知味地将滚烫的茶倒入嘴里——然后不出意料地呛住了,眼前的世界像是重新对焦一样再次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咳,咳。这是……?”他抬起手挡在嘴前咳着,身旁的女子像是好笑一样抬起衣袖遮在了面前,长长的羽睫因为笑声的震动颤抖着。鬼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眼前女子的笑颜那样温和愉快,虽然她背后的阳光在她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膜让她显得有些遥不可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似的。
“即便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日间相见,鬼月殿下也没必要如此紧张吧?”公主的声音中还带着轻巧的笑意,“难道是瞳子的样子吓到您了吗?”
“不,不不,怎么会……”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
“不是您约我出来的见千大人的吗?”女子有些诧异地回问道。“鬼月殿下,真的没事吗?”
“现在……是?”
“是影祟之年啊,像瞳子这样的普通人也能够看到萤者了呢。”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不断刺激着敏感的神经,不对,不对……影祟之年的百日常夜是不会……
女子然后像是看到什么一样向他背后挥了挥手,“啊,千大人!”
鬼月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阳光,风声,女子身上带着的熏香,茶水的热度,不同的感觉交织混杂成一种逼人发狂的杂音盘旋在他的脑中,鬼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慌张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
“瞳子……”
八
“这么多年过去,那人就算转生应该都好几轮了,你还是放不下。”
忽然,一个鬼月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阴阳师有些迟钝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红发金眸的夜明神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他所厌恶的了然与些许隐藏得很好的嘲弄。阴阳师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杯中酒液里倒映着的明月,他微微晃了晃手,看着那原本完整的圆因为波纹晃动而变得破碎。空气中还弥漫着醇厚的酒香和烟味,他却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充斥着鼻尖的铁锈与熏香混合的作呕味道,令人窒息。他狠狠地皱了皱眉,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曾经以为,她有足够的执念能化为磷火驻留于此。”他哈地吐出一口酒气,目光悠远地看着不远处的枫林,声音飘忽。
“如果你真的这么期望的话当年就不应该完成那首和歌。”朝裕伸手再次帮他把酒杯满上,嘴里的嘲讽也还是那样毫不留情。
“是啊……是啊。”被嘲讽的人却毫无反抗的念头。鬼月自嘲一笑,手端着酒杯又凑到了嘴边。“我也以为……我是没有足够执念能够停留于此的。”
“愚蠢。”朝裕冷哼着骂了他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语气突然变得好奇了起来,“说起来,你当时回赠的两句到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呢……”阴阳师面带倦色地半阖上了眼,敛去了眸子里隐约的潋滟水光。
“早就不记得了。”
夜露染秋霜
寂寥蝉声聊解忧
月满心却空
三缄吾口不能语
赤染枫叶难消愁
——
Fin.
【首先感谢能够读到这里的你,能够看完这样的拙作笔者非常感动(抹泪
鬼月光这个角色生前的故事是在创造他之前就想好了的,本意是想写一个人类挣扎于神性与人性之间的故事,然而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一个作品这边的心情是崩溃的(什
想说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鬼月当上阴阳头的经历,发现自己成为夜明神后的心境,朝裕和千的故事等等,不出意外应该会放到场外(w
啊啊果然还是想写轻松愉快的剧情和感情戏!企划之后的剧情会努力试着撒撒糖的!!
最后(作为人生赢家)对雅表个白。
历尽千年,终于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