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一招】穆珛
关键词:梦境
评论:随意
*国产动画《凹凸世界》角色紫堂真x赞德同人
*在上一条的基础上,进行了coc模组《旋涡》角色桌的游玩
*在上两条的基础上,以游玩结局为基础的后日谈……大概是这么个东西。抱歉凑一下月常……包含致死量的模组剧透。
也许这并非梦境。
记忆迅速地回笼,身在此地的缘由被一一捡拾。紫堂真,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一名教授,由于校内密藏的神秘学手稿被学生诗寇蒂借走后迟迟未归还,被指派前往该学生最后传来消息的地方追回手稿。同行的还有来自CIA的探员,表面上是协助寻找手稿,实际上似乎另有任务……但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整理完脑内的记忆,紫堂真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感,抬头看向窗外。这是他抵达那名学生最后出现的地点,雪古岭镇,的第二天,室外阳光正好,来往的行人都一副悠闲的模样。昨天从旅馆老板处问出曾见过学生模样的女性乘船前往对岸的米德岭,追踪已久的任务似乎看到了完成的曙光,紫堂真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甚至感到了几分愉快。
“……小紫,小紫!你在发什么呆?”视野中出现一双手上下挥了挥,普通又正常的发言,但语气总让人觉得欠欠的。对面的探员收回手,又挖了一口杯中的甜点。
……如果这位同行的探员先生能安静点就更好了。紫堂真想。
“没什么。”喜欢安静的教授决定找个话题让探员自娱自乐。从此行的目的想到旅店老板口中也许能够解读手稿影印本的、能够预言未来的女巫,紫堂真喝了口咖啡,说:“你怎么想?关于渥尔娃女巫。”
“嗯?”赞德诧异地抬头,沉思几秒后语重心长,“小紫,我们要相信科学。”
“……”
“——开玩笑的。我没什么想法,不过老板的话很有趣嘛!渥尔娃女巫并非看到了未来,而是在她们观测的时候,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被锚定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赞德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勺子,笑容里多了点不知对谁的讽刺,“你觉得呢,小紫?未来是不可改变的,你想承认这种事吗?”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赞德和他的话都让紫堂真感到陌生。那并非“这个人似乎说不出这种话”的微妙,反而更像是此时此地不过是回忆重现,而记忆中的人忽然说出了那时并不曾说过的言语一般的……陌生。
“……我并不是一切注定的信奉者。”紫堂真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意识在这一刻像被抽离而出,一个他坐在赞德的对面平静地讨论着略显超现实的话题,一个他漂浮在一边,以第三方的视角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如同注视着一个梦境。
“是吗?”赞德露出狡黠的笑容。窗外的阳光迅速褪去,灰蓝色的天空低垂,古怪的林木集结成漆黑的阴影,而赞德站在紫堂真的身前。
记忆又像潮水一样涌入:他们来到了米德岭,他人的死亡开启了尼福尔海姆的大门,三十年前至今的时间在这里扭曲成环,来自2000年的两人与1970年试图召唤邪神的信徒相逢。此刻,在紫堂真的眼前,已然疯狂的笃信者举起了枪对准赞德,尖锐的呼啸声中子弹穿过赞德的心脏——
不,不应该是这样,他的记忆并不是这样才对。赞德的确受了重伤,但并不致命。他们活了下来,击败了狂信徒,想办法逃出了这个时空的旋涡……所以这是梦?是幻觉?还是……
本应发生的另一种可能?
前方的赞德并没有倒下,只是转过头看向紫堂真。生命的光采从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红色眼睛里迅速褪去,死去的赞德微笑着询问梦境的主人:“那过去呢,小紫?你认为过去是会改变的吗?”
「所谓时间和自我意识都是我们低维存在的顽固错觉,世间万象皆为某个无限高维度永恒存在不同角度的投影。」
「于旧神眼中,时空并非单向的流水,而是可以任意拨弄的绳索。」
「……旧神注视着你,哪怕是此时,此地。」
梦境的画面再次变换。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借走手稿的诗寇蒂启动了时空的法术。时间的蛇在这片土地衔尾,1986的导弹击中1970年的村庄。遍地残垣中唯一幸存的老人茫然地伸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失去了大半身体的孩子走向死亡的母亲哼起了当地的小调,为追回手稿而来的紫堂真在那时许诺了渺茫的希望。
“为了让此刻活着逃出那里解决一切的你们成立,过去必须未曾改变。”诗寇蒂说,“如果旋涡不再形成,时间线将再次变动,没人知道一切会如何发展。死去的人可能复生,存在的人亦可能消亡,你们为何来到这里,又何去何从,都是我们此刻无法预知的答案……”
“我……不想让自己成为推动旋涡继续发生的一环。”他说。
衔尾蛇松开了尾巴,缠绕的绳结捋出新的一截。过去、现在、未来,都在此刻被重塑。恍惚间,紫堂真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从梦中醒来。
紫堂真,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一名教授,旧神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的虔诚信徒。由于挪威米德岭有伪信徒出现,与表面身份是CIA探员的搭档赞德一起前往此地杀死了玷污神的荣光的人,然后顺利地踏上了归途。此时,他正躺在双人公寓自己的房间中,从一场放松的睡眠中拾回自己的意识。
“小紫——真——紫堂真!我快饿死了!”同居人带着拉长了的呼唤,毫无尊重隐私意识地推开了房门。赞德出现在门口,显然也刚睡醒,长长的头发炸得乱七八糟的,说实话,有点伤眼睛。
“你不会才醒吧,大教授?”休假中的探员先生打了个哈欠,抱怨道,“都快能直接去吃午饭了。”
“……冰箱里有三明治,你就不能自己热一下吗?”本想回忆一下梦境内容的紫堂真无言,本就模糊的记忆在赞德的声音中进一步被打碎。和这位搭档同居也已有一段时间,紫堂真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赞德此人的人生信条:活别人干,锅别人背,报酬赞德九别人一。
感谢他还会分出那个一,如果紫堂真此时不是那个别人就更好了。
“我也刚醒啊。”果然,赞德说得理直气壮,而且立刻转身溜进了卫生间,“早饭就拜托你了小紫!”
“……”自梦中遗留的惆怅情绪这下算是散了个干净。紫堂真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起身去洗漱,
早饭最后还是加热过的三明治,赞德的那份加了双倍的培根。从挪威回来之后他们还没出去采购过,吃掉了三明治之后,家里的冰箱已经空空如也。一段快成定番的拉扯之后,作为主厨具有最终决定权的紫堂真拖着只会吃饭不配坐享其成的赞德出了门。周末的超市人并不算少,取车处的空推车所剩不多。赞德看了眼推车的大小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遗憾地放弃了窝进去让紫堂真推着走的想法。
“不会推的。”紫堂真冷漠地路过。
虽然主要目的是来购买食材,但在赞德的坚持下,他们还是从零食区开始了冒险。赞德眼疾手快拿走了货架上最后一盒热销巧克力,晚来一步的少女对着空荡荡的货架目瞪口呆。
“诗寇蒂——你在干什么?”不远处,女孩的闺蜜拎着提篮无奈地招手。
“……巧克力卖完了,哎,我很喜欢这个口味的。”少女摊摊手,走回自己的同伴身边。赞德目送着少女离开,得意地把手中的巧克力在紫堂真面前晃了晃。
“战利品。”他心满意足地如此定义,获得了紫堂真平淡的表情x1。把巧克力丢进推车之后,幼稚到和别人抢零食的表面探员先生实际旧神信徒忽然又笑起来,压低声音说:“小紫你发现没有?刚刚那个女孩很适合当祭品哎。”
“……”
没有得到回答,赞德也不以为意,只是伸了个懒腰:“不过毕竟刚结束一个任务嘛,让教派里的其他人注意一下好了,我可是休假中……走吧走吧,去买牛排!中午干脆找家店解决吧?”
“你请客就可以。”紫堂真忽略掉刚刚产生的一丝“本不该如此”的奇怪想法,如此作答。
“啊?好冷漠啊小紫!而且你还欠我一顿芭菲吧。”
“没有这种事。别再拿薯片了,你拿得够多了。”
“好吧好吧。”
“……罐装薯片也是薯片,赞德。”
“……好吧好吧!谁叫我宠你呢。”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推着车远去。在他们的身后,年轻的女性和朋友谈笑着,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超市里的电视播放着旅游频道的节目:“今天为大家介绍的,是有着世界之树残根传说的美丽小镇米德岭……慢节奏的生活,度假休闲的好去处……”
“……不过说起来,小紫,你会睡懒觉还真少见。”
“做了一个梦。”
“噩梦还是美梦?梦到什么了?”
“……已经忘记了。至少,应该不是一个很糟糕的梦吧。”
“是吗?不过你的梦肯定也很无聊,忘了就算了。”
“是啊,忘了就算了吧。”
END
作者:【十一招】二九
免责声明:随意
极不严谨的少女歌剧背景oc故事,没有看过原作不影响阅读
“来晚了呢,游。”
轻柔的嗓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无法辨别发声者的方位。
“说我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举步维艰。舞台已然被白雪所覆盖。不是真正的雪,而是合成雪粉——细碎的树脂颗粒。然而从脚底传上来的、纯粹的寒意,却真实无比。
「远方旅人 造访此界
将尽火光 无尽雪夜」
“收到选拔通知的时候,你犹豫了吧?如果没有犹豫的话,是不会让我等待的。
我一直在等你,游。一直在等……我们的舞台。”
“既然你这么说——出来啊!”花江游大声吼道。“‘等待和我的舞台’,却拒绝与我共演;这就是你的态度?”
「出来 出来 出来
群山回响 白雪缄默」
“我即是山。我即是雪。我即是舞台。
若你眼中无我,又如何能找得见我?”
(眼中……无我?
青森。青森諭。我的室友。
坐在阴影中,双眼反射着我身后门外的白炽灯光,像一双玛瑙色的猫眼。
他的双手下是一幅速写。他画的是法庭,一场庭审。旁听席上空飘着乌云。被告席上的是——)
喀嚓。
游抬起右脚:雪中是一根被他从中间踩断了的树枝。
他抬起头:一棵枯死的树。树顶上,青森挥动钩绳,钩住了旁边白色高墙的顶端;像钟摆滴答,长绳一晃,青森双手抓住墙沿,轻巧地跃了上去。
“你只知道逃,青森,”游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如此。”
青森俯视着他。
“我没有逃。”青森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追不上我。”
钩绳缓缓垂下来,停在游的嘴边:梅花形的四脚钩都带了开刃的小刀片,四脚相合之处镶了一颗菱形的血石。
「群山环抱的旅人 你已无法脱身」
游握紧剑柄的手指慢慢地张开。
「旅人定翻越群山 罔顾山之意志」
“我不在乎你的解读、你的规则。这是我的舞台!”
游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在高墙的底部。一阵机械的低响传来:随着游的脚步,墙开始倾侧、最终倾颓,掀起一阵雪雾,仿佛硝烟。
“你有听我说话吗,游?”
硝烟散去。青森已不见踪影。倾颓的高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游嗤笑一声。“你又藏到哪里去了?就这么害怕正面迎击我吗?”
“我刚才说过的,游。你眼中没有我,就不可能看见我。”
(“请好好关照青森同学。”
一年级,开学第二天的放学后,班长皿海把游叫到活动室。
“他家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作为班长,我希望他能融入集体。虽然是我个人的不情之请,但假如花江同学能成为他向大家敞开心扉的桥梁就好了。”
“抱歉,可能听起来会是很自私的说法——可是既然皿海同学很关心青森同学的话,或许由你去接近他会更好。我并没有能让任何人敞开心扉的把握呢。”
皿海以平静而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
“花江同学,我并不是在随性地推卸责任——虽然我知道你一定没有这个意思。因为你和青森同学成为室友,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青森同学的选择。”
游在桌底下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我知道了。”)
「我曾藐视群山 但你并非群山
现身 现身 现身
谁的梦魇 自迷雾中」
远方的迷雾中,现出了一座雪白的山峦:当然,不过是干冰造成的雾所遮蔽的纸板造景罢了。
游快步向山走去。
「迷雾中浮现 纯真的测试」
到山下。
金属落下的响声吸引了游的注意。他弯下腰,拾起脚边一只小巧的黄铜罗盘。
罗盘做工精致,盖子上镌刻了三棵松树;按动按钮,盖子弹开,露出表盘和指针。与一般的罗盘不同的是,指针上标注的并非N和S:指向山的一端刻着「有罪」,而指向游的一端刻着「无罪」。
游深吸一口气。
“我即是舞台”、“是你追不上我”、“你眼中没有我,就不可能看见我”。
也就是说,他眼前所见的一切,虽然缺了青森的身影,但全都是青森表演中的一环。
这才是这个舞台的法则。
而他手中的罗盘,一定就是青森想要诠释的主题的缩影,是破局的关键。
破局。
游自腰间抽出花剑,剑尖指向山体。
然后将剑倒转过来,以剑柄猛力敲击那座山。
从敲击形成的凹陷处,流出了粘稠的红色液体。
他左手中的罗盘指针在旋动。
“如果我说,你敲击的等同于我的身体,它流的血等同于我流的血——你还会继续吗?”
游没有停下。
“如果我说……”青森的嗓音愈加虚浮,仿佛的确正在失血,“你将剑刃指向自己,杀死你自己,将会免除我的痛苦,将我从这座山里解救出来……你会为了我这么做吗?”
虎口发痛。手指在抖。汗流进眼角。
游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沾满了血的剑柄。
“青森。”他喘着气叹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梦魇。”
「有罪」离游的方向尚差一度。
山墙轰然倒塌,露出漆黑的、空心的内里。
游脱力跪倒在地;剑脱了手;两股粗麻绳捆住他双手手腕,将他在黑色的沙地上拖行。
「无知的旅人 为何揭穿我的伪装
你属于纯白的世界 我将送你归去」
漆黑的十字架矗立在高台上。游沿着坡路被拖上高台,一组滑轮吊着他腕上的绳,又在十字架上绑好了扣;他佝偻着身子,侧着头、闭着眼,双唇微微翕张,仿佛实在失去了意识。
青森跪在台下,他的钩绳横陈在膝前的地面。
他斗篷下露出的衣服前襟,渗透了血。
“我知道你不是想伤害我,游。”
他竭力地连贯吐出字句,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那只是台词而已,这只是舞台装置而已……你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泪水滴落在黑沙上,立即被吸了干净。
“我会原谅你的,游。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原谅你;无论多少次,都只有由我来做真正的罪人。”
青森身下的地面升起,与高台齐平;他右手抓起钩绳,踉跄着站起身,左手牵起游的斗篷边沿。钩上的刀片,对准了象牙色纽扣下连缀两肩的链条。
“让我来结束这一切……让我们回去吧。”
有什么断裂的声音。青森抬起头。
游睁眼看着他,右手腕已离开了十字架,只留下一圈泛红的勒痕;右手食指与拇指间捻着的,是打破罗盘取出来的指针——在游手里,成了当下割开左手腕上束缚的利器。
“你有听我说话吗,諭?”
「山中的魂灵 你也曾是一介旅人
世界并非如你所愿」
青森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动作滞了一下,才想起会挥动钩绳;游向左一闪,割断左手腕上的绳索,转身一踢——十字架从底下折断,往青森的方向倒去。游趁势从高台上翻下来,贴着墙根跑到倒下的墙面边缘,拾起自己的剑。
“这是你的梦魇。这不是现实。我是你的共演者,不是谁的弥赛亚。
我看见你了;我揭穿你了。我的共演者,你的表演即是我存在的根基。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钩子朝他脖颈飞来。他挥剑格挡。
“你相信世界是纯白无瑕的,相信没有人会伤害你。这是表象。
而打心底里,你无法停止怀疑。因而你的灵魂被撕扯、被禁锢。”
钩绳挂住了他的剑柄,要再一次让他的武器离手。游握紧了剑柄,顺势向青森的方向去了几步,将剑尖插入沙地,立定。
“游认为我是一个可怜的人吗?”青森的嗓音在颤抖。
(被告席上的是——
无头人的背影。
与青森的头颅。)
“不。”
游看着青森琥珀色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欲听你诉说」
一瞬间,以游为眼的旋风席卷了舞台;纸板做成的山被卷起,不知飞往哪里去。白雪和黑沙——白色和黑色的树脂粉末——混在一起。灰色的世界,混乱的世界,重组的世界。
「打破纯真的,不是罪行,而是欲望。」
~第一幕 纯真的Revue 终~
*MC世界观au作品
夜幕降临,怪物游荡,盘旋夜翼的苍空,没有床铺的Player与无所事事的家具商人被困在同一件狭小的橡木屋中,围坐篝火旁静待黎明到来…什么的,也太像奇怪童话故事的奇怪开场白吧?手撑住下巴,你凝视静坐对面的男性商人,他正悠然自得地侃侃而谈,米色斗篷下灰蓝皮肤受火光烫得泛黑,给眼镜下无法揣测的神情披上阴暗的神秘面纱。木制留声机吹响黑胶口风琴,享受此时此刻最畅销的商品的免费试用期。
你敲击「T」键,注视眼前弹出的信息框,思考如何与陌生的Npc进行友善的交谈,角落字幕弹框不断提醒蜘蛛嘶嘶的叫声与僵尸的低吟干扰你的注意力。「Player:你是个商人,你提供什么,用什么交易?」
商人端起咖啡小口嗫饮:字幕框传来咖啡咕噜咕噜的提示音,他通过同样手段回复你:「商人:今天心情不好,不做生意。」
活见鬼,你可不知道模组作者加入了这位npc,翻看作者提供的生物手册生物章节,数十种头像掠过眼前,你抬眼越过书籍看向对方。商人摩挲手掌,扬起嘴角:「商人:别看了,我不是被设定出来的。Buddy,你如果好奇我是谁,为何不问我的名字呢?虽然不卖东西,聊聊天我还是欢迎的。」
你眼疾手快PrtScr截图保存聊天内容点击谷歌浏览器,搜索MINECRAFT打开官网,滚轮冒火,反馈报告错误一气呵成。正当你准备发送游戏错误bug疑似被黑客骇入服务器时,游戏内传来一阵不满的敲击声。你匆匆打字:「Player:你的名字叫什么」。
他歪歪脑袋,嘴角下撇,流露出些许对你态度不满。「商人:我叫奥德修斯,你们故事中一位伟大的冒险家的名字,这是一位Player为我取的名字。」
「Player:发生了什么?」据你所知Mc世界的故事中并不存在奥德修斯一位冒险英雄,就像这里不会存在忠诚、爱情和永别的故事那般,这勾起了你的兴趣:「Player:你难道是某位程序员编写的代码吗,这简直不可思议,Mojang一定知道你…不然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商人:如果你想听的话。这是个非常无聊的、单调的、茶余饭后的杂谈故事。即使这样你还要听吗。」
屏幕前的你点点头,闪烁的输入符号前“我想听”差回车临门一脚,贴吧论坛知乎关于商人的词条在你脑海中鲜明活跃——奸商。你变得冷静:「Player:……收费吗?」
「商人:……」
「商人:哎呀!这可是重要话题!谈生意最重要的可是契约精神,你太聪明了,给你超额奖励的一百二十分!作为嘉奖,本次交易免费——开玩笑的,这是在我成为商人前的故事。」
雨一直下。冷雨浇灭火焰,滴在焦黑的木头上,躁动不安的烟尘扑面而来,玩家面临死亡有无数次重头再来的机会,而对于游戏中的生物/他来说,死亡即是终点。村民临海的村庄面对逼近的海啸决定迁徙至森林内陆生活,高大羊驼、骏马与牛羊群形成富有生机的队伍,缓缓前进寻找靠近水源的土地。他们欢声笑语,哼唱海边的歌谣,迈向新生活,小小的村民骑着小马紧跟在母亲身边,悠然前进,这列生命是如此生机盎然,甚至有活力的过了头,吸引来不速之客。夜晚降临,牧羊人围起护栏保护家畜,村长在附近插满火把,马匹与羊驼们累得够呛吃饱草料早在呼呼大睡。
深夜是如此静谧,月光安静祥和地亲吻他的脸颊,轻柔地哄着大地的孩子们陷入梦乡,直到……一声苦力怕的爆炸声从附近的洞窟传来。所有村民被惊醒,怪物的存在使他们不得安眠,嘶嘶、低吟、嘎吱响,黑暗中猩红的晃晃悠悠洞窟中藏有大量怪物的事情人众皆知,慌乱席卷这趟平稳的旅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爆炸声让他的脑袋晕晕乎乎,分辨不出身边嘈杂人声的谈话内容。“妈妈,我头晕……发生了什么事?”他痛苦呻吟着,大地晃动中母亲抚住他耳朵的触感细腻温柔,她贴到他的耳边说:“什么都没发生。■■■,想和妈妈玩个游戏吗?”
“……要。”
“那就闭上眼睛,等你听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再睁开眼睛,可以答应妈妈吗?”
他点点头,捂上眼睛,蜷缩着藏在妈妈怀抱中。外面刀剑拔出、斧子挥砍的破风声与羊群慌乱践踏草地的蹄声,好想看;蜘蛛丝被踩过令人心痒的黏腻声与骨骼碰撞的脆响,好想看。看管英雄故事的孩子思绪云游在外,可母亲的泪水唤回他的注意力。隔着层薄薄衣物,母亲的体温那样温暖,亲密无间的拥抱令恍惚中的他错认为自己回到幼时襁褓,身周无序的混乱、嘈杂渐行渐远,只剩心跳声有规律的鼓动回响在耳畔。渐渐的,渐渐的,就连心跳声也悄然远离,他想自己是快要睡着了吧。
冰冷黏稠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脸颊,冻醒了他。
“醒醒,睁开眼睛。”陌生的声音响起,“还活着吗?”
他睁开眼。说话的陌生男人背对月光,阴影中双眼眯起散发怵人的冷冽气息。手中覆满蛛丝的暗黑色长剑滴落鲜血,另一只手上蓝色矿稿闪闪发光,一只脚踩住白骨堆,崩弦的长弓折断在一旁。
“活着就跟我走吧。”他命令道。
“可是我妈妈说…”面对不容拒绝的语气,他回过头看向牵着自己的手,一坨无法分辨形状的尸绿色缓缓流淌脓液。“妈妈……?”
“……”那男人收起矿稿,拉住他的手,“……。附近的矿洞被爆炸的苦力怕爆破,洞窟里的怪物们都钻出来袭击附近的生物,他们已经不在了…你的母亲是个英雄,不要让她遗憾。走吧,我带你回去。”
“……”
“再不走会有更多怪物过来的。”
他抽泣着抹去眼泪,依靠男人的手一使劲站起身来,两人朝阴影摇曳的森林中走去,背对尸体与骸骨形成的破财景象,马骨浸泡血堆中,僵尸口中尚未咀嚼完的牛腹肉压断下颚,狼群叼走骷髅的白骨,沾满血泥的羊毛迎风而去,阳光下徐徐燃烧的亡灵生物化作灰烬…很快,这里什么都不剩,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那样寂静。
风静悄悄地吹。
新长的针叶树木迎着阳光抽新芽,某个春夜破土而出的翠绿轻轻触碰他的裤腿,繁枝过后橡木外墙包裹的狭小住宅映入眼帘。橡木小屋墙边挂着三排宝箱,矿车载着剪刀从散满红粉的轨道咔嚓作响,绵羊叫此起彼伏。男人单手拽他进屋,狭小的空间塞满工作台、熔炉、床铺与竖排放置的宝箱后天花板上,提供站立的立足点两格宽,他被挤在里面动弹不得。男人急匆匆离开屋子关上门,将小孩关在屋内。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正对门的窗户上,身旁烤炉烘烤的土豆散发香气的热浪,他推开窗清风扑面而来,房屋后面深褐色的流沙陷阱窸窣作响,不远处熊熊烈火中燃烧的中央白色雪块赫然醒目,里面是雪傀儡。他认得雪傀儡,过去家乡矗立海边,海对面便是景色秀丽的雪镇,每逢冬节母亲便会带他度过海洋到达人为制造的雪傀儡所守护的村庄。他与那里的孩子每年都在研究如何制作雪傀儡,却一次也没成功过,堆出的雪人四仰八叉,令人发笑。母亲就很爱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想到这里,他有些茫然,母亲的笑容—母亲笑起来是什么样呢?
他突然想不起来了。他回想不起关于过去村庄生活的细节,回想不起亲戚邻居家的脸,回想不起羊圈中羊的数量,甚至无法感到一丝悲伤,就好像情感早已随泪流去。
「商人:你会认为我很无情吗?Player?见证亲人的离去,故乡的破灭,却连悲伤之情都难以产生,冷血又无情,很适合我奸商的身份吧。这实际上只是合理的程序,作者一开始就没有给生物增加情感逻辑,就像这套程序中的每一个个体,我没有情感,我们都没有情感。」
「商人:理应这样,对吧?」
男人比任何生物都要冷酷无情。栓绳是通用限制工具,他和家畜无二的被拴在家里,睡觉时没有床,哭泣无人安慰,饿了只能从后院挖土豆烤着吃,日子勉强能过得去。男人经常不在家,除去被限制的自由外独处时光里生活算得上滋润。那段时日里他只能在小屋周围被火光包围的范围活动,生活在流沙陷阱包裹的地方。他第一次找到羊群时便看到它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透明玻璃后羊群肩踵相接不断低头啃食草皮。他蹲下身子观察生活在机器中任人鱼肉的羔羊,羊群也注意到他,白羊黝黑的眼睛盯着他,他凝视羊眼眸中凝视他的倒影一阵发怵。抬起视线,快速移动的矿车下方安置剪刀,羊毛一块块压实落入凹槽,那是什么?他趴在坑边左顾右盼,没发现男人靠近的归家身影才敢安心的看向底部。坑底安放宝箱,稳稳接住下落的羊毛堆,紧实堆叠的羊毛箱肉眼可见的蕴藏数量丰厚的绒毛宝藏,抱着“拿一点不会被发现”的心态,他悄悄用树干挑走几块。
捋成线,缠成团,偷偷拿走一块铁在工作台上制成不成样的毛衣针,他照着工作台手册学习如何打毛衣。第三件像模像样的毛衣出炉后,男人从外归来。他鞋底沾满泥污湿哒哒走回家,视线一路向上,肩头的糟乱树叶中迸射出一道阴冷的视线,直勾勾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视线僵硬的挪动,缓缓落到逐渐成型的毛衣上:“你做的?”
他喉头滚动,小心翼翼地点头:“我只是、只是一个人太无聊……”
“你还想做更多吗。”男人打断他,眼睛死死盯着手法稚嫩的毛衣。他从那视线中感受到一股炙热的、似乎射穿毛衣本身,透过这件物品而凝视它物的情感:“……想,我还想学更多东西。”
厚实宽大的掌心蛮不讲理地压在他头顶搓揉,粗糙老茧盘揉娇嫩的脸蛋,他混乱的萌生出被揉皱的幻觉,自暴自弃闭上眼。突如其来的抚摸很快结束,他怯生生睁开眼,却见到罕见的一幕,男人的脸颊上罕见流露出些温情,眉头柔和,嘴角舒缓,轻轻微笑着注视他。他放松身体向前倾斜,男人的手掌再度落下:“你想学什么?”
语气依旧冰冷。他缩缩脑袋。
男人给他起了名字:奥德修斯,说这是他在书中读到过最伟大的冒险家,聪慧过人能力优秀,最重要的是有过人的意志力——他在海上漂泊数十年熬过无数艰难险阻才回归故乡。
那你的名字呢?他-奥德修斯询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他想了想,嘴唇蠕动:叫我Player就好。
噗肋尔?奥德修斯嘀咕着,音节在牙齿间黏着:普雷尔?
P-L-A-Y-E-R。男人一个个字母拼写,细心指导。
名字是人的象征,是人与人之间连接的线,名字是一盏点亮的明灯,影响着命运。Player的生活突然大变模样,先是扩大家庭的规模,这间狭小的仓室并非合乎情理的居所,他们拿不知从哪借来的建筑手册比划未来的设计方向。奥德修斯参与了一层的设计,当他们从矿洞劳苦一天回来时门口楼梯烟熏炉萃取好新鲜咖啡,随手抽出绒面椅子,富有弹性的沙发把二人疲惫的身躯托起。“Player,这批铁你打算做些什么?我想做一条围绕针叶林的轨道,能快速前往矿道、水源、海边。”奥德修斯趴在沙发上,脸埋在垫子里。Player顺手拿起桌面上没读完的木匠书,故作纠结的思考着:“哦、哦,这真是值得令人好好考虑一番的打算。一个人修建一条环绕森林的轨道可是件大工程,更别说在森林某个地方建停靠点,如果有个人能来帮帮我…你瞧,这本书刚刚好停在轨道的页面。”
边说他边翻开书本,奥德修斯跳起来抢过书,一头扎进书房埋头钻研。Player看到从书房窗边射入的日光照亮的脸颊,少年左手捧着书,右手记笔记,转身上楼。这本木匠书籍是他去年生日时收到的礼物,男人将捡到他的日子定为生日,并说这是人除名字外最重要的事,是死去也要带入坟墓的事物。想到这儿奥德修斯停下笔,合起写满注释的笔记本,掏出书架最后一排沉甸甸的日记,记录起今天的故事与未来的野望。他埋头奋笔疾书描述Player的转变,像一锅烧融的铁水失去原本冷酷的形态,形成热钢所塑造慈祥沉稳的模样,好似他的父亲与导师。
二楼鹦鹉滴滴叭叭大叫,提醒奥德修斯晚饭做好了。Player似乎无法将生蔬菜烹饪成菜,他通常烤熟后切片倒入牛奶食用,自己更是直接啃着吃。平日里都由奥德修斯来主厨,无论是小麦粥还是什锦蔬菜样样在行,Player总是狼吞虎咽两口解决。小麦、萝卜、土豆和牛奶,奥德修斯在食物里尝出骨粉的味道,他吐吐舌头,喝光剩下的牛奶。
「Player:他很想让你长大啊。」
「商人:Nononono,亲爱的朋友,重申一次,骨粉很不好吃。不要给人喂骨粉,吃什么都不能加速成长的。」
建轨道缺少铁矿,两人敲定时间背上背包出门。他们打赌谁找到的矿与煤炭更多,输的人要承担60%工作量。剑别在腰间,奥德修斯兴冲冲握住矿稿一下下敲打煤矿,使他惊讶的是,不仅他这一块有矿,Player更是挖到铁矿坑,他瞪着铁矿瞠目结舌。
“你怎么……!”奥德修斯瞪大眼扭过头,Player带着点蓄谋的坏笑:“居然是故意的,”
“不止这点。”男人说,他两下敲打,熟练地挖开圆石,靛蓝色宝石矿暗藏玄机:“你瞧瞧这是什么?”
世界外流传着青金石定位钻石的方法。男人不太会解释原理,他一块块挖着石头,挖起矿来就像蚯蚓钻沙。青金石下方是新矿洞,岩浆咕噜噜冒泡,热光点亮深邃空洞的矿坑,某一处点亮的黑暗闪烁钻石的光泽。深板石搭阶梯,Player比划说打算在这里建造地狱门抵达下届,决定加班留一条通往这里的矿洞。他说抛光过的黑曜石会反射光亮,倒映人的影子;他生活的地方,人们打磨开采出的钻石,镶嵌在金银珠宝上象征珍贵的情感;岩浆从火山迸发,形成岩浆河流流淌,活火山的喷发是固定方向。奥德修斯边听边记,他聪明的不像话,盘算着黑曜石刻刀的可能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Player,你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铁。他喃喃:我曾经,住在另一片森林,到处都是钢铁的森林,高大铁树覆盖世界,望不到天空,地面用水和泥混合物填平,土壤生长不出作物,粮食和木材一批接一批从外界运输进来,到处都是车轱辘碾过的痕迹。中央有一座烧铸铁水的熔炉工厂,整座森林从中喷涌而出。
车?车是什么?
车。车是……车是长轮子的船。
那Player为什么离开了呢,因为很压抑吗?烧铁会冒烟,没有新鲜空气的生活我没法想象。
他没说话。Player后来告诉奥德修斯,他从未能离开那里,铁水的河流吞没双脚,把他牢牢禁锢在原地,通红的铁水淹没了他,也淹没了世界。他说他生活的土地人太多太多,居所是残酷的脓疮,多到会悄无声息吞没每个人,多到人不再是人,而是一群拥挤囊肿的蠹虫,推搡着前进。所以他离开了。
生活是咀嚼黏稠紧实的麦芽糖,粘粘的烦恼配合糖果本身的甜腻,在楼梯间蒸腾的烟熏炉烟模糊了时间。他们设立环绕森林的轨道,开阔培养咖啡豆的种植林区,耕种西瓜田与水稻;分开圈养猪牛羊鸡,个个吃得圆饱,饲养了两匹皮毛光亮的骏马。奥德修斯设立了台收取鸡蛋的鸡舍,每天早上打两个蛋是生活必备的启动能量。两层楼的基础上又新建阁楼,打造附魔室,Player制作了收纳附魔台的红石装置,不需要时可以收起享受阅读时光。一楼原本的书房在奥德修斯长大后改装成卧室,少年有了隐私的概念,和自己亦父亦师的朋友分屋睡。 Player教导奥德修斯家装与房屋建造,教会他各种房间构造,打造自己需要的红石科技,自动生产装置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附近附近搬来新的村民时他们已经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资产。Player从盔甲匠那换来钟表,从制图师那换来各地地图,还有图书管理员兜售的各类家具,他告诉奥德修斯人生是多看多学多历练,人的终点并非生活的富裕,而是精神的丰满。奥德修斯拆开钟表,有模有样的自制零件组装石英钟,落座墙边成为这家里唯一的计时工;当他正研究地图津津有味时,Player搬回磨制闪长岩。
钻研地图的日子很快便过去,奥德修斯制定好前往沙漠和海底的路线图,绘制彼时使用的工具的设计稿案,外出冒险的打算一拍即合。Player担任携带食物一类消耗品的工作,奥德修斯看他带满烤肉、蔬果、煤炭、木材及一部分铁矿还能健步如飞时大受震撼,背着包,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说只有神弓的大臂者才能提着重物跟上Player的速度。这是场漫长旅行,狂风作恶的沙漠炙烤过他们的心灵,冰冷群洋考验过他们的意志,陆地的龙卷与洋流的海啸随时会降临,地底蠢蠢欲動的死亡蠕虫裹挟怒海庞大的深海生物试图击垮来者,穷凶极恶的自然犹如守在宝物前的凶兽,只有被它认可的能力与智慧能得到宝藏。Player的教导给奥德修斯提供了无限的创造力,隔热的附魔轻靴在沙漠上健步如飞,避免陷入流沙的困境;船只后方安装青金石零件特制的螺旋桨,优于人力的动力回避可预见的灾难。他引诱沙虫掉进地下的岩浆湖,通过声音干扰驱逐视力极差的深海生物,成功抵达当地的目的地,面对长途跋涉气喘吁吁的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只可惜战斗方面奥德修斯比不过Player,看着老男人上阵沙地带着残血的英雄勋章回来找他:看吧,姜还是老的辣。
奥德修斯雕刻脑珊瑚,他双手没进海水:“书里没记载这样的生物,真是吓我一跳。Player,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模组自带的生物群组,这是这类生物的称呼,在未来几十年的旅行中奥德修斯渐渐理解这些。Player说:这些都是书里没记载的,世界上还有很多这样未知的生物,奥德修斯,世界很大,生命的路很遥远,永远不要停止前进。每段路都会有发展,都会有成长,都会有新的感悟。
那你有什么新感悟吗?
……。他沉默许久许久:我的路很早以前就断了。
岩浆有冷凝的时刻,沸水有冷却的时候。击破要塞,熄灭火焰,骑猪挖金,吊着真菌吸引熔岩兽当坐骑,屁股烧得火热。阴森恐怖的绯红森林在诱人红木素材下不再是问题,幽兰的灵魂沙峡谷发出悲鸣的回响,一只只流泪的恶魂呜咽着上升,一只不幸的恶魂被岩层卡住。龙震耳欲聋地咆哮,末影人满天的离子特效眼花缭乱。冒险的旅途伴随龙头落地划上终点,奥德修斯抱着龙蛋回家。他在拆除末地门,Player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奥德修斯找了个沙发,纯羊毛。说实话,羊毛质量与羊状态挂钩,曾经红石羊毛机里被压榨的绵羊生产出的毛稀疏难用,自由放养的羊群生长出的羊毛柔顺绵软,保暖效果良好。他对龙蛋爱不释手,蛋将他压进沙发垫。“看起来晕乎乎的,像没睡够似的,小心一会有夜翼来咬你。”
“我喝了点酒。”Player说,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只是一点酒,”
别开玩笑啦,我们还没有做酿酒机呢。你怎么了,Player,你不舒服吗?我打算用一种新的布料做床铺,你可以先睡一觉,睡起来或许就能体验到新床。
……我有过一个孩子。他说:我从农村出生,没上过什么学,父母亲种地,遇到饥荒,一家全靠我手艺糊口。城里的人来了,他们穿着制度,没带粮食,没带物资,带着上面的命令来,要大家踊跃去城市生活,城里有食物,只要有钱就能活。为了吃饱饭,人们都去城市生活,没了收入来源,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进城生活。
是真的喝醉了吗,Player?奥德修斯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城市是什么?钱是什么?饥荒是什么?陌生的词汇令对方的话语与胡言乱语无异。
他没理会奥德修斯,自顾自称赞他遇到的妻子如何美丽如何贤惠,称她是那样善良与温柔,是一位手艺人,饲养一条深爱家庭的牧羊犬。他们的故事在拥有孩子的那一刻升上巅峰,变得幸福圆满,妻子怀胎十月生下健康的男孩儿,孩子从小聪明灵慧,继承母亲的心灵手巧与父亲的勤劳踏实,喜欢各种手作活,在他们二人的工作室玩耍。为养育家庭新成员,他去学习更赚钱的新技术,开始做铁类的手作工作,换了新房子,卖了切割机与熔炉,停车库当做新工作室。生活渐渐好起来,他们有些积蓄,每月都给父母送去补贴,似乎会一直发展下去——但一切都有结束之时。某天他接到外出的单子,工作一天回家后夜色漆黑,灯也是暗的,家陷入沉寂,那沉默的凄冷的情绪翻涌上来,他感觉到不妙,在家里四处寻找没找到二人身影,拨打电话无人接听,直到他推开车库门的一刻,
他手中无人接听的电话掉在地上。
奥德修斯懵懵懂懂地聆听,Player继续说:我失去了动力,我从没想过不她们生活在一起的世界……我颓废了一年,到处游荡,寻找过去的影子,我能听到她们的笑声,看到他学着母亲打毛衣的样子。朋友看不下去,说我该找个方向。那个世界已经吞没太多太多人,她们被吞没,我也沦陷其中…所以我到这里来了。
“……那你找到方向了吗?Player?”奥德修斯说:“你说人生的路很漫长,不要被现在的生活影响,永远不要停止前进。你的路还没有断,它还在某个地方继续延伸,只是你还没找到他。”
Player沉默许久,久到奥德修斯以为他睡着了,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万千的感慨与放下重担的轻松。
“谢谢你。再会。祝你游戏愉快。”
他消失了。他再也没回来过。就像归入大海的一滴水,回到虫群的沙虫,
红石音乐中一节不起眼的旋律,永远消失在世界上,被吞没了。
「商人:他消失了,庞大的工业家园只剩我一人。。我一直在找他,找了无数年,我去过世界上的每个地方,你们所谓的“原版”、“模组”、“Mod”世界,我都抵达过;海洋、森林、沙漠、末地、下界的每一处地点我都探索过,却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人般大海捞针。」
「商人:……」
「商人:这趟旅途也并非收获全无。我遇到过很多Player,才明白这不是名字,而是身份,Player是身份,是从另一个地方抵达这里的人的身份。为了交流,我成为商人,交易只有我能制作的道具。在交易生活中,我得知许多关于你们的事情,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认识他。他彻底消失了。」
「商人:我体会到他的情感。失去是最猛烈的痛苦,而思念使人支离破碎。」
可生物没有情感的设计,从何而来的痛楚呢。你心里冒出疑问,就像他不为村民的死而悲伤那样,游戏角色是没有情感的。但…谁有说得准呢?Mojang优秀的特性与他传奇的经历或许真的会诞生一位充满特性的Npc。你心里冒出个不确定的问题。「Player:…你戴墨镜不会是为了掩饰泪水吧?」
「商人:怎么可能,生物是没有情感的,你忘了?悲伤会随着泪水被抹去而遗忘。」
「商人:……」
「商人:好吧,是的,被你说中了。最开始是为掩盖哭的事实,后来是掩盖情绪,这是成为商人的基本条件。实际上我很喜欢镜片。打磨玻璃的手法也是他教给我的。」
「Player:现在我可以称呼你为奥德修斯吗?」
「商人:哈?想都别想。」
「商人: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作为第一位听故事的客人,特大优惠——这是我居所的坐标,你可以来这里使用任何工具和红石科技。天亮了。再会。」
一张记录着坐标地址的文件物品进入背包,他咻得消失不见。你这才注意到游戏中的时间天已破晓,现实时间也到深夜,你该结束游戏了。
你关闭MINECRAFT,关闭Google Chrome,关闭反馈界面,不再深究这件事。他是一个特性,你对自己这么说,Mc的世界中存在无数神秘的、默认的特性,他不过是其中之一,一位生存在游戏世界的居民。
作者:凰
评论:笑语
*还是某冷门老番的同人,没看过原作不影响阅读。
“那是你什么人?”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有人这样问他。
他愣了一下,从投影上抬起头来,望向身旁。
“投影里的那个,他是你的什么人?”发问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被油污覆盖的脸上只透出一双眼睛,“你们看起来不像一个种族,是你的恋人吗?”
他仍然愣着,打量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蹲到自己身边的少年,看见这个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脸上的神情出奇的认真,睁大的双眼亮晶晶的。
“……是,他是我的恋人。”他笑起来,稍稍放下戒备,轻声回答道。
少年点点头,又盯着他手中的投影看了几眼,干脆挤着他一起坐到岩壁的角落里,伸长了脖子想要把图像里的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一些。
“所以他是你的罗丝?嗯?”少年又说道,语气比起好奇更像是探究,就仿佛一定要弄清楚某个困扰已久的难题一样,“杰克,罗丝。”
少年说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投影里的人。
他又怔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说黄金时代某部电影里男女主角的名字。
“不,我叫杰克并不说明他就叫罗丝。”他仍然笑着,紧靠着少年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笑了几声便又转过脸,继续去看手里的投影。
投影里的青年也在对着他笑,黑发被捧在手里的花束遮住一小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弯起来,浅色的嘴唇和纤细的下巴被阳光照亮,连同着落在衬衣上的光斑一起,整个人都显得那么耀眼。
“那他叫什么名字?”少年又问道。
他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散去了:“我不知道。”他盯着那双夜空一般的眼睛,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抚摸。
投影的光线穿过他的手指,被干扰的边缘轻微地震颤起来,泛出彩虹色的光晕,扭曲了一小撮被风吹散在阳光里的黑发。他赶忙收回手,看着图像又迅速稳定下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仍然有呼唤他的名字。”他轻轻说道。
这不是谎话,他心知肚明,却并不指望旁人能理解。在他们相识的那寥寥数日之中,交换给彼此的也只有“黑”与“十一月”这两个代号,真名在这个时代早就成了比数字货币还令人不屑一顾的东西,他们都在身不由己的漩涡之中挣扎,每日每夜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让名字越发只是个顺口的代称。
没有名字我也知道他是谁,他心想。叫“黑”也好,叫什么其他的名字也罢,怎样都无所谓,他永远清楚自己爱的人是什么模样,即使如今只能从投影里看见那张脸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身边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试图弄懂他话中的含义,不过也更有可能根本没在意。“你们分开了,”少年又开口,这一次却不是疑问句,“他离开你了。”
会做出这样的猜想并不奇怪。少年和他一样都是被夺去家园,漂浮在星际之间被不断买卖的“劳动资源”,曾经再多的美好与幸福也早已经与他们毫无关系,日复一日的压榨早晚会让每个人低垂头颅,看清自己脚下亿万年冰冷如旧的岩层,看清这可悲的、不会有一丝希望可言的未来。
然而对他来说,一切却并非如此。
“不是这样的,是我离开了他。”他回答,又一次笑了起来。少年不解地望向他,而他把数据棒递到身边的人面前,自己的目光仍眷恋地追随着那张明媚的笑颜。
“这张投影是我唯一剩下的与他有关的东西,被困在角斗星时我也没弄丢,”他说着,用眼神代替手指温柔地抚摸起恋人的脸,“无论如何只有这个不能放弃,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它带在身边。”
少年不说话了。这个从记事起就辗转于不同的星球之间的孩子清楚,要在高压的掌控中守护住自己的一点儿东西有多么不容易,也许这个人身上的伤痕和那半张被毁掉的脸就是因为这个,但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守住了。
“他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吗?”少年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只不过是张投影,你真的那么爱他的话,没有这个你也不会忘记他的脸吧。”
他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仰起头向后靠在岩壁上。在油污与灰尘中结成绺的金发落下去,让那半张完好的脸露了出来,少年打量着他侧脸分明的轮廓,知道自己看不见的另一半脸上覆盖着狰狞的疤痕,而这个人就好像从来都不在意似的,依旧自如地微笑着。
“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不论遇到怎样困难的事,只要一看到这张投影,我都会觉得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了。”他笑着说道,停顿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仍面露不解的少年。
少年没说话,于是他转过头,再度望向了投影里的人,开口时语气温柔得像是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只要一看到他的样子,我就会想:‘这世上哪儿还有比他更大的问题呢?’”
当然是不会有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在一切都翻天覆地之后的现在,他也如此确信着。坐在他身边的少年不会知道最初他和“黑”是怎样针锋相对,又是怎样不受控制地相互吸引、不断靠近,将彼此像两颗仍在燃烧的星星一样揉碎在一起的。
那时战争的火还没能蔓延到他们的星系,南方的小镇温暖宜人,他们蜷缩在田野旁的小屋里赤裸着相拥,金发与黑发交缠,四肢与唇舌也交缠,呼吸在亲吻间传递着热度,他落进怀中的人最温软的陷阱里,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相爱的时间。
屋外有风拂过田野,他种下的蓝星花正好绽放,风掀起窗帘带进一抹明丽的蓝色,而他陷在面前午夜蓝的双眼中,把接连不断的吻烙在身下颤抖的躯体上,在汹涌的愉悦到来时低头用嘴唇堵住了两人的喘息。
蓝星花盛开了七天,小屋里缠绵的爱意也在七天之中疯狂地生长,花田仿佛星球周围的碎石带,将他们与整个世界隔开。在这间屋子里没有被忌惮的代号和你死我亡的斗争,一切会让人反目成仇的事物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相爱。
但无论是谁都明白,盛放的花早晚会凋谢,不该在一起的人也迟早要分开。
当蓝星花的花期过去,浅蓝色的花瓣垂落在草地上,被阳光炙烤成干枯的灰暗颜色时,最后的期限到来,那把曾经割开过无数人喉咙的匕首终究还是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一如既往地对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微笑,手里握着被毁去大半的情报。
锋利的刀刃下一秒就要划开他的皮肤,他们将无法说出口的话同样撕碎在搏斗中,仿佛从未经历过去的七天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死对方。他到底还是收了手,任由另一个人向他收取任务失败的代价,可那把匕首怎么也不落下来,他的笑容终于撑不下去了。
“你走吧,”“黑”对“十一月”说道,站起身的过程中匕首仍然指向他的咽喉,“任务失败了我还会有下一个任务,但你必须离开这个星系。”
那双他钟爱的深蓝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结满了冰的深渊一样毫无破绽,而他却毫无来由地从中看出了悲伤。
他不是为了让这双眼睛露出这样的神色才走到今天的,即使所有人都不赞同,他依旧希望这双眼能够轻轻地弯起来,像他拍下投影时那样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我应该抱住他,应该亲吻他,他想着。但他最后只是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人,轻声说“好”。
他们别无选择,于是在自己之外,只能选择相信彼此。他要他离开,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再看那间小屋与凋零的花丛一眼,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数据棒,把另一个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带离了这个星球,从此踏上了永无退路的流亡之旅。
“黑”的消息他再没听说过,而他想也再没有人会听说“十一月”的事情。所有的过往都仿佛随着战争的到来被炮火掩盖,广阔无边的星际中满是人类未知的可能,而他却不敢去想自己是否还有与那个人再度相见的可能。
但好在他还留下了这张投影,好在即使是现在他也能看见那毫无杂质的笑容,在花束后唤醒他熟悉的心动,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撑下去,撑着迎来每一个未知的明天,直到那明天再也不会到来。
“……那是什么?”又一个模糊的疑问在耳边响起,他猛然睁开眼,在看见黝黑的、淌着油的岩壁时才意识到自己完全陷入回忆了。
“什么是什么?”他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
“那些花,”少年说道,“那是什么花?”
他挑起眉毛,目光汇聚在投影中被人捧在怀里的花束上,重新笑了起来:“蓝星花,它们的花期只有七天,但一年四季都会开花。”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仍然望着那些在阳光下闪动的花朵,低声说道:“它们很美,我第一次见到花,真的很美。”
他轻轻笑出了声,再一次——不知第多少次看向花束上方那双弯起的眼睛,同样放低了声音:“是啊,非常美。”
*蓝星花花语:互信的心,珍惜当下与把握现在。
作者:戚寅
免责mode:随意
“小莺近来醒得多了一些,”乔风翠说到这处,眉梢眼角都不经意带着些笑。“她说下次醒来,要出去逛一逛。”
少年人戴着聊胜于无的漏风斗笠,光斑从千疮百孔的竹条里打在脸上,笑起来更是面容清秀,与离开前的成唤莺三分相似。 “你记得要叫人喊上我,我去替她开路!”他虚虚挥了挥柴刀,粗布衣扯得破破烂烂,泡过咸水,更像腌菜干。
海岛上的人世世代代长居在这里,或是几家争地盘胡诌八扯的、或是真的,多多少少都能称道出七八百、上千年的历史。岛上那些白沙铺的路,不说条条尽是坦途,也不算波折。成唤莺自小长在这里,是万万不怕走沙路的——怕的是那些胡乱打听传播的年轻人,长者们对这位“傻子千金”的往事三缄其口,那些轻狂的、无往不利的新面孔得不到答案,乔风翠想不到他们都能闹出些什么事端来。
成唤莺被接回岛上、浑浑噩噩的三四年间,几乎不曾离开她的小院一步,便鲜有新人知晓她的存在了。当地人多用编织起的干草压石头作房顶,她那座青瓦的二层小楼就更加打眼,当地人统一口径称作是搁置了的,还是叫那些上房揭瓦的新人或是游客察觉出不对来,于是总有人在院墙外游荡。偶尔有岛民来驱赶他们,“小楼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便藉此传开来了。
小莺要出去玩了——说来繁琐,于乔风翠而言倒也简洁。绕过后山有大片僻静的白沙滩,是宗族里的公产,平常只几天几天地租给私人,成唤莺往日就爱往那里跑。乔风翠管惯了产业,只消去吩咐过沿岸居住的渔人,叫那些外来人都避开些,只说又租出去一日就是了。
在岛上论白沙是顶不值钱的,但落潮的浅滩里藏着不少珠贝,乔家承包过了,挑拣打磨一番也能卖上价,往往是不许别人家捡的。年轻时候的成唤莺爱捡着这个玩,也常常地缠着乔风翠带着她去,见人就将盛满各色珍珠贝壳的包袱塞进她怀里。然而回来的小莺对万事提不起兴致,叫乔风翠更是忧心了,想要什么都是纵容着——即使不捡贝壳了,踩踩水也是好的。
小莺在等待中醒来了。
行头是早早地备下了的,经纬织得细细的料子,被人穿过一段时间,因而磨得有些泛白,却愈发柔软顺滑了。照往常一样,她坐在雕花的床上愣了久久的一炷香,等在房外的人急急地来拍门,这才挪动略显凝滞的躯体将衣服换上身,但她用布条束着上衣时,还是叫外边的姊姊闯进来,齐齐整整地帮她系上了。她撑一把绢面挂着纱的伞踏出门槛,天色阴阴的,水色便也不够明亮,连带着蛇虫也躁动起来。怎么不是个晴空呢?乔风翠懊恼,但也无济于事。
她们从院东的小门出去,朝阳并不刺目,在层层云气后晕着昏昏的光。夜未散尽,海风也还不停,潮湿裹挟着岛上的一切,枝叶都结着水珠,不留神就蹭湿了衣摆。脚下的沙结成小块,粘在绣鞋上,乔风翠索性带她脱了鞋,赤足踩着泥沙和细小的叶梗。
轻软的衣料有些粘在身上了,成唤莺以前最恨这样不爽利的天气,既不明朗,也不像瓢泼大雨一力刷洗天下尘秽。四处将她的肢体钳制着,好似她原地往后一仰都能被潮气托住。
她走快几步,却甩不掉湿漉漉的一切,反倒将伞上的纱挂在树上。乔风翠匆匆赶上来,替她解开乱作一团的纱,顺了顺、扎起来了。成唤莺的急躁竟不减反增——浪潮声循环往复、树枝被咯吱踩断、蛇虫鼠蚁在脚边窸窣……家乡祥和的、寻常的一天像是要铺天盖地地将她吞吃进去了。
——不作思量地留下吧!
草木都扎在记忆里的地方,路也按着她习惯的动作走……又不完全像,却说不好哪里不对劲。成唤莺恍惚像是被浪卷进另一个世界,昔日的情感蒙上海雾,在对岸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不属于她了。她的往日是真是假?她感到一阵被压在水中的无力,眼底也氤氲着一层水汽,呼吸渐渐急促,修得干净圆润的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掌心。
乔风翠见她怔住,急得拉她的手拍打,仍是得不到回应,将她的脖子脸颊也拍得发红。她少见地舍弃了那些礼教,细声细气地问询,接着胡乱地喊,更是尖声哭叫起来,小莺终于是听到了,缓缓转头望她。
“姊姊,我们该回去了。”成唤莺嗫嚅一下,有些僵硬地露出笑。
她们还没走到白沙滩,成唤莺也无从得知那里预先埋了多少大个的、绚丽的珠贝。两道身影并肩着往回走,一无所知的少年人却还在挖,乔风翠不禁去想他的落寞或恼怒,长长地盯着小莺再次呆滞下去的脸。
青灰的瓦下又陷入静谧的等待。
作者:粉毛枭
【可以随意评论…!滑铲了一下一只饼oc的出生(?)会有后续有空写(搓手)】
幻影饼干:加入了昂贵的红酒和黑巧克力,本该味道十分香甜醇厚的饼干……却被冒失的猫咪厨师使魔在烤制时掉入了《歌剧魅影》的书页又不小心烧焦了半边脸。由于即使用糖霜全力补救也难掩刺鼻的焦味,幻影饼干被魔女当做垃圾丢出了窗外,却也从而逃过一劫。
因为有《歌剧魅影》书页的成分,幻影饼干对书中Erik的各种技能都天生地很擅长,甚至能够听懂动物说话,看见真正的幽灵。然而幻影饼干却是一个老实质朴的饼干,胆子还有点小……似乎还有一种经常因为气质被误认成坏饼的奇怪Buff,但幻影饼干相信真诚能够打动一切!
雨后的泥土很湿润,带着植物抽枝展叶时带来的清香。求生欲催促着幻影饼干撑着受潮的身体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拼尽全力地躲到了砖墙窗边垂落的葡萄藤的一片硕大的叶子下。
最后还算清醒的记忆定格在在烤箱中被过于旺盛的热气烤到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幻影饼干也不知道迄今具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将被壁炉的火焰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的厨房取而代之的是空旷而阴冷的陌生后院,更不巧的是还刚好碰上了对饼干而言体感相当不适的雨天。先前艳阳高照的天空变得灰蒙蒙,云层的间隙中只透出几分朦胧的月色,暗得吓饼。叽叽喳喳的蝙蝠们向高耸入云的女巫城堡顶端拍着翅膀,一眨眼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不见踪影。放眼望去,杂草丛生的院落里仿佛就只有他孤单一饼,香甜气息都被冷风尽数吹散的幻影饼干小心翼翼地蹲在被雨水冲刷得摇摇欲坠的葡萄叶下,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
只不过他似乎确实是被抛弃的。
幻影饼干坐着身下毛绒绒的青苔,在被浓厚黑暗覆盖的模糊回忆中寻找着自己诞生后的蛛丝马迹。
“把书页掉进去也就算了,怎么这只贴盘边的饼干烤糊了这么大一块?像你这样干活,女巫大人回来之后准会收拾我们!”
炙热的烤盘被什么正焦急地大呼小叫着的生物小心翼翼地搬起,闻起来是沾着炉灰的猫毛的味道。是艾莎?幻影饼干的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不,应该并不是叫做这个,只是完全陌生的动物,按气味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只,大概都是它们口中“女巫”的使魔。幻影饼干的直觉告诉他,它们的话题中心应当就是自己没错。
两只猫就这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厨房里忙碌地上蹿下跳打着转,随着意识的消散,它们交谈的内容已经很难再传进幻影饼干的耳中了。终于,在某个时间使魔们终于达成了共识,幻影饼干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淋在了自己被烤得焦黑生疼的右脸上,闻起来甜甜的,是被加热融化后的蛋白霜,它们把他的伤处温柔地遮盖住,火辣辣的疼痛感也渐渐地淡去。他的身体被轻轻地转移到洁净的银盘里,紧接而来的是刀叉落在桌子上的脆响和年头已久的橡木门被推开的吱嘎声。
有人靠近,落座,拿起他的身体嗅了嗅,在数秒的沉默后转为勃然大怒。
“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搞的?!只剩下一块?浪费了我一大杯的上等红酒,以为把烤糊的地方盖住就可以不被我发现了吗?这样的厨余垃圾不配进入我的餐盘!为了掩饰这块失败品居然还放走了其他饼干!都滚出去!不把逃跑的饼干找到就都别回来!”
这吼声简直是如雷贯耳响彻云霄,差点被吓醒的幻影饼干甚至听见了两只可怜的猫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牙齿打架的声音......那位暴躁的女巫恶狠狠地握紧了他,她枯槁却极为有力的手简直就要把他捏碎,也许是面团被烤得实在太硬才让幻影饼干逃过这一劫。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就感到脚下一空,风在呼啸,身边的温度骤降,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现在回头分析,也许就是那时候被一整个当成垃圾丢出了窗外,再然后嘛......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几分钟前的事了。
仔细想想,自己的出生——简直就是一场不美丽的意外。不过这场意外倒是让不受欢迎的糊味救了他一命,幻影饼干想,毕竟按现状来看姜饼人生来就是点心,他同一盘出炉的饼干们也差一点就要变成女巫的晚餐了,还好最终是有惊无险......自己最好是越逃越远,再也不回到这种鬼地方。然而这雨就像无休无止似的,没有一丁点要停的意思,哪怕是处在排水功能尚好的墙边,脚下的积水洼也已经变得像个天然小泳池了。就这个模样跑出去,恐怕不出多久就要被浇成一滩动弹不得的面粉浆。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即使很不愿意,在雨停之前,就顺着葡萄藤回到厨房再躲一会吧。
幻影饼干咬咬牙,揪住了身边垂落的藤蔓。这些植物虽然纤细得一副经不起风吹雨淋的样子,承受一块小饼干的重量还算是绰绰有余的。攀爬的过程意外地顺利,就像他很久以前就很熟练似的。魔女的窗户栅栏容得下猫咪通过的距离,自然也挤得下身体扁扁的饼干。很快温暖的炉风就扑面而来,一点点带走蓄积在面团里多余的水分。幻影饼干小心翼翼地缩在厨具柜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后面,悄悄观望着女巫的动作。
那女巫似乎是饿极了,大口地吃着未经烹饪,只是洗净加了盐巴的蔬菜沙拉和仅仅放在火炉里烤到不再那样冷硬就端出切片的火腿,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让饼心疼——如果她没有把活生生的饼干当作晚餐的话。也许是那些东西实在是单调难吃透了,也许是女巫并不满意没有生命力和灵魂的食物,在勉强填饱了肚子之后就把餐盘往水槽里随手一丢,抓起一块未烤制的饼干面团和一瓶亮闪闪的生命粉末,转头不知道研究什么去了。
是要再烤一盘饼干吗?幻影饼干远远地看着魔女手里的食谱,浑身都起了一层面粉疙瘩,更要命的是有一群深棕色,只有上半身,半透明的,即使不到他的身体一半大却面色无比狰狞的饼干怨灵朝他围了过来,把饼干罐后面的角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幻影饼干是真的怕——这一天之内意外已经够多了,如果现在尖叫出来,估计他就真的是不一定先被愤怒的女巫砸成碎片还是先被这群让饼毛骨悚然的怨灵大卸八块了。
在糖浆泪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前一秒,带头的怨灵终于在距离他几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嘿!你们看,他真的能看见我们!”怨灵头头转头招呼着周围的同伴:“太棒了!我们的计划——”
“......”对面的另一只饼干怨灵对此表示不屑一顾,甚至没眼瞧幻影饼干一眼:“你确定这个看到我们就吓得一脸蠢样眼泪汪汪的家伙能救饼干?”它没好气地指着吓得像只见了大狗的小猫崽一样的幻影饼干,甚至还瞪了自己的领头一眼。
“有饼干能看见就比没有强......”怨灵头头在幻影饼干面前晃了晃短短的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看,我们都是饼干,姜饼人不骗姜饼人......”
察觉到自己毫发无损的幻影饼干这才从长久的怔愣中回过神,朝着它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曾经被女巫吃掉的饼干......”一只说话细声细气的饼干怨灵从队伍后方飘起,展示着手臂上狰狞的咬痕:“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女巫只是想要我们做她的朋友,但是......”
“我们知道一条从窗户逃走的路线,但是饼干看不到我们。”怨灵头头真诚地望着他,又转过身,用尾巴指了指窗外:“你可以救救下一盘出炉的饼干吗?就等等,能救一个也好,拜托了。”
“......唔。”
理智告诉幻影饼干他不该冒这个险。烤得生硬的面团也许能抵挡住女巫的一次抓握,但是要在战斗的场合面对那种庞然大物,小小的饼干又能有多少胜算呢?可是......眼睁睁看着同伴们怀着表达友善的心情,却一个个在女巫的口中变成碎块,也许上一秒还在欢笑的糖霜脸在一瞬间就会裂作几片,五颜六色的夹心会流满银盘,每种不同的颜色都代表着不同的饼干转瞬即逝的生命——这样的场景只会让他更加心痛。
“好,我答应你们。”
幻影饼干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压低身子,静静等待着时机。饼干怨灵们逐一散去,窗口附近的稀薄空气里只余雨点拍打窗框的声音。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火炉里的木材噼啪,噼啪地烧着。炉火的影子随风轻轻摇曳,被围着光源滑翔的白色飞蛾的翅风撞歪了又很快跳回原位,丝毫没有动摇这亦真亦假的温馨。
死线狂奔,再次尝试看看写个短篇。这个只是开头,希望下个月还有跟梦有关的题目,这样起码有可能能把这篇完整版发出来。
开头就不要评了。
即使是对于伦敦这样的巨型城市来说也有容不下的东西,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说:总有一些过于纯洁脆弱的新枝不适宜过早的接触伦敦这个巨大的染缸。不要搞错了,女王的国家依旧是资本主义的发源地,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准入价格,只不过有些更加慈和些,将它们直接写在了脸上。比如位于伦敦远郊的这座私立公学,它与它的同类一样,使用古建筑作为校舍,有着平整的草坪,使用各种能让人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能联想到古老或是昂贵的东西作为装饰。但它也与它的同类不大一样,比如它实际上建校时间很短,如果有人能够越过持炬者们假设的种种障碍,那就不难发现,这片郁郁葱葱沉静和谐的古建筑群在五年前根本不存在,占据这片空地的是一家被关停的高污染企业,它的厂房虽然也颇有些年头,但是得益于工业革命时期数十年如一日的排放,这片地皮可以说得上是寸草不生。而且因为所有方的复杂成分,它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的破产清算直到五年前才终于结束,在这期间,伦敦本地的黑帮为这片地皮添加了多种腐质作为营养。伴随这些好心的营养物质一同渗入这片土地的还有数不清的怨灵厉鬼。横死的悲愤恨怨是绝佳的招灵材料,所以除了这些品类常见的鬼魂,还有些不那么常见的漏网之鱼也栖息于此:直到五年前,进入废墟探险的好奇宝宝们慷慨的向附近警局与公务人员们分享自己劫后余生的悲号,并且众口一词的发誓自己在工厂废墟里看到了恶魔。
不过这些传闻与现在的公学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圣经故事里那种长着羊蹄子羊脸的怪物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今天的公学内部也静谧和谐,正是午间小憩的美好时刻。
亚瑟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疼痛并未如约出席,但他却顾不上那许多了,他手脚并用的试图逃离。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论他如何运动,都无法远离近在咫尺的那只金色的横瞳。巨大的恶魔向他附身,为了减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尽可能用单侧的眼睛贴近他。尖叫、泪水、鼻涕伴随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恐惧一齐迸发。那只巨大的黄色眼睛是离他如此之近,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忠实的照映出他的丑态。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在片刻之后,那只眼睛中的镜像发生了变化,男孩停下了尖叫,他像是被镜像蛊惑一样,居然伸出手去触碰那只巨大的黄色眼睛。但就在他态度转变的一瞬间,几乎无法被人眼完全观测的巨大恶魔开始飞速缩小,并且在他的手指真的碰到对方眼睛之前,一只小小的,沾着些煤灰的手阻止了他:
“亚瑟 林赛?”
亚瑟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还没有他高的……绵羊人,大概吧。绵羊人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反应,他大声的清了清嗓子。这个动作使亚瑟想起自家的管家:金先生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人,但同时也有着非常严肃的一面,特别是在自己闯祸之后。但是眼前的小个子就完全没有那个气势了,虽然他也穿着一身非常讲究的西装,但当你浑身都长满了软绵绵的黑色卷毛,威慑力可能的确是一件比较难以追求的事情。
“国王在找你。”
“什么?”
绵羊人皱起了眉头,后退了两步,那只小小的手向着身后的方向做出一个展示的样子:
“那座城堡的国王正在找你。”
亚瑟顺着它的动作向后看去,果然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一座巨大城堡,它用深棕色的石料构成的石墙狠狠地扎进周围的土地。亚瑟盯着那城堡看了一会,终于意识到违和感从何而来:没有护城河、箭楼,城墙顶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任何遮蔽,更不要提那过分宽阔且大敞的城门了。男孩顺着自己的观察沉默了一会:
“可我没说我是不是亚瑟 林赛。”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那个绵羊人猛地扭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随后以一种与它毛茸茸圆滚滚的外貌完全不符的粗犷声音说:
“我他妈的不在乎。”
亚瑟没来的及反应,就感觉肩膀上被推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已经站在了王座厅里:
“亚瑟,你终于来了!”
戴着巨大宝石王冠的中年男人大喜过望的向他迎了上来,但他肩上披着猩红的大氅,但内里却穿着一件明显不怎么合身的淡蓝色休闲衬衫,如果说上半身起码在尝试,那下半身无疑是彻底放弃,亚瑟看着那件印着粉红火烈鸟的沙滩裤和白色洞洞鞋愣了愣神,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他在做梦。
作者:讷
mode:随意
*《黑塔利亚》伊万×阿尔弗雷德cp向,读前请注意。
*非常粗糙。以后会(大幅)重修。
他虚眯着眼睛,有些出神地盯着钟面。钟悬在墙上,一个大储物柜的正上方,需要仰头观望。大约是因为方位与光线的缘故,阿尔弗雷德觉得他不能看清自己想看到的——钟面上的痕迹,究竟是不是一道裂痕,亦或只是什么东西在玻璃的钟面上投下了影子。还是他不过看错了,毕竟那痕迹隐隐约约,似乎他一个不慎就会让它从眼中滑走,看不见了。他确实始终站在原地努力辨认,连稍微挪一挪步换换角度,来确认这痕迹是否果真存在都没有想起来。
情感上,阿尔弗雷德并不希望这面钟有损坏。这面钟在墙上挂着的时间几乎与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等长。不过,除去钟面上这道似有若无的裂痕,它仍在咔哒咔哒走着,一切正常,准秒准点。
伊万走进来时,问他在傻站着看什么。他一边出声说话,一边拧紧手中的运动饮料瓶盖。喝得半空的饮料瓶受他握紧的力而被挤压,发出噗簇的声响,又弹回原状。伊万走到房间另一头收拣什么东西,又走回他身边。阿尔弗雷德在最开始分心瞥了伊万手中的饮料一眼,此时随手指了指墙,跟伊万说:“这钟上好像裂了,好像有一道痕迹。布拉金斯基,你看得见吗?”他再次眯了眯眼睛,总是不能确定,“它确实有年头了,但钟挂在那里也会自己坏吗。”
他转下视线,碰上伊万的两颗紫眼睛。阿尔弗雷德愣了愣,“布拉金斯基,你到底有没有看?”
伊万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抬头随意瞟了两眼钟。“所以你在原地对着它看了多久?你在纠结什么?”
“我只是想搞清楚自己有没有看错。”
“拿下来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拿下来,谁也够不着它,那个柜子太大了,就算踩凳子也……谁把那柜子放下面的?”
“不是我就是你。不是我。”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是你一直对着这个钟叽叽歪歪。没准就是你在这里拿什么道具玩投篮,把它打裂的。”
“Hero怎么可能做那么幼稚的事!”
伊万用饮料瓶敲了敲他的膝弯,他吃痛地嘶了一声;这个人用劲从来不知道收敛。伊万往墙边走去,拿出折叠椅,顺手也为他打开一把,“阿尔弗雷德,你这个自称真的超级蠢。”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刚刚在练习?”
“嗯。”
这家由法国人开的餐厅有两个特色。其一,只在傍晚开业,提供晚餐;其二,用餐期间餐厅内提供表演。弗朗西斯大概一开始尝试过交响乐到歌剧等多种形式,最终在大笔开支和顾客反响前败下阵来,只采用了普通的单人舞台。这也是阿尔弗雷德初次见到伊万的地方。伊万的舞蹈能力或许很是普通,但他的那把嗓音唱起歌来,在手中弹着怪模怪样的琴(阿尔弗雷德后来被用这个敲了无数次头后终于记住了它叫巴拉莱卡琴)迈上一段舞步,肩头长长的围巾扬起又因动作久不落下,一切在法国人餐厅的灯光映衬里突然分外耀眼。
不过他嘴上说的是:“你居然会让这么有异国风情的表演进入你的餐厅?”
死胡子无辜地眨着眼:“小阿尔,成年人想要坚持原则是必须付出代价的。而且,观众喜欢啊。”
“……你如果白天也把店开起来就不至于那么愁开销了。”
不知道营业额究竟有多惨淡,弗朗西斯坚持提供的用餐表演如今只请了伊万一个人。因此伊万有事请假时,他才不得不着急忙慌地找上阿尔弗雷德救急。阿尔弗雷德的演出风格与伊万毫不相同,客人反响倒不逊色。在替演的那几天结束后,弗朗西斯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常驻,他也只是停顿了一秒便答应了——有地方可以表演对他来说确实不错。
在那之后,他才在后台真正认识了伊万。才知道伊万其实也就比他早来这里一周而已。他们岔开日子分别演出,餐厅受众也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日益明显,紧挨着的两天来到餐厅的客人可能有着巨大差距。与此同时销售额的上涨让弗朗西斯合不拢嘴。他们除了原本堆演出用具的杂物间,还多出了一个练习室。等到应当扩建的地步,弗朗西斯甚至想在餐厅里分出一边一个舞台让两人同时演出,后来设想了一下可能有的割裂场景还是作罢了(而且这样要花更多的钱)。
阿尔弗雷德开始在这里表演时还是在严寒的冬月,日子一天天掠过去,薄外套穿在室内都有些闷热的时节到来了,伊万的长围巾依然没有摘下,好像会永永远远飘在他身后。他的舞台在弗朗西斯多次纠缠不休的指手画脚后已经有了很大改进,没有最开始那么明显的哥萨克风情,也会在法国人的建议下搭配不同的演出造型,不过自始至终都围着那条围巾。阿尔弗雷德用手指拨拉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这圈布料,指节擦过一点伊万脖颈上的皮肤,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完调侃的话:“这东西焊在你身上啦?”
伊万眨着眼,他说话始终是带着些许斯拉夫腔调的温软话音,但内容从来没有与之相配过:“跟你有什么鬼?关系?”
“我怕你热死了。你夏天不会也戴着吧?”
伊万没说话,看神情是懒得理他。后来他们在练习室时,伊万窝在角落的椅子里睡着了。他一时兴起,悄悄挨过去想解开那个人的围巾。布料被伊万压在身后,根本解不下来,不过还是被他扯松了。他的手指沾到伊万脖子上的薄汗,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净逞强,这不就是很热吗。他轻轻捻开扯松的围巾,伊万那截白净的脖颈上有一道宽而长的疤,横陈着,拉过咽喉处。伊万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稳,不紧也不松。阿尔弗雷德傻乎乎地看向他。伊万坐起身来,原本就被扯开的围巾顺着他的动作散开了,落下去仍亲昵地搭在他身上,这道疤就此一览无余,一眼望去像一条奇怪的裂痕。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阿尔弗雷德伸过手,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疤痕,他总觉得伊万应该有些许战栗。但是,伊万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很平静。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伊万的目光正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镜子。伊万微垂下头,于是阿尔弗雷德拾起围巾,重新为他围好了。将垂下的两条下摆捋到肩后时,他仿佛感觉自己亲手将伊万身上的疤痕抹去了。
后来他向弗朗西斯询问起这件事,法国人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不,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重要吗?你从以前开始就太爱寻根究底了,阿尔弗。”
阿尔弗雷德打断他的说教,这胡子大概是上了年纪废话越来越多了。“那么,这就是他一直不摘围巾的原因吗?”
弗朗西斯困惑地挠了挠眉角。“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戴就戴着吧,虽然哥哥我一直觉得很没品味……对了,他的伤疤应该能做出很有冲击力的舞台造型才对……我去问问他!”他兴冲冲地走了,阿尔弗雷德想拦都拦不住。
他对弗朗西斯的态度有些愠怒,并隐隐担心伊万因为法国人毫无分寸的建议而生气。不过就结果看,伊万似乎没什么情绪地接受了。他确实在下次舞台摘掉围巾,任由弗朗西斯给他捯饬出了一套造型,并引起了很热烈的反响。自那之后,有时上台他也会配合服饰不戴围巾了。
阿尔弗雷德收拾着杂物室。今晚是伊万的演出,他是被弗朗西斯临时喊来打杂帮忙的。有时候,伊万也会在他的夜晚被叫来打杂,弗朗西斯真的很会省钱。他能隐约听到一点外面客人对伊万的欢呼。不过,演出也快要接近尾声了。阿尔弗雷德扫了一眼钟。这个角度,钟面似乎光洁如新。阿尔弗雷德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的一个道具,想收进箱子,结果它忽然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坏了吗?他蹲下身调试起来。
外面的动静逐渐平息。接着杂物室的门吱呀一声。脚步声逐渐靠过来。不必抬头,他知道是谁进来了。“布拉金斯基,我们有个东西好像坏了。”他扬声说。
“什么?”伊万向他弯下身来。他刚刚下舞台,气息都还不够平复,身上萦着大汗后的热量,蒸起一点或许是沐浴露香的冰凉味道,隐隐约约透过来。伊万蹲在他旁边,从他手里接过道具,微斜了斜角度对光望望,调试起来。他的手握住道具把柄,骨节分明,握得很稳。一滴汗掉过他的脖颈,正划过那道疤痕,他今天因为上台服化,没戴围巾;滑进衣服领子里就看不见了。
阿尔弗雷德猛然抬起眼。他看见,在伊万身后,大半面墙承着侧边窗外透进的橙黄灯光,近乎璀璨,那个钟的钟面也映衬在其中,在明亮的反光中,他忽然看清了——钟面上,确实有一道短短的裂缝。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清醒梦
评论:随意
作为本居小铃的处女作,《铃奈庵的虐待狂》毫无疑问是一篇颇有可取之处的纪实作品。每一个墨蓝色的夜晚她都想起狸猫的尾巴,想起百鬼夜行绘卷印刷精美的纸页。总有那么多人是捉摸不透的。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米色,字字晕开的书页在若有若无的细雨里,在铃奈庵的油墨气里身不由己地变成了色块,像水中模糊的金鱼尾,缓缓地摇摆在眼底,最后耷拉在眼底。在这种幻象中小铃才能短暂地把人类和妖怪的边界抛在脑后又浸润其中,浑然不觉地去玩没有安全词的生活,逃避自己把妖魔书再翻开的欲望;本来就很难从过去的孤独里发现未来。
月初的时候那位总是化身成人类的狸妖又来了。她从包裹里拿出五颜六色的文字的溶液——像野浆果一样的街头小报,茶叶味儿的报纸,夹页里登着无名诗人的作品,神秘的古书,看上去和她的自称一样老,却夹着水果摊的香杏味儿。都是外面流进来的书刊,也只有她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门路。她卸下这些东西来给小铃,也卸下伪装和妖怪里流行的传闻。不存在于人间风情的这些味道总是很有吸引力的,恍惚间小铃又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里的这个铃奈庵还是那个奇怪的白日梦里的铃奈庵了;那是妖异的味道,散发着危险的香甜气息。
每天旧时的唱片在她的房间里漂浮,她整理完书架掸去灰尘,拉上窗帘让阴影滑进房间里。所有的颜色都染上了番茄汁的质感,屋子里充满了不存在于现时现世的气味,就像浸泡在幻觉的光线中,她恍惚觉得在另外一种白日梦里自己也不是什么书店女儿,而是雨水的疯子,月亮的疯子,只差一步就可以变成野兽。一切都笼罩在形成的音乐中,而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则在外边的石子路上回响,和着门铃轻柔地摇晃。
和人类客人闲聊、帮妖怪客人找书、用油墨纸张和他们交换钱币的时候,她很少再想到自己安全屋之外的事。得空之后她准备去稗田家看阿求,给她带去阿加莎·克里斯Q新作的试印刊和新进货的杂志。面对阿求的时候,是她来扮演来自外面世界的插曲。想要写点什么东西,这个想法也是在阿求明里暗里的鼓励下才付诸实践的。她读过很多,但不是听过很多妖怪说话就能像妖怪一样说话。她想用别人的嘴说话,以此来暂时逃离自己的语言。于是到了夜里她会面对着摊开的两本妖魔书发呆,试着在稿纸上写下第一句话:
“每一个墨蓝色的夜晚她都想起狸猫的尾巴,想起百鬼夜行绘卷印刷精美的纸页。总有那么多人是捉摸不透的。”
但是本居小铃,这不是你,也不是我,只是你的想象。甚至不是你对我的想象,只是你对一整个窗户之外人里之外的妖怪的世界的想象:就像释放法术之前需要一个法器作为魔力的聚集点一样,我的名字在这里只是你的落脚点,想象的原因。我没有指责或者批评你的意思,这就是我最直观的感受。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我猜自己早就不理解人们的生活方式,不理解你们的生命方式了。活得太长会有太多独属于一个人的回忆,那不是生活,只是一种堆积。我也喜欢变成各种形态,躲在别人生活的角落里,像在世界的里侧打滚。外侧对我来说一片明晰,因为我不缺时间:我能看到所有最细微的细节,猜出最隐晦的黑暗面。比如有一天晚上,你背对着我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我却可以看见你每一个细小的指尖动作,每一个犹豫和停顿都在我眼底,我甚至可以把你对这个故事所作的每一次修改和心路历程猜出来然后倒背如流,但我也不能看清你真正的模样,看不清被五花八门的语言彻底浸润过的心。你住在你自己的永远里,想象的世界向你敞开一切任你自由地观看,而你的意识回来时所有人都以为刚才那个须臾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你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又一次他们闻所未闻的奇诡旅行。那是我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更不必依附于想象来存在。即使我存在,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可我毕竟不是人类,不可能成为人类的世界的一部分,妖怪的酒气太过幽玄,没法和人们的烟火气搅和在一起。反之,对你来说妖怪也一样。尽管我们可能不会忘记短暂地给对方带来的改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给你带来这么多想象的落脚点,但我可以说说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比如你温和的书卷气和铃奈庵里沉静的黄昏,就像一碗例行公事但爱喝不喝的汤药。我知道你不会赶我走。我知道晚霞正笼罩在人间之里上空,零落的雨水还在湿润的空气里和油墨气一起蒸腾,在窗子上留下暧昧的雾,那玻璃和铃奈庵里的每一件东西一样,被你擦拭得一尘不染。偶尔有几只傻里傻气的鸽子会来啄这窗户,让它们的同类看见这个书卷环绕的空间里缓慢流动的时间,每一本厚重的皮革包裹物都和人们的春天一样因惰性而落满寂寞。人间的气味从村庄里静静地飘过来,那是陈年米酒、灯火朦胧和炊烟混合在一起的结界。自己的心情如何,还会根据环境来决定,或许我也已经半只脚踏进人间之里了也说不准。
下一次你还想要什么呢,妖怪之间的闲谈,妖怪之山的酒,还是从更难以预料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妖魔书?只要能找到,我当然会带过来给你,就像你把包装好的书带给更多人一样。跟我说一声吧,我尽量帮忙去找。没关系,没什么麻烦的。等天色再暗下去,做完这场清醒梦,我就得走了。
作者:米琪雅
标题: 国王湖的七声回响
少女前线同人,因为不了解剧情的话可能很难评价所以,喜欢的话可以看看~
她抬起头,好像自己只是在夏日炫目的阳光下打了个盹。
周围是松弛自由的人群,像流水一样聚合又散开,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有些人戴着墨镜,有些人戴着帽子,大家随意地聊天,谈笑,仰头喝起瓶装的水,而水也自由地流淌下来,滑过人们的下巴和衣服,留下一串打湿的痕迹。
她茫然地呆坐在原地,感到脚趾间有奇怪的触感,低头才发现,自己竟坐在岸边,双脚浸在有些寒意的湖水中,她试着晃动双足,清凌凌的水涌过来,阳光穿破云层在湖水里肆意闪耀,璀璨得像撒了一把金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奇怪,这个温度是自己不可忍受的吗?她歪着头又想了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到身旁有一双可爱的咖啡色拖鞋,犹豫着将脚从湖水中抬起来,却又笨拙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提起那双拖鞋,赤足站在湖边的石板上,脚上流下的水滴迅速被吸收,蒸发,变成一个微小的阴影色块。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朝她奔跑过来。她听不清对方到底在喊着什么名字,只是直觉地认为那应该在呼唤自己。
那是一位金发的少女,头发随性地修建至下颌,耳朵上方还有俏皮的小串编发。她的T恤灌满了风,勾勒出她充满活力的身体。少女挥舞着手中的两张票券,一转眼就冲过来,微微喘息着握住她的手。
她心里奇异地产生了警惕,本能地往腰侧一个位置握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抓到。她感到本应有一件和她心意相通的重要的东西,此刻却不在身边。
“——”少女仿佛在喊她的名字,然后将票券递到她手上,“我们去那里坐船。”
她指着岸边的一处码头,一艘漂亮的白色小艇静静地等待游客陆续进入它的船舱,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检票。
“这里是?”她终于尝试着开口询问,在找回自己声音的瞬间,她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德语,自己说的是德语。
少女笑容不减,目光清亮。
“这里是七月的国王湖。”少女引着她看向这波光粼粼的湖面,水极清澈,光在湖水中晃动,让她有些晕眩,“这里是德国最美丽也最深的湖泊。即使是七月,远处的巴伐利亚群山依然身披白雪。”
她沉默地任由少女领着她,她套上拖鞋,被少女带到队伍的末端,对方安置好她,又欢快地跑到街道口的牧羊少女身边买了两只甜筒。
“巧克力味的!你一定会喜欢~”少女把淋着巧克力酱的那一只递给了她,自己则吃着香草的那只。
她轻轻舔了一口,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和冰淇淋的乳脂清甜让她满足地吸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少女得意洋洋地晃头。
检票的队伍排到她们了,少女先一步将票递给检票员,那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壮硕中年人,他将两人的票根剪下,将票据递还给两人。
“等一下。”她突然出声阻止,伸手从检票员手里取下票根细细端详。
那张平平无奇的票根上印有两只背靠着一面盾牌的狮鹫,而盾牌的上方写着G&K。
她抬起头看向少女,无声地投出质疑。
少女的面容却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变化了,金色的头发褪色成灰粽,眼神也更为狡黠,仿佛燃着名为野心的火焰,笑容却在不怀好意之外变得有些慌乱。
她突然想起来少女之前的脸为什么让她感到熟悉和毛骨悚然的警惕。
那是她自己的容颜。
而眼前的少女,此刻化身为她战场上G-5小组的搭档,MP41。
“怎么了,G43。”少女用和之前并不一致的声音说着很熟悉的话,“想起什么了吗?”
G43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在搭档的观测配合下,安静但凶猛地击毁了军方两架自律侦察机。她轻微地吐了一口气,感到鼻尖落了雪。
“好冷。”MP41伏在她身旁小声地说,G43偏过头瞥了她一眼,平日那个耀武扬威地挥着文件袋喊着“你可有这些把柄在我手上”的笨蛋,正高速扫描着现场的作战情报,并迅速编纂好报告共享给G-5小组的所有人。
“收到,干得不错。” Kar98k平静的声音从齐纳协议里传出来。让G43和MP41的眼睛都为之一亮。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同僚作为自己小组的leader,两人多少会有想获得表扬的心气。
“喂,G43。”被不少人形私下骂为“讨厌的小报告臭小鬼”的MP41,确认此刻的交火点暂时没有威胁之后,晃动了一下灰棕色的短发,她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总是有点挑衅,“突然好怀念我们以前演习结束之后可以吃到的香草冰淇淋。”
G43无声地扬了扬眉毛。
“大冬天冷得要死的时候想要吃冰淇淋,什么爱好啊。”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这时候才越想要啊!要知道——”像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她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们都紧张兮兮的,因为感觉这场战斗很危险,很重要,但越是这时候越要想一些自己喜欢的,安心的东西,才能让自己的战斗状态达到最佳哦。”
“卡尔前辈一定也会认同我的。”MP41不忘狐假虎威地提一下队长自己都不知道的认同。
G43轻轻叹了口气。她有点提不起劲和MP41打口水仗,但她也承认,和这臭小鬼插科打诨地瞎聊一通,让她心里郁结的某种情绪悄悄散去了一些。
“那我想吃巧克力味的。”她翘了翘唇角,接上MP41的话。
“G-5小组注意。”卡尔前辈新的命令随之而来,“全力协助掩护G-1的侦察,第一防线已经架设,敌人的侦察部队也在靠拢。”
“收到,相关信息我们会同步。”G43快速地回应,起身和MP41确认坐标,移动去更合适的位置。
从登上装甲列车炮之后的每一秒,她都在不断地下定决心,但每一刻又有崭新的恐惧在心智云图里滋生。这感觉很奇妙,也让她感到羞愧和痛苦。她相信她身边这位人小鬼大的搭档一定能看出她的恐惧,她有点感激对方不知是否有意的体贴,没有点破她的异常——或许是因为MP41也在承受着同样异常的情绪冲击。
“MP41,你有发现吗?”她忍不住还是想念叨念叨,“我们的敌人一直在变化,而且一次比一次离谱,你还记得你入职的时候那合同怎么写的吗?我记得我们只是普通的私人安全承包商啊。”
MP41噗嗤一声笑了。
“是啊是啊,我听说最早格里芬还是用人类雇佣兵的,然后逐渐有第一代的前辈人形加入格里芬,后来应用了烙印技术,开始扩大战术人形的使用范畴,最开始也许更无聊一点,换句话说,也就是更安全一点的任务?”
安全,是吗?格里芬是安全承包商,但它的安全是由我们这些直面危险的人形来维持的。G43察觉到自己的思想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她有点无奈对自己笑了一下。真不错,G43,学会自己反思自己了。
“我的意思其实是……”G43皱了皱眉,感觉一向不当谜语人的自己一时半会竟然无法精准地描述自己混乱的思绪,“我们一直被指示着向前方开火,我们和人类作战,和其他军事力量的人形作战,和铁血作战,后来呢,那些被ELID感染的怪物,还有那些神秘的白色势力……现在更厉害了,我们要面对军方。”
MP41少见地没有立刻抬杠,而是静静地聆听。
“你是比较晚才加入格里芬的人形,所以不像我会有这么深的感触……”G43感觉自己握着枪柄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稳定的手掌,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要思考,自律人形是不是会真正的死掉。”
MP41快走两步赶到她的右侧直视着G43的脸。
“我们当然不会死。因为我们不是人类。”她好像没有斟酌这句话隐含的另一个意思是“自律人形本来就没有真正活过”,“由于受伤而从修复槽里苏醒和因为被击毁而重新读取备份在修复槽里苏醒,难道有很大差异?我以为G43你作为一名老兵早就习惯了。”
“你那刻薄讨厌的说话方式好像在这个问题上变本加厉了。”G43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而且那名不可思议的叫做丹德莱的女士,不是可以作为备份承载我们被击毁的意识吗?格里芬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MP41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还是那打小算盘的恶质笑容。
格里芬做好准备了吗?那你呢?那我呢?G43移开了目光,朝约定的坐标继续赶路。
她想起在执行本次任务前,所有人形按照小组解读全息地图和做情报分析的时候,有人似乎问了这么一句。
“你确定我们还有机会醒来?”
得到的回答是——
“我相信指挥官。”
MP41模样的少女悠闲地坐在她旁边向着小艇外的湖水张望。
“快看啊G43!”少女大呼小叫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野鸭子!”
她朝湖水中望去,那一碧万顷的明媚让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美丽,湖水那么干净,又那么凛冽,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清朗绿意,将小艇推往湖泊的更深处。少女所指的方向,确实有两三只悠悠然的野鸭子,笼着翅膀故作矜持地缓缓游过,但因为湖水清可见底,她们都看到鸭子的脚掌在水下忙碌地摆动。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在这里。”她低低地自言自语,并不像是在询问。可身边的MP41却快乐地转过身看着她。
“你一直很想来看国王湖的景色啊!”她笑嘻嘻,“人形会遗忘事情吗?”
G43沉思了起来。她觉得这个说法似曾相识,但认真地探寻之后,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人形严格来说,并不存在记忆这种概念,所有的数据都只是信息流,当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从心智底层调用出来,而不想面对的事情也可以精确地将之放置到暂时不会触及到的位置,以此来回避可能对执行造成影响的因素。
对人形而言,没有失忆,只是数据丢失。
所以,如果有什么内容想不起来,如果不是对方在骗自己,那就是身体已经严重损伤,并危及到了重要的数据存储模块。
G43算是很早加入格里芬的人形,所以身上被烙印系统影响到的内容会比之后的人形要更刻板。在烙印系统被开发出来的初期,为了能更好地让原本开发为民用服务的人形与武器共享感知,她们的设置里会写入大量和所属武器契合的细节,比如,她会惯性地使用德语单词用于应答,或者穿着喜好上贴近武器的真实溯源。这是而今回想起来有些哭笑不得的设计,到最近的新入职人形,已经没有像她这样会与“武器的真实”共生纠缠到如此程度的人形了。
她固然不是最早那批由民用服务人形转职来的战术人形,却也亲身经历了数次技术的更新换代。G43如果曾经表达过对某处景观的向往,那大概是她成为战术人形之前的事吧。
真遗憾。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入职格里芬之前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现在也无法想起。
她向船侧流动的湖水伸出了手,感受凉意从指间滑过,再无法追回地漏回湖水中。
什么都握不住。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她立刻将目光从湖水中投向天空,却发现天空依然明朗,极淡薄的烟云在青灰色的天空勾出一道一道羊毛般的曲线,还有醒目的飞机轨迹云划破长空,国王湖两侧的山崖陡峭,百年的森林高耸,仿佛静默的护卫者。
可是湖水映照出的是另一幅景象。阴沉拨不开的云层里,青蓝色的极光一层一层像收到召唤一样显现,如同从天而降的丝绢,发出森然的光辉。
“这是,爱沙尼亚上空,突然出现的极光……”G43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她猛地转过身问道:“MP41!”
可身边的少女已经不再是MP41的脸,她变成了另外一位气质优雅冷峻的少女。极浅淡的粉白色长发长到膝盖,腿上则套着极为夸张的翻卷长筒靴,她披着有点厚重的黑色外套,镇定自若站起身,举起了手中那支G43极为熟悉的步枪,朝向湖水的另一侧,瞄准。
小艇上的其他游客置若罔闻,他们依然悠然自得地聊着天,看着湖上的风光,感受风从身侧穿过。
“G-5小组全部撤回到装甲列车。”少女发号施令的声音仿佛有高高在上的威压,但不论是她的队友还是她的敌人都不会对此产生质疑。因为前者愿意将后背托付给她,而后者大多已经永眠。
“卡尔前辈……”G43惊愕不已,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战场的炮火轰鸣声没有止息,就像这永不放晴的天空一样狰狞。
“G-1,G-3,G-7的防线已经被击溃。”卡尔前辈的声音依然冷静,但即使隔着齐纳协议,也仿佛能听到她声音背后有铁锈一样的痛意。
MP41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我们,我,以为至少可以坚持半小时……”她喃喃自语。
G43狠狠地扶了她一下,让她骤然有点停转的心智重新活动起来。“MP41,军方用了列车炮。”我们的侦察点暴露了!
“卡尔前辈!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开始后撤,打扫战场,小心保护自己的主机,适当利用战场可使用的傀儡素体,尽快。” Kar98k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前辈,你还在原定交火点吗!我们可以先赶去您那里协助作战一并后撤!”G43急急地提出请求。
“不,这并不是有效率的做法。”她一贯优雅的声音在拒绝的时候也平静且有力,“G43你的射程和性能并不如我,如果有任何我此刻无法应对的敌人,你来也只是拖后腿……”
卡尔剩下的话被淹没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噪鸣声中。
什,什么?G43一时有些慌乱地抬头观测周围的情况,而MP41也扬起了脑袋。
“看呐,那是,极光??”她用比平常低沉很多的声音发问,甚至好像带了一点哭泣的底音。
G43没有回答,但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的视野同样出现了丝绢一样发出绵密冷光的云层,即使是心智受到干扰形成的虚假景象,至少证明不是只有MP41看到这种致命的美丽。这绝不是正常的极光,而在这片瞬息万变的战场,任何异常都有可能意味着新的危机。
“卡尔前辈!”她重启了通讯网络进行呼叫,不多时,有新的数据流,G43和MP41同时选择了接入。
是一个听起来极为强硬的男人用轻蔑的语气在广播。
“格里芬的指挥官与人形们,你们已被定为叛国者,现在向你们宣读最终通牒。
“你们的部队已经被击溃,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你们的出路只有投降!
“现在立即解除武装并让出道路,否则我军就像碾死虫子一样歼灭你们!再重复一遍——特种作战司令部向你们最后一次宣读通告……”
G43和MP41又一次用同样的动作关闭了这段讯息。
她们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但不会影响她们对这个人勾勒出了大致的形象:对战术人形极为轻蔑,且将格里芬视为垂死的蝼蚁。虽然此人的广播是在劝降,但G43即使没有得到指挥官明确的回应,也会知道指挥官不会选择投降,正如对方也并没有期待格里芬投降一样。
那个人只想以毁灭鉴证终结。
G43察觉到自己扶住的MP41身体在微微颤抖。也许自己也一样。她对这样轻易就被对方的意志影响到的自己感到厌恶和愤怒,我可是G43啊,可是从格里芬开始招募战术人形之后一直奋斗到现在的G43啊!
“G43?MP41?” Kar98k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通讯频段中,她好像也对骤然出现的极光感到惊愕,但语气未变,“再强调一次,现在开始撤退,注意掩护自己,路途如果见到其他小队需要协助的队友记得伸出援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和队友共享了撤退路线方案。
“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半路汇合,不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列车炮汇合。”
“请记住,撤退不是为了生存,至少不只是为了生存,而是唯有如此才有机会夺取我们的胜利。”
“卡尔前辈。”G43看着和天空迥然不同的湖面景象,转身看向自己的队长。
粉白色长发的少女将手中的枪缓慢放下,转身看着G43,行动和平日在基地里看到她时一样优雅自如。她脸上甚至有浅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容,好像出现在七月的国王湖的小艇上,只是意料之中的度假观光。
“G43。”她点头回应,然后轻盈地坐到G43的身旁,湖面甚至没有因此轻起涟漪。
G43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静静地检索自己已经想起来的内容。良久没有开口。
“卡尔前辈,我们,没有死。”她看着还在络绎上船的游客,对身边的少女轻声说道。
对人形来说,只要心智云图还有备份,就是永生的,属于自己的素体都可以重新制造,即使不再是当时的零件,当时的记忆,即使少了那些生死之际的重要的情感,她们依然可以回归。
只要还有人需要她们,只要还有人愿意将她们的数据重新启动。
可这不意味着人形就不惧怕死亡。
G43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多少次力竭倒下,被铁血或者更强大的敌人收割了性命,但最终她都会苏醒。曾经有传说为了保护人形的心态稳定,云图会将濒死的记忆进行处理,让人形对死亡那一刻的激烈情感逐渐钝化。G43虽对这说法不以为然,心里也隐隐觉得,对人形而言,这样模拟着人类的情绪而惧怕的所谓死亡,真的有那样沉重吗?
她们在成为战术人形之前,无论外观还是情感,都尽可能地贴近人类,所以她们也会饮食,也需要睡眠,被写入了自然流畅的喜怒哀乐,在不需要涉及战场指挥判断的时刻,偶尔也会产生“人类大概也是这样”的错觉。
“你想起了多少呢?”卡尔面容的少女对她的说法并不惊讶,她回望着G43,樱红色的眼睛里眸光流转。
“我记得,我们在撤退的路上汇合了,甚至,我们还顺利地支援了一同撤退的B小组……”G43有些高兴地叙说这段,她的声音里又有一丝迟疑,“我当时成功地和MP41发现MAC10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MP41说——”她学起MP41那过分活泼高昂的音调,“可别在这里睡着啊,你的小队一定还在等你一同回去!”
卡尔面容的少女静静听着,她有一绺卡在耳尖的长发轻轻滑落,停在她的面颊前,像是有阵风悄悄经过。
“我到了列车上才知道,我们在军方那十五分钟的火力覆盖下,减员了90%……”G43放在胸口的那只手慢慢攥紧。“就算有云图的备份,就算丹德莱小姐尽可能地保留了记录,我们真的能在这地狱烈焰一样的火力下活着离开吗?”
G43少见地露出迷惘的神色。
就在这时,小艇的游客似乎终于来齐了。小艇的工作人员高兴地把小艇的船舱门关好,开始大声呼唤全船的游客系好安全带。
“卡尔前辈。”G43又呼唤起队长的名字,“为什么,我好像听到命令。”
“所有人形将可以携带的弹药进行装卸,无法携带的弹药全部扔出船舱,做好冲击准备。”小艇导游的声音非常熟悉,但此刻她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G43茫然地跟着卡尔前辈一起完成整备,系好安全带。她又朝国王湖的湖水看了一眼,那奇妙的极光依然清晰地反射在湖水下方,像不止息的甜美噩梦。
小艇发出小小的船身不应该发出的猛烈轰鸣,船身剧烈的颤抖像是要把整船的人都甩出去一样,G43握紧船上的栏杆,看着小船身后的湖水被发动机推出激烈的水流,整艘船像是报着某种决意,用尖刀一样凶暴的气势冲向国王湖的正中心!
G43脑中浮现出一个本该很熟悉的人的脸。她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刻,但她觉得这是那个人会做的事情。
装载了最终撤退回去的所有人形的列车炮,在那个人的命令下重重地冲出了轨道,让这座列车本身成为隔离墙缺口处最后的路障,那仿佛是直面军方劝降广播下的最嚣张回应。
“来吧,让你们好好看看,碾死一只虫子有多么困难!”
很多时候,很多战斗,自律人形并不需要拥有彻底解读战局的能力,因为底层代码的限制,指挥能力的缺失始终是人形最大的短板,即使精英如ar小队或传说中神出鬼没的404小队,在缺乏人类指挥官的战场上,对战局的具体判断总会有疏漏之处。
尤其像G43这样并不算出色的战术人形,她不曾以自己不高明的性能自嘲,但始终对自身认知清醒。有些后期入队性能极为优越的人形,承载的算力除了足够应对战场的若干变化,娴熟掌控高端装备外,还可以针对心智云图做出更多的部署,以应对敌人针对权限拦截数据或进行攻击。但她自认并不在这类人形之列。
她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听从指挥官的命令,并真诚地相信,这个人可以做到他的承诺。
正是这个人在战斗开始前对大家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我们都要获得胜利。
也是这个人在决意超载启动列车炮的同时,以一种不惜己身的疯狂向军方宣告:我们可以用这种近乎愚蠢的偏执置之死地,只为后生。
而现在,当所有幸存的人形确认脱轨的列车没有给大家造成过度损害之后,指挥官再次下令:所有人形进入隔离墙,并在列车底盘设置炸药。
距离战前不足十一的残存人形收到命令后无声地运转起来,所有人都能留意到,隔离墙内部那片更隐秘复杂的战场,时不时有爆破的声响,但更久的是让人不安的寂静。里面明明至少有三方不同的军事力量,却诡异地维持着长久的沉默。
G小组和其余幸存的人形打乱编队,按照丹德莱计算出的新的方案在隔离墙后小范围清扫敌对力量。每一个人形都知道决胜或者死地的那个瞬间就在下一刻会到来,但无人双手合十为之祈祷。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和平呢?只是因为战争的背后有更肮脏也更诱人的利益,在这利益至上,即使白骨累累血海深渊,也不足以让人停下贪婪的步伐。
但怀着单纯战意的对手或许是可敬的。即使对方怒号着“区区可笑的人形”,就像铁血也会高喊着“不过是可鄙的人类”,我们到底在因为什么混乱在这里作战啊。
“我选择相信指挥官,不仅仅是因为,我只能相信指挥官。”G43在第三次击杀了一名突入的敌方士兵之后,她很轻很轻地说,用轻到在枪击声里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无比郑重地对自己说。
而在她这样轻声诉说的同时,与之呼应的是一声震彻天地的爆炸巨响。
存在于上个世纪的冷酷力量,那些三战之后遗留的怪物岸防炮,炸毁了她们最后依赖着的列车炮。
人形没有宗教信仰,但被这样接近毁灭的力量如此近距离地轰炸,也足以被称为地狱图景。灰尘、火焰,呛人的空气,失灵的听觉模块引发幻听般的轰鸣,列车炮本已脆弱的防护盾如纸一样被轻易击破,而爆炸所能带来的一切灾难后果,都已出现在眼前。
G43站起了身。七月的国王湖上骤然泛起了厚重的雾气,而她所在的这艘小艇,摇摇晃晃,原本聊天谈笑的那些虚假的游客,此时已经消失无踪。
如果她是人类,她会认为自己疯了。
但她清楚地知道,战术人形不会发疯。
对战斗影响极大的负面情绪反馈会在精密的机制设计下被排除,用于模拟接近人类决断的五感模块都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关闭,人类会因为那造物者精心又随意设计的大脑里不为人知的某一小块灰色细胞的过度工作而堕入疯狂,人形从一开始就不会拥有这种奢侈的权利。
但她无法解释,从她抬起头看到夏日炫目的阳光那一刻,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在自己从未认真审视过的心智之海里漂浮,而身边一直变换面容的少女在引导她的思绪。
这是很神奇,很新颖的体验。她直觉地认为她在这次远超出负荷能力的战斗里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于是身体为了能最大范围地保住程式判断更为重要的信息,让她潜入到自己从未察觉的心智之海里,然而即使在这里,她也已经遗忘,在她和G43烙印之前,她是否真的曾向往着这片早被战火波及不再美丽的湖泊。
是因为这一次,我真的快死了吗……她重复地回想起这个命题,然后想到指挥官曾经讲过的一个思辨悖论: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对人形来说就是会有这种无法解读的苦恼困境啊,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濒死,被击毁,被备份,被上传,被重启,然而总会有某些瞬间的碎片,永远散失在那个数据无法触及的时刻,不管有多惊心动魄,就像此时此刻。那么当若干天后,假如格里芬此战还有人幸存,再度从修复槽苏醒的那个人,还是这个义无反顾,又孤立无援的G43吗?
那个G43 想必不会为此苦恼吧,她还会莽莽撞撞地迈步向前,只要得到她信赖之人的命令。
“我竟然连MP41和卡尔前辈都几乎遗忘,甚至连指挥官的声音都差点分辨不清……”这种无力到开始痛恨自己的感觉,十分讨厌。
G43叹了口气,再次观察四周的空间,她看到天空被一道明亮刺目的紫红色光线贯穿,有一个什么东西拖着长长的尾气云朝她疾驰而来,而被这道尾气云割开的虚假天空,像融化一样逐渐滴落猩红的火焰。
仿佛连这片虚构出来的梦之净土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所有的一切会毁灭在灼灼燃烧的烈焰中。
她在这艘小艇上也骤然感受到难以忍耐的高热,G43仿佛正在融化。
“啊……”她听到细细的呻吟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小艇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身影。那熟悉的橘黄色长发让G43心里一紧,她冲过去扶住这个只存在她心智幻觉里的少女,看到她满面灰尘和伤痕,少女重重地呼吸着,无力地握住G43的手腕。
“格林娜小姐!”她喊着这位平时在基地和大家总是掰着指头斤斤计较分配的弹药与口粮的后勤官,震惊于这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虚弱无力的样子。
“你会没事的!格林娜小姐!这里不会是你的终点!”
她用力地背起格林娜,想要寻找没有被热浪侵袭的地方。然后她听到背后长着格林娜脸的少女,用虚弱但平静的语气对她说:“G43,这里也不会是你的终点。”
“对不起啊,G43,即使是这里,也没有让你看到最美丽的,七月的国王湖……”她小声地对G43说,“你虽然说你不记得了,但只要我还记得,那就是你会记得……在夏日晴好的天气里,人们会悠闲地吃着冰淇淋,乘上前往红顶教堂的游船。这座湖泊,至深至净,波光粼粼,美丽极了,当游船行至湖中心一处绝壁,会有人面向此处,吹响小号,天地间,便会有小号声沿着山壁重叠,发出让所有人屏息聆听的动人回声。”
G43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段在她心里仿佛没有存在过的叙述,是她在战争的炮火中也从未停止过想象的美好吗。是她不惜一切追随指挥官,也希望最终可以到达的光明的未来吗。
“G43,你心里一直相信着,相信着指挥官,即使是这样的绝境,他也一定会尽他最大的努力,让所有人触到微末的希望……”
G43慢慢地直起身,她身后的少女如泡沫一样融化在空气里,而她身侧那只从未离开的G43步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在着火的隔离墙后的房间里焦急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看到还有活动迹象的人形就冲上去将障碍物搬开,不停地想着再找到一个,再救一个。
她看到格林娜因为短暂的炮火冲击晕倒了,G43将她小心地从已经一片混乱的废墟里搬出来,带她到有干净空气的地方平躺,她快速地给格林娜做了基础检查,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等冲击带来的晕眩过去就能醒来。
然后她准备又冲回去的时候,她看到一位正在燃烧的人形搀扶着指挥官的身体往外走,指挥官的样子很虚弱,那位扶着指挥官的人形对着指挥官说:请扶住这里,然后顺势跳出去,其余的人形会接住你的。
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在指挥官的身体往下倒的瞬间,大家一起伸出了手,稳稳地拖住指挥官的身体,让他被递到后方较安全的平地上。
她听到指挥官在问: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位您的人形而已。”
G43笑了一下,心智底层的空茫湖泊和眼前炼狱般的灼烧场景来回映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她甚至无法辨识清楚何时自己眼前的景象是真实,何时是她想象出来的:她在火焰中寻找着战友;她在国王湖的小艇上长久地抬起她的枪;她扶着指挥官说:“没事,我还会去看看有没有人能帮的人”;她看着格林娜清醒之后,立刻投入到救援行动中;她在瓦砾中翻找,身上的所有部件都在警报,而她将痛觉模块全部关闭。
“据说从前航船穿行到国王湖的中心,如果在这里击发火枪,枪声能够回响7遍。”
她喃喃地说,对着已经不再美丽的国王湖,扣响了扳机。
指挥官,我相信你,并不是因为,我只能选择相信你。
她聆听着心中的国王湖回荡的七声枪响,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只要格里芬还有人可以继续战斗,她就不会无望地死去,充满夏日光辉的湖泊回响,会是她最终能到达的梦想之乡。
不管被毁灭多少次,不管遗忘多少次,她都无悔曾这样献上了一切。
“和诸位曾这样战斗,是我的荣光。”
神的梦(电视剧洛基同人)关键字:清醒梦 作者:喵哩 评论:笑语
神是不做梦的,对神而言,梦即是预言。
洛基从小到大很少做梦,几乎可以说没有。他曾经也希望自己能够预言出什么,但除了因为焦虑熬夜而多出的黑眼圈,并没有更多的收获。他也试图借助某些药物或者咒术,但除了浮光掠影的幻觉,也没能得到关于未来的一丝半点信息。
弗丽嘉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比如他的幻影术和变形术就无能能及。而索尔不要说预知了,连徒手搓出一个火花都做不到——指非物理的方法。
“洛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拥有我们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无需在意别人的评价,也不用和别人攀比,知道我们擅长什么,然后把它做到极致就好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母亲在金宫华丽的花园长廊里,和洛基席地而坐,水里漂浮着由他们一起制作的冰莲花,其中大部分都是洛基完成的,弗丽嘉仅仅只示范了一次,年仅八岁的洛基就可以完美的复现,并且很快就能做出青出于蓝的作品。
弗丽嘉轻柔的从水中捞起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花,赞叹不已。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黄金一样的发丝和大海一样的蓝眼睛上。光线通过精致的冰花瓣折射出瑰丽的彩虹,点缀在她的脸颊上,流光溢彩,美如梦幻。
“母亲……”洛基伸出手,时间的薄膜随着他的动作被撑开,拉扯出镭射一样绮丽的波纹,这个异动也瞬间提醒了洛基,他并不是当年那个八岁的孩童,并不是和母亲在无忧无虑的学习魔法,而是枯坐在时间的尽头,阅尽这时间所有轮回、所有可能、所有的起点和终点。
他收回了手。
其实只是神识的一次回卷。他的肉身被禁锢在那空虚冰冷孤独的黄金王座之上,但他的灵魂却是极度的自由的,自由到会在他意识到之前,自己漫游到任何世界的任何时间。随着他驻守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这种精神游离的情况越多。伴随着的,往往是突然的惊醒,仿佛从一场梦里醒来似的。
多么讽刺,在成为可以看到无尽未来的神之后,他终于开始做梦了。
一场场的清醒梦。
大部分时候洛基都可以在改变时间线之前醒来,极少数误触他也及时的修正了回来。可他做清醒梦的时间正在增加,按照他所指定的时间参考——阿斯加德纪年法,频率已经由数百年一次,变成了一年数次。他怀疑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长久的陷于一场场的梦境之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破坏了正常的时间线,再一次搞砸所有事情。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莫比乌斯,这位精神异常稳定的老朋友,总是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有的时候,仅仅是看着他站在海边,吃一包薯条,都会感觉世界的尘埃完全落定,所有的东西都按部就班,不会出任何乱子。或者说,出了什么乱子,这位经验丰富的时间特工也能搞定。
莫比乌斯在吃派,不是绿色果冻加奶油的那种,而是苹果派,散发着新鲜的肉桂和焦糖的香气,旁边还有一杯香浓的咖啡。
白头发的退休探员,坐在海边餐厅的一个户外餐桌边,看着夕阳下垂,逐渐亲吻海面,听着轻柔的浪花拍沙声音还有周围游客嬉闹的声音,微笑着享受属于他个人的真实时光。
“你做梦吗?”一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以至于叉子上的派啪的一下落回了盘子里。
“哦,天呢!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莫比乌斯小声的惊呼了一句,但随即镇定了下来,四周打量了一下。
没有人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穿着宽松墨绿长袍脚踏豆豆鞋的黑发神秘人士,或者说他们并不能看到洛基。
“好久不见了,洛基。”莫比乌斯举了举手里的咖啡,“要不要来一杯?不过这玩意太苦了,也许你该选择蜂蜜柠檬水。”
“或许我喝过。”洛基摆了摆手,桌上闪现过无数种饮料——装在各种各样的杯子里,最终停留在了一杯冰镇的,还滴着水珠的水晶玻璃杯,形状完美的柠檬切片还在冰块和蜂蜜水的海洋里悠哉的跳舞,新鲜的就像刚刚端上来一样。
“……”莫比乌斯看着那杯饮料,突然感觉有点热,也需要这样一杯。
于是第二杯蜂蜜柠檬水也出现了。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莫比乌斯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干巴巴的冒了这么一句。
“我只是看到过……在清醒梦里。”洛基垂下双眼,用手指轻轻划过玻璃杯,把上面凝结的水汽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颗水珠,被重力束缚滚落到防腐木的桌面上。
“所有的可能,都看到过……”
“所以我决定直接来找你,看看会不会出现不同的结果。”洛基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开始化作虚无,尘埃散去,他所面对的还是那无边无际的时间线,巨大充盈又空虚的一切。
“但也没有什么不同……”
……
……
……
“洛基?”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隐约的震动随着时间线传递到了洛基的手中,洛基抬起头,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一个笨重的穿着密封服的身影,拖着长长长长的粗管子,在虚无中漂浮,那丑陋笨重的样子,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莫比乌斯,你怎么来了?”洛基投送了一个幻影分身,出现在老朋友的身边,帮他稳定住不停乱转的身体。
“有一天,我在海边吃苹果派,我觉着我见到你了。你看上去很寂寞的样子,我就想着来看看你,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我没有去海边找你。”洛基辩解道,他很清楚清醒梦的界限,他只要没有穿透时间的薄膜,是不会影响到时间线上的任何人或者物的,也就是莫比乌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推演梦境。
“也许是我做了个梦?”莫比乌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许只是我觉得你需要我……来看看。”
洛基没有回话,只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所以你经常做梦吗?”他挥了挥手,给莫比乌斯套上了一圈时间保护膜,拉着他往自己的王座飘去。
“这可说来话长了……”莫比乌斯拜托了笨重的防护服,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拍了拍洛基的肩膀,“我觉得我还梦到过你问我‘你做梦吗?’,这可真奇怪。”
“因为神是不做梦的,神只是在预知未来。”洛基垂下眼睛,淡淡的回答。
最初,无人在意这场灾难。只不过是村边某支溪流中涌出的不再是透亮的泉水,而是死鱼和赤色藻,浸红了一小部分的土地。放牧归来的迪尔戈首先察觉到变化,他挪开踩塌泥土的脚,暗红色的水从土壤缝隙中挤出泡沫。
在父母的宽慰下,迪尔戈把头埋进厚羊毛的毯子里,嗅闻熟悉的味道入睡。一只黑色的手轻而易举地捅破紧闭的窗户,拔掉门闩。一头双角泛着紫色暗光的公羊挤了进来,它是如此地巨大,羊头下类人的双手轻易地将迪尔戈的脑袋握在手中。就在它张开嘴,想要吞噬牧羊儿童的前一刻,迪尔戈在尖叫中惊醒。
这个梦似乎预示着什么,但即使是名字中带有“狼”的牧羊人家族也没能从中获得一点警觉。
下一个轮到羊群,在迪尔戈未曾关照到的时间里,有羊偏离了他原本想将它们带往的草场。它们回到小溪旁,吃下了血泥供养的草,饮用了充满死亡气息的水。
与天边繁星一同攀上山顶的还有骚乱的羊群,那些离群的羊激动地嚎叫着,将自己的角扎进同类的黄色横瞳里。恐惧与阴云笼罩在所有生物的鼻尖,直到妈妈用干草叉扎穿公羊的胸脯,那邪恶的生物才止住胡乱攻击。羊群四散逃去,在山丘凹陷处横七竖八躺着死羊,血水汇聚在某片草丛上,又迅速钻进松散的泥土中,沿着兔子洞渗透下去。
头狼,也就是迪尔戈的妈妈,意识到了灾难的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她安抚其余的家人,安排好抵御天灾的事宜,最后在迪尔戈额前落下一吻,便离去了。
然后是飞龙。一头惊慌失措的千刃龙扑腾进村落,四散的鳞片扎中了想出村寻找猎人公会的妈妈。虽然不至于重伤,但她已不能驱马离村。大家合力对付了那只千刃龙,金色的胜利带来的喜悦短暂地盖过了因频发异常而焦虑的众人。
不过一天的时间,第二只千刃龙随风而至,在村庄内掀起了更加疯狂的破坏。清点完伤亡的村民还未来得及悲伤,恐惧又紧紧攥住了他们。那头色泽灰暗到发亮的千刃龙的尸体上诞生了更加恐怖的东西。那是言语无法描述的,真正的灾厄的集合。
爱与深渊之歌
“那么,在你的眼中…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
“爱…”瑞莉特的声音有点发颤,“爱是…爱是火…它很暖…但是很烫……爱是…爱是…安全……对,爱是安全……”
“安全……那么,瑞莉特…你有因为爱感到安全的时候吗?”
“……”
“瑞莉特?你还好吗?”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听话的孩子……”
“瑞莉特?”
“……对不起…我没有对叔叔好……对不起…妈妈…别丢下我……”
“瑞莉特——清醒过来…没事了!”
“对不起……啊——”
刺眼的光。瑞莉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她的手指抠在椅子扶手上,指甲几乎要折断,指尖渗出的血滴在手套上。
清醒过来了。瑞莉特大口呼吸着,汗珠从白皙的皮肤上滑落。她闭上眼睛,在椅背上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住自己。
“抱歉…我没想到她情绪会反应这么大……”催眠师抱歉地看着局长,站在催眠椅后的局长走到瑞莉特身前,前倾着身体替她挡住光源。“瑞莉特…如果你没准备好可以告诉我,不用逞强的。”
“对不起…我…我以为……可以的……”瑞莉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局长轻轻拍拍她的背,“你的M值在上升…瑞莉特,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局长小姐,我可以回房间去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瑞莉特微微抬起头,将视线注视在局长身上。
“好,我送你回去。”局长拍拍她的肩,示意催眠师做好记录便站在了门口等候。瑞莉特扶着扶手起身,脚步仍有些虚浮,像是下一秒便要坠地的惊弓之鸟。
局长下意识想搀扶住她,她却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示意她自己没事。局长收回手,也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两个人保持着不算遥远也并不亲密的距离,慢慢地走着。
瑞莉特走着走着便出了神,她回忆起很多不属于自己,不,是不属于现在的自己的记忆。肮脏的…双手染血的…她低下头,自己的手套,为什么是红色的呢?
拍肩的动作将她从游离状态中再次抽离,这次却不是局长。那抹克莱因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点缀着同样配色装饰物的门前——正在她的左手边。
原来到家了,她想,没在意这里是否能称呼为家。她的房间就在再前面一扇门。
她抬起头,和那双眼睛对视。
“在想什么?眼睛怎么也红红的…局长不会欺负你了吧?”她伸手轻轻抚上瑞莉特的脸,瑞莉特的身体也因这个动作轻轻颤抖,丝绒的触感划过肌肤,替她抹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
“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呢……”局长双手插在兜里晃了晃权当摊手,“你在这里啊,那照看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局长大人快去忙吧,刚刚还看到夜莺副官在找你呢。”
“咳咳…我不是说了今天有安排催眠……”局长脚步匆匆离开了,走廊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瑞莉特仍没回味过来般站在原地,麦昆顺手侧身拧开房门把手,“要进来坐坐吗?”
瑞莉特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子,进去时还小声念叨了一句“打扰了”。
这里的装饰瑞莉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次进来,墙上未见过的新画框蒙着一层布,麦昆总是将房间的灯光布置的对准墙壁,平白增添了几分美术馆的感觉。
“很在意那个吗?”麦昆循着她的目光走上去,随手将布匹揭下,女人坐在蓝色的沙发上,似乎是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瑞莉特感觉很眼熟。她似乎在去古典文化交流会时听人介绍过这副画,《蓝色沙发上的朱迪》,而当时坐在她身边的麦昆边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投射在墙壁上的贝尔芬格艺术馆展出的画作本身。二者之间却隐隐透露着一种不和谐感……是哪里和这幅画不一样呢…?
啊…是配色!她回忆起来了。虽然二者的色彩都差不多,但这幅画似乎色彩要黯淡些。瑞莉特不是专业的鉴定师也不是艺术家,无法评估这幅画是否是赝品,但在她模糊的记忆中,不知为何对贝尔芬格的那幅画印象格外深刻。
不和谐感。
“嗯…看你的表情像是在经历什么推理,怎么样,我们的侦探小姐要我告诉你答案吗?”麦昆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瑞莉特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她不是要坑人一笔就是要调戏人了。瑞莉特像是儿时上学时向老师发起提问一样,吞咽下口水,说出了一个最大胆也最荒诞的想法:
“这幅画…难道是真迹?”
“哎呀…你很有当鉴定师的眼光呢……居然能猜出来这个……”
刹那间,瑞莉特感觉她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虽然一贯以来她都喜欢用有些粘腻的眼神粘在自己身上(瑞莉特其实也不讨厌),但是这次却有一种狂热感,带着探究和不知道什么情绪。
“那…美术馆那副是…赝品吧?”她继续提问。
“没错,没错。你很敏锐呢……毕竟…这么大的新城艺术圈…却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个秘密啊!”
仍然是狂热的,炙热的情绪……这是对方不曾表露出的一面,瑞莉特却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久未蒙面的老朋友。这份情感里没有恶意。她察觉到此,终于有勇气抬起头,对方却已经大步走到她身前,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像是在看什么历经磨难终于获得的珍宝。
“你知道,那幅赝品…是谁做的吗?”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和她听不懂的嘲讽。
“是我。”她紧接着说。
“是你…?”
“嗯,是我,是过去的我。”
————
“想听一个故事吗?”
————
故事好像很长,也不是很长。那些年华便浓缩成短短的文字,再经由那就像局外人的人儿亲口讲述。
瑞莉特默默地听着,她什么都没说,听着身边的人不管是嘲讽也好,狂笑也罢,亦或是笑累了轻轻将头靠在她肩上。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像。”沉默片刻,麦昆突然开口。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其实我们不像。我知道你的故事,我追逐的是梦想,而你追逐的是爱。我已经放弃了梦想,你却没有放弃爱。”
“……不是的。”瑞莉特轻轻开口。
“嗯?”麦昆没有把头抬起来,有些恶趣味的又往她颈窝处靠了靠,就像是附在她耳边般呼吸着。然而这次的恶作剧却没有得逞,瑞莉特没有退缩,她只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遥远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我放弃过。”她说。
“我放弃过追寻爱…我甚至想放弃过生命……”
“其实我现在也想……因为我知道在大家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我无法向所谓的现实屈服,我永远在追随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
“我追寻爱,追寻为爱而生,追寻被爱也追寻爱人……”她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带上些激动,像是在描述着什么愿景。
“我追寻真实的世界,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和被爱。不会有虚假的爱,不会有自私的爱。”
“但是爱…似乎本来就是自私的。”
“我爱上一个人,我会想占有他,会想让他成为我的全部…这件事…似乎真的很自私……”
“所以就让大家都来爱我吧,我也会给予回应的…就算只是异能带来的幻觉……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
说到最后,她脑中又闪回了今天催眠的画面。而同时响起的,是身边人的问题:“在你眼中,爱是什么?”
母亲、继父、哥哥、每个人,每个人都在她的脑中闪过。身侧人的呼吸却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爱……爱是…是甜蜜…是眼泪…是…幸福?”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有人爱我……局长说的我做不到……我如果做不到自己爱自己该怎么办?”
眼泪顷刻间落下,而身侧人的动作更是让她僵在原地。
一个混杂着腥味的吻——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气息交缠间,她的手无措地乱摸着想抓住些什么,最后抓到了另一只手。
她之前不是没有和人接吻过,只是那些闪回的记忆里她从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无措的、令人想哭的、好像还夹杂着幸福和甜蜜的感觉。
“没关系,瑞莉特。”不知何时自己的唇已经被放开了,自己正靠在谁的怀抱里。
她好像在说没关系。这是除了局长以外,第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似乎是今天消耗太多情绪的缘故,此时她竟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隐隐有些睡意。
“不会再发生了。”
这是入梦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安心睡去,这次梦里没有那些面孔。她好像每次在对方身边睡着都会格外安心。
这次她的梦里,自己正坐在装饰可爱的甜品店里,叉子上叉着一块蛋糕。
是什么味的呢?瑞莉特想知道,是草莓?还是蓝莓?原来两者皆是。这是一块味道也许会很奇特的蛋糕,二者的气息相互交缠,扭曲着。
但梦里的瑞莉特很喜欢。
本文是扭曲仙境cpジャミカリ同人文
jamil拨开眼前挂面一样垂下的藤蔓,这些藤蔓上包裹着它们分泌出的植物汁液,黏腻地沾在jamil的右手上。他没有立即放下藤蔓,而是等身后的kalim也穿过这处丛林后才收回手。这些植物汁液是咖喱色的,闻起来有股香料味,让人闻到时情不自禁地产生舔舐的念头。这是很危险的,要知道,这种不是出自jamil亲手制作的食物,在他的眼里都可以判定为“疑似存毒”。kalim取下他手腕上缠绕的蓝白餐巾,给jamil擦干净沾满咖喱酱汁的右手。
jamil觉得有些不对劲。
kalim的手腕上绑着的不应该是赤色丝巾吗?
他们继续一前一后地往前走。丛林给人的印象总是很危险,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可能埋伏着蛇虫鼠蚁。jamil每走几步就要转过头确认后面的情况,然后对上kalim郊游似的表情。这家伙还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要是他随手摘了什么花放进嘴里,或者被踩到的虫子咬了一口可该怎么办呢。jamil越想越觉得很不安全,面对他的迟疑,kalim不解地看过来。
“你在担心什么吗?”
“走路的时候当心脚下。”
kalim嗯嗯地应了,见jamil稍有疑虑的表情,他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我今天没有戴首饰,所以很安全。”仔细一看kalim今日确实没戴那些东西,甚至穿了和大家一样的、整套的制服,没缠头巾的kalim看起来总感觉少了些什么。jamil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也穿着最标准的校服套装,整齐扣好的马甲露出恰好的衬衫下摆,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jamil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说起来,我和kalim不是在共穿同一套校服么。
“我们快点赶路吧。”kalim催促道,“等太阳下山就麻烦了。”
他们的旅途依然是jamil走在前面,尽管jamil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但jamil是不可能转过头去问kalim“我们究竟是在往哪儿走”的,因此他继续坚定地走在最前面。好在这丛林两侧都是繁茂的大树,除了往前进外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前进时kalim在身后哼些断断续续的调子,听到他哼歌的声音jamil没由来地感到安心,这是个好兆头,jamil是很少会感到安心的。
顺着这条由树木组成的单行路又走了约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两边的树木逐渐稀疏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灌木和稀稀拉拉的花草,原本清晰的道路在这里也因为失去边界而模糊起来。jamil佯装自己懂道地继续带路,不知道是他盲选的方向恰巧是对的,还是kalim其实也不知道正在往哪儿走,总之kalim没有提出异议。终于周遭的高个植物彻底失去踪迹,他们走到了一片旷野之上。
“快看那边!”
jamil顺着kalim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的平原渐渐拱起,在原野上形成了一个不高的鼓包。那个鼓包上耸立着一个不矮的木桩。
也许这就是目的地?kalim没有作进一步说明,但jamil的脑海里,有个力量在催促他往那里前进。他从心地往木桩跑过去,kalim紧紧跟在他身边,吵闹地大声“哈哈”笑,笑声刮进jamil的耳蜗又蔓延到四面八方,涉过草原的风时jamil觉得自己闻到一股日光味。
上坡的路一眨眼就走完了。他们并排在木桩前站住,这是个有点年纪了的木桩,上面散布着风吹日晒后留下的裂缝,其中有一道格外深刻。
“看样子它曾经被斧头砍伐过。”jamil评价道。
“不对,它只是熟透了。”kalim持不同的意见。
不对就不对吧,反正争辩这个也没什么用。jamil不认同地点点头,随后他看到kalim向前迈一步,两只手搭在木桩的两边用力向外侧掰。木桩“咔嚓”裂成两半,露出其中的雪白果肉来,看起来好像是个巨大的裸露的山竹。
这也太不对劲了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jamil清醒地愣了一刻,从刚才起就觉得奇怪……无论是kalim的丝巾还是制服,以及……突然发现无论哪里都很不对劲……
“好完美的南瓜!”kalim兴奋地庆祝,“熟得恰到好处,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也……好像是在做梦……”
jamil迟疑地应和他。kalim对着那个不知道是山竹还是南瓜的果实用力敲了两下,果实便四分五裂成了好几块,jamil接过kalim递来的小块放进嘴里,一股清甜的香味充斥了大脑,原来这是个椰子。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jamil俯下把那些果肉收进袋子里。
“我听你的吧。”
kalim叉着腰回答。jamil直起身凝视kalim的眼。
“这下我就确定了,我果然是在做梦。”
【注:本文属于完成打卡用的随笔!时间关系要更新的作品还没有正式开,可以随意看个乐(?)】【评论随意…!】
Warning:本文世界观基于(已经关服许久的)游戏姜饼人联盟,角色为原创饼干oc,主线遵从遵从原作饼干丧尸爆发的故事。
角色简介
紫绣球饼干(鳞粉紫菊饼干):出生在科学家世家的饼干,从小性格冷静内向,一丝不苟,梦想是长大后和父母一起从事科研工作。和鳞粉橙花饼干学姐在同一所饼干学校学习,成绩优异也关爱同学,因为在危机时刻曾经被鳞粉橙花饼干帮助过,自己对其也很是照顾,互相是最好的朋友。成为高年级学生之后随着果冻流星的降落,饼干果冻丧尸潮爆发,鳞粉紫菊饼干的父母随着科研队伍一起到前线制作疫苗和对抗丧尸的生化武器,从小耳濡目染也能够对研究有所帮助的鳞粉紫菊饼干也紧急被调了过去。因为事态过于紧急,她们甚至来不及再见一面,这算是对鳞粉橙花饼干的不辞而别了,从此一别就成了永别,两方再无音讯。在漫长的与丧尸的对抗中,前线的科研饼干们努力地研制出了能够有效抵御丧尸和免疫丧尸病毒的紫绣球浓缩注射剂,却也饼员损失惨重,大部分成员都英勇牺牲。在一次几乎毫无胜算的战斗中,想要突破重围找到救援部队,就必须有饼干主动使用这种新型药剂逃到外面去。面对这种没有经过测试,对饼体的伤害未知的药剂,鳞粉紫菊饼干选择自己来冒险。她顶着药物带来的强大的免疫和针对丧尸的毒性强行带着剩余饼干杀出丧尸群,终于获救,同时,药剂带来的副作用让她的面团也一直在被毒侵蚀,先是甜味被改变,再是变得越来越易碎,也许要不了几年就会彻底变成粉末了。
彩绳糖饼干(鳞粉橙花饼干):和鳞粉紫菊饼干都出生在鳞翅目城里,但却是穷饼家只有老饼抚养的孩子。老饼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性格非常善良真诚,有中度的自闭症,很怕生,只活在自己的小角落小世界里,害怕外界。在饼干学校上学的时候因为古怪而忧郁的性格几乎没有伙伴,存在感极低。在一次意外中,下意识地救了刚入学不久的鳞粉紫菊饼干一命,从此也一直被鳞粉紫菊饼干努力地引导和照顾着,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不明白鳞粉紫菊饼干为什么突然消失,消化不了丧尸潮的消息变得不知所措精神恍惚,被过于冲击性的现实诱发了严重的焦虑,于是在躯体化的痛苦和恐慌中上吊自杀了。死后的鳞粉橙花饼干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变成了饼干幽灵。甚至对朋友切切实实的思念和忧虑让她甚至不畏惧阳光,就算在白天也可以随意行动。幽灵的身体没有精神疾病的困扰,鳞粉橙花饼干看起来精神多了。虽然只是一个连时空观都有些混乱的幽灵,但是四处飘荡的感觉真好呀。她热心地帮助着一路上的所有饼干,就像鳞粉紫菊饼干曾经也无私地帮助着她的同学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善良的她被饼干们称为彩绳糖饼干,就算是胆小的小饼干见到她也不会被吓哭,饼干们都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不过作为一只幽灵,如果有一天她想起自己的名字,找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朋友鳞粉紫菊饼干,实现了自己的执念,也许就要从此消失了吧。
——————————正文
紫绣球饼干的抽屉里有什么呢?
这一直是件令彩绳糖饼干感到十分好奇的事。事实上,作为一只幽灵,遁地穿墙之类的特技操作从来都不在话下,偷窥一番其他饼干箱箱罐罐里的内容,对她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可惜她并不是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坏幽灵,在经过询问却并未得到柜主人的同意后,便也再没打过它的半点主意,于是,这种被抑制的好奇就被悄无声息地淡淡搁置在不会跳动的心里了。
这是十分少有的,紫绣球饼干对包括她在内的所有饼干设下的禁区。在这个新的大型幸存饼庇护所,紫绣球饼干对谁都很好,也包括她这个从生物学角度对资源并无硬性需求所以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的幽灵。这时候,紫绣球饼干一见如故般地把自己的小房间权限分给了她,从此二饼便住在了一起。奇怪的是,紫绣球饼干允许她触碰任何东西,除了——这占了房间八分之一面积的抽屉柜中不太起眼的小小的一格。它在一众柜格的角落里安静地封闭着,上面常年挂着即使怪盗来袭都十分难解的生物锁。似乎是由于获得了这种和绝密药剂同款的高等防护手段,这朴素的木格子竟还带了些神秘的气息。
难道里面会有紫绣球饼干珍藏的高级果冻吗?没关系,我是不需要进食的呀,绝对不会偷吃的。又或许是她的秘密日记本呢?可是向来只要问了,紫绣球饼干就会十分自然,光明正大地把日记念出来呢。毕竟在认识至今的记忆里,从始至终,紫绣球饼干的日记里面并没有什么少女心,没有什么激烈的感情,更没有什么能沉重到当做秘密……所以里面到底会装着什么无饼知晓的重要的东西呢?彩绳糖饼干时常这样暗自思㤔到,每每这时,吊在风筝般的乌云棉花糖上的七彩糖绳和她呈现半透明状,飘飘悠悠的双腿都会悬浮在半空百无聊赖地晃荡着。
面前的硬糖挂钟指向了6的罗马数字,离往日紫绣球饼干从实验室回来还早得很呢。为了避免遭到果冻丧尸的注意,庇护所所有的窗户和地上门都被木板封得死死的,窗外夕阳的余晖就连半点也没有透进来,使得每一个狭窄的小房间看起来也像一个个不起眼的,被锁住的抽屉。透过层层叠叠钉在一起的木板,彩绳糖饼干往外探出了隐形好的身子——窗外晚霞灿烂橙红一片,像刚调好的西红柚蜂蜜汽水,林间穿梭的风清新而温柔,在树影斑驳中被转化为明暗交界线的舞蹈,美中不足的只有围绕着这座拔地而起的建筑周围的围栏外面,总是有果冻丧尸若隐若现的低沉嘶吼把这份难得祥和的气氛搅得一度紧张起来。
但也总比连这分美景也难能看到的囚徒要好得多。
“做幽灵真好呀。”彩绳糖饼干轻轻地自语到:“如果紫绣球饼干也变成幽灵就好了。”
……
“嗯,如果可以变成幽灵就好了呢。”
是紫绣球饼干的声音。被惊吓到的彩绳糖饼干连忙缩回了身子,像被老师抓包偷吃零食的小饼干一样在背后绞着双手,讪讪地从窗户上飘下来缩到墙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好。紫绣球饼干今天回来得太早了——早了至少两个小时,换是平时她肯定不会回来得这么提前,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彩绳糖饼干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着紫绣球饼干的眼睛,生怕挨训似的,动作带着些尴尬的扭捏。
半晌,她听见紫绣球饼干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还好,看起来是不怎么在意那些危险的大胆发言的样子。
“唉,你在干什么呢?不要这么拘谨嘛,我又不是魔女要把你给烤好吃掉。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天研究部让我提早回来了。”紫绣球饼干笑眯眯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悄悄把药盒藏进兜里的她用极轻的声音补充到:“……至于………等我到丧尸消失之后,好吗?”
“哎?什么……”
彩绳糖饼干没有太听清后边的话,由于没有生气而空洞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而紫绣球饼干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摸了摸另一边的兜——“啊,对了!彩绳糖饼干,正好我带回来了这个!”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沓糯米纸壳做的游戏卡,大抵是哪个活动部的饼干研究出来的吧。“看!我们来玩冒险牌吧!”
紫绣球饼干三两下麻利地锁上了门,几步来到了床边的小桌前,挥手招呼着墙角脑瓜过载傻乎乎瑟缩着的幽灵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彩绳糖饼干总觉得今天紫绣球饼干的步子有些虚浮。眼里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卡牌,靠近过来的彩绳糖饼干的注意力却被紫绣球饼干白大褂上的夹心果酱味吸引了过去。消毒水味之下的特殊气息嗅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菊花味,带着一种莫名的熟识。是曾经在哪里闻过的吗?它是那么的令饼安心,好像跟着它就可以到达一个没有任何困扰的地方去一样,现在这种温柔的气味,浓郁到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化为金光点点消散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
“咦!有饼干受伤了吗?话说!”从恍惚中回过神的彩绳糖饼干有些不安地问到:“紫绣球饼干……你身上有很浓的……夹心果酱的味道……”
“没有哦。你看,我身上没有伤口。”紫绣球饼干闻言怔愣了两秒,轻轻叹了口气,特意在给彩绳糖饼干确认一样地转了一圈身子:“也许只是工作的时候的残留,彩绳糖饼干的鼻子实在是有些太灵了……不用担心的,你看,我做研究的时候难免会沾上些乱七八糟的……不重要啦!”
“………”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彩绳糖饼干有些不高兴了,她稍微鼓起腮帮,有点赌气地看着紫绣球饼干。不过既然紫绣球饼干的面团确实完好无损,她也不太在意这些说法了。
“哦对…!来,彩绳糖饼干,你看,这张牌是……还有……”
“如果输了的话,就要按照牌背后的指示玩真心话大冒险哦。很有趣吧?活动部的饼干用来放松心情的新方法还是很有效的……在心理学上这属于………啊,抱歉…!我又习惯性……”
紫绣球饼干一张一张地向彩绳糖展示着不同的卡牌,这些桌游简朴极了,远不如她模糊的记忆认知中的电子设备上的游戏有趣,但是在这样丧尸横行的世界,这也许的确是最棒的娱乐了。
“好耶!我要先抽~!”
彩绳糖饼干笼统地了解了规则之后,在紫绣球饼干几乎带着点母性的微笑里十分兴奋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就嗖的一声冲向了已经洗好倒扣的牌堆开始点兵点将地挑挑拣拣。
现在的彩绳糖饼干呀,即使只有一点简单的娱乐,也能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起来就像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西红柚蜂蜜汽水一样甜……就像曾经她和她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门口的角落坐着的时候喝到的一样甜,紫绣球饼干想。
………
并非是工作太繁忙,而是绣球毒素似乎已经侵蚀到了更深的地步……微笑下的紫绣球饼干发现自己就连打牌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是已经伤到了脑部吗?在工位咳出夹心果酱后即使以治也没用不如工作的理由百般抗拒也被担心的组长要求回屋休养之后,她也并没有感觉自己的状况有好转一丁点。
于是最终战况就是——紫绣球饼干捏着手里没能打出去的好几张牌看着对面大胜利的幽灵朋友干瞪眼。牌面里面的惩罚对她来说,挑战性显然并不小,比如说……用一个滑稽的姿势跳果冻亲亲鱼之舞什么的。
“来……选吧……。”
愿赌服输的紫绣球饼干虽然对此早有预料,还是有点泄气地把牌交了出来。好在彩绳糖饼干确实不是什么魔鬼,在一众好笑的惩罚里,她选择了最有弹性的那一个。
“唔……如果让紫绣球饼干说真心话的话……”彩绳糖饼干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突然有些兴奋地开口,语速就像小机关枪一样快:“嗯!我想知道紫绣球饼干的抽屉里到底有什么呀?我真的不会看也不会拿的!”
“不要生气哦!!就,就算不说的话……也……也可以的啦!”她小声地补充到,心虚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
紫绣球饼干看着面前好奇宝宝一样完全没长大的饼干幽灵,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开口。是啊,这件事说出来怎么行呢?那柜子里面,被珍藏着的两块小饼干有些泛黄的照片静静地躺着,上面鳞粉紫菊饼干和鳞粉橙花饼干的签名尚未褪色,笔触童稚而坚定,回忆恍如隔世。她把它谨慎地埋在岁月的流沙里如此之久,生怕一见到光明,面前的事物就要像被曝光的底片留影一样自此隐去了……
但是又该怎么做呢?再次欺骗她吗?极力地藏着掖着,继续装作自己还不知道她是鳞粉橙花饼干,继续隐瞒她一直以来她想寻找的那个朋友其实就近在眼前,坚持告诉她等丧尸潮彻底过去,就陪着她去寻找曾经的伙伴解开执念去往天堂?
她有千分万分的舍不得,想牢牢地把失而复得的朋友,免去了病痛之苦却也困于怨灵之躯的朋友栓在身边,永远相伴。而如今,看样子好像她自己好像也已经时日无多了。
真是咎由自取啊。紫绣球饼干想。也许,她想也许……就这样说出模糊后的实情吧。
“其实啊……”紫绣球饼干的声音很小,带着斟酌着的沉着:“我的抽屉里面……”
真抱歉。紫绣球饼干在心中对朋友说。
“抽屉小小的,里面有我和你。”她说:“在这场丧尸潮结束之前,还没办法见到阳光。”
至于完整的真相……就等到我的使命结束吧。
…………
“哎——”
生怕被锤脑袋的彩绳糖饼干这才发觉头顶完全没有传来被拍打的触感,她眨巴着眼睛,变本加厉恃宠而骄委屈兮兮地嘟囔着。
“紫绣球饼干又卖关子……!这样好扫兴哦!不要理你了!我要半夜扮演吊死鬼睡在你床上~”
听此,对面的饼干也丝毫不恼,只是柔和地笑,任她胡闹。仿佛她这样无忧无虑,撒泼打滚的样子就是世界上最温暖闪耀的良辰美景。也许是因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幸福,又也许是因为感到了罪恶感被轻轻抚平那一瞬所带来的安心,紫绣球饼干还是站起来,调笑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难道我的床不是每天都有分某个可爱的吊死鬼一半吗?真是的!放心吧,我睡地上都有你的份。”她半开玩笑地说,换来了彩绳糖饼干的一顿小火箭一样活力四射的嬉闹。被安全地牢牢锁住的小小的抽屉里,被安全地牢牢锁住的房间里,又或者在其他的什么冥冥的枷锁之中,那些夕阳和笑语一时间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作者:戚寅
免责mode:随意
才是早半天,日影绕着花窗和竹枝,在地上漏出细密的光斑,隐隐有初夏的轮廓,扬州称不上暑热,何出岫去码头看人卸货,又一路跟到铺头,总算将忙活了好一阵的单子结清了,身上的衣物依旧洁净漂亮。
他舍得下面皮,也不挑活,升得算是飞快,如今也住上了主管的小院。唐听泉那泥猴回过一趟巴蜀,带了些竹鞭庆贺他乔迁,说是亲手在问道坡挖的……挨着院墙种了一排,不多时就长得有两人高,但光长个不遮阴。何出岫拖着竹躺椅张望一圈,院里原本自带一棵桂树,这时也稀稀落落的,因而又把躺椅拖回廊内。
早晨掀开的井盖忘了盖回去,井壁晒得温温的,好在还晒不着井水。何出岫擦过脸,又冲了冲脚,再踩着水印缓缓踱回去,还不到蝉鸣的时候,院子里泛着一滴一滴的水声,和木屐磕出来的响。
他今日没穿校服,只披了条素净的粗布袍子,将发带扯掉缠在手心,解开腰带就能松垮地躺下。
何出岫原没有午睡的习惯,起先只是陪着乔风翠小憩,后来也慢慢地倦怠起来。他仰倒在靠背上,竹木的香气愈发昭显,何出岫的脸偏过去半寸,阳光便只晒得着他的头发。
闲暇的白日,本可以仔细斟酌饔飨飧食,但他就着习惯在街边囫囵吞了碗素面,是时也不知中饭再吃不吃才好。何出岫一时实在不愿起身,因而只能盘算剩下的一顿。
如此怡情,就连唐听泉也不再面目可憎,他决定带些饭菜上他家喂猴。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腰塌在椅背上,躺得并不大齐整,眼帘也虚虚地合着,日光透过去,何出岫能看见斑驳陆离的一层暖色。
穿竹的风声薄薄一页,沥沥地蒙在他脸上,是不易察觉的细碎窸窣,恍惚之间蔓延成片,何出岫觉得那些摇曳的光斑眼熟,隐约是竹海打在纸上的叶影。
他年少时踏过问道坡带着些潮意的泥土,加诸以锁碎如剪的光点,掺夹湿朽的竹叶,渗出铺天盖地的清气。他感于片刻的安逸,每过竹径时都走得很慢,抱着实验数据记录和组会脚本、唐听泉的高级输出微积分算法作业、唐听泉的暗杀理论作业、唐听泉的熊猫饲养科学作业……
他走得愈深,涛声和鸟鸣就愈嘈杂,曲径通幽,眼前渺渺,还不知要走多久。
纤细婉转的啼叫之中有一道尤为嘹亮,且行踪不定,似是在他后脑起起伏伏,偶尔有风刮过发丝,他吊着长长的马尾晃了晃,感觉脖颈凉飕飕的。
何出岫脚步一凝,察觉出这点不同,他兀地回过头,正正好地和一只白色海雕对上眼。它光是立起就有半人高,那一片纤细的紫竹都斜斜地塌了下去,偏偏这死鸟不以为意,在颤颤巍巍的竹枝上泰然自若。何出岫咂舌,又见海雕朝着他缓缓张开羽翼。
这一下骇得他汗毛倒竖,警铃大作,白影转瞬逼近,何出岫踉跄着退了几步,猛地呵斥,“——珍珍!”
铺天盖地的白羽霎时泄了气,飘摇着纷扬落下了。
预想中的巨力没有落在头顶,何出岫死里逃生,甩开满头满脸的鸟毛,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让人钳住了左肩。那纤白的手只轻巧一拽,却如有千钧之重,他挣扎着向后仰倒,坠入一团柔软的纱。
何出岫的目光颤了一瞬,就躺在那里不动了。他透过轻纱愣愣地看,眼前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白,只依稀可见莹润的手抚上脸颊。“哎呀,乖乖变得这样生嫩了。”
少年门生远比青壮年时来得苍白瘦削,身量也稍显寡淡。他还在忿世嫉俗而隐忍不发的年岁,眼下结了两道沉沉的挥之不去的乌青,便更显力道薄弱了。
那鲛绡似的织物密密匝匝的,如同活物,恍然间给他裹缠住了手脚,何出岫想要叫她,张口却是嗫喏哽咽。这副身子青涩得紧,乔风翠饶有兴致,捧着那张脸细细地摸了一遍,任由何出岫去拱她的掌心。
乔风翠往往不吝于给予亲昵,对着他夸了又夸,将长发上的珍珠随意摘下几颗,缀在他的小辫上比划。
白纱若有千尺长,任凭何出岫如何挣扎也扯不掉,不多时便脱力般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他双目已然沁了一层泪水,打湿了薄薄的纱,光影透过水雾愈发迷离,白裙女子的面容涣散得更厉害了。
“怎么哭得这么可怜……珍珍又欺负你啦?”
她的视线移开了,或许是去抓那海雕教训,一起身就深陷在明灭的竹影中间,何出岫看不清,情难自已到了极处似的,于是用手去够她的衣角。但乔风翠的吃用一应是顶好的,那几片料子细细密密,在他指缝间一滑,倏地便过去了。
这等冷待更甚于唐听泉和鸟万分,何出岫喉头哽塞着呜呜咽咽,吐不出一句话,唯有徒劳地将手甲紧紧攥着,他不擅实战,金属钩爪银亮崭新,扎穿了层叠的纱帐,戳进手心里。
乔风翠拍了拍他的脸,自顾自地远去了。
何出岫大半个身子都颤起来,泣声倏然地急促,心如擂鼓,恍若天底下绝无仅有的伤心人,蓬莱武学身法最是轻盈,他很快地就听不见——哪怕一缕乔风翠的足音了,后者也便与他的悲怆恸哭无缘。
零碎的几片日光再一次打在湿漉漉的脸上,他眼里没有一角乔风翠的背影,却能怔怔地念想那一幅亦步亦趋、飘摇蹁跹的白纱,像裹挟着云烟的一阵海风,她向来不会回头。
他倒在竹叶烂成的泥地里,如坠冰窟。大鸟的嘎嘎乱笑随竹海一并退潮,何出岫朝外翻了个身,日头方到正南,廊下的水印还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