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039字
情节废不断回忆杀注水中Orz
最后水果静物是玩原著的梗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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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会画画之前,我执不算真正的活着。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比起五六岁就开始拿笔在纯白的纸面上涂涂画画的小孩子,他接触到这些的时间格外地晚。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件事,因为这与他的生活毫无交集,他又因为日复一日的忙碌与幸福而变得麻木——直到某个黄昏。
他没有在街头看见艺术家们挥毫作画,也没有在什么画展上受到百年前大师的震撼,那天晚上没有发生任何特殊的事情,我执就和平日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他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于是他就穿着那天上班时穿着的西装,带着口袋里的一点零钱,走向了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宽大保暖的斗篷是他某天倒在街头时,有个陌生的好心人给他盖上的。使用了上好木料的拐杖是在独居的老人家过夜后的顺手牵羊。而他当时所带出来的那一点点零钱,全部换成了画具。
没有老师,也没有任何可以予以指导的书籍,我执在前人走过的路上一次次地走着弯路,不断地碰壁又不断地遇见欣赏他才华的人,然而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可能人生全部的意义所在都是一片混沌,只有握笔创作的时候,神识能获得半刻的清明。
我执依旧处在这样的迷茫里。
他从来不是那种可以一个人照顾好自己的人。
永远灰扑扑的旧西装和旧皮鞋,有了破洞的斗篷,一看就很多时日没有再保养过的拐杖。他也几乎攒不下钱,用着最好的画具吃着廉价的面包,迷惘又坚定地就这样走下去。
经常来玻璃之眼公园的人,大概都已经对我执印象深刻了。哪怕是烈日当头或者暴雨倾盆,我执都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如果是下雨的时候,比如今天,他会带上一张大大的透明塑料布,把自己整个裹在里面,依旧坐在温泉边上进行每日的写生。
下着雨的公园除了我执以外空无一人,矮矮的篱笆墙后,花草也没有晴天时那样明艳灿烂,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有些聒噪的金发邻居,但他只会在能看到夕阳的日子里出现。
自己是不是也害怕孤独呢?虽然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只要能够画画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但是现状真的是如此吗?
然而这只是一个瞬间的闪念而已。
我执终究是个无情无义的偏执狂,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可以坦然地伤害无辜者,甚至坦然地伤害帮助过自己的人。
可是这某几个瞬间的闪念,这某几个瞬间的愧疚和痛苦,只会让他更加想逃避。
最后他还是看向了眼前的画纸,画下了雨中的一朵玫瑰。
那是我执的救赎所在。
回去的路上,天放晴了,我执不由自主地微笑着,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他哼着歌回到了家里,忽然打定了主意,明天要到商业街去买点水果,因为“想画水果静物”这个想法,正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
我执在找画具。他并没有收拾东西的习惯,但是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只有画具,所以屋内倒也没有太凌乱。
这几乎是他每天早上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虽然他醒来的时刻并不完全能称作早上,他会把今天要用到的画具全部摆在桌上,思考着要画点什么,然后才会慢吞吞地去简单地洗漱,套上前一天晚上睡前脱下搭在椅背上的斗篷。
我执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长着这麻风病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怖的红斑。好在全部的症状也只有这些红斑,而且它们都集中在手臂和后背这样不会轻易袒露的位置,让我执不用面对太多的关心和问询。这么说起来,反倒是手中的拐杖更加引人注目。
病态的瘢痕。拐杖。佝偻的身形。暗红色的眼睛和头发。单讲外貌,我执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怪人。
当然,他内心也是如此。
储存着面包的纸袋里已经只剩下了面包屑。于是我执就放弃了早饭,背着画具前往了附近的公园。
玻璃之眼。很奇怪的名字。
但是我执并不在意这些。一整夜连带一个早上没有得到过食物抚慰的胃囊发出空虚的哀叫,我执将拐杖倚在一边,皱着眉头用铅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在脚边已经滚落了第三个纸团之后,他终于略觉满意地点点头,把本子翻到了下一页。
从午前到太阳渐渐往西方沉落,我执一直坐在玻璃之眼喷泉的旁边,公园里的人其实并不多,绝大多数都只是悠闲地来来往往,坐下小憩,偶尔也有人行色匆匆,甚至都没有好奇地瞥上我执一眼。
当然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成了我执画中的风景。
公园里的人群渐渐散去,空气中隐约还能闻见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我执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满头金发的小男孩穿着看上去既调皮又乖巧的背带裤,笔直地站在我执眼前,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夕阳。
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执的存在,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亲切地出声,请让他稍微往旁边站一点,以便我执和他都能欣赏到同一轮太阳。
然而,我执从来就不是那么友好的人。无论是对女人、对孩子--或者说对所有人,他都用他冰冷坚硬的态度来应对。
“让开。”
像是被身后忽然响起的低沉声音吓了一大跳,男孩踉跄了一下,一脸抱歉地转过头:“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我挡到您了吗--你在画画?”
我执有些后悔开口了。对于他来说,带着画具换一个位置,比引起一场这样麻烦的对话要轻松许多。
但是我执的脸上很少表露什么情绪。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预备在下一页的空白上描绘绚烂的黄昏。所以面前的男孩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回避,笑着继续了话题。
“我叫作莱翁·维尔特,请问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金发的男孩笑眯眯地凑过去,“我经常看见你在这里看夕阳,你也喜欢日落吗?这个公园里的玫瑰也很好看……”
真啰嗦。
我执烦躁地撕掉了速写本上的那张纸,刚刚形成一个轮廓的日落被他在手中揉成了一团,顺着垂在身侧的宽大斗篷滑落在地上,莱翁疑惑地弯下腰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纸团,小心细致地在手中展开:“很好看呀,为什么要扔掉呢?”
我执抬起头看着他,同时也看见夕阳的边缘接触到了远方的地平线。
刚才还让我执觉得聒噪不堪的莱翁·维尔特忽然变得沉默且安静了。他转过身,面朝着那大片大片暖色的余晖,发出赞叹的低语。
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之后,我执飞快地收拾起画具拿起拐杖,想要从莱翁身边逃开,然而莱翁却飞快地跟了上来。
“我执先生明天还会来吗?”
“……如果明天还有日落可以画的话。”
“哎呀,我执先生难道不想画一画这里的玫瑰吗……”
真的太啰嗦了。
我执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这个跟在自己身后的话痨住嘴,他忽然停下脚步,扭过身瞪着他:“你不用回家的吗?”
莱翁指了指脚下的道路:“我就是在往家里走啊。”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我执心里强烈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了,他极力否认着心里涌出的可能性,直到走到住处门前,看见莱翁掏出自己对面房子的钥匙,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执先生就住在我对面呀?真巧。”
我执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有这个一个难以应付的邻居。
你很早就起来了。你总是习惯早起的。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你就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认真地称量出甜点里的每一份配料,细心地将烤箱提前预热。把鸡蛋和培根放进锅里的动作迅速且流畅,油丝毫没有溅出来,在锅里安然又雀跃地冒泡。
无论是一个人独居的时候,还是家里有人的时候,你都不喜欢亏待自己的胃。
听见她房门打开的声音,你急忙把鸡蛋和培根端到桌上,站在餐桌旁抬起头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虽然是刚刚起床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衬衫的扣子规规矩矩地全部扣好,穿在你身上显得十分适宜。
“来,趁热吃吧。”你热情地邀请。
“嗯。”她羞涩地点点头,好像还不太适应新婚后的生活。
她看上去仍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有些病态的红润,单薄的身躯像是被裹在大大的纯棉睡衣里,看了就惹人怜爱。更何况你一向是体贴的人,起身去拿了一条薄毯给她披上。
“别着凉了。”你的关心对她来说似乎太过炽热, 以至于每次她都会双颊绯红手足无措。你微微眯起的双眼如同两颗在水中半沉半浮的玻璃珠。清澈又浑浊的玻璃珠。
吃完饭之后你带她去医院复查,车厢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无话可说,只好打开音乐。
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你换了一首舒缓的歌,稍微放慢车速,让她渐渐睡去。她只要坐在车上就会很容易睡着,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她平缓的呼吸声就在你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你逼迫自己看着前方的路,不要因为身旁的人而分心。
车子里只有音乐声静静流淌着,想到她就在你身边安睡,你感到莫名地幸福。
医生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你一直很紧张,生怕会得到什么你承受不了的结果,然而医生只是简短地嘱咐了几句,然后告诉你:“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不过大概是没什么恢复记忆的希望了,尽量不要逼她,不然只会造成对于恢复记忆更加抵触而已。不过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再调养一阵子就可以正常生活工作了。”
你带她回家,路上看见一家以前常去的饭店,你随口问了一句:“要去那家吃吗?”
而无论是记得你的她,还是车祸之后失忆的她,从来都顺着你的意思:“好啊。”
老板看见熟客,热情地倒茶招呼:“又带女朋友来啦?”
你点点头,接过菜单递给她。
即使失忆了,有些喜好还是不会改变,她点了最喜欢的几个菜,不过她忘了小时候对牛蛙的心理阴影,有勇气尝试一下干锅牛蛙的味道。
她合上菜单又递给你,你想了想没有加菜,只是又要了一听冰啤酒。你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只是迷恋那冰凉又带有刺激性的液体滑过食道和胃囊时的爽利感。
她身体还不太好,吃不下太辣的东西,你特意让老板通知厨师,做菜不要放辣。
你习惯性地想伸出手替她擦去不小心沾在唇角的酱汁,却被她躲开。意识到动作的落空,你有些难堪地收回手,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拿住餐巾纸的同时握住你的手晃了两下,像是撒娇又像是道歉。
你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抓起筷子吃菜。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担忧第二天会不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
夏天的晚上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会带来一种说不出来的燥热,你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走向餐厅角落的冰箱,翻来翻去却没有翻到酒,只得拿出一听冰可乐,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转身却看见她抱着那床薄毯站在你面前,说她不敢一个人睡觉。你无奈地笑笑,和她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睡一个房间。你隔着毯子轻轻搂住她,希望之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幸福安宁。
第二天早上你准备起来做早餐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桌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浓郁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客厅。
你揉揉她的头发,她没有抗拒,只是回应以一个微笑,推了一碗粥给你。
你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抬头对她说:“很好吃。”
她始终没有动勺子。
只是默默地看着你大口大口地喝完整碗粥。
只是默默地看着你忽然瞪大眼睛摔落在地。
她上前摸你的脉搏,确认你已经死了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触碰的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她冲到厕所,对着水池一阵干呕。
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已经死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究竟是谁了吗?”
“他是你的爱人。”电话那头的人轻笑着,“他没有要害你,只是得罪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