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火系比较强吧……”
Winfield一边打哈欠一边翻过一页杂志,努力回想昨晚那个令人精神紧张的梦。好像是关于魔法师……之类的。
“什么话,电才厉害吧?”
赤木恰巧听见同居人(gou)的嘀咕,随口应了一句。
他把围裙扔到一边,端着两盘煎蛋从厨房走进客厅。
“唔。”Winfield“啪”的一下合上杂志,“你说什么?”
“我说电系比火系厉害。”赤木回答。
“哪里?”
“电是很好的能源哦。”
怎么从实用性开始说啊……Winfield在内心扶额。
“火还能取暖呢。”
“电不会污染!”
“电能随取随用吗?能煎蛋吗?肯定会焦!”
“啊啊?不是有电磁炉这种东西吗?”
“电磁炉也只能煎个蛋了吧!”
“怎么你要打架吗!”
“来啊谁怕?”
“我赢了的话,就给我乖乖承认自己比较弱!”
“哦哦,有种就赌点什么啊!”
“赌什么?到时候可别不服输!”
……
…………
又是一个没有营养的早晨。
菲丽丝•海斯按照车票上的信息找到她的座位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她的对面了。明媚的日光透过车窗照落那个黑衣服男人身上,艳阳下的深色衣着令人感到异常炎热。小桌上摆放着一顶黑礼帽,即便有不少镶金的小饰物,菲丽丝仍旧觉得暗。与之相对的却是,那个男人搭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白得不行。事实上,手以及他的脸,抑或说男人暴露在外的所有肌肤,也许是因为黑衣服的衬托与日光的照射,显得白皙无比。
“这位先生,可否请教你的姓名?”
菲丽丝落座那男人的对面,将左侧的头发捋至耳后,好让两只眼睛都能被外人看到,以示礼貌。
“…约翰•贝特曼。”
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嗓音低沉,回答的声音也没什么力气。他没有问菲丽丝的姓名,沉默地注视她。
“我是菲丽丝•海斯。”
看来对方属于不善言谈的类型,菲丽丝心想。她从不觉得内向有什么不好,相反,她认为沉默寡言要比那些半桶水叮当响的夸夸其谈者更让人舒心。菲丽丝容貌不算惊天尤物,但在穿衣打扮的粉饰之下,她的确不失为一位美人。她曾接受过许多被她的外貌吸引的男人的搭讪,听腻了他们那些俗不可耐的言辞。每一次菲丽丝参与聚会或联谊,她都殷殷期盼能遇到一个不那么俗流的人,异性也好同性也罢。然而,令人无奈的是,庸俗是生活中的大多数人的特质。
这也是为什么菲丽丝•海斯选择了一次火车远行。她渴望着一次与众不同的经历,一场摆脱平凡生活的冒险。当然,如果能有罗曼提克的邂逅就更好了,毕竟芳龄二十二的菲丽丝正处于青春色的年华。
简单的寒暄后,约翰•贝特曼不再言语,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的景物。黎文[1]号跨大陆特快列车开始播报乘客注意事项,乘务员小姐们在车厢内往来,其余旅客们放好随身行李,开始互相攀谈。快发车了。
菲丽丝寻着约翰的视线,发现他似乎盯着月台上的警戒线看。她以为他会看向远方的云朵或者白鸟,但事实上,约翰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极近的事物。菲丽丝好奇地打量对面宛如乌鸦般漆黑的男人。正如所有中年男子一样,约翰的脸上不乏皱纹与胡渣,暗金色的眼瞳也没有年轻人那般的活力。他嘴唇紧闭,面容棱角分明。光看面相,约翰•贝特曼仅仅是个刻有岁月沧桑印记的老男人罢了。菲丽丝的视线向下,她小小地惊讶于约翰胸前的波洛领带——虽名为领带,实质上却是一种挂饰。紧接着她的目光到了搭在桌上的手,最初便夺了她注意的白手。那是一双结满老茧的手,莫非他是位工匠么?手的边上恰巧放着棕色的工具袋,可以系于腰间的便利工具袋。
挂饰,结茧的手,便利工具袋。菲丽丝的眼睛仿佛侦探般明亮。
“贝特曼先生,”菲丽丝食指轻敲桌面,目光灼灼,“请问您是一位饰品方面的手工艺人吗?”
“……呃,确切的说,我主要做机械工艺品和图腾木雕装饰品。”
“那很厉害,我一直都非常佩服工艺人,因为我是个手脚笨拙的人。”
“不……那您一定在别的方面有所建树吧…呃,我的意思是,上帝为一个人关闭一扇窗的时候,必定会为他开启另一扇。”约翰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说话……”
“我不会介意的。”菲丽丝嫣然一笑。
“谢谢你的谅解……”,约翰一顿,眼神瞟向别处,淡淡地道,“其实我参加这个旅行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寻求创作灵感。我开设的小店一开始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想到挺受人欢迎的。”
“那可真棒,请详细地告诉我您喜欢的东西,好吗?我想知道您的艺术。”
“我……我喜欢东西文化融合的作品。东大陆的机械文明,西大陆的图腾文化,我每一次创作就像一次实验,把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最终会产出什么样的工艺品,但我喜欢融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思考…不断改进……全身心地投入……这种感觉很棒。”
菲丽丝安静地聆听这位寡言者的滔滔不绝,他的话语中洋溢着最为真切的热爱。凡是竭尽全力趋向完善境界的人,外表看来总是比热情者平静许多,因为他们内心的火焰只为了驱动自己而燃烧,无法分出丝毫作为表演展示给他人,而路过的人仅能看见烟。菲丽丝庆幸自己一时兴起向约翰•贝特曼搭话,没有成为约翰身边的一个路人,否则她便错失结识这样一位真诚的人的机会。所谓因缘际会,大致如此。
“我这次来旅行,也是想亲身领略西大陆的文化……”约翰突然停止讲话,不知所措起来,“不好意思……我一讲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来…海……呃,耽搁小姐您的时间了。”
“怎么会?我听得很开心呢?再讲点吧!”菲丽丝轻笑,“我叫菲丽丝•海斯。”
“海斯小姐……您真是一位特别的女性。一般而言,女性都不喜欢我这种样子,尤其是年轻女孩子……我看起来怪傻的。”
“叫我菲丽丝就行了,感谢你的夸奖,约翰先生。”
这是一句亲近对方的社交辞令。机敏如菲丽丝,早已捕捉到约翰眼里一闪而过的……它难以被简短的语言概括,兴趣、羞涩、春心萌动,类似的词语都无法囊括这种微妙的心境,而菲丽丝也只是凭借直觉,赌博似的认定自己的存在使得这位中年男人有了青春再临的踌躇。所以,她才敢冒昧地说出此话。
“菲丽丝……小姐。”
“约翰先生,我希望您能再讲讲你对于东西文化的看法、对于工艺品的创作理念。我呢,一介平凡的新任高中女教师,还抱着学生时代探究学问的热情,对文化方面略有钻研,一直期望有人能够与我交谈。但你也知道,这些晦涩的东西总不如流行被人谈及得多,如你所说,尤其是年轻人间。”菲丽丝耸耸肩,“我也是个怪胎。”
约翰的脸上终于漾起笑容,即便那很矜持,但能够使一个沉默的人像这样笑出来,可见这次闲聊之于约翰•贝特曼有多么地欣喜。
菲丽丝浅笑吟吟,挑染为金的前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长不短的“旅客须知”总算进入尾声。火车微震,其独特的车鸣响彻天际。旅客们的闲谈稍稍经了些,一些人纷纷转头看向窗外。车窗外静止的风景开始移动,由慢入快,铁轨振动的声响随之愈发响亮。
黎文号驶出切瑞诺布尔火车站。
旅行,开始。
注释
[1]“黎文”即为Liven。为了统一文字作此处理,感谢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