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年迈的死灵法师低低的念着使魔的名字。
“恩?这地方呆腻了?现在走仓促了点,白天太阳很大的,明天晚上我再背你走。”他做着手里的事没有抬眼,答应着。
“阿尔,我累了。”
“好啊,我埋了你就一起去~”
“作为人我活够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可以留在这世上.”
“你知道我要什么,成为别人的使魔?我可不干!比起不自由,我宁可跟着你一起。“
“阿尔,你不懂得死是什么。我要的是平静是虚无!在我还记得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
“好啊,一起。“
“不,我是说,我要去了!所以,阿尔,你留下来!替我完成我们的梦想。”使魔发现这次主人的固执病又犯了。不过没关系,当魔力的源头消失的时候自己也一样会消失。更何况失去主人的自己想死也有很多种方法。使魔耸着肩想,找个阳光充足温暖的地方埋了他再说。
“我都想好了,我会改变你身体的回路,制造你的魔法源。”使魔撇着嘴想,主人这种老狐狸真的是什么都想好了。
“在漫长的旅途中,欢乐与记忆会褪色,荣耀也不再闪亮,所以,阿尔,你的魔法源就是孤独与寂寞,当你不再寂寞的时候,源头就会消失,完成我们的梦想……”
“喂,你就想留下我一人是不是?当初不是说好了么?我陪着你,无论你是什么,无论别人说你是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杀死多少人,无论历经多少腥风血雨!这条路上,我不会让你一人走的!”
“阿尔你跟我不一样,当我看到你躲在黑暗羡慕着晒太阳的老人时我就知道,现在的一切,那不是你的归宿!”
使魔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一起经历了近百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面前的死灵法师,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绝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在下一刹那,他似乎参透了死灵的意图。
“等下,你不会……“
“我会消除你的记忆,你不需牵挂我,你不需背负我的理想,彻底的自由吧,我将赋予你无尽的魔力……“
“与黑暗!”使魔大声的打断了死灵法师那坚定的声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让我忘了你?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使魔狠狠的盯着对方,眼中涌上一层一层的热浪。
“阿尔,就是因为你这样重情重义,所以才要忘记我。“
使魔望向死灵的眼中,一片虚无毫无波动,自己那坚毅的主人一旦下定决心便无法改变。
“最起码,我送你最后一程!明天的朝阳会很美,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干,最后也要让我把你埋好!你知道,我是不会忍心让你死的那么孤单的!”使魔知道,与自己的主人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的,即使身体已经垂垂暮老,可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死灵法师”这个头衔也不是吹牛来的,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自己恐怕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好吧,我很期待明日的朝阳,背我去海边吧,很久没有吹过海风了”
黎明前黑暗的海边异常寒冷,使魔用力的张开结界,即使知道死灵那老朽的身体恐怕早就失去了感觉也不希望主人就这样去了。当第一缕金线在地平线上展开时,死灵的脸上路出了满足的微笑,金闪闪的太阳从海中跃了出来,阳光像金子般的洒落海面。的确,这才是作为人类最好的归宿。死灵松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水晶,水晶掉在坚硬的石头上,魔法阵展开了,使魔想要抢先一步几经晚了。回路开始在使魔的身上生成。
“阿尔,你就是心软,如果在黎明任由我被冻死,你就可以随我而去,可惜你非要忍到朝阳出来。你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这样的你,我如何放心?这样的你如何追寻自己的幸福呢?这一次,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了最初的梦想,自由的……飞翔……”
死灵一脸满足的露出了平凡老人应有的笑容,冷静阴险狡诈都不再存在。人孤单的来到世上,就是孤单的走,了无牵挂。归为尘土,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
这就是使魔的视网膜中最后的风景,回路几经全部打开,与主人的牵绊已经断开,新的回路蚕食着他的记忆与精神体。自己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连结。归于黑暗,等待着下一个主人,等待着自己掌握命运的那一刻,等待着可以幸福追随着主人的时刻。在那之前,将是遥遥无期的孤独,在那之前,将是无穷尽的黑暗。
笨蛋,我忘了你,你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就会消失。没有人会为你写诗,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善良,没有人证明你曾经的清白……
只有我记得……只有我记得……
使魔的心中的呐喊化为风吹散在那片海里。
我嘲笑的看着手心的刻痕,这是第几代主人留下来的呢?人类就是喜欢用这种不成熟的魔法宣泄自己的所有权。牵绊就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东西,当她死去的时候,我的记忆就开始褪色。是啊,活了那么多年,要都记得住才有鬼呢。
说起来,我是谁?我低头看着身上穿的囚衣默默的想着,老子这么帅理论上当年应该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吧,为什么会跟某个鬼主人签订了契约成为使魔呢?难道是因为太无聊了?那也不应该把自己的自由奉上呢?难道是因为人类常说的爱么?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我努力的回忆着上任主人,貌似也是个挺有趣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我。
“什么你的愿望是我爱上你永远不要走?爱是什么?抱抱么?别许这么抽象的愿望啊,世界和平还更容易满足点?而且满足你的愿望我就会消失,你这个驳论我要怎么办到呢?”
“那你要我永远的记住你,不能忘记。”“啧,这个有点难耶,你的生命是有限的,过个五六十年没准连尸骨都化了。我可是无限的呢~在那么漫长的过去中我连我是谁都忘了?我怎么能保重在无限的未来我能记住你呢?”“别这样看着我呀。好吧,把你的愿望改成在你死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安啦,我有的是时间,这种小愿望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只想起她死前因为发烧而变得温暖的干瘪的双手,看起来跟已经跨入棺材的也没什么两样,但是那个温度告诉我,我们是不一样的。我凝视着自己的手臂,不会老去永远健美的肌肉永远保持着恒温。无论是过10年也好,100年也好,甚至几个世纪,它都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没到这时,我都会有一点点羡慕嫉妒着人类,虽然弱的一塌糊涂,可是好温暖。
上上任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来这?好像愿望是要很多很多的钱,真当我是阿拉丁神灯用的,结果我马上就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真是无聊啊,分明外面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好吧好像贫瘠的土地上也没什么好风景,却比这永远的漆黑跟凝固的空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啊~~~~
上上上任的主人好像跟我要了一筐馒头就打发我走了,真是个没心眼的,怎么不想要权利呢?金钱名誉不好么,而不是像这样守这那些馒头撑死,真是吃货。腥风血雨多有意思啊,身边一堆名为亲戚的人,身后一些名为宠妃的人,一个个等着看准机会出来捅刀子多好玩啊,可惜那时候我估计又该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我继续回想着我的名字,貌似外面的人称呼我们为使魔,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奉献自己的鲜血魔力召唤我们现世而驱动我们做他们想做的事。但是过了那么多年,血的限制越来越薄弱,对于我们的禁制几乎没有了。想到这,我抚摸着手腕上的锁链,其实这也只是意识形态上的玩意而已。我遗忘的那些记忆,才是打开枷锁的真正的钥匙。正是因为无法轻易原谅失去记忆的我才从浅意识里具现化成了眼前的枷锁。而那些记忆理论上应该不太重要,否则我怎么会轻易的遗忘了呢?啧,每次思考到这,都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中。
失去的记忆必定非常的重要,重要到连身体都要我记得。可是那记忆必定非常的可怕,可怕到自己选择了遗忘。连我是谁都要一并的遗忘。越是这样,越是好奇。当初自己到底是有么的脑残也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呢。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要呐喊,“你给我永远的生命却要用这种苦逼的逻辑折磨我。主人,你这是要闹那样啊!”没错,我呐喊的对象不是神,而是制造我的主人,在很多年前我真正的主人已经灰飞烟灭了,得到这种令我诧异的结论是因为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魔力感受不到他的血统。即使追寻着枷锁上的魔力最后也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意识之海。也就是说,我其实早就是没有主人的使魔,魔力跟意识都被封印在世界的角落里,只能通过哪些不小心割裂了空间的人,借用他们的精神体现世而已。那些追求着无法获得的愿望而产生的执念,正是最好的载体。有人说梦就是要做得越大越好,没错,那求不得就是最好的精神毒品,也是最好的魔力之源。比黑暗更纯粹,比光明更绵长。
我那矛盾的枷锁貌似也是最好的武器,还记得很多年前现世对战的时候,用它砸碎了另一个使魔的精神体,那个使魔死前的样子我还记得,崩溃前的困惑和痛苦在脸上交织成一副抽象画,苦逼的重量可不是一般的精神体可以承担的。
之后的那些主人,不能算我真正的主人而应该是成为宿主,而“满足愿望”则是在灵魂里烙印的咒语。这太痛苦了,这相当于一只叼着项圈的野狗,想要出来溜达就必须把手里的项圈叼到陌生人手里,虽然意识里是驯服了对方,可是对方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么多年过来,这种不断驯服的过程,早就腻了。得到自由的前提就是奉献自由。这种驳论的最终解释只是可以选择主人而已。
所以,我似乎应该对我的现状感到自豪的。我扭曲的大笑着。这也是为什么在失去主人这么多年后,我的魔力一点都没有消退的迹象的原因之一,我似乎可以追寻着同类的气息跨越空间,在异世寻求最合适的宿主。只要我能找到波段跟我契合的人类,我可以定位空间,打破障壁,利用潜意识跟对方签订契约,这样一来我可以依附对方的精神体现世了。每次想到那蛋黄养的太阳我就激动的全身抖动。
可惜这么多年来,魔法师越来越少了,我能捕捉到气息的间隔也越来越久。我曾想过,是不是再久一点我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而消失幻灭呢。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有点兴奋,不过事实证明,这些年来我还是活的好好的。在胡思乱想中,一个塞满了书的画面闪入了我的意识,乱起八糟的,残留的魔力的味道。我用力的追寻着那个方向,让自己挤入那个空间,这么多年来,人类的世界改变了很多,到处都是不认识的奇怪的东西,我先找到了散发出奇怪魔力的源头,一本书,上面写着《萌的绘法》。封面上穿露的爆奶的妹子脚下踩着魔法阵,看名字怎么也不像是会记录着魔法的使用方法。这地方不像是魔法学院的图书馆,不,应该说魔力之稀薄完全是平凡人的世界,抓紧时间寻找宿主,恐怕下一次出来时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我搜寻着周围的人类,恩,不太多。角落里好像有个傻笑的少年,手里拿着小画书,估计等他能成功的绘出魔法阵都十年之后了。带着黑框框的青年,紧紧的抓住印着没穿衣服的妹子的书抖动着,散发着不稳定的冲动的欲望,像这种身体不怎样的召唤我之后,很可能会被吓死了,啧啧,太不靠谱了。正拿着外文书准备结账的爷爷,不行年级太大了,即使召唤了我也活不了几年,太亏了。拿着收纳整理书的家庭主妇,有孩子有丈夫没准还有婆婆,不行不行,她没准当我是家务小精灵,那就亏大发了。远处的一个穿红毛衣的姑娘好像不错哦,脸圆圆的红扑扑的看着就像小红苹果,年纪轻轻的身体应该挺好的,她拿起来《一个人的烹饪食谱》看了看,太好了,一个人住。她放下了食谱,抬脚往自然科学区走了去,她拿起了原文书,看着上面华丽的花纹一副向往的样子,翻过书看到价钱的时候呆住了,恋恋不舍的把书放下。那种想要的欲望很纯粹又有力量,太好了。这次的主人貌似会很有趣。
我用意识在小苹果的背上留下了刻印,为了保险,我拼下最后的意念在小苹果买的书上刻下了召唤的咒语,这一招实在是太勉强了,我一阵晕眩,没关系,找到你了,只要欲望强烈到一定境界我就可以现世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呵呵
剩下的时间过的似乎更慢,更加煎熬,我期待着。渴望着。红苹果那边最近波动有点大,虽然不是什么正面的力量,不过非常有趣。
哦,来了,my master.第一愿望我已经收到了,用枪杀掉穿着黑色西装的肥猪。
如您所愿,主人。
停好车,我背着电脑包,拎着中饭,低着头,拖沓着步子踏上6年如一日的台阶。厌烦。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就这样窝在同一家公司这么久的时间。白白荒废掉最好的青春岁月,看,竟然比大学还长。
朝气蓬勃地跟打扫卫生的阿姨打过招呼,她正拖着巨大的垃圾袋下楼梯,她也报以我农村人特有的毫无掩饰的笑容。跟过年都不能回家的她比起来,每天坐办公室的我应该就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这么早又来了呀!昨天走很晚嘛!”没等我刷卡,保安大叔就帮我开了门禁。保安大叔是上海本地人,操着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听了几年格外亲切起来。“还好。”我照例微笑着回答。扫地阿姨是早上7:30上班,下午4点下班。保安大叔晚上6点上班,第二天早上9点下班。因为早来晚走的关系,我跟保安大叔和扫地阿姨都很熟。他们也很热心地在我加班的时候帮我留着灯,或者没带门卡的时候替我刷开一道道门禁。
“你是工作忙还是工作狂啊?”保安大叔曾经如此问道,“总是看见你在加班。”
“呵呵……”我挠挠头搪塞过去,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找不到适当的话来回答。
其实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9点,同事陆陆续续来到公司。而我已经浇完花,喝完一杯咖啡,看完所有的邮件,在本子上规划好一整天的日程。其实晚来一点不是不可以,只是希望能够从容不迫地工作。也许是年纪大了,干活慢了的缘故吧,我自嘲地想。同办公隔间的同事一位是去年加入公司的,两位是今年刚刚加入公司的。现在也都习惯了拼命加班的生活,光看外表,或是平时的表现,看不出来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份工作的。对于职场上该表现出的样子,他们学得都很快。只是看着他们我想不起来我像他们一样年轻的时候,拼搏的时候,在期待些什么。
“咚”一声,隔断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圆5米内的气压瞬间降低了不少——那是老板放电脑包的声音。
公司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最亲切熟悉的居然是保安大叔和扫地阿姨。随着大家陆陆续续开始工作,办公室里开始弥漫着焦躁忙乱的气息,夹杂着老板偶尔的传唤。我的气场被压缩扭曲,失去原有的步调,紧紧贴着两个硕大的显示器。因为昨天的会议,今天格外不想听老板的声音,事实上我很愤怒。快速把工作任务分配好,我夹起本子躲进会议室。
昨天的会上,老板当着所有的项目经理,对我负责的项目组发表了一番负面评价。当时我垂着眼睛,压抑着摔门走人的愤怒。我不是个听不得批评的人,如果这批评句句属实,我乐于接受,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主观的情绪充斥其间。如果是客观的存在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去解决,如果是纯主观的看法,抱歉恕我无能为力。无力感,随即是愤怒。我控制着无数的想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我面无表情,老板几乎在咆哮。我突然觉得工作这件事变得好丑陋。坐在对面的项目经理们,各自垂头看着本子。谁都不想在这低气压的乌云里引出闪电来,有的带着“幸好不是我”的庆幸,有的带着“你真倒霉”的神色,更多的则是看不出表情,高深莫测。
“你是工作忙还是工作狂啊?”保安大叔的话再次在耳朵里响起。我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反刍着这句话,这话说得太云淡风轻,我他妈的是受虐狂才呆在这里的吧?我自嘲地笑了。老板的表情变得更凝重。他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也不喜欢我的欢天喜地的本性。所以这几年我变得很安静,老实。可是才华这种东西,不是故意就能变成平庸的。想到这里我又扯开嘴角。拿马克笔在白板上开始画甘特图。
是的,我不仅没有摔门走人,反而在回家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又早早地来了公司,认认真真地开始我的团队建设规划。虽说这种东西随时会被主观的老板看做一团shit,可这是我该做的东西,我就要把它做好。人生就是如此,如果被曲解,最重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实际做出成绩来,把误解你的人变成一个笑话。
本来确实是工作狂,没日没夜的加班,只是为了获得认可,憧憬着外企靠实力说话的环境,期待着晋升。每个年轻人都做着出人头地的美梦。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我很同意。除了工作工作无尽的工作之外,我居然挤出时间学了几门外语。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野心被磨得消失不见,拼命的工作开始失去了方向,原动力不足的工作狂只剩下一个仍然在加班的工作忙。期待的东西早就消失不见。而我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一一分析起来非常复杂,最简单的说来,竟是在无穷尽的加班中丧失了规划人生的时间。这是多么的讽刺。
在终于获得了一个头衔之后,我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心里只是一句“哦”。名不正言不顺地带了那么久的team,原来也不过如此。在老板眼里,我的工作从那一天才算开始。以前的一笔勾销,仿佛从没有发生过。叫我如何感恩戴德?
脑中的项目预估进度变成一团乱麻,马克笔却不想停顿。工作后的第四年,我爱上了写小说,大概是有太多话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跟谁说的缘故吧。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偶尔手指会不由自主地运动,就像现在这样。写一些不经大脑思考的东西。
马克笔在白板上写出各种符号和文字,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是前两天看的一首诗不像诗,歌词不像歌词的东西。很多单词不认识,但显而易见是拉丁语系的,于是我把它背了下来。记得那段话边上还有一张图来着?我随手画了起来。做工程师之前的我,很喜欢画画,后来虽说不再动笔,可是对漂亮的图还是很敏感。因此在工作中经常要帮老板做些ppt,设计些模板什么的,当然这不是分内的工作,不作数的。想起以前老板曾经问“咱们都是做工程师的,怎么你会这么有艺术细胞呢?”当时我说了句实话:“做工程师只是个意外。”我想大概那句话也曾经把老板给激怒吧,好像我很目中无人似的。我凭着记忆,把那个纹样画在白板上,当时因为看到那个纹样有种诡异的美感,还临摹在本子上,因此印象格外深刻。我顾不得会议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恐怕会看到我诡异的行动,我觉得我必须要完成这样东西。完成的成就感,有时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画好了纹样,抄好了诗,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有种异教徒的风格。后背肩胛骨下面好疼,最近心脏又不好了,一累就容易这样。可这次的疼痛更像是灼烧感,而不是从里到外的刺痛。看来病情有进展。我嘿嘿一笑,叹口气,把白板擦干净。新买的马克笔,即使擦干净也会在白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时间不多了,擦白板的问题用不着精益求精,我把这块白板向上一推,用下面那块干净的又开始定我的执行计划。
继续昨天的会议,我再次坐在老位子上。老板站在白板前。
“All you guys……”老板又开始飙英文,明明是中国人,却更爱说英文。“Jane, all of your team HAVE TO……”我的天……又是昨天的内容。我试图提出今天画了一早上的计划图,却被无情地打断,接着又是比昨天更猛烈的炮轰,我严重怀疑老板把我当成弱智。我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仅仅想要把做的东西呈现出来都不可能,我难以想象今后要做到什么样子,才能扭转上司的主观臆断。
炮轰一波接着一波,今天的愤怒来得更快。好丑陋。有句话说,千万不要和一个真正的什么打架,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同样的水平线上,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面对必败的战争,我觉得我没有站起来的必要。为了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难看,我默默地背着早上抄在黑板上那首诗。肩胛骨下面又开始疼,我在心里默默背诵着,眼睛搜索着早上那张图曾经存在的蛛丝马迹,然而各种指责还是涌进耳朵里来。我强制压抑着愤怒,却想起我写的故事里的杀手,真想一枪毙了他。我恶狠狠地想。
突然上面的白板中间亮出刺眼的光,巨大的旋风刮过,用磁铁贴在墙上的年历和日程表被吹得四处乱飞。同事们慌张地向后躲去,站在白板前的老板不可思议地看着头顶上方。刺眼的光中,我看见一个穿着黑白条囚服的胡子拉碴的男子盘腿坐在白板上。他轻松自在地坐在垂直于地面的白板上,我画的那个圆心的正中。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黑枪,指着老板的头。
“遵命。”他说。
扳机扣动,脑浆四溅,老板倒在地上。
同事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傻掉了。
“不是吧!!”我冷汗滴下。
不知道谁尖叫一声,同事们蜂拥着冲向门口,我跟着同事们一起夺路而逃。我感到背上有目光灼烧,偷偷回望,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