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您就、就此放过他吧。”脸色苍白地回望在血泊中惨叫的村民,马伦叹息着说道。
“区区人类竟然也敢触碰我的衣角。”鼓起脸的魔女手环在胸前,再次撕下一条手臂。
扯起嘴角,马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个、非常抱歉,我刚才还……”
“不不不!马伦可不一样!”魔女急急转过身拉住侦探的手臂摇晃,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好啦——我知道啦——马伦不喜欢的话,那就这样吧——”
于是,犹如被扼住脖子般,村民的叫喊戛然而止,接着“咔嚓”一声,他便再也不存在于世。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只是不小心擦到……”
“人家这条可是难得的新衣服!”魔女再次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看起来就这么脏兮兮的手竟然还碰我的裙子,哼!”未曾察觉身后侦探表情一瞬的凝固,她嘟囔着:“那个人又没什么好玩,看起来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嘛……真是的,人类真难懂……”
“所以、他和我之间的区别,就是那个吗,好玩什么的。”垂下眼,马伦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呀——”理所当然般,魔女点点头,“马伦这么好玩,怎么可能和那些人一样嘛!”
“……啊、我知道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魔女腹部的刀柄搅得更深,马伦说道,“不知您是否知道,魔女也很好玩呢?”拔出匕首,冷漠地看着魔女跌倒在地,蹲下身,他用魔女裙摆处干净的布料将刀刃擦干净,挂着愉快的笑容,俯身凑近,“真可惜啊,明明是难得的新裙子,这下可洗不干净了——”
“你!”等待着身体的修复,想使用魔法却毫无反应,她慌张地挣扎,幼女柔弱的躯体显得那样无力,“你做了什么!”
马伦歪了歪头,“我吗?”起身拍拍灰尘,匕首在手间翻转,“不过是这个的功劳——抑制魔力主动输出的被诅咒物,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接着,他慢慢踱到摆放在不远处的柴堆旁,拿起砍刀回到魔女身侧,“来研究下魔女的修复功能,以及能承受的度是多少,如何。很好玩哦,您一定也会喜欢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不知怎样您才会消失。”砍刀移动到脖颈处,散发着寒气的利刃贴着脸颊,“那么,从哪里开始好呢。”在颈部停留,伴着呜呜的哭声又移到了臂膀,“果然还是和刚才那位相同的顺序吧。”
一条手臂。
魔女惨叫了起来。
孩童刺耳的尖叫无法带来任何怜悯。
“烦人。”
刀尖挤入口中搅动,划破嘴角,带出不知是唾液还是血液粘在刀上,又沾染到腰部。
一刀,两刀,三刀……抿着嘴眼中毫无情感,犹如剁肉般随意而又紧凑。
然后,悄无声息地,魔女消失了。
连带着血液或是碎肉,全部都消失了。
“真不愧是魔女——连收拾的步骤都节省了。”将干净的砍刀摆回原处,理齐衣服,帽子一弹,马伦撕开卷轴,徒留脖子折断的尸体于田间。
“那位芬格先生、还真厉害。”左手支住脑袋,盯着被勺子戳中而在汤上沉浮的面包,艾里奥特突然提起了委托人的名字。
放下尚未撕成小块的面包,阿贝尔看向对方:“芬格先生是一位慈善家,每年都向教会捐赠一大笔钱用于修缮贫民们的住所,布施食粮——这件事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哦——真厉害——”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望向一脸严肃的前执法者,神父继续说道,“他竟然是一位值得维护的绅士?”
“要是这样的绅士受到了诅咒的纠缠,不应当为其尽一份力吗?”似是发觉对话已经终止,阿贝尔重新拿起了面包。
盯着面前的汤碗,艾里奥特嘟囔着:“我还以为你会站在受害的妻子这边呢。”
放下尚未吃完的面包,阿贝尔摆出一副停止进食的模样:“芬格夫人因病去世,为什么是受害人?”
"诶、外面是这样说的嘛——"终于舀起一块面包放进嘴里,被称为疯子却受到神宠爱的青年拉长了音,“明明本人就在旁边,甚至比那群孩子还要明显一些,对着他的情妇也会呲牙咧嘴的——”他顿了顿,“不过处理起来应该也不算困难——只要啪地一下,纠缠着芬格先生的怨气就全部能够消失了!”
“请等一下。”没有跟上节奏的前海军问道,“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斯威夫特家二儿子看向对方:“就是那些被卖给别人的孩子?他只是作为中间人,但是死去的孩子们依然找上了他。虽然在我亲爱的哥哥领地内大家最多作为仆从赚取生活所需,在这里被卖到奇怪地方的孩子还是很多的哦?不过不要紧,啪地一下她们就都能永远安息了。”
“怎么会……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不——”
“我只是个好用的神父而已哦?”艾里奥特打断了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这种事不应当交给你们吗,亲爱的骑士先生?”
“……我会的。”像是对谁在承诺一般,阿贝尔轻轻说道。接着他问:“您说的啪地一下解决是怎么做?”
“准备找到他的罪证来逮捕他,却还要帮他解除周边的怨气——明明这样他会比较快地受到报复。”
“这两件事无关。请告诉我您准备如何让那些孩子和芬格夫人安息。”
“安息?并没有哦——”疯子用奇怪的咏叹调说道,“只是让她们消——失了而已。啪地一下、啪地一下!反正人类最终都是会消失的——加快一些速度也没什么关系!”
“……并不是这样。”阿贝尔抬高了声音,“请告诉我如何让她们安息!不是消灭,而是真正地安息。”
“好麻烦——”艾里奥特撑着脸歪头看向他,“你真的要为了她们这么做吗?虽说毫无意义。”
“请告诉我。”正义的骑士郑重说道,“没有人应当受到那种对待。”
“哇!拉我一把!”艾里奥特在他身后说道。
沉默着向后伸出手,阿贝尔轻笑了一声。
当那只手放到自己的手心中时,他已发觉不对劲。
冰冷、干枯而僵硬的右手,必定不会是艾里奥特的。
刺骨的寒冷从与之接触的左手上传来,背后那未知之物也发出咔嚓声越来越近,腐臭与冰冷的气息将其包围,犹如被蛇盯上的兔子般无法动弹的他脑内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更用力握住了那只枯朽的右手。
“就这么不愿意放手吗?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兴趣啊。”共同探寻住宅的友人毫无紧迫感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时间似乎再次开始流动,阿贝尔用力吸了口气吐出,放松下来。
“很可惜,就算你再喜欢也不能留着哦。”真正的艾里奥特拿着喷雾走近,“这东西的手也没有这么好看吧?”
无法将自己为何会握住这只手的理由说出口的阿贝尔只能沉默着等待对方将酒精喷洒向自己的背后,在听到所谓的“清洁”声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突发,在已不存在的孤独世界中的一个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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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是一种负担,催人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抗在肩上。
抓住栏杆缓解眩晕感的艾里奥特想到。
窗内的小女孩充满希望地祈求着猎人,她所托付之人却只能依靠低头大口呼吸缓解呕吐的欲望。
父亲与母亲外出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即使不知何处传来的蠕动声掩盖了话语,还未曾成功拯救之人的请求却已刻入脑中。
“猎人先生,您能帮我找到妈妈吗?”
犹如诅咒般无法逃脱。
八音盒。
红宝石。
缎带。
红色的。
白色的。
红。
红色。
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血红红红红为什么红红红红红红红红血血血血血猪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救不了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和这孩子搭话,她就不会抱有希望。
艾里奥特抚上领口的红色蝴蝶结。
如果不抱希望,便不会因此离开安全的房间。
他将掌心附上脖颈。
都是你的错。
猎人扼住自己的喉咙。
屏住呼吸,施加压力。
蠕动声忽地增大,渐渐却也变得无法听见,眼部的疼痛也因血流的停止而减缓,唯一能感受到的,只剩鼻间的酸涩。
再也无力抓住栏杆,松开双手将头抵在墙壁上,艾里奥特发出啜泣般的吸气声。
“抱歉。”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之后我得马上去教会,这件事等你的亨里克爷爷回来之后交给他来做比较好。”
“猎人先生,您不要紧吧?”那个孩子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哦。”猎人扯起嘴角看向紧闭的窗门,“只要你乖乖地呆在房间里,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剩下要做的就只有快点结束梦境。
还未见过真实的年轻猎人再次抚上蝴蝶结,走向墓园。
教室内,有些“什么”在上着课。
艾里奥特打开门时,讲台上的那个停下了无声的演讲转向他,坐着的那些同样看向他。
它们相比之下过于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并未发光,却意外地能够识别。前排的那些东西,则在日期显示牌的红色灯光下暴露出了完整身形。
“啊、抱歉。”屈身示意,艾里奥特重新关上了门。
我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走过两间教室,他如梦初醒,忽地开始回想。
眼睛。
眼睛。
大得可怕的、怪异的眼睛。
无法忆起那些东西的形状,只有房间内望向他的眼睛的画面依旧留在脑海中。
他微微低头,匆匆向前走去,再未望向身旁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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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来之前,混杂在鸟叫声中,有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它犹如儿童的哭喊,也似野猫的叫声,凄厉的声响又似乎在重复着什么。
不可侧耳倾听。
那并非由人类的语言诉说,所祈求的回应之物也并非人类应当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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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前出现了记忆中儿童时代窗外的空地景色,但却又带着一丝虚幻。地面斜成一个不存在的角度,其上的植被与房屋被分为多个虚影,接着又重合为实体,不停变换。
闭上双眼却毫无用处,不知从何而来的眩晕感无法摆脱,艾里奥特跪倒在怪异却唯一能确信存在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呼吸,压下喉间的呕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