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德。我要结婚了。”
在某个清晨,音羽接到父亲的电话,冷风从窗户的缝隙渗入,让他感到格外寒冷。
2
音羽言世年轻的时候,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但和许多空有创作冲动而没有创作天赋的人一样,他在绘画方面的才华并不他追过的女生多。在无数次被同学嘲笑羞辱后,他终于决定放弃学艺,他的老师安慰他说:“虽然你没有艺术天赋,但却有一双擅于发现艺术价值的眼睛。”
这句话给了言世启发,起初他到拍卖会工作,学到了各种鉴定艺术品的知识,然后一个人出来从事古董买卖。他确实有一双慧眼,能在一堆破铜烂铁中发现真正的宝物,他也颇有经济头脑,他认识到世界市场才是他的舞台,在欧洲,日本的古董能比在本国卖出高几倍的价钱,还没到30岁,他便为自己赚得了到美国发展的入场券。
我们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精明的眼睛会看上路德维卡,再怎么说,她都是那天舞台上跳得最糟糕的女孩了。可是她并没有想过退出,只要还能继续待在舞台上,即使是最不起眼的角色她也愿意担当。言世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没有的勇气和执着,或许正是这样的联系,让他们像受伤的动物偎依在一起,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
几乎每一对父母都渴望自己的孩子天赋秉异,是人中龙凤,言世对儿子的教育也是莫扎特的父亲式的严厉苛刻,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儿子都承受过来了,而且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你找不到比他更听话懂事的孩子了,不管叫他做什么都完成得极其出色。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言世又不是那种只关注自己的需求不为儿子着想的人,他十分在意,他的教育是过于成功,还是失败了?
艾德巴特音羽的才华是那么的自然,就如同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一样清晰可见,然而他并不比蝴蝶了解自己的翅膀那样更多的注意到自己的才华,这种超然的态度让言世几乎有点妒忌。他寻思为什么上帝要把奇迹施展在这样年轻的一个躯体身上,而这个躯体对于上帝给予的礼物又视而不见。或许这正是造物主的用意,人们永远都要为他们得不到的东西而痛苦、而奋斗。
如果他有一点世俗的野心也好,父亲愿意为他铺好所有道路,但在巴黎的遭遇告诉言世,他一点也不在乎名利。他最厌恶成为知名人士,安心安意地过着自己挑选的生活,别无所求。他为人又太过谦虚了,决不肯使自己成为别人的表率;言世曾经一度思忖,这个世界上是否就没有东西可以打破那我行我素的步调。
直到妻子去世之后,言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3
父亲的未婚妻是外交官的女儿,本身也是一名优秀的歌唱家,有一个儿子在英国读商学。一直以来父亲的愿望就是要跻身于上流社会,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订婚宴会在一家高级酒店的顶层举行,来宾几乎都是女方的人,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大家都十分好奇,一个满手臭铜钱味的商人是如何摘下这朵高贵的玫瑰。
音羽托着酒杯走近那对新人,罕见地使用挖苦的语气对父亲说:“恭喜你啊,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未婚妻识趣地离开了,给两父子独处的时间。
音羽没再说话,只是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过了一会,父亲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艾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爱你母亲那样去爱另一个人。”
“那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坚强,凉子也失去了配偶,她了解我的感受。”
“……”
父亲又继续说:“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你仍然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如果你还是想去百老汇,我会尽力帮你的。”
音羽垂下眼帘,轻声说:“已经不需要了……”
他没有告诉父亲老师和他说过的话,他也没有按照学校的规定去找毕业表演的搭档,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怎么了?你现在又不喜欢音乐了吗?”
“我当然还是喜欢的。”
“但我感受不到。事实上,我一直怀疑你是否爱过音乐,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你说,‘不要再玩音乐了,跟我做生意吧’,你是不是就会毫不反抗放弃音乐?是不是一切对你来说都太过轻而易举,所以你从来不把它们当一回事?”
音羽眼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你还记得15岁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改变了志向,从演员变成作曲,我知道你是为了母亲的尊严,但你知道吗,没有比这更伤害你母亲的心了。”
“你在说什么?”
两人的音量越来越大,引来其他人的注目,但他们并不在乎。
父亲说:“过去我不敢告诉你,是害怕会伤害到你。你轻易就放弃她怎样都得不到的东西,她怀疑你根本不是自己想要做演员,也不是真的想要作曲,你只是为了我们才去做这一切。”
音羽被震惊得无话可说,过了很久,他才痛苦地挤出一句话:“我只是想符合你们的期待。”
“你一直符合,并远远超出我们的期待。”
音羽迷茫地看着父亲,他已经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知道你母亲到死也没有完成她的心愿,但人生就是如此,她已经不在了,即使你为她写出世界上最出色的歌剧也于事无补。”
父亲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温柔语气说道:
“你母亲和我一直都以你为荣,所以不用再为我们而活了,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是时候放手了。
4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我老师惊讶地看着音羽递出的退学申请。
“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早乙女学院。”
“是不是佐世保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不要在意他说的话,他就是爱以挖苦学生为乐。”
“不,这和老师没有关系……或者说,是老师点醒了我,让我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我仍然不放弃:“我真的认为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学生,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倾诉,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谢谢老师,“音羽苦涩地笑了笑说,“但是对我来说,(那样的才华)并不是礼物……”
厚厚一叠乐谱被丢进焚化炉里,火焰饥渴地舔舐着舌头扑过来,纸张的边角很快就被烧焦了。
音羽站在垃圾箱的焚化炉前,默默地看着乐谱渐渐被火焰吞噬。
“你在干什么?”
音羽回头,裕子径直朝焚化炉走去,音羽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去拯救乐谱。
裕子不解地问道:“那不是你为母亲写的歌剧吗?为什么要烧掉?”
“已经不需要了。”
“苏我老师说你退学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我大概再也不会从事和音乐有关的工作了。”
“为什么?”裕子再一次问道,带着极度惊讶的语气。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就永远无法忘记她。”
“那就不要忘记好了!你母亲要是知道你因为这个原因就轻易放弃的话,她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音羽眼睛一红,连忙转过身去。
“音羽?”
“抱歉,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裕子看着音羽的背影,看着他努力抑制肩膀的颤抖,她缓和了语气,说:
“想要退学也没关系,想要忘记母亲也不是错,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你还是很喜欢音乐的,不是吗?”
最后一句,又让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大概再也不会,遇到比这更让他喜爱的事物了。
5
在成田机场的吸烟区,音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人来人往,小的时候,他们总是一家三口出去旅行,后来变成两个人,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或许所谓的成长,就是变得越来越孤独的过程吧。
“前往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乘客现在可以登机了。”
他从嘴里拿出抽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音羽坐在靠窗边的座位,掏出一本聂鲁达的诗集。
身后传来英语的对话,音羽回头,只见一名金发女郎在对空姐说:“我可以换一张靠窗的座位吗?我有点害怕坐飞机,靠着窗会安心一点。”
“抱歉,”空姐说,“如果没有得到其他乘客的同意,我们不能给你换位置。”
音羽站起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换。”
女郎向他投去感激的笑容:“哦太谢谢你了。”
音羽腾出位置,和女郎交换了机票,她的位置就在后两排,女郎坐下之后,转头对音羽说:
“等我们到了洛杉矶,可以请你喝杯酒道谢吗?”
音羽想,他是不是该告诉对方自己其实还没满20岁?
“好的。”音羽微笑道。
管它的,他可是要开始享受新的人生。
然而这个并不是结局(
到了洛杉矶国际机场,音羽和金发女郎(她的名字叫蕾贝卡,是一名会计师)到了附近的酒吧。两人喝了一点酒,蕾贝卡问音羽:“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呃……”
“哦先不要说,我来猜猜。你看起来很文雅……我知道了,你是在出版社工作的吧?”
音羽笑了笑说:“算是吧。”
“我去补个妆。”蕾贝卡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音羽顿时放松下来,他开始有点后悔这个“假装是成熟的大人”的游戏了。他从外套掏出钱包,打算等蕾贝卡回来就要走了。
女招待员过来擦了一下桌面,她很年轻,黑色的短发挑染成红色,大大的眼睛。她对音羽说:“她挺可爱的,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在某些地方有小小的分歧……在音乐上。”
“哦我明白那种感觉,我和以前的男朋友就经常为在车上放什么曲子而吵架。”
“你喜欢什么音乐?”
女孩歪了歪头:“我的口味比较老派,喜欢科尔波特、乔治格温森之类的。”
“你喜欢科尔波特?”音羽感到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
“对,很老派是不是?”
“我倒不是这样觉得。“音羽又把钱包收了回去。“话说回来,你几点下班?”
美国要21岁才可以喝酒,所以音羽又装(ry
因为9、10月在备考,企划后半部分的剧情都没时间做铺垫,接下来也各种忙,只能如此仓促地结束了/_\
之前有朋友和我说,音羽好像没有什么执着的东西,但我觉得他是在乎的,只是他的教养让他表现得不在乎而已,就连父亲到最后都没能真正理解他。
歌王的个人线主要就是讲一个“如何说再见”的故事,和过去说再见,和逝去的亲人说再见,和再也回不来的美好时光说再见。然而我并不是个擅长写苦情戏的人,所以哭一下又浪起来了(喂
第一次来E站参加企划,非常感谢愿意和我互动、给我留言的朋友,如果有时间的话大概会写个5年后的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