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爷被打了急的我上火,立马来个段子向姐姐讨回公道(不
感觉自己把自己OOC了要怎样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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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 清宵
两人对视了一眼,意味明显到让陆依明想叹气。岳无枫极快的说:“那什么,我方才吃了许多螃蟹,感觉腹胀,还饮了一些酒,头脑发热,急需绕湖一圈,才能消化。”
苏飒接着道:“我也吃了很多。”
陆依明道:“你们……”
苏飒打断他说:“但我突然想起一事,欲先回客栈去。小郎中,你陪陆兄弟在此散散心如何?”
岳无枫没想到他突然改口,有些疑惑,末了还是转向陆依明,很恳切的道:“贤弟你看,总之就是这样,如此良夜,独行岂不可惜。当然我也不是强求,若贤弟果真想独自游赏,愚兄也不敢相扰,这就掉头告辞,我二人朝相反方向沿湖游荡,不定还能狭路相逢。”
陆依明既被他这番言辞所慑,又确实被这好意所感,虽然心绪如乱麻,觉得一个人呆着较好,潜意识也未必不盼望有人安慰开解。良久点头道:“那便多谢岳兄了。”
苏飒道:“二位慢行,那在下先告辞了。”说着脚不沾地,霎时消失在夜色中。
那女子离了竹林,匆匆行了一会,渐渐脚步放慢。又走一会,停下步子。月色极为明亮,在地上照出一个窈窕的影。风动秋叶,一阵沙沙声响。女子并不回头,厉声道:“阁下鬼鬼祟祟跟了一路,究竟意欲何为?”
只听一声轻笑,另一条影子从后面蔓延上来。陆依晗倏然转身,只见一个青年剑客,颇玩味的打量着她。
陆依晗手按剑柄,退了一步,又道:“你是何人?”
苏飒道:“我是令弟请来的闲汉。”
陆依晗冷笑道:“阁下看来是要找我的麻烦。”
苏飒道:“不敢。”
陆依晗不耐跟他多话,呛瑯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横波白练,熠熠照人。苏飒并不出剑,只将连鞘剑身左遮右挡,间或喝一声采。陆依晗愈发烦躁,喝道:“出剑!”飞身而起,剑尖直逼他前胸。
苏飒一笑,右手一使力将剑拔出。明如白昼的月光之下,陆依晗看的清晰,那剑黑黝黝的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剑身相交一刹,忽觉对方剑上传来一股吸力,剑势随之倾斜。大惊之下往后一跃,怒道:“哪里来的邪魔外道!”
苏飒也随之收剑,道:“是比不得娘子名门正派。峨眉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话倒是真挚赞美,只是陆依晗心里明知方才没能占得上风,听着反觉讽刺,又觉得既然是弟弟派来寻找自己的人,必不能善罢甘休,心里实在烦躁,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苏飒突然道:“娘子何必动怒?生作这样美,却总这样疾言厉色,实在很可惜。”
陆依晗隔着一层面纱,强自抑下火气,冷冷道:“若你是受他之托想要带我回去,那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苏飒摇头道:“我并非为此而来。”
陆依晗道:“那你因何在此纠缠?”
苏飒道:“不过是出于好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峨眉剑法罢了。我见识是很少的。”
他往后撤了几步,两人遥遥相对,陆依晗觉到此人可能并非说谎,安心之余更觉奇怪。苏飒又道:“这是你姊弟二人第一次在外过中秋罢?”
陆依晗嗤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苏飒道:“我是不知道什么。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过中秋。”他于解劝一道经验为零,碰壁就走,毫不留恋,走出三四步,终究还是画蛇添足的说一句:“令弟与我现下暂居于众安桥侧龙翔客栈。娘子如有需要……”摇了摇头,大步去了。
待他回到客栈,已过了子时。街上人潮已歇,花灯零落。远远见一个人影站在客栈门口,正是陆依明。笑道:“苏兄说要先去,却比我们回来的还要晚了。”
苏飒道:“可不,夜里临安府不比白日,我竟迷路了半个城。”
陆依明并不看他,轻声道:“如何?”
苏飒道:“难。我看误会已深,她着实不愿回去。若有机会让你与她长谈,心结解开才好。”他见陆依明不做声,找补着又说:“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功夫很俊,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陆依明沉默不语,良久道:“有劳。”又道:“连累苏兄中秋也过不安稳,实在是——”
苏飒道:“现下已经是十六了。”
陆依明抬起头,如梦初醒般看着他一笑。中天那月失了灯的衬托,越发显得孤寂明亮,枝梢和夜幕都承托不住般,在山水暗淡的远影里慢慢向下沉去。
终于在中秋前生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吃螃蟹了…………
章一 零雨
“掌柜的当真没有听说过?”
陆依明从楼梯下来,看见苏飒倾身在柜台前,手肘支在台面上,跟王掌柜说话,样子有点耐心。
王掌柜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精神矍铄,手里算盘哗啦啦直响。 “客官问错了人是。小老儿一介商人,那知道客官说的什么?客官应该去找那些个大侠,江湖人士,再不济,去茶馆问问说书先生,这叫对症下药。来找小老儿,那叫对牛弹琴。”
苏飒站直身子。“这可惜。我还以为这些江湖事,掌柜的知道最清楚。”
王掌柜笑的满脸褶子,说出来话却与那笑容不衬。“客官谬赞了。小老儿当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为甚一定要告诉客官?”
苏飒噎了一下,抱着胳膊转过身来。天气转冷,陆依明夜里睡的沉重,眉眼还有些恍惚,一边揉着额头,说:“苏兄,你在这?怎不见岳兄?”
苏飒道:“有人请他看诊,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小郎中实在不容易。五更时候那样大雨。”
他这样一说,陆依明模模糊糊记起之前醒转时候听见窗外急促雨声;是有这回事。这个点半上午,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加上天气不佳,大堂空荡荡的,桌子板凳散着新鲜的抹布味道,只有王掌柜算盘打的格外嘹亮,丝毫也不注意他俩人。陆依明试探着问:“苏兄这是打算出去?”
“嗯。我看这时候雨小些。”
陆依明看向店外,一片昏沉雾霭。心内一动,便说:“我正好想去西湖边上走走……若不弃嫌,可否与苏兄同行?”
苏飒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有何不可。”然而很觉愉快。
陆依明道:“我去取伞……苏兄有没有伞?若没有,店家可否相借……”
苏飒摇头。“这无妨。我用不到。”
陆依明犹豫了一下,转身上楼去。王掌柜抬起头来,慢慢道:“这陆小公子,一个爽快人。”
苏飒有些惊讶,然而店内没别人,这话确是对他说的(也可能是对空气说的),为防万一就应一句:“富贵人。也是爽快人。”
王掌柜悠然笑道:“客官心中不快?小老儿却是一片好心。临安府鱼龙混杂,客官初来乍到,这样误打误撞,怕是要吃亏。”
苏飒把话往外岔。“学艺不精,没办法的事。”
王掌柜瞟他一眼,叹口气,又低下头去算那算不了的账。“倒不怕学艺不精。怕的是学艺精了,别的都不精。”
苏飒觉得自己像块朽木,往门口挪了两挪。陆依明整理妥当出来,在屋檐下撑开那伞,是个白底红梅花,有些旧了,颜色暗的很服帖。两人身量相仿佛,苏飒在伞外,微微错身在后,隔了一步来远,陆依明着实有些尴尬,恨不得把伞收了。余光向侧看见雨丝沾在苏飒头发上,微微有些蓬乱,没话找话的说:“原来苏兄喜欢下雨。”
苏飒笑道:“不,完全不喜。但既然下了,就干脆淋着。”
陆依明停下来道:“苏兄是要去城门看官府贴的悬赏?”
苏飒道:“昨日去过,料今天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好笑,之前跟小郎中一起进城的时候瞄了一眼,原来路上遇到那几个山贼也在告示上,赏钱且不少,倒叫我悔不当初——”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说:“在下身无长物,不得不早作打算,叫陆公子见笑了。”
陆依明道:“哪里,苏兄武艺过人,在下佩服的紧。”他脸上泛起笑意,被伞遮了一半。“在下自幼也随父亲练剑,然而天资平常,迟迟未有所成,实在惭愧。”
苏飒道:“谬赞了。你底子极好,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及……虽说我其实也没见过多少一般的江湖人士。”
陆依明主意把定,便道:“苏兄既然不着急,我们不如先往西湖边上去?顺便请苏兄用些茶点,顺便再用了午膳,我与胡叔前日去那映柳轩,菜式就颇不坏。临安府食饮繁多,也尽可再试试别的……我有一事,想与苏兄商量。”
“是想请苏兄帮忙找人。”
两人拐进一家茶肆坐下,要了一壶君山银针。陆依明愁眉说道,神色间有些惴惴。
苏飒不动声色问:“什么人?”
“一位女子。长我三岁,长挑身材,大抵穿白衣裳,带一双短剑,蒙了面纱,……”陆依明比划一下,打量苏飒表情,很有点耐人寻味,苦笑起来。“……不瞒苏兄,正是家姊。”
苏飒道:“若是那样,面目或许跟你像,找起来就方便了。”
陆依明道:“不,愁就愁在这,家姊与我生得并不像……她生的端丽,鸭蛋脸面,眼尾有些凌厉,人也有些性子。”他看苏飒还是一脸的莫测,小声道:“其实我自己试着给她画了像。”
苏飒道:“那敢情好,我们回客栈去,一看便知。”
陆依明接着苦笑:“使不得,我怕苏兄本来找得着,看过那像,就找不着了。”
苏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想必陆公子来临安府,正是为了令姊?”
“嗯。家中都很着急。前几日从绍兴府得了消息,有人在码头见过家姊行踪,当时是向人问询如何到临安府去。我禀明了父母,就带着胡叔出来找寻。谁知胡叔又回去了。……我一人势单力薄,难免焦心。岳兄又忙碌,不知苏兄可否……?”
陆依明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这是前金。”他赶紧补充。“待寻回家姊,在下自当再行酬谢。”
苏飒看着那锭银子,脸有些僵。“陆公子你……”
陆依明深深一揖。“在下真心想请苏兄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兄见谅。”
他样子焦灼又挚诚,苏飒突觉自己并不会比他好到哪去,便道:“陆兄既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临安府这样大,找人如大海捞针,我们还应当分头寻访各处茶楼酒肆主人,行官厢典,还有坊间消息灵通之士,——说不得要破费些,——嘱托他们若有消息,赶紧告知。无枫回来我也会说与他,让他行医时候多加留心。”
陆依明喜上眉梢。“我亦做如此想,现下苏兄肯相助,事情办起来要快的多。”他出了一口长气,将冷茶一饮而尽,心下轻松些,拈了一块栗糕放入口中,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前,问道:“不知苏兄下山,又是为了何事?”
苏飒端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平稳的放在桌面上。陆依明自觉问的唐突,忙道:“苏兄若不想告知也罢,是在下僭越了。”
苏飒见他这样紧张,倒觉好笑,安抚的摇了摇头。“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早间我问王掌柜的也正是这事。我家那老头子把我赶出谷来,却没说一定要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留意一下一把剑的下落,若有机缘,带回去给他看。”
陆依明道:“剑?什么剑?”
苏飒道:“他连名字也不晓得。——要不说他不靠谱。——只知道剑身很薄,莲花剑锷,剑尖有双鱼纹路。什么人造的,什么人用的,一概不知。大海捞针还比这容易些。”
陆依明道:“原来如此。”
苏飒道:“你要找人,我要找剑。我们是同病相怜了。”他沉吟了一会,突然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罢?我听人说,最近倒有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陆依明微笑道:“想必苏兄说的是……”
苏飒道:“九月初一,万贤山庄。”
天色将晚,也不过比午时暗了几分,跟早上十分相像。岳无枫身下垫着一张油纸坐在龙翔客栈门口,数着檐下越积越慢的水滴,郁郁不乐的托着腮朝外望着。
陆依明和苏飒两人远远走过来,陆依明说道:“岳兄,怎么在这里坐着?雨虽然停了,地上潮气还重,当心不要着凉。”
岳无枫拍拍屁股站起来,问道:“你二人一天上哪里去啦。”
苏飒道:“我们去西湖边上转了一圈回来,欣赏欣赏传说中的断桥细雨,愁云惨雾的看不到什么,枯荷败叶且丧气的很,还着实走的人腿酸疼。这是陆公子买给你的鲜虾团儿。”
岳无枫喜笑颜开,接过点心道:“多谢陆兄弟。”
陆依明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他神情温和,有些倦意,拱一拱手道:“劳烦二位。恕我先告辞。”
苏飒点头道:“你去罢。有事明天再商量。”
岳无枫看着陆依明背影,又转过头来看苏飒,道:“诶?你们有什么事?”
苏飒道:“正要告诉你。我们也回房去。”
岳无枫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药粉效果显著,屋里没人再打鼾,唯有磨牙之声清晰可闻。人的汗味臭气,外加下了一日雨的潮闷之感,他从梦中初醒,重新适应了一会,虽然没有月光借亮,也逐渐看的清事物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揣了一支烛,轻盈的穿过屋子到门外,往后厨下去。他将烛点着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倒进煎药用的瓦罐里。
他吁了一口气,正要到缸边去舀水,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小郎中,你在做什么?”
岳无枫回过头去,苏飒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浅淡的映在他脸上。
这感觉有点恍惚,就好像仍是昨夜,这一日时间并不存在;然而昨夜他没在这里,昨夜他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只是身边人极轻微的呼吸。也许是雨的缘故。只有雨是一样的,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和石砖的地面。
雨渐渐下大了。
身世包袱以后[s]看心情[/s]慢慢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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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空山
这次是真自由了。苏飒一边脚步轻捷的下山,一边这样想。以前也出过谷,十五岁之前都是跟着老头子亦步亦趋,逛个市集还怕走散,自然没有爽快可言。十五岁之后,才偶尔独自出去采买,或者盛夏时候跑去西湖看一两日荷花,最远一次是到了会稽,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老头子的朋友自然也是老头子)送信。下山前师父说:“五日工夫绰绰有余。”
他心中不服。“我若是遇到什么事呢?”
“我可不希望你遇到什么事。”师父凝重的说。
他噎住了,心里很不痛快。当然,山中无事,被迫念很多书,父母在不远游,这道理他也晓得,虽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句,他口头上就不肯认。可老头子,虽然苏飒这样叫他,自己也知道是开玩笑的;他虽然胡子拉碴的,连一根白头发还没有呢。身体还这样好,不趁这时候出去,难道等师父真的老了才出去吗?又或者师父真的没打算在死之前让自己出去呢?一想到这,他简直要生出痛恨来。
毕竟年轻,这痛恨藏得不甚好,也可能老头子毕竟阅历丰富,料敌机先,因此也是从十五岁起就很郑重的问他:“你是不是想出谷。”
苏飒点点头,努力表现的不是那么迫切。
“那很简单。你赢了我就可以。”
这条件不算苛刻;老头子比他大二三十岁,只有一只手。
苏飒按了按腰间的佩剑。前方传来嘈杂声响,他跃到高处的山石上,向下俯视。狭窄的山道上堵着几个人,背对着他的是个青布衣服的青年,正不断往后退去。他对面是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一人赤手空拳,一人拿着乌木棍,一人持着砍刀。
“你们到底想怎样……?”苏飒听到那青年说,语调带着恳求。“我没钱,也没任何值钱的东西……我只有刚采的药草……”
那拿着乌木棍的汉子狞笑一声,一棍朝他头上敲去。青年虽瘦弱,身形却很灵活,往左一躲,堪堪避开,随后一挥手。苏飒眼见他手中闪过一道银光。
“好家伙……”苏飒想。那大汉蓦然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丢了手中木棍,捂住眼睛向后摔倒。
“大哥!”他吼道:“这狗娘养的小子给我眼睛弄瞎了!!!”
那青年得此机会,拔足便逃。那空手的大汉将受伤的兄弟扶到一边坐下,拿刀的汉子朝青年追去。他人高马大,几个起落,两人就不过数步之遥,那汉子大喝一声,钢刀朝青年后脑劈落。青年感到脑后凉风飕飕作响,大骇之下闭上眼睛,就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
只听刀剑相交,铮然一响;青年回过头去,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牙色披风的剑客。
“虽然也想说停手。”他轻声说。“但你们瞎了一个人,这话想来没用了……”
那汉子见有人搅局,更不问什么来路,抡刀又砍。苏飒橫剑一挡,退了一步,往后三刀也尽数落空。那汉子心下焦躁,只觉今天的刀特别不顺手,出刀斩向对方腰际,岂料刀势未老,刀路再偏,紧接着右胁下一痛,低头一看,剑尖已搠入三分,紧接着苏飒横过剑柄在他小臂上重重一击,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几乎是同时,那第三个空手的大汉扑了过来,一拳击向他前胸。苏飒剑刃划过他手臂,竟然弹了回来,只留下一道白印,这硬功货真价实,苏飒吃惊之余,已吃了一拳,一时间血气上冲,脏腑翻腾,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意识到那青年还在旁边呆若木鸡的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厉声道:“还不走!”
那青年一惊,道:“这是哪能!”
“走!”苏飒声音越发焦灼。“越远越好!”
青年不敢再耽搁,转身奔去。后面并没人追来,他不辨路径的跑了一气,到了一条山涧旁,停下来扶着树木喘息了一会,蹲在溪边,撩起水来拍打着滚烫的脸颊。粼粼溪水映着午后的温和日光,浅金碎玉一般。
他定了定神,想着方才的险境,心头泛起一股悔恨,右手伸入怀中摸着那个针盒,拿出来定睛看着,咬了咬牙,正要站起身,一只手搁在他肩头上。
“那个就算了,你虽然刺瞎他一只眼睛,最后那人,却连皮毛也伤不了的。”
溪水里突然出现另一张脸,很年轻,很疲惫,青年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过头,正是方才那牙色披风的剑客,样子有点促狭。“我吓着你了?”
青年摇摇头,飞快的打量一下他,看起来倒是完好无损,不缺手缺脚,身上也不见血迹,道:“方才真是多谢你!你没事罢?”
“没事。”
“哪会没事!”青年很急切的说。“你脸色发白,血凝气滞,分明是受了内伤!”
苏飒一惊,道:“你看一看便知道?”
“那自然,我可是个医生。”青年自豪的说。“我叫岳无枫。你叫什么名?”
“我姓苏,单名一个飒字。”苏飒也蹲下来,伸手触着水底的白石,指间晃过鱼的影。“没甚大碍。至少比丢一只手强吧……”
“你砍掉他一只手?”岳无枫惊呼道。“你真厉害!”
“也不算什么。”没被这么直白夸奖过,苏飒稍稍有点脸红。他刚想说“那人不用兵器,取不得巧”,又想:老头子时时叮嘱,他自己也明白,江湖人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往往是关乎性命,哪能是轻易告诉给萍水相逢的人的!就说道:“小郎中针用得不错。”
岳无枫睁大眼睛。“诶!”他有些不服气。“苏兄贵庚?”
苏飒反问他:“你呢?”
岳无枫心直口快,并不瞒他。“我前几日刚满二十岁。”
“这就是了。”苏飒笑起来。“我虚长你两岁。”
岳无枫有些不服。“这也行……”随后又想起对方的伤,忙道:“你的内伤不可耽误,还是让我给你治一治罢!针上几针,再开几服药,包管会好的。”见苏飒一时没有答话,又说:“你不信我么?虽然我的医术还及不上师父,可自从行医以来,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呢。”
苏飒却问道:“你也有师父?”
“嗯,我师父很厉害的……你也有师父?”
“天下谁人无师啊。”苏飒感叹道。“有的。就住在左近。今天如果不是被撵出来,本来可以带你去逛逛的。”
他语气有点莫测,岳无枫并不细问,只换个话头:“那,苏兄现下可有去处?”
“并没有什么打算。”苏飒道。“连今夜的宿处还不知道呢。”
“不如往龙翔客栈去?”岳无枫热切的说。“我到临安府几日,暂且住在他家。虽然住不起高等客房,就打地铺也还干净。掌柜的人颇好,饭食也好,能借他厨房煎药。你的伤因我而起,总要治好了我才放心。”
“龙翔客栈。……”苏飒想,一只手抚着剑柄上的花纹。他最后一次和老头子交手,是今年春天。谷中参天密树,时常下雨,夜里是雨,白天便是晴朗的雨,住得太久了,他已能分辨这夜雨,晴雨,树杪的倾泉,瀑布和溪涧,这不同的水声,像细密而庞大的网,将他牢牢笼罩在其中。岳无枫目光明彻地注视着他。
“小郎中,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