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 ia lisma, sapha ae lõ, tenna sia lõ.
吾为光灵,亚夜之女,西亚之嗣。
stain asã be plamo longã, engin tala be semin vinã.
瞬生而长存,独往而群歌。
ia sinlo zena be palo io ciusema, ia soph go sepha be sinta io ennisa.
观星尘而不知其所归,书古息而不得其所寓。
senze ia stainophen, luina meluente. lonze ia asliben, enna plamante.
灿星辉夜,华光馈之。生死之灵,云音赠之。
ia go quen ceu, io plamlo omtẽ.
此诚古旅,未能返之。
她苏醒的时候,世界还落在睡梦中。乳白色的雾将视线包裹在石船周围。
身下的白絮因她起身而飞散开来,在水汽中划出纹路。雾气像是紧绷的布被割开一样,从那些缝隙向周围消去。于是倒挂的星海渐渐映入她的视线。那双起初银冷的眼睛被浸染成湖蓝,透彻得像是盛满了黑夜与繁星,从此不再褪去。而她的头发则如同千万根水晶雕刻的丝,一切静谧的光都汇聚在那里。
白絮被水雾润湿之后,大多已落于水面。但它们又仿佛在寻求着什么,向着更遥远的地方漂行。幽蓝色的水因它们的触碰而泛起闪烁的波纹,如同烈酒上青色的焰。
她所见的在她的眼中都是陌生的,因为她的心也同这眼前的样貌一样空荡。有一个用作呼唤她的名字却仿佛跟随了她很久很久,以至于当其他的记忆都已落入深蓝的水底,唯独那名字的余音还在她耳边轻颤着。但那点声音太过微弱,于是她又躺到船上回想。数不尽的时间在此流过,又被遗失到遥远的虚空。
那时,浮到天边的绒羽模糊了地平线,然后它们升起,散成虚无的气团。水中孕育的光进驻于此,因此它们变得像晴空遥远的云朵,稍稍晕染了夜空。从那里诞生出古老的云鲸——身形宏伟如大陆,当它们以雾气为形态蛰伏时,又能覆盖整片海洋——星辰之下,唯有它们的智慧能照亮她的眼睛。
新生的云鲸仿佛是喜悦的,就聚集到她周围来。水面上响起空荡的鸣声。那些声音簌簌地流淌,拂过她的发梢与衣襟:
“A——E——”
那声音仿佛给了黑夜无尽的光阴,寂静的星辰也忘却了时间。那时的天空最为浩瀚。
……
那是从哪里带来的音节呢?当她从思绪里回来的时候,水面像最初那样平静。云鲸已经不见了身影。
“亚夜……”
陌生却与她耳边的余音重叠。
亚夜还是曾经的亚夜,她的存在是纯粹的。但世界遗忘了她,她又遗忘了世界。于是她的过去就结束了,她的生命是崭新的。
亚夜低下头,从水影里看到自己的脸庞和天空。她想那是美的,就继续在船上看着。万千微光绕着头顶流转,将无数条星轨洒到清澈的水上。
那水面上的倒影起初是明亮的,却又渐渐黯淡下去。遥远星星的镜像变得愈发暗红,像是灰烬中挣扎的炭火,随时都要熄灭。
……
而那火光终究是消逝了,水面张开无尽的深渊。但亚夜看得到更多。她深蓝的眼睛在黑暗里看得到希望。
她看到在遥远的地方,褪去火光的尘埃彼此吸引着聚集成团,直到有了实体。那上面的世界冰冷而坚硬。
它是卑微的,但亚夜越看越是欣喜——因为那是新生的土地。它不如星星明亮,不比这无尽的海洋永恒,但从热度在深处积蓄的时候开始,它的流动就不曾停歇。正因如此,时间在那里更加有意义,存在本身也尤为珍贵。
这一切都让亚夜着迷。灰白、乌黑、浑黄的岩石,亦或是深蓝、翠绿、鲜红的结晶,沉眠于平原、山峰,亦或是显露在深谷——最终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但又有新的事物会诞生。组成它们的又是遥远过去的遗留物——无声传承的伟大。
于是亚夜想要下到那里去。她的双脚本就该由土地依偎着,她的手渴望风的触碰。但她又害怕孤独。
这里的星光是她无尽的陪伴,水能给她温暖。再漫长的时间也不过是刹那间的景色。亚夜本能地预感到,在那个世界,因为如同奇迹般的变化万千,一切恍惚的沉静都不会持续太久。
但亚夜预期的,水面之上永恒不变的样貌却又一次被改变了。这一次扰动的来源并非是陌生的来客,而正是黑暗中燃烧的星火。
那是一颗来自天边的暗星。无论多么不起眼,它就像其他亿万颗星星一样,可被视作造物的奇迹。但是很少有人赞叹它们在天空永恒的驻留,就像很少有人赞美水能聚集在海洋中——因为这是它们的起点与归宿。如果没有特别的变化,那是它们只应该存在的地方。
而那颗星星却离开了天空——它拖着彩色的尾翼,穿过半边轮回的天空——一直落进亚夜视野中的水面,落进水影下的黑暗,落进黑暗中的新土。
它会照亮那里吗?亚夜这样想道,于是就跟随着跳进去了。
在水中飘散似的长发上流淌过细碎的光,仿佛是夜空最后的道别。她的身边还跟随了几颗莹莹的水球,也许是就是刚才溅落的水花。它们与她一同穿过灰烬般的云层,见到暗黄山地宏伟的全貌——Soen,就像它被后来的生命所称作的那样,大片大片地从视野里展开,再不被忘却。
起初,纯粹的夜笼罩艾茵。时间是冻结的。唯有承载虚无的容器不断往四周延展,容纳更多的黑暗。
没有生灵,光明世界的过客,目睹过此时的深空。但夏格人的先祖攒住了一丝微弱的启示——他们抬头便知晓古老的记忆沉淀在头顶的夜空中,于是这些碎片落在他们的文字里:“夜如黑炭,星火燃之,故日月不止,生流不息。”
亿万颗星降临的时候,时间就解冻了。
星星并非虚空的造物,更没有地上的生命知晓它们的身世。那时候它们不曾移动,只从无限遥远的地方凝视,像湖蓝的荧虫漂浮在浅滩上——在漫长的时间里它们只是微弱地喘息。
那些星星闪烁,浩瀚中积蓄温热。星光带着温热穿过黑暗,在其间幻化成雾。柔和的光芒从那里流淌出来,那光芒顷刻间又凝聚成流水。星星惊讶地看着,它们的智慧在那水里找到了容身之所,艾茵不再空荡一片。
从远处看,这无数股的水流像凌乱交织的丝线,它们随着星星一同闪烁。但距离的遥远隐藏了浩瀚——这每一根银丝所含的水,足以将后世土地上最广袤的平原淹没千万次。
变化的步伐在这时候变慢了,不再有新的水流诞生,星星的光芒也变得柔和。宁静又渐渐沉淀下来。
但某时开始,星星最古老沉静的梦就被扰乱了。在亿万根水流中的一股,亿万亩水面上的一处,它们的目光顺着洞悉黑夜的智慧轻轻落下。有细小的波纹在那里扩散。
无尽之水将视线分隔。头顶是星辰闪烁的灰蓝深空,水面上倒影着同样令人窒息的深邃景象。水网其他的脉络落在天空中极遥远的地方,偶尔将一闪而过的流光送到这里,如同彗星的轨迹。
原本空荡的水面上此时漂浮了一叶细长的舟,那是一切波纹的来源。船身是纯白的,如同那照亮四周的水一般,溢出微暖的蓝光。船沿上雕刻的一行行似藤的纹路闪烁不止,光芒胜过钻石的火彩。滕纹的众多分支在细微之处缠绕交织,精细得不见尽头,但整体看又仿佛是叶的脉络,倾斜着延伸到船的内侧——那里垫着泛白光的绒羽,像是月光下的初雪,照亮上方平躺着的身影——在她微微湿润的脸庞上,倒映着星星刺眼的光——星星的智慧照不进少女紧闭的双眼,它们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如此精致的造物。
是谁将那浮在夜空中的丝线取来,织成她的衣?但那也不及她银白的长发美丽——令浩瀚的星辰也为之倾心。
于是星星的光芒又柔和下来。有声音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回响,那是它们祝福的乐音——时而细碎如扫过林叶的微风,时而汇聚成高声齐鸣的号角,时而又像气势恢宏的鼓点——那是它们祝福的乐音。
它们将世间最伟大的知性赐予她,于是她与艾茵万物共通心绪,然后绕着她所在的地方流动起来——千千万万个奇迹将在这个角落里诞生。
愿每一位来自远方的旅行者,都能在打开大门前看完这页纸:
你们从时光墟土出发,迷失在宇宙间一片陌生的区域。
你们中的大多数,曾翻遍克尔米勒的星图,那里面记录的航线曾为无数旅人指明道路。
但你们仍旧找不到同样稀疏的星空。
你们庆幸能在黑暗的角落发现一处暗淡的灰点。
旅行的经验告诉你们,那是一颗能供歇脚的流浪行星。虽然大小和养育了那些雄伟城邦的星球比起来微不足道,但你们的双脚早已渴望重力,梦境早已回响土地急切的呼唤。
你们如今站在这行星坎坷的灰色岩地上,瞪着眼前莫名出现的一座,看起来快要倒塌的方尖斜塔。
当然,正如你们所见,还有大门口的字条。
出于好奇,你们可能将要打开这扇厚重古老的石门。
远方的旅行者,这里欢迎你们的到访。
你们可能以为这座矮小的建筑里藏匿不了多少东西,也不可能住着人。
别揣测这里的一切。
据曾经的来访者描述,他们就像从漆黑的山洞走进一座灯火阑珊的圆形矿井,直径之大足以容下门外那颗行星。每隔一定距离,就有四条成十字的走廊,将墙壁连到中心的圆形木制平台——这扇门就通向其中一个。无论头顶和脚下,边际都被云雾隐去。
我,这里的管理者,至今未探索至它的尽头。
所以你们进门抬头前,请确保不要惊呼,以免吓走这里沉睡了亿万年的宁静。
这里有图书可供借阅:所有已被发现和未被发现的文明的故事,所有民族的史诗和旅行者的日志,所有平静和波澜……
所有宇宙的记忆,都无声地躺在层层堆叠的书架上,随时间积蓄、消亡。
不要尝试拿走任何东西。这里诞生的【一切】都不属于门外的世界,一旦带出,便顷刻间化为流星的尘埃。
平台能为你提供熟悉的重力。跳到走廊两侧,深空的自由能将你带到任何地方。
进门位置的一环书架存放的是已经整理过的图书的目录,用它们引导你去正确的区域。
拿一个平台箱子里的铃铛,若是迷路,就敲三下。如果我听见,兴许会来接你。
欢迎来到艾姆萨尔,余烬的大图书馆。
它随第一颗星星诞生,也将在最后一道星光里毁灭。
克尔米勒,留。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久远得她已忘记何时发生。
她的家乡有着无数参天巨木,粗壮的枝干,茂密的树冠,浓密的树荫能包住整座城市。炎热的夏季,人们行走在街巷不会有丝毫的闷热,反能感到阵阵清凉。
这是森林的恩惠。
还是少女的她穿梭在屋檐下,穿着凉鞋的脚丫调皮地踏入一个又一个水坑,溅起无数水花,两条麻花辫在空中飞舞。
“啾啾。”
细小微弱的声音吸引她注意,脚边的水潭中瑟缩着一团褐色,水珠浸湿羽毛,像个可爱的毛线团。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它捧起。黑葡萄似的眼骨碌碌转,视线交叠。
她将小鸟带回了家。
它说,它来自遥远的地方,那里和煦温暖,偶尔却也会寒风凛冽。
“正是为躲避那寒冷,我们才会迁徙。”在女孩手掌来回蹦跳,它如此说道。
耀眼的白昼,漆黑的暗夜,它们反复拍打翅膀,避开寒风,拥抱温暖。
“只是这城市树木太高太大,树冠遮蔽了天空,一个不小心,我就从空中掉了下来。”树枝划伤了它的羽翼,泥水弄沉了它的羽毛。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永远沉眠在这座城市。”它拍打翅膀,轻啄女孩指尖。这是对她的感谢。
她用枝叶编成小筐,铺上柔软的棉絮。这是它温暖的临时小窝。
她为它涂药,喂它水和面包碎屑,替它受伤的翅膀裹上绷带。她精心呵护,换来它的友谊。
它说,漆黑的夜寻不到路,天上一颗星会为它们指引方向。
“星?”
她抬眼,眼眶内只有无尽繁密的枝叶。
这座城,树木太高太大,遮蔽了天空,看不到星,更寻不到方向。
她不甘,在城里转了一圈。寻到了一片地,那里的树枝初生,枝叶尚不繁密。她踮起脚,拼命寻找那颗星。
婆娑树影上隐有星光闪烁,小鸟蹲在她肩膀,摇摇头。
“这些都不是我的星。”它说。
它的星是颗很小很小,很黯淡,不起眼的星。这些星太亮,遮盖了它的星。这片天有限,终究寻不到它的星。
女孩很失望,想了想,摸摸它脑袋:“我不要你的星,有你就好。”
没有回话,它蹭蹭她手指。
它说,它要走了。
“不能留下吗?”女孩手捧小鸟,依依不舍。
“我落下太久,要追上我的族群。”它拍打翅膀,同最初时一样,轻啄她指尖。
“做盏风灯吧,这城市夜那样暗,你只要点上灯,我就能看到,就像我的星,它会指引我你的方向。”
第二天,女孩没能看到小鸟,它的窝中只留下一片羽毛。
她开始动手,制作那盏属于她们的灯。
她把那片羽放在灯上,固定成永恒的装饰。
她提着这盏灯来到当初的那片空地,繁茂的枝叶遮蔽天空,再寻不到半点星的踪迹。她还是没能找到那颗星,城市的夜,只有她手中的灯闪烁。
她将灯挂在窗畔,入夜便点亮,等待它的归来。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麻花辫散开挽成发髻,松松地束在脑后。
城里的大家决定砍倒树木,她没有反对。也许这样就能看到那颗星,也许那颗星也会为她指引方向,它的方向。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乌黑的发染上岁月斑驳。
树一棵棵倒下,城里却竖起一座座烟囱,吐出的烟雾代替树荫,遮蔽了天空。她还是看不到夜空,更寻不到那颗星。
她开始担心,那烟囱是否会像曾经的树木枝桠,伤害它的翅膀。树荫遮蔽星光寻不到方向,如今这烟笼罩城市,它会否再次迷失。
点灯的动作变得缓慢,她却未曾放弃。夜空未曾向她揭开那神秘的面纱,地上的光却变得越来越多。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推开窗,不再是女孩的她凝视长大的城,璀璨的光芒完全遮盖她的风灯。
她开始明白,它所说的,太亮的星遮蔽了它的星。
如今,这些光芒也掩盖了她的光。
她来到了时光嘘土。
风灯已经很旧很旧了,但在这里,它永远不会损坏。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四季转换,它寻来便再也不用离开。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待很久了。”她自言自语,将灯放在身边。她抬头仰望,静谧的夜空点点闪烁,却不知道哪颗才是它的星。
但她的星就在这里。
风罩中烛火摇曳,不曾熄灭。她安心地等待。
等待的时光过于乏味,她将她们的故事告诉一只路过的雀鸟,这只雀鸟在将来把这故事转述给一名小女孩。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老妇人。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夜空闪烁,烛火摇曳。今晚,它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