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4 修改 初遇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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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it在孤儿院的地下室庆祝了她的十四岁生日。前几天有一辆装着十几个孩子的车造访了十号公寓,风信子在她回来时向她抱怨床位又要不够了,但她还是尽力为她想了办法,把地下室那些正在腐烂的箱子扔了一半出去。
“把你那身破烂脱了,我给你准备了新裙子,孩子们希望看到一个小公主。”Grit觉得风信子老了,她不过离开了半年,风信子的额角已经能看到鱼尾纹了,但她还没结婚,她大概嫁给了信仰。
“我喜欢这条裙子。”
“我知道你喜欢,”她带着一副心知肚明的笑容朝Grit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让裁缝做了条一模一样的。”
Grit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无袖连衣裙,用结实的棉布缝制,里面是件泛旧的白色衬衫,去年生日的时候风信子从一个二手商贩那里得到了它们,是整个孤儿院里最值钱的一套衣服。
“谢谢你,风信子。”
“亲爱的,说谢谢的时候应该微笑,像这样,”风信子把一个装昆虫标本的玻璃罐子挪到书架上,咧嘴向她示范,“不过你终于不再叫我阿姨了。好了,坐下吧,我去把蛋糕拿过来,孩子们!下来吧!记住不要把报纸弄得到处都是,它们可是你们下个星期的早餐!”
五六个孩子像觅食的小动物一样从楼梯上跳下来围住了Grit,小雏菊把自己的头放在Grit的膝盖上,用小拇指玩她的头发。Grit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但不直,发梢会微微翘起,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烦恼之一。
“Grit,我们今晚可以熬夜吗?”
“不行,小孩子不早点睡觉会长不高。”
“但是你昨天晚上就跟风信子妈妈聊了一晚上。”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大人了。”
“十四岁就是大人了吗?”
“这要看情况。”
她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细边眼镜,那是她扔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放在装她的篮子里的东西,在第十二个新年聚会之后,她给它装了平面镜片。
“Grit!Grit!”风信子在外面叫她,她站起来,身上的孩子们像蒲公英的花瓣四散而去。 她朝楼梯口走,风信子正推开厚重的木门,有一滴汗从她的下巴上落到灰尘里。
“抱歉,我太忙了,能帮我照顾一下新来的孩子吗?我想他们今晚没法参加你的庆生会了,明天他们得去接受心理治疗。”她手里拎着装满衣服的篮子,等不到Grit答应,就把头缩了回去,Grit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一个正打算走出客厅大门的年轻人,他没有看到她,朝客厅内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那就是医生,我让玫瑰送他出去……”
“真好看。”
风信子愣了一下,瞅了瞅身后,又看了一眼Grit,咂了砸嘴说:“哦,嗯……是的,你说得没错,很多人都这么说他。”
“我喜欢他的眼睛,”Grit接过了风信子手里的篮子,“还有他的小辫子。”她伸出自己纤细的小手指在空中勾了勾。
“亲爱的……”风信子用舌尖舔了一下嘴角,“我不否认你说的,但你才十四岁……请不要用眼神说‘那又怎么样’!”
“我没说。”
“哦!如果不是你每天连脸上的肌肉都懒得动一下,我就不会发现你眼睛里的微小变化了。”
“不会有人为此给你颁发奖杯的。”
“Grit!”少女一脸困倦地回了一句,拎着篮子拐进了洗衣间,风信子叉着腰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朝客厅走去,那儿有几个刚刚止住眼泪的小宝贝等着她安慰。
Grit打开洗衣房的窗户,一只蓝色的纸鸟从飞了进来,它似乎在那儿等了很久,绕着少女过于瘦弱的脖子转了两圈,停在她的肩膀上,啄了啄她耳垂上的水滴形坠子,它藏在银色的发丝之间,很难被人察觉。
“你说得没错,那个人身上有恶魔的痕迹,也许被袭击过?”她抬起右手食指戳了戳纸鸟的喙,“最近,恶魔好像变多了。”
“得去确认一下,”她垂下眼睑,更显睡眼迷蒙,“我不是很希望这个地区的魔法少女再增加。”
第二天出发之前,风信子塞了她两个昨晚吃剩下的面包,早早就催她去医院,说不早点去的话会排不到号,一路上她感觉到握在掌心里的那只小手冒着冷汗,她几次想松开它,紧紧贴着她的小女孩都拒绝了。
“不会疼的。”Grit站在排队的人群后面,又重复了一遍完全没有作用的安慰。
“不需要打针。”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孩子终于稍微镇定了一些,几个月前她因为不明原因失去了父母,直到昨天晚上还在做着噩梦。
Grit原本以为心理医生应该是那种有着自己单独的公寓,每天悠闲地喝着茶就能解决一切的厉害人物,而现实显然打破了她浪漫主义式的幻想,她排了整整二十分钟才领到了她们的号码牌。一个脸色灰暗的中年护士带着他们绕过一排诊室到了医院的后面,医生的诊室正靠着医院的后院,从走廊侧边的门往外看,可以看到一间种着花的温室,Grit认出了缠绕在顶部的紫藤。
“Grit……”裙子被轻微地扯了扯,Grit意识到自己在出神,诊室的门已经开了,医生亲自迎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带着温柔的笑意,向她们点头致意,他不高,比Grit高不了多少,要不是Grit之前已经从风信子那里打听过他的信息,她一定会以为他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就如Grit昨天所说,他长得异乎寻常的好看,而且这种“好看”并不仅仅让人满足于将之作为艺术品欣赏,而是会让人想要靠近,想要去触碰,想要再仔细看一看。
Grit回应他的致意,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屈膝礼,将小女孩轻轻往前一推。
“您好,听说我不在的时候,我们家的孩子很受您的照顾。”她慢慢地打量着他,他身上恶魔的味道和昨天相比没有变化,这不是个好消息。
“你不觉得奇怪吗?”医生微笑着用手指卷了一下自己辫子的发梢,Grit感觉眼皮一跳,“我和你们有些不同。”
“医生,”Grit瞥了一眼他的发梢说道,“现在这个时代,不要说东方人,即使遇见恶魔,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说得没错。”他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Grit愣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他推开半掩的门,十分绅士地伸出手,小女孩回头望了望Grit,怯怯地请她一定要在外面等她,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走进门内。
门刚刚关上,医生就叹了口气,等小女孩坐进他安排的隔音间,他回头瞥了一眼原本空空如也的窗台,那儿凭空出现了一个浅褐色长发的少年,正满不在乎地把腿放在他的桌子上,见医生转身,便像个杂技演员一般从窗台上跳下来,用脚尖支着地面转了个圈,像跳舞般一跃到他身边,用手肘撑着他的肩膀,额头差点就撞上了他的鼻子。
“破竹,我可以吃了她吗?”褐发的少年天真地笑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不行。”医生把他推开,一口回绝。
“开个玩笑,我可不会从你手上抢人。”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几声,退后几步坐在椅背上。
“鳯天,你有好好隐藏气息吗?”他将窗户关好,依然面有愠色。
“真过分,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不该不相信我的实力啊!”被喊作鳯天的少年吹了一口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嘴唇说。
“我不相信的是你克制闯祸的能力。”医生耸了耸肩,不再理会自己无所事事的朋友,他需要进食,食材就在他的病人身上,他是个恶魔,却以人类的正面感情为食,鳯天曾经将之当做一个笑话到处宣传,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也不在乎其他恶魔怎么想,在他看来和鳯天能够一直保持友好的朋友关系才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心理辅导持续了一个小时,和他以前接触过的孩子一样,她的心理阴影很单纯,来自于失去父母的创伤,期间她哭了很多次,但最后终于对医生笑了笑。她笑的时候很可爱,可能这就是风信子给她取名“含笑”的原因。
“稍微休息一下,我们还有时间。”他出去给她泡了一杯果汁,鳯天还在外面的房间里,他站在窗口往外看,眯着眼睛,似乎外面有什么。
“破竹。”
“什么?”
“有人在你的宝贝温室里。”鳯天摸了摸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医生皱了皱眉头,前几天有几个其他诊室的病人跑进去,砸碎了一盆刚刚开花的玫瑰。
“我出去看看。”
“如果有人捣乱,我可以帮你吃了他们!”
“不行。”医生把白大褂扔到椅背上,用重音回答道,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他因为担心他的植物没回头理他。
温室的门开着,绝对不是因为他早上忘记关门,花丛之间站着一个银发的少女,看来是从孤儿院来的孩子,他稍稍安下心来,那个少女不像是会搞破坏的人。但还没等他出声叫她,那个背影却忽然消失了。
难道……
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十分不想承认的可能性,向后退了一步,将手藏在身后,手指尖上冒出微弱的电光,他并不是那种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但是要逃走还是绰绰有余。这之后需要重新建立身份才是最让他头痛的事情。
“医生。”
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一抬头,银发的少女正从梦幻般的紫藤萝当中徐徐飘落,红蓝相间的军装下摆如同风中旗帜,被蓝色绸带扎在脑后的发丝拨动着空气中的阳光碎片,她举着一把半身长的银色火枪正对着他,他一时忘了要运用魔法。
“魔法少女……”
少女扣动了扳机,医生感觉耳边一热,子弹从他肩膀上擦了过去,打中了他背后的什么东西,他侧过身子,一只巨大的犬型恶魔保持着飞扑的姿势撞在了花圃的地面上,随即化为了沙子,那是低级恶魔最终的归宿,它可能是变幻成了普通的动物混进来的,因为太过弱小而没有被发现,毕竟这里有更为强大的恶魔。
“医生,你似乎欠缺防备心。”少女落到了地上,歪过头,面无表情地说。
他刚刚把雷电收起,稍稍扬起嘴角想说些什么,少女却突然再次举起了火枪,这次对准的是远处的窗户,但不一会儿就放了下来。
“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医生。”她静静地凝视了几秒诊室的窗户,转过身面对着医生,解除了变身状态,眼神也变回一开始似乎随时都会睡着的状态。
“被我看到也没关系吗?”
“医生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现在这个时代,不要说东方人,即使遇见恶魔,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么遇到魔法少女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Grit。”
“嗯?”
“我的名字,以后你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保密人了。”少女不以为意地靠近了他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能再来吗?”
“因为还有其他孩子需要帮助吗?”
“因为你很美。”出乎意料的回答,医生失笑,毕竟在他眼里,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却说出了让人觉得有趣的话。
“林破竹,随时欢迎。”
小插曲就像刮过花圃的风,没有人察觉到,Grit带着小女孩离开的时候,鳯天依旧坐在窗户上,很罕见地皱着眉头。
“破竹,你……不会是想签订契约吧?”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后者正愉快地喝着咖啡,似乎在庆祝遇到了什么好事。
“谁知道呢?”
“随你的便,死前可不要怪我没阻止你!”他赌气似地在玻璃上抓出了一条划痕,声音刺耳,医生没再回应他,而是心情很好地看着天花板,他啧了一声,跳出窗外,消失在带着湿气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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