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洲蜿蜒而来的高速公路,
凉而黝黑的风吹起了我的头发;
大麻甜蜜的幽香——
大麻闻起来可不见得香。门萨关上了收音机,沙哑的男音在夜色中戛然而止。他将车子熄火在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马棚边,打开车门迎接平原的夜晚无孔不入的寒风。面前低矮的旧屋,挺着大肚子四平八稳地坐落在内布拉斯加西部广袤的草原上。它敞着红漆剥落的木门,模糊了字迹的招牌吊着一个角儿在荒凉的夏夜中昏昏欲睡,一点儿也看不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什么热情。
门萨早对这地方一如既往的懒散习以为常。他穿过大门,裹着细沙的鞋底在吱呀的木地板上落下清脆的节拍。凌晨四点早已不是赌客聚集的时间,一张又一张牌桌扬着都上了年纪的老脸安静地站在大厅里。没有遇见他熟悉的人声鼎沸,但门萨觉得很满意;独自驱车穿过这片寂寞的荒原,他既不是来找乐子,也不是为了消愁。
四号桌是老板侄子在坐镇,小伙子那时候还老是紧张,所以只敢接接熟客;三号桌属于小雀斑,她偶尔还出现在二楼的吧台;二号桌呢,啊,是我们的“末日”小姐,在她手下可别想耍花样。最后,一号桌,有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总能叫你输得心甘情愿……
他仍站在那里,同两年前的模样一般无二,即使是空无一人的寂静也没有将他的华丽掩盖分毫。门萨保持着他前进的步伐,天知道他真是尽了最大努力让落下的每一脚听起来平稳如常;幽绿的瞳孔收紧了圆润的轮廓,迫不及待地要将面前低着头擦拭镀金袖扣的人在脑子里印得再深一点。
在头顶汽灯暖橘色的光线里罗可侧过了脸,一瞬间他纤长的眼角张大了几寸。我的天哪,门萨的心里叹出一声愉快的苦笑;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瑕疵,这幅面容还是像太阳一样——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一跃而起的罗可,还被他莽撞的力度震地朝后晃了一下。
兴奋至极的始作俑者根本没有丝毫礼节概念,下巴已经从门萨的肩胛胡乱磨蹭到了锁骨,扬起一股熟悉的威士忌淡香。门萨迟疑了两秒,环住怀中男人简直恨不得长出尾巴来摇晃的腰窝,听着肩头传来咯咯的笑。
“哎呀呀……我还在想,还要等多久才会吃到花生味的棒棒糖?”
“……内布拉斯加西部属大平原区。除河谷地带、中南部以及锅柄地区大多是平地外,其余大部分地区是略有起伏的草原。中北部和西北部的砂岩丘陵地带无树林,仅有杂草覆盖……”
这就是故事发生发展的地方,一个热的时候不怎么热,冷得时候老烟枪都不乐意拿出烟斗的地方。穿过没有树荫没有青草的荒原,会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屋子悠哉悠哉坐在公路旁,木头外墙和黄沙无二的颜色一看就是副心宽体胖的模样。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在荒野中打瞌睡的老房子,是内布拉斯加最大的私人赌场。
“舅,舅舅,四号桌加,加筹码……”涨红着耳廓的年轻男人在一片喧哗中试图引起老板的注意,围着他的牌桌聚集的老牛仔们抽着雪茄,也不着急催他。
“今天输了的人,可要去二楼点一杯金汤力哦。”亚麻色卷发的小个子姑娘盘腿坐在凳子上,鼻梁两侧的雀斑都生得是快乐的样子。
“发牌,现在开始下注。”明明是个美人儿却有一副气势汹汹的剑眉,冷言开口时一枚骰子从她纤长的指间飞出,不偏不倚打在牌桌另一侧正偷偷从袖子里摸黑牌的客人手背上。
“哎呀呀——头一次来就赌这么大,输了我可要心疼的呀!”唯有在大厅最里边窝着的那张桌子,总是挤满了人,总是发出最热烈的喧哗声。拨开围观的人群,绕过座无虚席的牌桌,罗可就坐在高高的荷官椅上,发出夸张得像咏叹调一样的大小惊呼欢迎着他的拥护者们。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掌托着腮,棒棒糖在口中从左边骨碌到右边,在脸颊上凸起可爱的半圆。直到最后一个赌客也报出了筹码,他将左手摁在桌面上开牌,纸牌整齐地码出一道干净的弧线,同他上扬的嘴角一模一样。
内布拉斯加公馆有这样一个快乐的美男子坐阵,从来就不缺人气;有钱的没钱的小姐姐们络绎不绝,有从傍晚卯到午夜金项链都押上了桌的,也有央求着啤酒肚的老板允许破格赌个一美金,只要能在牌桌旁坐上那么一坐的。
世上没有白来的饭(虽然这是罗可毕生的愿望),自然也有冲着罗可那张笑里藏刀的脸蛋去闹事儿的,比如眼下这时候;“老板,这个还是放在马棚?哦好的。”刚了结一号桌的骚动,一手握着眼镜一手提着小流氓后衣领的门萨下巴上还挂着一条淡淡的血痕。看热闹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目送着灰衬衣背影踩着有节奏的步子,毫不留情地把不省人事的败将丢出门去。
“哎呀呀……”这是罗可的笑声,像在赞赏公馆打手的好功夫又像是不好意思;说笑了,当然不可能是后者。他当惯了麻烦制造者也并不打算收敛,因为门萨从未让他占地为王的一号牌桌缺了哪怕一个角,他的花生味棒棒糖也从来没有中断供应过。
但后来,罗可的棒棒糖还是变成了最普通的水果糖。
“明天就要走了?”仲夏夜的风依旧有着内布拉斯加特有的凉意,罗可靠着窗沿打量房间里的零零落落的衣服和门萨的地理杂志。这个对一人来说太大对两人来说拥挤的房间,第一次在门萨搬进来后如此满地狼藉。罗可把目光从雨花石边框的挂钟上一路引到他经过再三央求终于能够放在床头摆零食的矮几,他第一次觉得内布拉斯加有点冷得过分了。
门萨叠好最后一件造型古板的衬衫,合上了行李盖子。他站起来朝罗可走过去,和他并排靠着朝屋子里灌风的窗。老旧的木头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响,仿佛一首难听的道别歌,缺失了所有欢快的音调。他稍稍侧过身去,没了镜片加工的视线里是罗可平静的面容;并不清晰,也没有微笑。
罗可也转过脸,而后伸手去抚摸门萨轮廓分明的下颌骨。指尖所经那道已经快看不见的伤疤,他倾身过去,把嘴唇贴在门萨被夜风扫得发凉的下巴上。
“母亲的病,应该没有大碍。”门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恋人的亲吻间艰难地响起,“我把她照顾好了,就回来。”
“有人打坏了我的桌子怎么办?”
“索要赔偿。”
“有好看的妹妹说要嫁给我怎么办?”
“礼貌婉拒。”
罗可几乎要绷不住笑,他把胳膊绕到门萨的后颈,掌心贴着薄薄的黑发懒洋洋地打转。“那没有人给我去隔壁镇子买花生味的棒棒糖了,怎么办?”
被质问的人愣了一下,万年不变角度的平直眉跳了一下,弯成门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模样。
“在下一根花生味到来之前,要麻烦你用别的味道凑合一下了。”
门萨在第二天的清晨离开了,开着他很是担心会半路抛锚的旧车。从内布拉斯加一路朝东,路过邻镇时他看到糖果店的老板已经在镇子口上架起了他的糖果摊,浮夸的五颜六色在铁灰色的公路旁很是显眼。他把车子停下来,瘦高老板一看到他就招手,告诉他今天也带足了四大罐花生味棒棒糖。
“谢谢您,我只要一根。”忍住了心底对老板强烈的愧疚,门萨用他最后的五美分零钱换来一支糖。车子重新行驶在目无一物的西部公路上,开过稀稀拉拉的农舍,熙熙攘攘的玉米地,开过没有内布拉斯加公馆后,这边土地真正的寂寥。
我果然还是很想他,门萨想。他把手中的烟头灭在收音机下小小的烟灰盒里,拨开在没有了罗可撒着娇的祈求后,他买下的第一颗糖。
“所以,妈妈呢?”罗可坐在公馆地下室废弃的台球桌上,睁着一夜没睡依旧亮晶晶的双眼,朝门萨笑。
“不是什么大病,我把她照顾好之后……”被迫接受甜蜜的审讯的人有些窘迫,“她开始给我张罗姑娘家,实在走不开,就耽搁了。好在父亲没多久就回来了,带着母亲又去什么地方旅行,我这才脱身。”
门萨心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再盯着我了;还有也别笑了,鱼尾纹都要出来了。但横竖罗可也听不到他心中的小九九,那笑容甚至更灿烂了,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揶揄。
“所以呢?就这样来了?空着手?”罗可显然不打算放过叫门萨吃瘪的机会,穷追猛打。“礼物呢?家乡特产呢?纪念品呢?好歹也该有张明信片吧?哦是啊,走了这么久,连个信也不带写的?”
门萨叹了口气,勾着罗可腰的手收回来,直接把咄咄逼人的审讯官摁倒在桌上。他没办法说,因为不忍心让母亲失望,他一直找不到借口离开;因为不敢对罗可许诺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归期,他甚至没有铺开信纸的勇气。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午夜,他想着他的心要何时才能建起铜墙铁壁,不被无用的思念侵扰;但同时,门萨又觉得他隐约是向往这种令人恐惧的坠落感,因为自由落体的终点,说不定就是破破烂烂,其貌不扬,又载歌载舞彻夜欢腾的内布拉斯加公馆;这个住着他毕生所求之人的地方。
罗可也不抗拒,大剌剌躺在硌着后背的台球桌上。微微垂下的淡金色睫毛,将面前在梦中反复过千千万万遍的脸刷上一层浅浅的微光。“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是太想我了,踩着油门过来的……”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深爱的人,有着畏手畏脚的多虑,同时坚如磐石的忠诚。“——但我还是想要礼物,真的。”
这还有没有完了。门萨真觉得他读过的小说里,那些情意绵绵感人至极的重逢场面都是糊弄人的。他听到楼上传来胖老板敦实的脚步声,想必是太阳已经升起,该把门口的招牌修一修,迎接第一批结束打猎前来喝酒的牛仔,高喝内布拉斯加公馆是怎样美妙——
他低下头,从灰衬衫前襟的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学着每一次罗可制止他抽烟时的理直气壮,朝笑眯了眼的恋人塞了他一嘴花生甜香。
Fin.
[附注:内布拉斯加是美国中西部Nebraska州,开头歌词翻译自歌曲《加州旅馆》,文章插入的地理描述来自百度百科内布拉斯加州词条。依旧是送给亲爱的龙王,希望食用愉快!]
1.
“我将它称为魔法,它是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昏昏然的黑暗,视野间还闪烁着老电视信号不稳时细密的雪花。门萨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浑沌中站了多久,他猜他是在梦里,也可能他并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一点——四肢皆被束缚着将他的身体悬空固定,他尝试了挣扎;但除了周身一穷二白的寒冷,门萨感受不到其他。
然后他听到细微的风声,倏地一下,像是他曾接受来自一个谁的亲吻那样,短暂却明亮……但门萨也记不得给予他吻的人是谁。紧随着风而来的是一个清脆的声响,什么东西落在离他的身体很近的地方;眼前出现了几点模糊的白,在远处缓慢舞蹈。
直到被固定的身体随着身后支撑物的牵引开始旋转,落在肢体周遭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门萨才意识到他听到的耳语是什么意思。因为重心倾斜而隐隐发热的双眼勉强看清那两朵跃动的白是一双白手套,还有立在指节间明晃晃的刀刃;那手一朝上,门萨的肩头咔哒一下;那手一向下,他的左脚边又是一声脆响。
——他被当作了人偶,捆缚在转盘上。只能祈求魔术师的刀长了脑子,不会傻兮兮地扎到他身上。
“知道吗,它会将你的心一分为二。”
不我不知道,而且最好别这样。即使在瘆人的黑暗中被随意摆布,门萨还是保持着理智到令人发指的心态,无奈地对自己的处境表达了抗拒。唯一可视的两只白手套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隐约能够捕捉到刃光飞舞而来利落的直线轨迹。这不科学,门萨又对着空气无声地提出异议;魔术师应该站得越远越好,这样才能给观众展现飞刀技术——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编辑好他的论点一二三和综上所述,那双不按常理出牌越靠越近的手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身体还是被禁锢着,重心依然倾斜;呼吸间还是无孔不入的寒意,但脸颊两侧浅浅的热源让门萨没有被黑暗和刀刃恐吓到的心跳,打了个趔趄。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叫魔法。
手的主人摸索了一阵,包裹在漆皮手套里圆润的指尖从门萨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拂过,那前一秒还因为持着刀子而叫人忧虑的指节,温柔得像杨柳在三月初新抽的嫩桠。
当魔术师的吻从他发冷的鼻梁滑到嘴角,门萨有些没来由地想,这个人一定有着比熟麦子的颜色还要温暖的头发。
2.
当光线不再刺眼得吓人,日头也开始西斜的下午四点五十一分,罗可拎着他的西装外套出了门。
阳光恰恰好停在白色的帽檐边儿上,戴不戴似乎没有太大帮助还凭空闷热了几分——但没关系,他想;罗氏格调当然美观第一,实不实用倒很其次了。
他压根没有考虑到在大太阳下戴个白帽子所制造的反光让周遭行人有多难堪。
好在步行的距离不过是两个街区,罗可的目的地是今晚会举办个小派对的私人公寓。左转朝着黑顶红砖梁上有小天使的屋子走,前行时记得会路过许多洋甘菊,在被熏头疼之前面朝咖啡店的橱窗右转;他在心里默写朋友之前规划好的路线,还没到说好的咖啡店已经顺手掳走了好几朵无辜的小花。
纵使放浪到欺负公物,站在公寓缓缓上升的电梯里的罗可也坚持着他的美学,没有摘下几乎把脑袋闷出细汗的帽子。一声叮咚后金属门向两侧打开,他的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自流线型帽檐下兴奋上扬的目光——
而后撞进了一双翡翠色的眸子里。
他和穿黑衬衫的男人擦肩而过。左手食指微微抬起的第二个关节在陌生的手背上一掠而过,陌生的黑框眼镜随着主人的步伐闪过转瞬即逝的浮光,他甚至来不及挪一下眼球瞥一眼那陌生的黑发被行走的气流所带起微不可察的优美拂动,两人就自近在咫尺的距离间经过。
站在静谧的走廊中听着身后电梯门闭合时又一声叮咚,罗可停下了本该朝友人房间迈出的步子。就像许多歌儿里唱的,那只是个一眨眼的瞬间,短暂得都来不及反应出一句嗨,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个瞬间,从他别着洋甘菊的胸口,撕开他自诩华丽至极的白西装,闯进了心房。
就像魔法一样。
他还伫立在铺着印花地毯的走廊,左边的挂画右侧的圣母像都是金碧辉煌;但罗可感觉自己正在一汪深潭里沉没,潭水是他一秒前有幸邂逅的眼眸中,世界上最纯粹的玉的颜色,虽然他觉得这说不定只是大脑被那该死的帽子闷糊涂了——
他转过身,摁了电梯朝下的按钮。
3.
上唇与上唇相贴时皱褶的摩擦,下唇和下唇相接如同风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悠扬——事情到底怎么变成了这样,门萨完全搞不明白。
他的手扶着男人的腰身;是男人的身体,他很确信,掌纹所经的结实筋肉传来阳刚而剧烈的心跳。与此同时男人的手已经从他紧绷的后背侵略到起伏的胸口,像是拨弦的吟游诗人,将两人原本服帖的衣服拉扯出无比暧昧的声响。
门萨弄不懂自己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清晰逻辑此刻都去了哪里,他在另一个雄性延绵不绝的抚摸下温顺得一言不发。男人的触摸裹藏势不可挡的情欲,从他一阵阵收缩的下腹到因急促呼吸而哽咽的喘息,卷席而来想要更多欢愉的渴求。门萨能感觉到男人明显的讨好,那个锲而不舍挤过来的膝盖,一边解衣扣一边打抖的指尖,以及抵在自己腿根上无法忽视的……先生,麻烦把你的那什么收收好啊。
但比起赤裸肢体交叠所带起的热烈情愫,他在心底的抗议简直就像段哑剧;门萨感觉到自己被朝后摁在一片柔软上,亲吻接踵而至从他瘦削的颈窝缱绻到微微凸起的髋骨。上帝啊,在已经灼烧成浆糊的脑海里他喊出了平日鲜少出口的叹息——为何我的心跳得这么快,快得让我恐惧,生怕它破碎成了两半?
男人在他身上律动,贪心地索求他再重一些,再激烈一点,同时源源不断地将炙热的甜蜜馈赠回来。门萨侧过汗涔涔的脸,他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像是化开晴空的闪电,耳畔隐约有滚雷沸腾的闷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涌动着一个巨大的风眼,扫荡而过所有一板一眼锱铢必较的谨慎心思,只想将那个耸着肩伏在他身上,咬着嘴唇一边叹一边笑的男人吞没。
他伸出手,颤抖着攀到男人后背隆起的蝴蝶骨上。他动得太快了,门萨有些害羞地想;手心一双月牙形的骨头随着男人每一次腰肢的摇摆上下翕动,简直像下一秒就要破出一双翅膀……不,不,请你别离开。他被自己没来由的臆想吓了一跳,双手不由自主地摁住男人的肩胛;突如其来的压力迫使男人的身子朝下一沉,发出一声绵长的惊叫。
我大概被施了魔法,否则绝不会这么幼稚得像小娃娃一样。门萨有些懊恼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去瞧被他弄得叫出了声的人。男人也在这时垂下前额,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滚烫液体,温柔地落在他的脸颊。
4.
睁开眼时,门萨的视线里首先跳进来罗可安静的目光。
他在那抹活波的紫罗兰色里弯了弯眼角,“你也醒了。”
罗可毫不掩饰地露出大大的微笑,手已经探到门萨的鬓角去撩拨他的碎发。“做了个梦,刚醒呢。”
“梦见什么了?”
“呃……”罗可觉得他总不能说我梦到你了还不敢在梦里叫住你,灵机一动眨眨眼用无比虔诚的笑容反问回去:“你肯定也做梦了吧,我睡着的时候感觉你老动来动去的。”
是啊,好些梦呢,乱七八糟的。门萨垂下眼睑点了点头;他突然记起在梦境的开头,那个谜一样的声音:“我将它称为魔法,它是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他把手臂绕过去,用指腹摩挲怀里人微微凸起的,月牙形的蝴蝶骨。你相信魔法吗?他突然很想问问罗可——但这个问题真是比妄想恋人一天只吃三顿还要幼稚;于是他保持了沉默,安静地抚摸那块他在梦中唯恐长出翅膀的骨头。
罗可在柔软的爱抚中配合地哼了几声。晨曦将至的黎明,一切都是万籁俱寂。就在他被摸得又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他调皮的第六感朦胧间捕捉到年轻的爱人心中呢喃着的疑问。
他像在门萨的梦里愈行愈近的魔术师那样抬起头,直直盯着和他自己的梦里一摸一样的,翡翠般独一无二的眼眸;他听到了从那条种着洋甘菊的街呼啸而至悠长而甜美的回响——
“你就是我的魔法,你说我信不信呀?”
“And if you were to ask me,
After all that we've been through,
Still believe in magic?
Oh yes I do.
Yes I do.
Of course I do.”
Fin.
(附注:结尾英文台词出自coldplay的歌曲《magic》。送给龙王大人,第一次合作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希望日后能够产出更好的故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