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爽到。
淳淳好人渣的一个IF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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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无雪的巫女来时,手中握着一柄素色无装饰的太刀。
太刀的一端落在地上,就这般被毫不珍惜地拖着走了一路。拖拽的痕迹在雪地中留下深而长远的裂痕,倒比一旁非人的异类那轻飘飘的脚步还要更加明晰,割开无瑕无伤痕的雪,仿若存有意图一般,在雪原上留下不容忽视的印记。
巫女来时,是这样顶着风雪,小步、小步的走来的。
她提着一柄太刀,这是在这附近所能找到的,勉强还算是像样的器具。非人的怪异用不着这种为人之子所锤炼出的铁器,咬合、贯穿、撕裂,这些正是这一代继承了土蜘蛛血脉的巫女与生俱来天赋与本能,她的爪牙比寻常利刃要更致命,她的毒素甚至能融钢铁,对于捕猎者来说,这些已然足够,实在不需旁的什么。
因此,来无雪的巫女从不用刀。可尽管如此,巫女还是带着太刀缓步来了。
因她知道,有人需要使用这样东西。
雪山之上,在常人难以分辨方向的山峰深处,那匹雪见村人人叩拜的白色野兽在更深远的洞窟中徘徊。野兽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叫,脚步令山麓也震颤。
它已忍饥数日,此时正该是饥肠辘辘,笑纳信者奉上的祭物的时候。可唯独今年不同往常,鼻尖的香味犹在,触手可得的佳肴却四散逃离,野兽的头脑无法解读这样的情状,被溶解在饥饿与渴求中的理性逐渐消弭。
饥饿,饥饿,饥饿,雪山的恶神发出无法忍耐地咆哮,携卷着暴怒,追迹着食物的香气奔跑起来。
而恶神巢穴的出口处,巫女抖落肩头的积雪,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即便不用双眼去搜寻,也依然能够凭借被强行刻入的本能,准确地锁定那个令她欢喜的气息。那是沾染着雪花的凉意与古怪的腥涩气味,无法遮掩的,香醇的、甜美的、蜜糖一般的那个人。
来无雪的巫女向前踏出一步。
在这急迫的跨步之间,巫女裹上一层柔软的皮囊,短暂地重新变为人。
变为人的神堂加奈惠向前踏出一步。
蒙蒙的月光自她的背后洒入阴暗的巢穴,姿态姣好的黑色影子逐渐拉长,那一直站在阴影中的男人于是在这时才终于转过身,任由黑色的少女圣像从袍袖到衣襟,最终缓慢地爬上自己的面颊。
“……您在,这里。”
神堂加奈惠发出浮游而虔诚的,如谓叹一般的声音。
在这时,她已完全像个合乎年纪的少女,苍白的双颊首次染上薄薄的红,眸中印出浅浅的悸动。而下一秒,贪婪的思慕与爱恋即撑破皮囊向外满溢,四溢流淌倾泻,毫无遮掩地欲念如蛛网般细细缠绕,寸寸舔舐,密密相拥。
“您已让我看到,人亦可以战胜神明。”
她轻声说。投在男人身上的影子,一会儿是加奈惠少女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另一种神圣的东西,交织着最纯净的渴慕,支棱出尖锐的鳌爪,亲密地轻轻磋磨。
“久我大人……久我大人。”
逐渐失去姿态的那东西发出嘶哑的声音,肢节异样的涌动声骚然而起。
“您并没有说谎。”
神之子说。
“您已令我看到,您还将让我看到……”
人能够战胜神明。
人能够杀死神明。
制造工具,使用道具,就算孱弱无力的人类,也能够——
也能够……
“……加奈惠。”
被蜘蛛的鳌足勾笼,被异形的蛛女织在阴影下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加奈惠。“
他这样唤道。只在这时,男人才换了这样亲密的称呼,不再用彬彬有礼的尊敬口吻。
他终于像神堂加奈惠曾期盼过的那样,伸手抚上她的颜面,那是一层冰冷坚硬的外壳,扣住怪物所有的神色,嵌在甲壳上的数对黑亮的复眼一转不转,只注视着眼前的人。
蜘蛛女郎温顺地低垂头颅,竭力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压低一些,再压低一些。只要他还呼唤那个名字,它便依然还是加奈惠,离开家的加奈惠,有了心仪之人的加奈惠——神堂加奈惠,不论实际她已变成何种模样。
久我大人。
蜘蛛的发声器官艰难地动作,自硬质的喉管中,破碎的气音难以拼凑出完整的腔调。它收敛着能轻巧地将面前的人碾碎的长足,隐藏起能将对方从皮到骨,连同那颗空洞的心脏和每一根神经末梢也完全融化的毒液,温顺地雌伏下来。
它小心翼翼地将难以感受到温度的坚壳递送到男人的手掌下,残存的类人的前肢轻而再轻地落在对方的脸面上。
月光再也无法洒入这样的地方了。
那怪物雪样的丝线自头颅上垂下,以驯服的姿态拂过男人的面颊,平伏在地面上。它以亮白柔顺的蛛丝和最柔软无害的肢体,来描摹爱人的轮廓,最后一丝脉脉温情藏在那些缠绵的发丝中,垂在男人眼角唇瓣,落在男人颈窝,轻轻厮磨。
这虔诚的“亲吻”,谨遵爱人曾有的旨意,缠绵而谨慎,一直持续到对方再度开口。
“时间快到了。“男人这样说。
他轻声唤她:
“该开始了。“
“——かなえ。“
一瞬之间,怪物停止了所有的骚动。
神堂加奈惠的皮囊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四下溃散,化为乌有。似人的东西不再是人,却也不再是怪物的姿态,神圣一寸一寸重新贴合在那具肉体上,月光洒落于细白的皮肉,不需任何遮掩,冰冷地拥抱所有来自天上的光。
来无雪的巫女便这样站在明亮的雪中。
巫女的脚边落着一把素色的、无装饰的,只锋利一点尚还可取的太刀。
巢穴深处,野兽的咆哮声愈发近,恶神的震怒令荒山也不禁颤动,尘土细细密密的落下。终于将身姿洒晒于月光下的男人移动脚步,他弯下身,衣袖垂落,那些附着在白衣上的冷硬发黑的污渍惊心触目,令那看似挺拔光洁的身姿,在荧光中染上最深重的灰。
男人的影子和幽暗的食人之巢融为一体,好像天生便贴合无比,做好准备要吞噬所有明亮的或美好的东西。
站在那儿的正是人类,正是愚蠢族群自我划分层级后的产物,象征毫无道理堂而皇之的支配本身,通过正当地消耗、无意义地浪费、蛮横地占有来显示其权威,肉身从淤泥中来,灵魂便也自这块软泥中诞生。
“你也期望这样的结局,对吗。“
有着美善皮囊的支配者温和地说,“我明白的,当然。你早就同我说过,是不是?“
久我淳捡起太刀。
他看向面前的巫女,看向无暇的神之子,纤尘不染、纯白的惑神之物。
“久我大人的期望,便是加奈惠的期望。“
那物件给予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久我大人没有说谎。“
巫女郑重地宣判,“久我大人已经令加奈惠见到了,脆弱的人,也可以杀死神明。“
人能够战胜神明。
人能够杀死神明。
制造工具,使用道具。弱小却狡猾的人类从来不甘愿伏身于异类,于是想尽办法,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也仍不放弃挣扎。
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全部备齐了。
“雪男大人就快要到来了。“
来无雪的巫女说。
神明的孩子,来无雪的かなえ说。
温顺地垂下头颅,坦露出雪白后颈的少女说。
盛装美酒的酒盏说。
“请使用かなえ。“
“——淳大人。请您,使用我。“
该有的工具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而被请求的人类则微笑着回答:
“谢谢你。”
他略微停顿,然后轻声说:
“睡吧。加奈惠。”
月光在此处微微晃动。
那来自天上的光倏尔明亮,一瞬之后,复又仿若被蒙上一层薄纱,或被缠上细密丝线,终于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芳醇的香气缓缓飘散,酒盏歪斜,神明也陶醉的美酒细细缕缕地倾淌。
最纯净香甜的神酒,经由男人的手,终于安静撒泼在洁白雪地上。
*
*3100字
*
*送葬: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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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上午10点
曲乐觉得同伴们变得很奇怪。
——大家都表现得过于悲痛了。
不论跌跌撞撞离去的森山警官、跪地干呕的安藤先生、昏倒在地的希警部、用玻璃瓶挑拣碎肉的彩乃小姐还是其他正哭泣的人都像失去了理性。
这个镇上明明有能变化成他人模样的妖魔不是吗?
华子小姐和希警部都是小春姐的同伴,会找到她、保护好她的不是吗?
再说了,那只是少少一堆被扯碎的生肉,就算全拼凑起来也没小春那么高。
倒是地上那把钥匙……不,即使真是小春姐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她不算是很谨慎的人,说不定根本没发现钥匙被人拿走了,现在正在门口急着翻包呢。
“……怎么说也得证据充足才能有定论啊,走吧?”
曲乐将血污里的钥匙拾起,抖落污秽用衣服擦干净,向周围人提议。可痛哭的人群无暇理会。
他无奈地径直踩着那些血浆肉末向四周去,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任何求救信号或打斗痕迹。
这让他更觉得这血肉不属于小春——小春据说能打4个大地,身体强健跑的也快。
有几个人开始挖掘坟墓,曲乐努力不去注意他们,可还是忍不住皱眉。
他本能地排斥这一幕。
“……彩虹公寓二栋,207室。”在这种不甘愿中,小春仅仅只告诉了他的地址急急冲出唇舌。
“……喂,走吧?到彩虹公寓二栋的207去,小春姐住在那里。”
尚未止住哭泣的人们这次看向他,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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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中午12点
那把钥匙尽管有点变形,却还是打开了207室的门。
阳光铺洒在地面上,几双一看就很好穿的鞋子收纳在鞋柜里,房间内收拾得相当干净,没有被胡乱翻动过的痕迹,只有衣柜收拾得不是那么整洁。
曲乐暗自比较了一下,觉得这里看起来更舒服,比逼仄的旅馆房间要适合小春多了。
很温暖。
很有小春的风格。
他不禁想到也许未来的某天可以受邀来这里做客,就像小春说的那样——
“只要敲敲门我就会出来了哦。”
可惜,小春此刻不在这里。
曲乐看着同伴们四处翻找,帮忙将小春的衣物抱出衣柜、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有眼尖的人翻出暗格他也不阻止,而是搭把手将它打开——
多了解她一分,也许就能多帮助她一分。
他对于私自翻动小春抽屉的罪恶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想法
【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看见大家翻出小春的警官证,为上面变了模样和姓名的女性惊呼连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观察她的发色,只知道小春姐小时候容易哭又爱逞强,身体也不好。
谁叫金色的发尾太过晃眼,小春姐又更高点儿……如果自己像安藤先生那么高,就能看到小春姐头顶的发色了吧?
说来安藤先生刚才情绪很激动……
曲乐直起身向门口望去。
安藤的脸颊还是湿润的,但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现在正安静地、仔细地看着房间里。
翻小春房间的那天,他也是这样沉默又温和地看着。
【安藤先生肯定不会去看小春姐的发顶】
曲乐突然想到这茬儿,有点雀跃。
安藤先生是个保守又拘谨的大人,即使知道了小春的名字也无法这么称呼她,而“小春”这个在人们看来更亲近的称呼,自己早就在用着了。
不知道华子小姐平时怎么叫小春姐。
“……华子警官?”
嗯?
“诶为什么?怎么会出现华子警官的名字啊?”
冷不防正在想着的名字出现在耳际,曲乐眨眨眼看过去。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前几天从小春在旅馆的房间里翻到过的便条本。
[8.7 知道了令人震惊的事情,那个华子前辈居然会是信徒什么的……不过如果真的是她所所说的这样的话,之前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就都能解释得通了。他的秘密应该也与这个地方有关,我必须要去那里看看才行。]
“……哎?小春姐真的又去夜间调查了啊。”曲乐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后伸出手,揉揉突然干涩的双目。
他想,他知道小春说的【他】是谁。
——森山警官。
他和小春在好几天前就大吵过一架,小春却那么坚持地维护他。而旅客中又流传着和森山警官一个长相的犯罪者记录。
在那张记录上,有着一个妹妹、和彩乃小姐有旧的森山警官的名字是【望月真彦】
曲乐并不在乎华子的名字和宗教联系在了一起——小春觉得华子值得信任,那就足够了。况且自己去和华子求助、请她帮忙确认小春去向的时候,她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他只是开始懊悔自己对于小春的调查介入得太少。
【……可惜笔记本被带到这里来了。不然我能更早的发现小春姐想知道什么、想要去哪里,现在也不用这么担心了啊。真是的。】
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提示验证了曲乐的猜测。那是一个圈,曲乐猜是那指的是满月。
“见圈望月”,又是四位。
他输入从小春那里问来的、和森山警官同一天的、她憧憬着的邻居哥哥的生日。
【1111】密码解开了。
而床头放着小春提过的,邻居哥哥送她的小熊布偶。
同伴们拉开它背后的拉链。一枚破旧的草编戒指和已经褪色的御守符被珍藏其中。
小春谈论它的赠送者时的感情、话语、从曲乐的记忆里一起涌了出来。
——【我一直憧憬着他,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工作一直很忙,和我休假的时间也凑不上,随便过去探望也只会添麻烦吧?而且也并不是一定要见面的,只是能偶尔收到回信我就很开心了。】
——【只是想要一直看见他,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不愿意分离,那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独占欲和感情。】
——【曲先生还小,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能见面固然看信,不见也未尝不可。】
“……”
曲乐当时看得出小春的话语发自肺腑,于是咽下原本想说的话——
【我的话,如果真的当上警察,一定会想早一点、再早一点来见小春姐,和你分享。】
“……干脆就由我来转达好了。”曲乐为不坦率的大人们叹息着,心想。
同行的小泉在问谁和小春比较熟悉,希望对方能暂时保管这只承载了主人回忆的布偶。
“那,由我转交给雅人警官吧:D”曲乐尽量笑得和平时一样、把与心脏一同下沉的嘴角往上拽,但他的指尖颤得不受控。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笑得挺难看,因为小泉露出了悲悯的神情。
这份颤抖直到他在404捏紧椅子腿、和希、华子一起把公寓砸到稀巴烂后才止住。
他的指节又麻又痛、他的手掌滚烫,有细小的划痕遍布。
但他好好地抱着那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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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下午3点
曲乐在回旅馆的中途悄悄离队,折去同伴们上午发现“小春”的地方。
他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很好,因此没费什么劲儿,只是不慎被树枝剐蹭又跌了一跤。
不怎么疼。
日光晒干被血水湿润的土,夏风带走弥漫空中的腥味。除开一抔新土堆高了地面,这里一点也不像埋藏着某个人的身体。
曲乐折断一截带着叶的树枝,跪在地上用它将简陋的新坟挖开。
——如果是怪物或幻象,那堆肉在障眼法结束后肯定已经变成其他样子了吧?
可湿润的、带着血的泥土又重回他的视线,腥风也重新填进他的鼻腔与气管、堆积于他血管、让他难以呼吸。
已将这里当做新家的蝇虫从血肉中四散奔逃,粘腻的血阻碍它们行动、如捕蝇草的腹腔。
“哈、……哈哈……呜……”曲乐弓着身体、竭力地张开嘴,他觉得自己的肺可能破了个洞,氧气正和汗水一同离开体表。
他掘到脂肪、肌肉、骨骼。
半个足跟、腓骨、躯干的碎块。
嵌进也许是面部的地方、连着睫毛的、看不出原来色彩的隐形眼镜。
与鞋袜黏连的、烂掉的足掌。
几缕连着头皮的金发。
牙龈。
曾在挽起的金发下露出过的柔美脖颈。
曾在微笑时微微露出的虎牙。
指甲。
指节。
曾被一名少年注视、却羞于提出要拉钩相按的小指。
曲乐紧紧攥住那截断指趴伏于尸骸之间,森白的断骨刺进他的掌心。
“啊……啊啊……春…………”
他长在知道如何放声大笑的环境,却从未学过如何大声嚎哭,只是不断不断小声哀鸣,将断指捂在胸前叫着那个名字。
“小春、小春姐、小春姐、小春姐、小春姐、小春、小春、小春、小春小春小春、小春。”
可是连风也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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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下午5点
曲乐摇摇晃晃地将残骸重新堆在一起。他拔干净了周围的草,将春日的颜色覆于名为春的尸体上。
他以雨宫春奈珍爱的布偶装点春色。
而后点燃随身带着的香。
祭拜三次。
春草蹦出火花。
油脂劈啪作响。
曲乐的眼中跳动着火光。他抱膝坐在不远的地方,疲惫地看着遗骸烧尽。
他还将那截断指攥着。
现在,能找到的血肉应该只剩这一点儿。
曲乐与它指腹相贴,笑了。
“——约好了,我会是正义的伙伴。”
而后他将它也送进将熄的火堆。
太阳落山了。
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抔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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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对于曲乐来说,之后一天的事情都是没多少印象、被愤怒与悲痛支配所为。
现在的后日谈,也许要留到明年出现。
【结局】1424字
繁忙的羽田机场每天都接送成千上万的旅客,在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候机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投映出少女低垂的眼眸,身边站着的粉色短发女子在一旁品尝手里的冰咖啡,艳红的唇膏印在了半透明的杯沿上,性感而略带着诱惑。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永野椿轻轻开口问道,语气一如往常温柔,却又有一些不同。
“嗯……椿,对……”
“停——可别再说对不起了,你一路上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斋藤鱼的头低的更低了,像一只鸵鸟,想要隐藏自己的狼狈,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明显了。
“既然是小鱼自己做的决定,我自然是不会阻挠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我这个姐姐高兴都来不及呢~”
永野椿笑着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她手心的温度似乎因为握着冰咖啡的关系有些冰凉。
“说起来如果小鱼成为了警察肯定会和我碰上吧,到那时候小鱼会怎么办呢?”
她轻挑着眉毛,开玩笑似的看着斋藤鱼,可斋藤鱼却从她的双眼中读出一些别的东西,一种悲伤和无奈。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对椿做什么的!”斋藤鱼匆忙开口,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我就是开玩笑啦傻孩子~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候机室回荡开来,永野椿投手抹了抹眼角因为大笑而出现的泪水,可这真的是高兴的眼泪吗?永野椿自己也不知道。
机场广播催促着斋藤鱼,十分钟后,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安检口。
“到学校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可别再熬夜了没人揪你去睡觉哦~天凉的记得多穿衣服,哦还有……睡不着的话自己温一杯热牛奶哦~”
永野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止了絮叨,她笑着摸摸斋藤鱼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打算离开。
“椿……姐,你也要好好过,别做那种事了……”
听见斋藤鱼的话,永野椿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斋藤鱼眼中永野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几年后————————
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声在指挥室中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巨大的显示屏上。
监控屏幕上可以看到数十名特警正在突破一处废弃的大楼,而指挥室的情报部门不断地输送着信息到前线。
栗色长发的女子沉默着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下过,一段又一段的数据在她的眼前掠过,令人头脑发昏,但对于女子来说,这不过是家常便饭了,没有任何异常可以逃出她的眼睛。
突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女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耳麦大喊:“01号我是春雨,我方三点钟方向将有敌人突袭,收到请回复!”
“01收到!”
伴随着传达到耳麦中的应答,显示屏上特警队伍和匪徒即刻开始交战,一时间指挥室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工作,目不转睛地关注者战况。
十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指挥室中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斋藤你太棒啦!这样的细节都能发现。”留着寸头的警官走过来笑着拍拍女子的肩膀表示赞许。
“要不是斋藤的提醒,可能又要打一场恶战了!”
“长官,这是我应该做的!”斋藤鱼起身向寸头警官敬了个礼,警官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斋藤脱力般的瘫倒在椅子上,摘下红色的耳麦,她抬手按摩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突然,目光触及到了桌面,她俯身往前,将什么东西从桌面的一角移动到自己面前。
这是一大盆长势极好的仙人掌,粗壮的枝干上甚至已经开出了粉色的小花,可以看得出来,仙人掌的主人用了不少精力来照料它。
“我终于做到了,你所说的正义……”斋藤鱼温柔地看着仙人掌,仿佛透过这盆仙人掌能看到一个金发女子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能看到就好了……小春”
森山雅人习惯喝咖啡加方糖。
不多不少,两颗半。
在别的方面,男人其实不是一个有很多规矩的人。没有独特的偏好,也没有特别的讲究,他礼仪规范,从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也不会叫人为难。
他惯来举止温和文雅,虽然可说相貌英俊,却绝不是人群中最醒目的那一个,更是与一切稀奇古怪搭不着边。
他这样的人,像是真实在你手边够得着的,你有时看他,仿佛已经熟悉,一举一动已了然于心。
可回头再想想,他的言行,放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似乎也行得通,而他的谈吐,放到别的什么人口中,似乎也没有问题。
他什么时候出现,又什么时候消失,没人说得准,没人猜得出。
就像是无人曾真正认识过他这样一个人。
森山雅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嘴里说着挑不出刺的话,手上做着规规矩矩的事,像是无色的画布,非黑非白,却能轻松融入任何颜色之中。
而唯有在这一件事上,男人的习惯与众不同。
咖啡杯端上桌,浑厚香醇的气味渐渐弥漫,男人打开糖罐,从里面取出精细的白方糖。
不是放两颗,不是放三颗,而是正正好好,两颗半。
第三颗方糖用勺子切成两半,半颗放入杯中,剩下半颗还放回瓶里,这是他十年如一日不变的习惯,是他有些古怪的坚持。
他花了一些时间,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杯咖啡,然后拎起行李,起身离开店铺。
在结账时,店主人抬头看他几眼,一边数出零钱递给他,一边面露思索,终于在客人出门前,成功从记忆中拾起了一些片段,想起这个放两颗半方糖的人来,于是面色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了。
店主人朝正出门的人喊了一声:
“百濑先生,您从海外回来啦。”
那位常年东奔西走,甚少归家的百濑先生便回头与他客气地寒暄,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在满足了店主人的好奇心后,男人谦逊地点头致意,离开了咖啡店。
他穿过喧闹的街道,走进不远处的住宅区。
先前也说过,森山雅人是一个堪称英俊的男人,并且脾性温和,品行规范。
因此,尽管他在这栋建龄二十年,被他租住也有好几年的公寓中,真正住下的日子加起来却还不超过两个月,现下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地出现,仍然惊动了好几位近邻,在得以进家门之前,不免又耗费许多口舌。
“这次去了哪里?是南边的一个岛国,气候炎热,当然没有国内舒适。”
“不习惯也没有办法,您看,我是不是晒黑了不少。完全没有?山下小姐您真是好心,不用这样安慰我。”
“还会不会再出差?还是免不了的,不过时间还不确定,暂时是可以休假,什么时候再出发,这要看公司的安排……”
“哈哈,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哪里会有什么艳遇,这么说来像内田小姐这么优秀,一定也不缺少追求者吧。”
“什么,您问这些信件……?”
当被问到刚从标着姓氏‘百濑’的信箱里取出的两封信件时,一直保持着温和笑容的男人眼角眯起的弧度发生了细小变化,他将信件扣在胸前,这个动作遮住了信封上的文字。
“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怕大家笑话。”
男人微微红了脸,露出了有些窘迫的神色。
他轻声说: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很喜欢的女孩子写来的。”
……
这一句话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
托这一句似是而非的陈情的福,几位邻居总算暂时退散,男人得以打开许久未归的家门,安然将门反锁。
若是心情好时,他倒也不介意与那些人细心应付,可握着手中薄薄的两封信,他就失却了那些耐心,再也不耐烦周旋。
公寓房中精炼简洁,没有多少多余的东西,因而显得空旷。地板家具所有物什上一应积着厚重的灰尘,喜爱洁净的森山雅人却对此情景视而不见,他几步走至窗边,令阳光洒落在素色的信封上。
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干净而工整,一笔收尾时总不自觉的带着小小的上扬,是早在最初习字时就留下的习惯。
那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XXX县XX区XX市3町目19-3
新保公寓楼,201室
まっちゃん亲收]
男人忍不住因为这个过于久远的称呼而低声轻笑起来。
他脑中已浮现出那个总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的影子,总是在外面疯玩,常常弄丢发绳,就披散着头发哭着来找他。
他因此而学会了给小姑娘编小辫子,因此而习惯了方糖只加两颗半,剩下的半颗偷偷塞进女孩嘴里,哄得她不再哭泣。
这些属于童年的幻影萦绕着此刻的成年人,他的笑容在自己也不自知时,又同在屋外谈起信件时一样了。男人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封不很长的信,甚至未写满一张信纸。
仍旧是那个末尾轻轻上扬的笔迹,他一字一句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笑意越发温和,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封的开头上。
只见那信纸上写道:
[仍然见不到面的まっちゃん
展信悦。
最近被人提醒,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十代很遥远,不是那么年轻了,真是吓了一跳。这样一想,まっちゃん更是没两年就要变成三十路的大叔了,工作还是那么忙的话,身体也要吃不消了吧?
今天写信时,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把收信人的名字改得正式一点,虽然习惯了这样叫,但是对于差一步三十路的まっちゃん来说,万一暴露出去,会不会感到丢人?只是,一想到要称呼你‘望月 真彦’先生,又觉得正式得好笑,怎么都下不了笔,好像是在写信给别的什么陌生人似的……
……
……]
信件的后半段写了一些日常琐事。
他终于将两封收起,再次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名叫百濑将司的男人推开窗户,被称作森山雅人的男人举目远望,而望月真彦则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笑容。
他的小女孩,仍然是那样有活力。
让望月真彦仿佛也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让他想起自己还要留下半颗方糖,用来哄那个圆脸蛋的小姑娘。
而在他给对方回信之前,百濑将司将会享受一段出差后的悠闲时光,森山雅人则收拾行囊,直到望月真彦下一轮‘冲动’到来,无法抑制。
直到他找到下一个狩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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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的摸鱼。
算不上是cp的两个人。在前往福音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