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更来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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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深秋,蜀中山里草木摇落、黄叶萧瑟;高耸奇峰两崖苍苍、深谷幽林霜华漫天。昨夜下了一宿雨,将林中枝叶都染上几许透骨的凉意。
少星少月相携漫步于林间。天有些凉了,爷爷便在襦裙外给她们加了件红的白的小袄,再围上一层轻薄毛毛领,两个女孩便如年画娃娃般玉雪可爱。林中静谧如许,只余水滴穿叶声、枯叶梭梭声,和着女童不时嬉笑低语。
写完爷爷布置的课业,少月便拉着少星去林子里玩了。对于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林间地里尽是宝藏;这个季节尚能寻着些还未入土的秋蝉,或入药或泡酒,皆为绝佳上品。
秋池深几许,留枯荷听雨。
“可是阿月呀,我们真该走这边么?”少星迟疑地停下脚步,拽了拽前方女孩的袖口,“我怎么记得……林子里岔路口后面是没有路的呀,这回怎么就走到这边来了,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
闻言,少月也停了下来,有些难为情地说:“那什么……我知道之前走的是旁边那条路啦……”
“那你还乱走!万一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少星拽了拽着她的袖子,埋怨道。
少月反握住她的手:“之前偶然听到村里大人们聊天,说三年前那场暴雨后引起了山崩,雷暴落在林子里,大石头后边这条路才出现的。而且这条路还特别难找,只有下雨以后才可能出现。星星就不好奇吗?”
“可是……”少星蹙了蹙眉,“山里不能待太久,这片林子我们没有走过,很容易迷路的……”
“没关系,跟着我!我做了标记!”
于是少月兴致勃勃地拉着少星在林间穿行,前方树木高大遮天蔽日,似是隐去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方寸天光。天色渐渐暗了,前路不知何时起变得清冷死寂,一直萦绕于耳的鸟鸣蝉音也消失殆尽,唯留下双生子踟蹰的脚步声。
在第二次看见树干上做出的标记时,少月的信心终是荡然无存。少星也意识到不对了:她们径直向前不曾回头,又如何会两次看见树干上的刻痕呢?
“星、星星,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天也快黑了。”少月有些发怵,林间草木渐深,没过女孩的胸口,她们像是无意破入了一个不曾为外人探寻的秘境。天色渐晚、深林阴郁,遮天蔽日的林中似有一道无名之瞳俯瞰着她们,前路都弥漫着毛骨悚然的气息。
“呜……我们快走吧,爷爷该骂我们了。”少星拉着她便往回走。山林里不曾为人类探索的地方还有很多,爷爷也曾反复叮嘱双子,森林里切忌走得太过远,至少得走大人们走过的路。
幸得这片林子似是并没有为难她们的打算。姐妹俩匆匆往回走了不久,那巨石闸道的岔路口便重新出现在了眼前,沿着来时的小径向下行去,不久就回了村里。
回家时天已然黑了,姊妹俩一前一后踏入屋内,便见爷爷正在门前焦急眺望,手中还扛着那柄老锄头。
经历了一晚的林间跋涉,此时终看见了最亲密的亲人,两个女孩都有些红了眼眶,迟来的恐惧与后怕潮水般袭来,仿佛再晚一点回头,就有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可能。少月嘴角一撇,立马扑了上去:“呜……爷爷!”
“你们两个娃儿哦!咋个楞个不听话!”
见得双子那么晚才回家,爷爷又气又急,胡子都翘上了天,恨不得给她们两锄头,将两不听话的顽童打老实了才安心:“山里头啷个能乱窜,有大虫会吃人哟!”
少星也糯糯地抱上爷爷的腿,委屈撒娇地摇了摇:“爷爷我们错了嘛,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你们两个哟。”小女孩撒起娇来,晶莹灵动的眸子都仿佛溢满了水光,爷爷立马心软了,只得一只大手摸着一个女孩毛茸茸的额发,安慰道,“跑到哪里去了哟。”
“就是……”少月犹豫着,却被少星拿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腰,她咽了口唾沫,“就是山上大石头岔路口后边,下了雨以后突然出现了一条路……”
少月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越来越心虚,不好意思跟爷爷提及此次自作主张的乱跑。空气里倏然静了下来,她悄悄抬头,却见老人凝视着她们,眸中是似曾相识的、古怪的、复杂而翻涌的情绪。
爷爷沉默半晌,又长叹一声:“你们怎么跑到那里去了,知不知道那里是禁地……莫不是天意哦……”
四下陷入一片寂静,老人不再说话,双子也不敢随意开口。少星少月对视几眼,许久,少星才轻轻拽着老人的袖口,困惑道:“爷爷,什么是禁地呀,天意又是什么呀。”
“没什么,你们长大就知道咯。”爷爷如梦方醒,笑着抚了抚少星的脸颊,“小娃娃该去睡觉了,早点睡才能长高高。”
“那,那今天的课业呢?”少月问。
“瓜娃子,老头子还没忘,明天早上检查!”老人笑骂道。
翌日五更天,少星少月就被爷爷叫起床读书了。
入秋后天亮得晚,此时天边方才蒙蒙有些泛起鱼肚白,静待黎明那一抹霞光。少月迷迷糊糊地系好襦裙系带,用了碗小米粥和着几块糕点做早膳,便拽着少星的裙摆前往小书房读书了。
小书房外是爷爷的菜圃,这个季节却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留得一些常绿乔木在深秋凉风里招摇袅娜。昏暗晨光透过栅格木窗落入屋内方几,映下层层条状光影。
“星星哦……我好困的。”少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懵懂道。
“谁让你昨晚那么激动呀。”少星无奈地戳了戳她尚带些绯色的脸颊,昨夜爷爷说今日要教她们些新东西,少月兴奋了一晚上,闹得她也没睡好。
不多时,爷爷便来到了小书房,先检查了姐妹俩昨日的经文课业。少星少月天性聪颖,刚满三岁便开始读书习字,而今刚背完了《千字文》。爷爷沉吟须臾,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行至书房角落里,轻抚那个积满尘埃的大木箱。
“爷爷,这是什么呀。”少月好奇道。
倒也难怪他们好奇。自记事以来,这个沉重黝黑的大木箱似乎便一直放置在角落,爷爷从不曾开启过它。木箱上积满了经年的尘埃,似是岁月蹁跹而过的刻痕;灰尘下隐隐可见几道深重的沟壑,仿佛飞龙舞凤蜿蜒直入九重天宫,又宛如洪荒末年陷入封印沉睡的绝世凶灵。
爷爷不曾答话,只谨慎地打开箱子,掀开上层黄布,从中取出一卷厚重的竹简。少月好奇地盯着竹简——而今纸质书卷普及,这般竹简已然不多见了。竹简上遍布划痕、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爷爷将其铺在桌面上,仔细掸去其上落尘。
“千年老桃木雕的箱子,有些年头咯。”老人自语道。
他枯槁般的手指轻抚过掌中的竹简,似是怀念似是追忆:“《道德经》。”
“星星月月也听过许多神仙的故事吧,你们想当神仙吗?”
“啊?我……”
不待她们回答,爷爷接着道:“从今天开始,阿星阿月就要开始修行了,爷爷相信你们,早晚有一日也能位列仙班的。”
少星少月对视一眼,皆没有开口、
“可是……爷爷,我们为什么要修行呀。”少星迟疑,“故事里说,神仙都住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当神仙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呀,我们想陪爷爷……”
“星星月月哟……”老人笑叹,“爷爷能陪你们多久呢?只有你们足够强大,才能不受欺负,才有资格保护对方,也才能陪伴彼此,一直走下去。”
他转身阖上角落里的老桃木箱,大手轻抚箱沿,眸中神色神往而眷念,似是穿越古今风霜,缅怀那段再回不去的峥嵘岁月。
“等你们能凭自己的力量打开这个箱子时,便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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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感觉要被我搞成古风灵异修仙文……
*少星少月的传记,周更,更新时间大概是在周末(如果我不断更的话
*太久没写文,复健好难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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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暴雨连城、天雷浩荡,倒像是震怒的神明降下天罚、欲予无上雷法轰碎了人间。
那夜无星无月、满座顽云、风声翻海,一双银砾落入锦官城外的山村,偷得一片临渊死寂。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曲,亦是一个时代的序章。
耄耋老人身披蓑衣,在暴雨中蹒跚赶路。他从山外小径匆匆而回,欲要在这雷雨淹没山林古径之前,赶回山村里。
这连天滂沱已下了三十来个时辰,或是更久远的日夜——天地皆笼罩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又有谁分晓昼夜呢?
“下得楞个大,也不晓得都江堰得不得行,莫发水灾哦。”老人裹紧身上的蓑衣,握着手中竹杖隐入路旁古树阴影。蜀地山路崎岖,千万年的古木屡见不鲜,只要不发生雷暴,躲在古树隐蔽下行走,多少是能避着些雨。
行至山穷水复处,山村便出现在了视野里。老人扶着湿漉漉的树干微微喘着气,欲加快步伐赶回家里,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
——是轻柔的、无助的、却又清澈明晰的嘤咛。老人脚步一顿,拐过身边古木巨大树干,见那树根下已被暴雨打得湿润的岩洞里,有一对柔软的襁褓。那是两个婴孩,一个睁着清澈双眸努力啼哭,一个似是睡着了。
“造孽哦。”老人喃喃自语。
雷霆将至。
潺潺溪水顺着山涧卵石伶仃而下,山林间桫椤枝叶遮天蔽日。蜀地六月的天,山里溪流依旧凉得浸骨——这是山巅自璀璨阳光里化下的积雪,尚还带着些自上个寒冬穿越时光而来的气息。
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赤裸脚丫,蹬上林中金丝楠树干,跃入没至其膝的溪水里。这是一片平坦的卵石浅滩,在阳光里波光粼粼,每一滴溪水都似化为了大海里剔透的珍珠;山中溪涧清净无声,而于三岁女童而言还是颇为湍急,她挽起裤脚分开双腿、方能勉强站稳。女孩弯腰掰开溪间卵石,准确抓起石缝里躲着的小螃蟹,抬头欢快道:“阿星阿星,我抓到它啦!”
溪边卵石上坐了个身着灰布补衣的女童,正双手托着腮帮守着溪边一个竹制小篮子。闻言,她宝石般的眸子弯了弯,柔声道:“阿月真棒,我们该回家啦,爷爷快回来了。”
被称作阿月的女孩名为少月,与少星是一对双子姐妹。她们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不曾分清谁更大一些。
“走啦走啦。”少月道。
两个女孩手挽手走在回村的小径上,渐入影影绰绰间青碧色层林树影。
及至村口,几个孩子正蹲在路旁玩游戏。大的约莫五六岁、小的也就三四岁,却拉长距离填满了不宽的青石小径,堵住了入村的必经之路。
少月蹙了蹙眉,脆生道:“可以让一下嘛,我们要过去。”
闻得女童稚气的声音,一个小胖子停下手中和泥巴的动作,抬起头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哟,是你和那个不会说话的爱哭鬼啊,过去可以,把你手里的竹篮子给我。”
“你……”少月气急,她和少星两人找了一上午,才捞到这一点小鱼小虾,还打算带回去给爷爷吃呢。
“你什么你,我爷爷是村长,让你给你就得给。”小胖子直接上前、伸手就抢,嘴里还骂骂咧咧,“没妈的野种。”
瘦弱的少月根本不是眼前小胖子的对手,护不住手中的竹篮,三岁的小女孩哪里能打得过这她大一些的小胖子。情急之下,少月一口咬住了小胖子的手,往地上滚去,手里死死抓住竹篮不放。
“啊!”小胖子痛呼一声,“狗日的,你们快来拉开这个杂种啊!”
“妈了个巴子,放开我大哥!”
旁边几个孩子见势不对,立马上前拉扯少月。可她咬得似是孤注一掷,小胖子胳膊上的伤口都浸出了鲜血,血珠子顺着牙印滚落下来、掉进泥土里。几个大孩子拼命拽着少月的肩膀发髻,她疼得抓不住竹篮,篮子倾翻在地,几条小黄鱼落在泥土里,无力地翻着肚皮。
“你们不要伤害阿月!”顾不得小竹篮,少星跺跺脚、急忙挤上前去抱住少月。她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她,情急之下,手中蓦地闪现出一抹蓝紫色流光,一下将周围的孩子推出几米开外。
“哎哟喂摔死老子了。”小胖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不慎摔了个狗啃泥,却又忽然抬头,惊恐地看着少星,挣扎起身就跑,“不、不详……啊妈妈救我!!”
其他几个孩子亦是如此,再也顾不得和姐妹俩撕打,转身狼狈地逃走了。
少星怔怔地望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只得将此事暂且抛在脑后。她立马上前扶起少月,轻轻为她拍去身上泥尘,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呀。”
“谁知道呢,不管他们。”少月站起身来撅了撅嘴,用袖口抹了把有些脏兮兮的脸蛋,又拾起竹篮挨个捡回地上的小黄鱼,“阿星,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回到小屋时,爷爷已经到家了。少月将手中小竹篮塞到少星手里,三两步蹦跳过去,小手扒拉着爷爷的裤腿,眼巴巴看向老人。
“爷爷给阿星阿月带了什么好东西?”少月仰起头,语调又甜又糯。
老人笑着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枯木般的手指蹭了蹭女孩下巴上那道碍眼的擦伤:“月月又和那些孩子打架了?”
“什么嘛,明明是他们欺负我们的!”少月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
“你们啊。”
老人也不再追究,转身从桌台上的灰布包裹里取出两匹漂亮的锦缎,向她们招手:“星星也过来,今天镇上赶集,给你们带了新衣服。”
“好耶!”少月欢呼道。“阿星阿星,你先挑吧!”
少星轻轻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少月的脸蛋,倒也很清楚她的性子:“阿月把红色的拿去吧,我要白色就好。”
“那就谢谢阿星啦!”
见两孩子分配好布匹,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双生子女孩长得十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一个灵动娇蛮、另一个文静温婉,倒是一对冰雪聪明的并蒂双生花。她们性格泾渭分明,生得玉雪可爱,定是美人胚子。
从那场漫无边际的暴雨里捡到她们,已经过去三年了。老人没有孩子,又怜悯刚出世便被遗弃的双子,兀自收养了她们。老人叫她们少星与少月,他说捡到她们的那天无星也无月,却也希望她们成为璀璨星月,为世间带来万里晴空。
“只是……”少星小手攥着那匹雪色暗纹的锦缎,有些犹豫地轻轻问道,“爷爷,什么是不详呀。”
少月也疑惑地抬起头。
老人怔住了。他倒也知晓村中人私下里都称少星少月为鬼童,是不祥之子,连带着排斥孤立欺侮他们一家。于是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孩子,便不可避免地时常与少星少月冲突。
——三年前那场暗无天日的雷雨、为世间带来了太多灾难。蜀中洪灾泛滥,冲毁了万亩粮田;那一道道震天惊雷,更似是道道落在村边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那场暴雨停息,留下的不仅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婴,还有山里那座突然出现的、无人敢靠近的鬼冢。
“星星月月哟。”老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长长地太息。他伸手摸着两个女孩稚气的脸庞,语中意味莫名:“爷爷不能一直陪伴你们,可人生之路很长很长。迟早有一日,这条路需要你们自己走。”
“要记得,任世人欺你、辱你、轻你、贱你,也要永远坚守本心。”
夏末的蜀地总带着些潮湿的热气,山脚分明灼日炎炎,山顶却常年氤在一片清凉里。
最爱便是这样日光绚烂的午后。蜀地山川瑰奇壮丽,凌云之上俯瞰大地,洁白云霞沉淀在山谷之间,寸缕阳光落在肌肤之上,暖入了心底。
阴阳到来时,辛夷正分拣着库中的药材。山高水长岁月悠悠,时光格外厚待修行之人,可药材却不可避免地在时间长河中岁岁枯荣。
“辛先生,您在干什么呀。”阴阳歪着脖子,认真地问。
辛夷头也不抬,将手中的黄芪全数抖在了纸包里。封装贴上标签,才轻声开口:“打包药材。”
高山的暖阳将少女的侧脸映得几近透明,阴阳眨了眨眼睛,几步跨上前去:“这些事让同学们来做就好啦。庄姐姐让余来叫你,该到校门口迎接新同学了。”
这是辛夷在蜀山任教的第十个开学季。凡人常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致便是因为于修行者而言,沉重的岁月也成了瞬息浮生。是来到蜀山之后,辛夷方才从少年少女们的身上感受到时光的刻痕,过去的三百余年人生不过须臾而已。
“是时候了,走吧。”
她抖落粉白衣襟上的药粉,对阴阳轻轻笑了笑。
二人抵达校门时果真有些晚了,其余八位老师皆已列位入席。辛夷和庄怜怜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一旁与众人一并眺望着山脚蜀山学生的队伍。
穿越山川云海与树林,学生们的队伍几不可见,却在皆有数百年功力的老师们眼中格外清晰。
进了蜀山结界,约莫便安全了。
几辆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慢慢前行,即将抵达结界了。空气中忽然传来一丝莫名波动,似乎带着些不知所起的奇怪熟悉,辛夷愣了愣。
薛洛衍忽然皱了皱眉,悄然开口;“似乎,有什么不对。”
“老薛你蒙着眼睛知道个啥……咦?”顾阿茫正欲损几句,却立即收了话。极目远眺而去几缕黑线快若闪电,迅捷横插入学生的队伍里,将原本整齐的车队打乱成一盘散沙。高年级的学生立即出了马车,和黑影们交缠在一起。
场面乱作一团。
“哟,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挑衅蜀山?”取出叼在嘴里的棒棒糖,扈安抱着双臂,慵懒地开口。
蜀山建校以来,似乎是第一次遇上敌袭呢。辛夷默默地想。
庄怜怜抓了抓头发,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这都啥反应?!熊孩子们可不能被锤扁了,赶紧救人啊!”
“老辛,我们走!”
“庄姐姐放心啦。”见她二话不说便欲冲下山去,阴阳笑着挽上了庄怜怜的手臂,“这些黑衣人不强的,余觉得,高年级的同学们足够应付啦。”
话虽如此……可马车里终还有些低年级的孩子们。辛夷叹了口气,轻点足尖腾空而起,向庄怜怜点了点头:“就我们,去看看吧。”
抵达战场不过须臾而已,现场满目硝烟一片狼藉。辛夷翻转手腕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抬手掷向了最近黑衣人的眉心。
“撤。”看似领头之人忽然回头怒视着她们,咬牙开口。
原本缠斗在一起的黑衣人皆停下了打斗,整齐划一地仓皇向山下逃窜而去,瞬息便无影无踪。
似乎有学生打出了真火,几步上前便欲追击。
“回来,穷寇莫追。” 辛夷扶起一个受伤的孩子,抬头向众人道,“医宗的同学跟我来一下,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先上山。”
万千阳光倾泻而下,穿过茂密的树林在湿润的泥地里映下一块块的光斑,有什么明亮如镜的东西正躺在不远处的茂密树木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庄怜怜信步上前,拾起那个东西,蹙了蹙眉。
“这是……”
辛夷抬眸望去,见她正执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铁剑。似是以最为普通的凡铁所铸,是凡间工匠抬手而生的作品,剑身上未曾留下任何特殊印记。她眯了眯眸子,再次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气息。
不同寻常的古怪、却又带着几分莫名不详的气息。
指尖心跳
石墨:https://shimo.im/docs/ffC659pXPiIqhgme/
-深夜速摸,悄悄滴,不惊动一个人,又小又短又快(。
-磕了好多周莎粮觉得这一对真的好甜,产个小甜饼回报一下两位可爱的亲妈。
-时间线大概是两人成年毕业之后。
-ooc归我,周川和沙莎都超级可爱。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周川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阳光漏过竹林的间隙,在青瓷上印下大片梭形叶影。他下意识动动有些酸麻的胳膊,却忽然警觉地收了力。
身边的女孩还闭着双眸,安安静静地躺在怀里。晨起阳光暖洋洋的,将她长长的睫毛都裹上了层晶莹的暖金。脖颈间是白皙纤细、棱角分明的锁骨,她早已留长的红发弯弯曲曲缠绕在两人间,还有压在自己胸膛之上、包裹在柔软棉质睡衣之下,少女的胸脯。
多日旅途终是难免疲惫,一夜好眠却让她气色不错,白皙的肌肤都透着些温软的红润。沙莎侧身靠在他怀里,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襟。天地间一片宁静,除了竹影摇曳、飞鸟啼鸣,便似乎只剩了她轻缓的呼吸。
初春微凉的风掀起窗帘,缱绻滑入屋内。周川偏了偏头放空思绪,瞥着雕有石榴花鸟的窗棂出神。
分明说好了两人一起云游修行,却在尘世间走走停停玩闹了大半月。三千红尘的烟火气有些晃花了少年少女的眼,他们自幼山上清修,哪儿能时刻寻得那么多美食,两人一路吃吃走走不亦乐乎,回过神时沙莎却有些恼了。
“你怎么不拦着我!!”她气呼呼地敲了敲周川的头,“我们是出来修行的!修行!”
“学姐呀……那凉糕确实好吃,我也,我也忍不住啊——”周川有些抱歉地笑着,又塞了一串糖画进少女手里,成功堵住了她的嘴,“喏,刚买的,快吃吧。”
沙莎拿着糖画满意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下不为例。”
终到了渝中茶山竹海,二人寻了间旅店暂住下来。
茶山竹海中峰峦峻峭,十足静谧。正是明前清茶上市的季节,清晨便有茶娘戴着斗笠掐着茶尖,翠绿青涩的叶子全抖落在簸箕里。周川盯着窗外发了好久呆,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又看向怀中的女孩。
阳光将少女白皙的脸蛋映得有些透明,被盈盈垂下的柔软红发遮了大半,却在犹抱琵琶中更加清寂美好。平日里的沙莎总是元气活泼的,饶是周川也很少见她这般样子,安静得就像蜀山艺宗灰白墙面上挂着的美人画。
周川有些贪恋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料想这般肌肤的触感也该如水信玄饼般柔软温凉。他怔怔地看着她,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哪朵云上。
想要,触碰她。
他将另一只手臂抽出被单,抬起食指慢慢地接近她的脸颊。犹如夜幕掩上月影,缓慢地、悄然地、忐忑地接近。指尖离女孩的脸颊已不足一厘,似已能触碰到她柔软的汗毛和温热的吐息,他忽然怔住了,蓦地收回了手。
“周、周川……?”沙莎似还是被吵醒了,困惑地半睁开眼睛,瓮声瓮气的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起床气般的疑问,“你在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将手臂又收回被子里,纯良无辜地看着她:“没什么,学姐睡得好吗?”
“没什么就别闹,困着呢。”
周川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那再睡会儿?”
“嗯呢。”还带着浓浓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