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被几束刺眼的激光撕裂。
它们的发射者们呐喊着四处奔跑,使得光线剧烈颤动。光线的另一端时不时的出现漆黑中的动势,那些阴沉的物体在人造光下一晃而过,不等惊慌的人们反应过来。托拜厄斯就在这炮火声中张开眼来。
这群黑兽的行为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就在黄昏时队内情报员还与智能系统确定了周围区域的黑兽分布情况,没有人怀疑那空白的页面。加上这些月里他们队如打桩一般规律地清扫了此山区无数次,见到的敌人比起传说中深渊的飞行种来说无疑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败类。他的敏感度似乎已被常规磨灭,有时甚至会与诺阿一同在冰雪融化了的山坡上追逐这些弱小的生物打发时间。
如今诺阿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只是更嘶哑:“电磁炮去哪儿了,来人快---该死!”说着远处又传来嚎叫和爆炸相间的回响,诺阿匆忙地望了正在挣扎着拾起武器的托比,细碎的光火在他的眼里旋转,随即他僵硬地转过身,跑向人群聚集地。
托比不平衡地拖着还未痊愈的伤腿,吃着痛脱离安全的营地,视线在诺阿的方向,被激光照亮的方向移动着。他的所有感官被剧增的声音和光暗刺激着,以往对冒险的新奇则被极度恐惧替代。左边杂草丛的晃动使他猛烈地一挣,用直觉胡乱向冲过来的黑影射击。那庞大身躯在他身前垮下,血液喷洒在托比的外套上。他依然没有冷静下来,而是疯狂地踢打那生物,知道他隐约意识到它已没有反抗能力了。他恍惚地离开他亲手杀死的尸体,四下他的列长和几个形状模糊,分不清是人是兽的尸体倒在混杂着血与雪的干枯草地上。闪烁着的灯光和地上的浓烈颜色混合在一起…
跌跌绊绊着,托比找见了他的背影,与其相同的军服已经渗入许多暗淡的红色。三点钟和九点钟方向还有数不清的黑影逼近,人们蜷缩成一团,紧紧抓住最后的一丝光线。他狠命吼着他们的名字,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无法再向前。诺阿仿佛听见了,茫然地回头后再次露出信任的眼神,那几束人工灯光跳动。他的嘴一张一合,托比只能拼凑出“快来吧”,但手却沉重的抬不起来。光圈越缩越小,诺阿仍在看着托比,可最后一声嘶吼后,黑影们比后者提前到达。他无力地看着光线被虚无吞食,所有的悔过和痛苦也重归于黑暗……
……
托拜厄斯再次从重返过无数次的噩梦中醒来,早春的温暖气流冲击着冷汗皮肤。
他下意识地望向半开的门对面书房,才缓缓地垂下头:每日清晨坐在那里捣鼓零件的人已不再。去年此时,他退出军队回到这里,等待他的只有一封医院的通知信。朝向北方鲜有人迹的后山的老书房木桌子上还摆了一支碎裂手表。他曾在桌前坐下,沉默地抚摸旧木头的细长纹理,回忆父亲在此工作时的模样。如今他不在了,似乎托比的意义也随之飞散。
春风再次降临,他也勉强苟且了下来。他随意穿戴后,拾起一个深橘色的果实剥起来。
指甲稍微嵌入果皮,用食指从内部翻开---仪式般的行为被思考无限延长。
将七分之一从凹陷处慢慢分离到另一极点。今天大概四点就可以结束修理东区围栏了,剩余的几小时再去老车站溜一圈吧,记得第三号出口有片植被。
挑出稍软的一瓣,白纤维从接触点延伸。当年的线路也是直线,雪地也是混杂的白。
轻轻放在舌尖上,含住片刻再咀嚼五下。也许以后会慢慢好起来,会忘记,不再想。
手心上只剩下淡薄的果皮。日复一日的仪式重复,重复,没有尽头。
再也不会有那个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