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猎人
大片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耀在常年寒冷的大地上。
今天是夏天阳光最温暖的一天。很多人都到外面去晒太阳。大部分猎人是选择在没有树荫的空地上躺着,懒懒的睡一觉。没有位置的人,就将宿舍里的床单拿出来,做成吊床,横在树之间。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这样不仅可以美美的睡一觉,还可以把被子晒一晒。
没有困意的人选择看书,平时负责家务的则趁这时间把被子晒一晒。还有些游手好闲的,就趁这个众人都懒洋洋的午后,偷跑到附近的村落,混些吃的,撩一些村姑。
我喝着啤酒,透过阳光,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到底该怎么惩罚这些捣蛋鬼,我心里有了些数。
檀木懒洋洋的躺在阳光铺满的草地上,身上最白的那块肚子露了出来,四脚朝天的,像极了它还是小奶狗的时候。两眼闭着,头侧着,仔细一听,还有呼噜声传出。白雪则不同,它趴在房子的阴影下,用湛蓝的眼眸,四处张望着。虽然相比起平时它是松散多了,但是此时它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不得不感叹一下,虽然是同一个妈生的,檀木和白雪真的是完全不同。雪橇犬是比较接近于狼的犬种,白雪比较像它的祖先,而檀木却和城里大小姐养的宠物狗有点像。
“嗨,白雪,过来过来。”
白雪乖巧的过来了,但是很快,它闻到了我身上的酒气,打算向后退。不过它真的是太天真的。
我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拿着酒瓶对准它的鼻子,笑嘻嘻的对它说:“白雪,要不要喝一点啊?”
很快,我最期待的场面开始了——白雪做出了那个我看了可以笑一天的表情,并且持续了足足30秒。
......
短暂的中午过后,猎人们便开始了下午晚上的工作。除了几个猎人被执行者临时通知去做别的任务以外,其他猎人的工作都照常。
我带着檀木去巡逻。白雪已经不理我了,我一靠近,它就“呜呜呜”的叫,没给我讲话的机会。而檀木,在我叫醒它的时候,它的表情是惊恐中又带一些失望,十分有趣。不过没过三分钟,它又恢复了精神。
这次我的任务依旧是巡逻森林外围。这几天的任务都是如此,虽然难免有些无聊,但是十分平静。
至少不像瘟疫的时候那样没法给白雪和檀木足够的食物。这不,檀木就好像嗅到了什么,到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翻翻找找,估计是什么野兔吧。檀木和白雪能在做任务时顺便把晚饭解决了是最好的。
额,好吧,虽然这个森林很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但是总是有一两条蛇潜伏在树上,偷袭来往的小型动物和迷失在森林里的人。这只蛇就比较倒霉了,不仅从树上掉了下来,还被檀木发现了。
不过,檀木是一只挑食的狗,他只吃哺乳类和鸟类,以及城里富家大小姐给宠物狗吃的狗粮。
“呜呜呜呜呜呜呜——”
“檀木.......”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要调食......”
“呜呜呜呜呜呜呜——”
“做一个好孩子好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
跟檀木说教就是这样的,它完全不给你任何机会发言,只是自顾自的叫嚎,直到你妥协为止。
要是在家里我直接一巴掌糊在它脸上,然后它和我倔,不理我几小时。可是现在是在森林里,万一它和我脱离单独行动的时候遇见一些凶猛的生物,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森林里,它连嚎都来不及。
“好吧好吧......”我抓起这条倒霉的蛇,放进腰带上的包里。这就当是给白雪的晚饭吧。
......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小脚步声。檀木很兴奋,刚想扑过去,但是被我拦下。这个脚步声以及行动速度,大概是某种中大型哺乳类动物的幼崽,小型动物速度会更快而且声响会更小一点。不过暂时没法判断是哪种。要是是狼的幼崽算好的,因为狼作为群居动物,是有层层保护着狼的幼崽,狼的幼崽只会在狼群大迁徙的时候离巢。如果这个幼崽是狼,那么想必是残疾被赶了出来,估计是孑然一身,没有母狼在周围。
如果是熊的话,这事就比较麻烦了。幼熊身边必有母熊,而母熊有幼崽在身边必定会十分暴躁,把一切可视的生物都咬死以来保护它的孩子的安全。
再仔细听,在悉悉索索的小脚步后面,有很大的声响,很明显,能发出这种声响的,除了在这里绝迹只能跑到席瓦尔才能看到的老虎狮子,只有熊。
我把霰弹枪从腰间取出,将子弹从瓶子中取出,填满。对于熊,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枪射中它眼睛,结束战斗。不能与它过于周旋,浪费过多子弹。
脚步声越来越近,檀木也察觉到事态不对劲,开始作战斗的准备。
从五点钟方向,一个小女孩从树海和灌木中跑了出来。
虽然略出乎我意料,但是不能分身,我把枪对准她后方的黑影。
在这一瞬间,黑影忽然站了起来,对周围树木一阵狂打。无数树叶树枝如雨般落下,干扰我的视线。我只好迷茫的对着里面开了几枪。这连开的几枪先别说有没有打中,连威慑的作用都没起到,黑影——果然是熊扑,了过来。
我赶紧把枪切换为斧形态,当下了足以让我脑袋开花的一掌。这时候檀木扑了过来,紧紧地咬住了熊的另一只手臂。熊咆哮着把檀木丢向一旁,我也趁此机会,将手移到下部的霰弹枪部分,开枪,利用后坐力将熊摊开,并利用这个时间拿斧子向熊的胸膛狠狠劈下去。
熊惨烈的叫声响彻整座森林。
为了防止溅出的鲜血污染视线,我翻滚远离,也顺便与它拉开距离,并将武器转换为霰弹枪模式,对准它的眼镜。
出乎我意料的是,熊很快就有了第二次进攻,不给我任何时间瞄准。这次它四肢着地,以“车”的架势,向我冲来。我只好将枪收起,在它冲向我的瞬间揪住它的毛发顺势如巴塞尔的游牧民族跃上马一般一跃并其在熊的身上,并向它的脖颈开了几枪。熊虽然用爪子挡住了后面的几枪,但是它还是痛苦不堪,身体剧烈的翻腾起来。
我也从它身上跳下,再次与它拉开距离,枪再次瞄准它的眼镜。
这次它并没有再次展开攻击,而是背对着我,跑开了。
虽然成功脱离危险,但是这个熊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它的攻击动作相比起正常熊更像是一个,人。而且它的反应极快,它若是遇见其他不熟练的猎人,赢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它一直想办法干扰我的设计——用树叶干扰我的视线,用“熊车”让我不得不放弃瞄准它的眼镜,甚至不惜选择背对着我逃跑......
作为一只熊,这也太过于聪明了。
我回头看看那个逃跑的女孩,早已不见身影。
我摇醒了被“熊”一甩撞到树上昏迷不醒的檀木。
“檀木,到猎人营去叫其他猎人到这里来,快!”
虽然依旧有点晕,但是檀木还是机灵的点点头。
随着檀木飞跑着离开,我向森林更深处前进。虽说为了以防埋伏交了增援,但如果真是我所猜测的那样,我必须在其他猎人,不,至少要在女仆和执行者来之前,把这事了结。
......
在前往的路上,听到了一串小脚步声跟着我。
......
随着脚印和血迹,我来到了一座小木屋前。从木屋的烟仓上烟的痕迹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刚建不久的屋子。
门没有锁,一开门便看见了恢复人形躺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熊”——准确的说,是波顿公爵。
他身上穿的是干干净净的西装,依旧如贵族般优雅,让人完全没法想到他是正在被全国通缉的“前朝余孽”。
“欢迎光临,涅墨西斯家的二小姐,不准确的说是猎人女士。呵呵,瞧瞧我这记性,还把你当小女孩看......”他取下头上戴的礼帽,向我勉强行了礼。
“能再次见到你是我的荣幸,波顿公爵。”我摘下头上的帽子,也向他行了个礼。
“女巫太太现在如何?听说她去了巴比伦,在那里继续她的医药研究?”
“确实如此。家姐如今在巴比伦的研究十分顺利。”
“研究的经费果然是暗鸦出的吧。”
“......”
“呵呵,果然你对暗鸦十分忠诚呢。反正对于我这个将死之人,你的忠诚依旧不允许你透露一个字。”
“不......”
“不要否认了,你叫了人帮忙,对吧?”
“......”
“果然,以你谨慎的想法,肯定为了防止中埋伏而叫了其他猎人过来。而你也知道,一旦我被抓住,肯定会以叛国罪判死刑。”
“......不,我可以帮你。我现在是首席猎人,手里掌握一些权力,我可以保护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巴顿公爵忽然仰天大笑。“涅墨西斯二小姐,你是哪里搞错了?你是觉得女仆和情报员的眼线不多还是觉得发动政变是十分轻松的是?你不会单纯到认为和暗鸦交谈几句就可以释放我吧?”
“......”我无力反驳。确实,一旦私藏叛国罪人被发现,肯定会被认定是通奸,反动。
但是我还是心存希望,希望可以保护我所剩不多的亲友。
“......你还是这样啊,不到黄河心不死......在看清是你之后,我可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啊。我看着你长大,我自然知道你我之间实力差距。我想着:不如直接死在你手里。可是,我还是抱着软弱的希望,希望我能活下来。而你现在,也和我一样,抱着这种懦弱的希望。”
“......”
“你应该早就明白,自从你我站在政治的对立面的那天开始,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往脸上盖上帽子,“开枪吧猎人小姐,给你一个‘铲除叛国贼’的战绩,给我一个死得漂亮点体面点的机会。”
“......”
“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似的。”
“......”在无言中,我不偏不斜的射穿了他的眼睛。
波顿家族家主再此逝世。
我再回头看看,不远处,那个女孩——身着狩猎的衣服,手上还有十字弩。
波顿家以前与我的家族是世交。
他们家族有一个祖上流传的传统,每5年都要举办一个狩猎比赛,比赛猎杀熊.而胜者无论是分家还是本家,都会成为下一个家主的有力候选人。
在波顿家族曾经兴旺的时候,所有家族的小孩每次有休息日都在练习打猎。甚至家主不惜屈身为自己的儿子请求猎人传授打猎绝技。
在“灵”工厂大量开办后,森林里的熊全部“灵变”,更加危险。于是,他们又向巫师讨要可以变成熊的药,让家仆变成熊与公子们进行训练。
......
即使在家破人亡的时候,这个家主还是抱有振兴家族的希望啊......
......
“......”小女孩还在哭泣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向森林外走去。
看见了几个猎人的身影。
“大哥,你还好吧?这个小女孩怎么回事?”
“这个小女孩走丢跑到森林里迷了路,而她父母为了找她也跟了过去。我叫你们本来就是为了找到她的父母。”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
“不用,我已经看见她父母的尸体了......”
我望向小女孩。
其他猎人也知趣地不再说。
......
我最后还是决定保护她。
序章-黑
“......白痴。”
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把我从无边的梦境拉了出来。
一睁眼,天空如漆黑的黑幕般压在我身上。
向更远的地方望去,有灰蒙蒙的灯亮着。
这时候才察觉到,四周都是刺鼻的烟味。
不是烧焦的烟味,而是“灵”的加工厂特有的烟味。
这一切,是这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如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我四脚朝天的躺着,心理感叹着:故乡!阔别已久的故乡!我生命的起点,我唯一的“家”,我唯一的亲人所在的地方。
“黑之国”,我回来了。
让大脑恢复了片刻,我开始尝试着活动身体。
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比以往更加难活动,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而伴随着手指的活动,一阵细小但是刺耳的生锈金属摩擦的声音传过来。
我再试着动一下手腕,手臂,脚趾,脚腕,小腿。。。。。。全身都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漆黑的夜幕让我看不见我的身体,我也知道这具身体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具了。
久违的,恐惧如一群蚂蚁般悉悉索索爬上的心头。然而,更多的好奇及兴奋充满我的大脑。
“究竟是哪个国家的研究协会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技术,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在睡梦中将她的大脑取出,塞到一个生锈的机械的壳子里。”
“我又是多么‘伟大’能够让如此强大的研究协会眷顾我——一个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连像样的身份证件都没有的私生子身上。”
......
回答这一箩筐问题的只有眼前的黑幕。
话说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能看得到远处的灯火,这里肯定不是啥城市,但是离城市绝对不远。
有可能在工厂附近?但是烟味又不太浓。
那在森林里?可是过了这么久我也未能听见任何一点风吹树叶的声音呢。
就以我现在所掌握的信息,现在我所在坐标判定不明。虽然只要我一起身,就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但是我并不这么做。
坐标不明意味着,我即将面对的情况有无限的可能性。
我很享受未知的感觉,一切事都能料到的话实在太过于无趣。
如果是在森林的话是再好不过的,我之前从来没有被野兽袭击过,也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这些凶猛的生物。反正有一副铁罐子身躯,不怕咬。不过能不能感受被咬的痛觉呢?希望有吧。
但是如果被“猎人”发现的话,就不有趣了。这些死脑经,看到我,要么恪守他们的合约,把任何可疑“人士”遣送给“执行者”,然后这帮脑子不好的处刑者就该思考到底该把我送回“家”还是送到废品维修站。不过他们怎么思考也没用,反正最后肯定会有“法医”介入来给我一个“准确的判定”。如果还是没办法的话,只能让那些“长老”们开一个会,讨论,搞不好还会列一个“机器人”相关的法律条文呢。
或者一开始捡到我的“猎人”就把我送到工厂的工人那里,要他们认领。不过这样事情就更加有趣了。无论是否有人真的贪财认领,都会有那些“女仆”惊醒跟踪调查,调查清楚到底我来自何处,再找“密探”搜集情报,最后把我真正的送回去。这种情况要有趣的多。
可是在这之后呢?
......
无论哪种情况,我最终都会被当作一个“财产”而转手。
会有人相信我曾经是个女孩吗?会有人真正在意一个机器人的想法吗?
仔细想想,能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女孩的,只有那个改造我的研究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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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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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哈哈......”金属摩擦般嘈杂的杂音以及不知从哪生成的蒸汽从我的口中传出。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没有被供在一个满是精密仪器的研究所,那就说明了,我只是单纯的一个被人抛弃失败品罢了,一个拥有人类思想的故障机器人罢了。
一个拥有人类思想的铁罐头没人会解答,没人会在意。就像垃圾场里随处可见的破旧娃娃一样,就算它们有思想又怎样,不还是被扔进火炉烧掉。
对于除了思想以外一无所有的我,这具身体是多么讽刺。
那还不如,放弃思考,像一个白痴一样,大笑。
然后闭上眼睛休眠,然后期待一下若我无所作为,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明天会是谁捡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