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1Cp3】梦为虚幻
艾维斯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没有生理意义上的窒息,更没有任何头被摁入水中的危险。然而他现在的感觉糟糕透顶,像是刚刚溺水经历濒死体验的人抓住稻草般拼命的喘息着。刺痛。咽、喉、再到肺部,那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异物卡死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呼入的气体像是突然变成了冷冰冰的水,那些曾经被自己驱使着灌满素未谋面的敌人肺部,夺走对方性命的液体。他捂住口部剧烈的干咳起来,想把臆想中快要逼疯自己思绪的并不存在的水逼出体外。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令艾维斯痛苦的半跪在地上蜷起身子,令外人很难把现在的这幅狼狈的模样和那个刚刚胜利的、出完任务暗杀掉某个里政府人员的观星社巫师联系到一起。相反,那更容易让人们联想到自己面前的人——那个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此刻居高临下的用法杖对准自己的人。法杖顶端的蓝色荧光聚集,凝聚成水珠掉落。
水。
澄澈的明净的四散无形的水,那是遗传自他母亲的力量,是双亲原初的馈赠。而这本不该被用来剥夺他人的生命上。
魔法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幻术能模糊他人的记忆,自然也能侵蚀使用者的理智。尤其是在,使用者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的情况下。
你还真是个该死的混蛋——他面前的人弯下腰来,突然狠狠攥住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向上拎起。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那个人本来与你无怨无仇,你却不由分说的夺走他的性命?就算里政府的人再蔑视迫害巫师的生命,那也是他们的信念和想法,你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的阻止他们这样做。可是你呢。你本可以不让自己的手染上血的。现在你和那个当年拆散自己家庭的凶手有什么区别?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我的幻觉,现在赶紧从我的视野里滚出去。艾维斯无力的用手捂住耳部,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的脸。
“Cloud your memory.”
从翕动的唇中流出血液与破碎的音节,足以构成最致命的咒语。随着艾维斯用尽全力挥下的魔杖,无色的水雾已经笼罩在那位里政府的职员身旁。那并不是普通的水雾,而是魔力波动——幻术像无形的锁链束缚住对方的行动。之后,那些无形的恶魔会暂时打乱或是直接抹去他的某些记忆,最终摧毁对方的精神防线。
正如艾维斯所预料的那样,那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他的面孔一瞬间充斥着恐惧和悲伤,低声喃喃着什么。文字的碎片随着呼啸的风一起传入艾维斯的耳中,像是某人在夜间恸哭着奏响的歌。艾维斯不想听到,也听不到那人的话语,只是闭上眼睛挥动手臂,用法杖在空中画出了那个自己在心底描摹千百遍的图形。
“May heaven accept you.”
在幻术的影响下对方无法正常思考,迷茫而混沌的双眼在奇幻的情景前缓缓闭上。水流温和的抚上那位身穿蓝制服的人的脸颊,波光粼粼反射光线的水面模糊了对方的表情。艾维斯转过身去离开。他不清楚那人的死状将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里政府会将那人的死作出何种评论。他只知道,那个现在因为窒息溺亡的人与自己或许年纪相仿。
他杀了人,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你是不是从未考虑过对方的家庭会因此变成什么样?那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给我闭嘴,我考虑过,当然考虑过——艾维斯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和一个并不存在的幽灵对话,无力的继续为自己辩解着。他的家人会怎么做,会诅咒作为杀人凶手却逃之夭夭的自己吗?会在无比的怨恨和悲痛欲绝中度日吗?会的,一定会。因为自己和母亲在父亲死后就是这样一天天熬过来的。艾维斯恨那个夺走自己的父亲生命的人,正如他现在无比怨恨自己一样。自从他加入观星社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显然自己还并没有做好这样面对现实的准备。
毕竟只是出于自保目的而加入观星社的话,他就注定会为了保护一部分人而杀死另外一部分人。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不,说成“命运”可能会更合适吧。
你说的是他们?
艾维斯脑内突然不受控制的闪过很多场景,像失去控制的的电影胶片自顾自的开始播放。他看到泉堂外小山坡上落下的一颗流星,海员节时夜晚夹杂斑斑点点荧光的海滩,两片相似又不相似的光之鱼鳞片做成的发饰和领扣。他回想起碎裂的有蓝色百日菊花瓣的茶杯,少女夹杂着怜悯的笑容,还有不知对准谁的沾满鲜血的手。
他们,本质上来讲,和你即将杀死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么?我是指本质上。看,你回答不出来。艾维斯哑口无言,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而你现在却连承担这份责任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太懦弱了。另一个艾维斯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神情,松开了将他向上拎起的手。就连我自己都对你刚才的发言和想法感到极度失望。
你根本不是我。你只不是魔力的反噬,是被幻术驱动的幽灵。倒在地上的艾维斯艰难的开口,就像梦境永远是虚幻的一样。。
他的话被轻轻的一声笑所打断。不,艾维斯·怀特,你说的不对,甚至可以说是一派胡言。他的影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咧开嘴,然后靠近他用魔杖的顶端对准主人的眉心。
梦每时每刻都因为现实而出现,从而出现在现实身边。
艾维斯清清楚楚的听到的这句话。影子只是静默的立在那里微笑,而这足以让他惊恐地发现刚才那句话竟是由自己亲口讲出。
看到了吗?你口中虚幻的梦也是可以对现实构成一定影响的。更何况我现在是有血有肉的站在这里同你讲话呢。他的影子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凝视着艾维斯的眼睛,瞳孔中倒映不出自己的身型。既然决定加入观星社你就不该还存留着这些软弱的想法不是吗?正常的杀死敌人,再防备着被敌人杀死应该足以构成你生活的全部,而现在你又在想些什么?就算你不怨恨你的敌人,你的敌人也会时刻隐藏在阴影里做好打穿你心脏的准备。更何况你已经这么高调的杀死了你的敌人。
你难道不记得观星社的“理念”了吗?他的影子这样问道,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感情。
“善无善报,先恶者生。”
像是响应自己的提问一样,艾维斯缓缓开口低声念出这几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字。
是吧。你明明也是知道的。···那么你为什么还会为自己杀死敌人的行为而感到负罪感呢?艾维斯·怀特?
直接承认你的这份懦弱如何?那个身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与之前有些轻飘飘的语气变得截然不同。你什么罪过也没有,就像白纸一样纯洁又无暇。尽管需要依附他人活着却是最珍贵的无罪者,这不就是你所理想的状态吗?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给我闭嘴——艾维斯像是恼羞成怒般冲动的拔出了剑,平时几乎从未出鞘的剑上绽放锈花。
他用自己都未曾想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刺穿了那个影子。原本预料的轻飘飘的感觉没有出现,就仿佛——他刚才用剑贯穿心脏的是一副真实的躯体。血肉喷溅出的腥气令他头晕目眩。艾维斯拔出剑,带着近乎惊恐的眼神后退两步。
都跟你说了这一切不是虚幻的啊,艾维斯·怀特。不过,这样迷茫下去或许就不用踏入现实了吧?也好。幻术构成的影子在剑再次挥下的一瞬间笑着变成了无数的蠕动的碎片,粘稠的深红色附着在剑刃上。艾维斯大口的喘着气,握住剑的手微微颤抖。
长期使用水元素的魔法让艾维斯的体温偏低,因而对热度的到来更加敏感。有人握住自己持剑的手,加大的力度彰显着主人的不安。红发的少女担心的看着他,光之鱼的鳞片制成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
“艾维斯?你还好吗?”
艾维斯默不作声,无力的抱住循声而来的马德琳。如此令人感到安心的温度此刻令他如此心悸。
“我不知道……”
眼前的恋人,究竟是现实存在的抑或是虚幻的?他不知道。
当艾维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的影子与深红的碎片却都已经消失不见,犹如一场破碎的梦境。
而迷惘之人或许会永眠于其中。
*bgm:○○は受信机なんです
【LC1Cp3】某魔法师的御茶会议
茶匙应该放在茶杯内的六点钟位置。
然后握住茶托,把那柄小勺子顺时针转动几次,最后将它从六点钟的位置拿出。
爱德拉还是那样沉默的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捧着一杯自己送去的红茶,视线不知聚焦在砂糖上还是忙碌于拾起新一块砂糖放入杯中的艾维斯身上。太阳在下午四点钟时的余晖毫不吝啬的撒在她身边,尽管再温暖的光线也无法照亮她毫无光彩的眼睛。她的表情像是冬日冰冻的湖面一般毫无波澜——就仿佛自己的孩子刚刚向杯子内放入的六块方砂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明明在小时候多加半块砂糖都会被某个人模糊的影子拦下,然后温柔的拉着自己的手把那块幸免于难的糖放回原位。艾维斯仍然记得记忆中手掌肌肤相触的热度,还有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化开的杏仁茶的甜味。热乎乎的蒸汽从糖浆表面升起触碰到脸颊,留下一丝温度之后又再次消失。
艾维斯自然知道这么多的糖分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身体能接受的范围,但还是拿起茶匙将那些还未溶解的方糖固体碾碎。说实话,他并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过度摄取糖份而丧命。父亲留下的笔记中还毫不意外的有很多关于糖的魔法,其中关于关于如何快速消耗糖分的咒语更是被他用红墨水划下当成重点。于是艾维斯每天几乎是肆无忌惮的服下过量砂糖再使用魔法将它们分解,咒语在长时间的使用下已然变得炉火纯青。尽管在咒术分解掉那些甜味的晶体的同时,也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夺去了他的味觉。
沉入杯底的糖从两倍三倍已经增长到了现在的六倍。他除了不知从哪里翻涌起的苦涩感之外,几乎再也尝不出别的味道。报应,真是报应——艾维斯挖苦般的想着。若是那人还活着,不知自己会不会仍然落得这般下场?
“人类对糖的偏好是与生俱来的!”
静默的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那人声音十分欢快,仅仅是从语言中就能感受到他无与伦比的某种热情与活力。摄入糖分明明理所当然,更何况你对孩子饮食的把控实在有些太严格啦。所以爱德拉,不要那么严肃,偶尔多吃一块糖又不会怎么样!你说对不对,艾维斯?
以旧物为媒介可以将施术者不经意间带入过去的世界中。只不过由于施术者并没有提供稳定的魔力输出,这场旧梦也如同气泡一样晶莹而脆弱。轻微的一点异响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施术者的意识带回现实——例如,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的母亲平静的靠在躺椅上,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不过她手上的红茶杯不知何时已经碎裂成几大块零散在地板上,蔓延开的液体在她的长裙上留下了褐 色的痕迹。被壁上蓝色百日菊的碎块叫嚣着不甘心的被掩埋,血液淹没茶杯惨白的尸体。
艾维斯急忙靠近杯子的残骸,拿出魔杖想将它们清扫干净。然而在两人视线不经意间对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只是怔怔的盯着那根魔杖,然后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极度恐惧和悲伤的表情。
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在地上,让艾维斯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母亲最初教会自己的魔法。爱德拉用手掩住面部抽泣起来。那双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手,在自己生病时照料自己的手学习时教导自己魔法的手面对战争时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手。那双在抱紧爱人身体——或者说是尸体时,沾满已经有些凝固的红褐色血液的,手。
而他从来都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作为一个被保护的对象,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Blithe,你难道还不知道吃那么多糖对你们的身体都不好吗?……不过,就破例这一次好了。”
故作严肃的表情突然融化掉,前一秒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因为笑声而消散开来。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孔和尚且年幼的艾维斯悄悄击掌,露出了得逞一般的微笑。
艾维斯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漫溢的无力感一时让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您究竟想起了什么?是与父亲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的时光,还是父亲在您面前死去的那一刻?艾维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还是悄悄收起魔杖,踏过地板上已经逐渐冷却的红茶和瓷杯碎块的混合体,来到仍然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着的爱德拉面前。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种痛苦呢。无论是对于自己来说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是对于她来说失去爱人的痛苦,其实都是一致的。失去了所爱之人和可依靠之人的空虚和悲伤,就像是胸腔上被硬生生开了一个洞被挖去一块血肉的痛楚。艾维斯也清楚的知道母亲和自己全都逃不出这份痛苦的诅咒。这个心结只要一天没有打开,那份空虚和悲伤只会永远地镌刻停留在那里。
但是他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沉浸在遥不可及的过去里了。艾维斯的内心这样挣扎着呼喊着,将藏在袖中的魔杖微微握紧。
“母亲。听我说。”
他半跪下来扶住爱德拉的肩膀,强迫自己直视对方像是一潭死水般掀不起半点波澜的眼睛。而艾维斯的另一只手垂到摇椅的一边,在她的视线外开始轻轻挥舞魔杖。那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几种魔法之一,此刻手腕的动作不知为何如此的迟缓和僵硬。
“父亲没有死。他还活着……只不过您也知道,最近国内形势不允许他回来。就连他刚刚寄来的信也在我刚读完之后就销毁了。”
艾维斯清楚的知道这是个精神正常的人都能识破的谎言,而自己更是不擅长说谎。他刚把这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多么拙略,确切来说,根本毫无可信度。但是随着挥舞魔杖的动作,他清楚的看到了银色的薄雾笼罩在母亲身边。那是幻术。他对自己母亲亲手施展的幻术。
请让那段记忆转身退场,救赎向下坠落的灵魂。
他在心底低声吟诵着咒语。随着一连串动作的终结,银雾凝聚又散去。艾维斯小心地将魔杖收好,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Blithe……他还活着吗?”
而他赌赢了。他看到母亲眼中浮现出了虚假的充满希望的光辉,仿佛那句话为她重新填充希望的燃料,让生命之火得以再次燃烧。艾维斯别过头去,不敢再次直视对方的眼睛。
“是的,母亲。他还活着,他……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副样子。”是我。是你们的孩子不希望看到您这副样子啊。艾维斯咬着唇在心底把这句话补充上去。
“他说一直一直想念着我们,让我们等待着他的回来。我们应该相信他不是吗?”我也想让已经死去的父亲起死回生来到我们身边,可是我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些话艾维斯转过身去拾起那些或大或小的陶瓷碎块把它们丢进垃圾桶,留给爱德拉一些反应的时间。百日菊的花瓣变得无比锐利,细小的瓷片碎渣深深刺入手指中,像是对他说出口的谎言的惩罚。红茶的温度已经变的惊人的凉,沾在手部的皮肤上尽情的夺取他的热度。艾维斯甚至不敢在母亲面前拿出魔杖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至少现在,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像魔杖这种和魔法沾一点边的东西也能让母亲会想起那场悲剧,那场让她再也不想和任何魔法相关的事物打交道的悲剧。
那场导致父亲死亡的悲剧。
“母亲,没关系的。现在我还在您身边,父亲也在远方守护着我们。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他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杯中盛放的液体已经发凉,析出了未溶解的砂糖结晶。
艾维斯恍惚的望向那杯已经冷掉的茶,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早已落满灰尘的杯子洗净,重新倒满热茶放在爱德拉手中。杯壁上铃兰的花朵已经有些剥落褪色,杯口细微的裂痕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植物的枝条。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母亲。我们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但是说不定死掉会更好,谁知道呢。
艾维斯像是自言自语般的重复着,心底却想到了些截然不同的内容。于是他拿起第七块方糖放入茶中,然后端起杯子。在灌下那杯加入七块方砂糖的糖浆之后,艾维斯对着母亲挤出了一个十八岁少年应有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尽管那杯近乎无味的茶并没有让他心底的苦涩减少丝毫。
备注
*很明显的neta:标题修改自“とある一家の御茶会議”
*百日菊花语:永失吾爱 铃兰花语:幸福归来,命运的哀伤
*Blithe White-红色悲剧时期牺牲于与里政府的战斗的魔法师,艾维斯的父亲。生前是不太有节制的甜食控。
*Adela White-红色悲剧时期身受重伤的魔法师,艾维斯的母亲。由于爱人离世的打击一蹶不振。现在终日沉默的坐在躺椅上沉浸于过去,不愿加入任何关于魔法的纠纷。
*Ives White-Blithe与Adela的孩子,加入了观星社的黑魔法师。目前逐渐表现出糖瘾症状,失去大半味觉。
【C1 Ch2.主战场】梦中的星光
*我把民政局搬过来了请下午茶现在立刻马上进去结婚
天上的星座,有的相连,有的相隔。却都想要靠近。
想要靠近,那就是爱了。
但愿,你的夜晚不会太冷。
也许我前进的路途,是其他人的归途。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夜空星光点点,这个世界,如此宁静。
——rairu 《星の名前》
Chapter 1
海员节就要结束了。
原本充斥着街道的小摊位慢慢的减少又消失,变回了以往平淡无奇的样子。夜晚的海也不会再次卷起散发微光的碎片涌向远方,只剩下白浪一次次地,仿佛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滩的沙粒。热闹非凡的气息和悲痛的清高都在随着节日的结束逐渐流逝着,萨那西乌也变回了原本的那座小城。
马德琳低头看了看不知是谁留在自己桌上的便条,再次抬起头来之后果然在远方靠近海岸的岩石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便条的内容简明扼要。字迹过于完美整洁,仿佛这个便条是笔者一生中写的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傍晚时请到海边来,有话想和你说。”
没有署名。但是便条上残余着淡淡的魔力的波动,让她能断定写下这段话的人是魔法师。这并不是里政府的陷阱,可是特地写便条约自己出来的人会是谁呢?
马德琳又想起了两天前所发生的事。同样是这片海滩,同样是这个时间,也同样是那个人。确切来说,在她看到字条的第一刻就猜出将它写下的人是谁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亚麻发色的少年坐在桌前抱着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或许他会犹豫着自己的措辞是否显得太过亲昵或疏远,写得不满意的字条团成一团堆成小山。写完之后再趁自己不在房间的时候把便条用魔法放在桌上,悄悄离开。马德琳想象着少年伏案写作时的模样时不禁露出笑容,那对好看的眉在思考时一定会皱在一起吧?
她继续向海边走去。原本干燥的白沙逐渐转变成有些湿漉漉的大片蔓延开来,被夕阳的余晖染上淡淡的红褐色。那块巨大的岩石离自己越来越近,灰蓝色的身影安静的,逆着光坐在那里。
“怎么了吗?特别约在这个地方。”
艾维斯回过头。尽管在马德琳来之前他就已经施放了感知他人靠近的魔法,马德琳的靠近也在他的观测范围中,对方突然开口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将手悄悄放到背后握住藏在袖口中的魔杖,挥舞着那个自己在心中练习描摹千百次的图案。
随着马德琳站定,群星的轨道也随之悄然无息的发生了变化。
本来只应该存在于照片中的景象此刻真真切切的存在于眼前。恒星持续移动留下的圆形轨道被银色的魔法记录下来刻印在夜空的苍穹上,形成了完美又虚幻得不真实的无数由星光组成的同心圆。
星轨。
马德琳在心底念出那个名词。她不想打破四周的静谧,于是只是静静仰望着那片由幻术构成的星轨。虚幻的微光洒落在沙砾上,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乍一看就像是无数光之鱼的鳞片飘向远方。
“是个小礼物。前几天我们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吧?”艾维斯将魔杖收回,看向略微惊讶的仰望苍穹中银色星轨的马德琳,“所以我也想回到这里……怎么说呢,给你一个更正式的答复。可以靠近一点吗?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因为有些紧张没有控制住自己,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艾维斯借着黑暗的掩护强装镇定,从身旁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半张手掌大小的天鹅绒袋子。“给,是上次的回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马德琳打开那个有些眼熟的袋子,淡红色的缎带从中滑落到手掌上。没在缎带中的是一片红色的光之鱼鳞片,像是黑暗中的火种一般微微发烫,捧在海风吹的微微发凉的手中意外的很舒服。
“可以允许我帮你戴上吗?马德琳。”
看着少年有些紧张却又十分认真的表情,马德琳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不过最终化作了散不去的笑意,转过身去把旧的发饰拆下。
“那就麻烦你了。”
“你就是上次那小姑娘所说的人?”
艾维斯在已经显得有些冷清的街上寻找手工艺的摊位,最后转来转去来到一个老匠的摊位面前。比起其他摊位这里的手工工艺品更显精巧,只不过在他眼中总觉得微妙的缺了些什么。就当他打算离开时,那位老匠突然开口了。
“您说什么?”
“喔,说起来好像还不算是,我想起来了。”老人叹了一口气,视线却汇聚在艾维斯的领夹上。光之鱼的鳞片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有水波流动。“难不成……小伙子你有别的心上人?”
“请您先等一下。”艾维斯被着突如其来的对话中的信息震惊到,“您说的小姑娘,难道是一位比我稍矮一点,扎高马尾的红发少女?”
“就是她。”
艾维斯仿佛看到两天前的马德琳站在摊位前,在老匠人的指点下拿起了送给自己的那个领夹。
“那,不瞒您说,我今天就是来为她挑选头饰的。只不过我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什么款式适合她……”艾维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片刻后又像是下定决心般看着老匠人“说实话,我对自己挑选出的东西有点没有自信。但是我想为她戴上那个最与她相配的饰品。”
老匠人听到他的话一瞬间怔住,随即大笑着亲切地拍了拍艾维斯的肩膀。“你们还真该是一对啊。”他拿出一个玻璃收纳盒,其中的收藏比摆在店铺中售卖的更加璀璨夺目。“或许这就是缘分。你也来选一个吧,从这里面。”
艾维斯本想拒绝,可是老人带着和蔼的笑容把那个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让它们中的某一个和你一起见证一段故事也好。”
于是艾维斯看向那个玻璃制的收纳盒,其中的某一个格子已经空空荡荡,突兀的,又并不突兀地空缺在那里。而就在相邻的格子中有一片不起眼的红色鳞片。
那是一片罕见的红色偏金的鳞片,像冬日炉火那样不很耀眼却又非常温暖。艾维斯将它拿起,小小的鳞片竟像是火焰般带着些许温度。
就像她一样。
“都是光之鱼的鳞片么……也好。”老匠人未对艾维斯的选择作出任何评价,只是笑着接过鳞片将它小心翼翼的固定在淡红色的缎带上,再装入天鹅绒的袋子交还给他。
“祝福你。”
他得到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的简短祝福。
少年在道谢后匆匆离开。老人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那是去往海滩的路,和上次少女离开的方向如出一辙——收起了盒子,抬头望向苍穹。
今晚的星光将会是什么样子无人能预知,但只愿刚才离开的少年少女能是联系在一起的星座。
“好,这样就戴上去了……你喜欢吗?”
艾维斯在心底不断感谢自己之前花时间练习了如何帮别人梳头发,尽管是最简单的马尾辫。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把缎带绑好的同时不会用力过度弄疼马德琳。戴发饰绑好后他慢慢松开手,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小圆镜递给对方。
“很好看,谢谢你。”
不知是谁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于是两个人一同坐在岩石上凝望着这片星空的幻境。星星的轨道随着时间流逝开始逐渐变淡,原初的星空逐渐显现出来。朦胧的星座相互隔开短短的距离,像是在相互试探着什么。
“我回去想了很久很久。想我自己是否有能力负担起这一个承诺。”
艾维斯开口了,压抑着自己的紧张不安望向对方。马德琳的眼中倒映着艾维斯佩戴的领夹的微蓝,以及仍然闪烁的星轨的微光。“而结论是,为了你,我可以做到。”
“马德琳。”
少年呼唤着恋人的姓名,答案呼之欲出。
“我们一定会彼此信赖,相伴直到生命终结——向你起誓。”
时间可能过去了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但是那份煎熬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少年已经看到了少女眼底闪烁的笑意和光。
那么长时间组队的默契让他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会是什么了。
“若这是你的回复……”
少女撩起对方的发丝,由心而发的,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以你起誓,我定相随。”
“谢谢你的回应,马德琳。谢谢。”
真是奇妙的感觉。心底的重担就像是突然被放下一般轻松,鼻尖和眼眶却没有来由的开始发酸。
艾维斯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就将对方抱入怀中,而马德琳笑着接受了这个拥抱。笑容或是泪水混杂在一起溶解了星轨的幻象,真正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充斥着彼此相互联系着的星座。胸腔的右侧传来陌生而亲切的鼓动。
那是属于恋人的,彼此的心跳。
*因为很有趣想试着写一写硬核魔法研究(?)但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之后问清楚后会扩写的!!
*真的说不上是满意的一篇,但是作者水平太有限了不知道怎么改得更好,把握不太住艾维斯的性格,我真的对不起艾维斯,疯狂土下座.jpg......之后肯定会改的,不过大致剧情不会变,今天也在因为自己太菜了想把自己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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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维斯·怀特推开门,比室外初春还稍感冷清的微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满天……花板的夜空与繁星。艾维斯也曾在晴朗的夜晚与父母一起仰头遥望过那片黑暗的海洋,在其中闪耀的光点仿佛触手可及,而真的伸出手去时却又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它们的距离。
但是这次不一样。艾维斯伸出手,一颗流星稳稳地降落在了他的手心,在小小的光束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丝冰凉瞬间奔至全身,他因此打了个寒战。
“只是个小幻术罢了,这些小东西时不时会像这样落下来,提醒我集中注意力。这里还比较乱,请见谅……”
“啊,没有关系。我不在意的。”
正当艾维斯打算再仔细打量一下落到手里的星星时,亚修塔·德·勃朗稍微有些窘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维斯条件反射地看向说话的方向,微笑着回应后再次低下头时手心的发光体已经消失不见了。亚修塔抬起手,对着房间角落的一摞足足有他胸口那么高的羊皮纸做了几个指挥一样的动作,那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张就发出一阵鸟儿振翅般的声音,稳稳地落到了旁边的架子上。一把看上去比亚修塔自己年龄还大的椅子——但艾维斯差点以为那就是一坨纸——渐渐露了出来。房间的主人紧接着麻利地把椅子拖到研究室中央的桌子旁,对艾维斯笑了笑。
“来,请坐,麻烦你稍等一下,现在也是下午茶的时间了,我去把红茶和茶点端过来。”亚修塔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又不由分说地快步走出了房间,路过艾维斯身边时发梢带起一阵空气的流动拂过他的双手。他也只能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听话地坐下,笑着对亚修塔点了点头。在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艾维斯默默叹了口气。不到一个小时前,他也用这种带着急切又不容拒绝的语气,拜托自己协助他的研究。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除了艾维斯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好像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一般的沙沙声,但这声音并不是从耳朵流进大脑中的,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感知中。
是魔力,作为魔法师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魔法的流动。头顶的群星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呼吸着,组成它们的是纯粹的魔力;占星仪在底座上慢慢地漂浮旋转,画着各种法阵与星象图的纸张订满了四面墙,上面的墨水也在充沛的能量中蠢蠢欲动;甚至连空气里都是魔法的痕迹,艾维斯自从踏进这个房间就觉得清醒了不少。
亚修塔·德·勃朗,稀少的手势魔法使用者,擅长治疗的魔法。是德·勃朗家的人,艾维斯依稀记得自己听说过他们。这个没落贵族仅剩的四个年龄相差不少的末裔在将近十年前一起搬到了这里,四个人的行为举止在魔法师里都称得上是怪人,并对家里的其他人绝口不提,虽然想想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艾维斯第一次见到亚修塔是在一个多小时前,一个魔法研讨会上。他本来并没有参加的打算,只是刚好路过,又有一点好奇,就顺势在门口听里面的学者们讨论了几分钟自己似懂非懂的话题。然而恰好就是这几分钟,让亚修塔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自己。
其实亚修塔具体想让自己做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说清楚,而他当问到为什么是自己时,也只是笼统地回答因为自己很擅长操纵水流,而他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如此熟练地掌握这项能力的人。
……但是这明明是曾经用去夺取他人生命的魔法,自己在第一次这样使用这本应是馈赠的能力之后也未曾用它干过别的。自己就算对此抱着不该有的罪恶感,仍然决定了要用它来保护自己珍爱的人们。亚修塔应该是与之相反的,为什么会对这种力量感兴趣?
“久等了,”粉头发的男人用三声节奏标准的敲门打断了艾维斯的思考。他抬起头,一个穿着管家服装的人跟在亚修塔身后,把巨大的托盘放下后动作僵硬地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房间。亚修塔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轻轻放在艾维斯面前。“今天的点心稍微有些重样,家里暂时只有这些了…抱歉。”
正好也在打量那个堆着马卡龙和蛋白糖的盘子。不论哪样都是含糖量极高的食物,也是自己这个极度嗜甜者喜欢的。于是他又一次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对正在搬另一把椅子过来的亚修塔表示感谢,顺便往自己的杯子加了几颗方糖,“请不要在意,这些刚好都是我喜欢的甜点。”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亚修塔说话间已经坐到了艾维斯身边,却没有给自己也来一杯温暖的饮品。
“那么,我进入正题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对怀特先生你操纵水流的能力很感兴趣。不知道是否可以让我看一下呢?”
艾维斯点点头,掏出魔杖——水流自木棍的尖端缓缓流出,形状捉摸不定的液体在空中形成不断滚动着的一团,靠艾维斯的魔力维持漂浮状态。一旁的亚修塔睁大了眼睛,看得很认真。
“也可以随意改变形状和位置,”艾维斯小幅度地挥动了几下魔杖,那一团悬浮在空中的液体就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变换着形状。在他用魔杖的前端连着划了几个圈后,那一汪水在亚修塔的研究室里跑了几圈,最后稳稳地回到艾维斯面前,“如果您还想了解的话……展开加大面积、或者是缩小体积也都可以。”
“嗯,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想请问几个理论上的问题……”
——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了。施了保温咒的茶壶空了又满,如今又一次被倒空。
研究室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不太均匀地分布在地板上、桌子上与墙上的不明发光晶体。这些不知名的矿物还不如艾维斯的手掌大,却能发出堪比电灯的亮度。它们发着光,默默照亮着在研究室里窝了一下午的两人。
亚修塔最先站起来,还提出了要送自己回家。艾维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虽然对面也是魔法师,再怎么说也还是第一次见面。
在回家的路上,艾维斯突然想起自己到最后也没有问那个粉发的研究者到底在研究什么,他一认真起来总有些让人觉得插不进去话。既然都是观星社社员,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到时候再问也来得及。现在要做的是在天黑前赶到家,让母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