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还是背叛?
三池律自从复学以后各式各样混蛋事情都做了个变,父母也对他的学习没有了要求,只想要他生活地开心,然而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对生活,对道德等等没什么希望和概念的人,他也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本性难移。但是果然,他始终无法越过杀人这条线。
……残杀同类是不被允许,错误的。一旦做了,好像就失去了作为人的一些资格,就要成为异类,或许也不再能被称之为人了,这是三池所恐惧的。
所以他又做了合作这个与他身份不太相符的选择。
如果这一次我活下来,那就是某个意志要给我机会,一个自由的机会……三池律这样想。
他推开房门,看到与自己相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身材消瘦,裸露着的皮肤处零散贴着纱布与绷带,三池认为她的衣物底下还有更多。神情不安又有些忧伤,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饱满,三池推断她多半患有抑郁症之类……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看上去是“合作”的人。但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这种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的女高中生……
三池从未掩盖自己审视的目光,女孩显得有些局促,纤细手指抓住衣摆,犹犹豫豫开口:“……你是三池同学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三年级的真宙波雫……”
“啊,是啊。我是二年级的三池律,你就叫我三池吧。”
从对方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她和哥哥应该说过几句话,但只是点头之交的地步,这种人的话,倒还好办,上次也是这种程度的八云的试探搞得他非常不愉快,但是这位真宙……波雫估计不会。但实际上三池最不擅长应付的还是这种人,对方越有城府,越是坏人、聪明人,也就是说越是和三池是同一类人,他相处起来越得心应手,像真宙这种内向敏感的人,三池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他皱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接着又舒了一口气,微笑起来,对真宙说:“真宙学姐这样的人,一定选了合作吧?我也是。”……虽然我不像是……。
“欸?……啊!是的……我是合作!”真宙这样说,但是她痛苦地想着: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是一个背叛者才对呀!我会为了自己而背后捅人一刀,不要这样问我……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开始,快些结束。”
……面具,说到动物,关于真宙波雫,三池的第一个想法是流浪猫。被人类伤害过,从此变得神经质而胆小,浑身是伤,总能让人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在投影界面上快速点了几下后,他转头对对方说:“选好了,那只白猫。”随后向那边看过去,引导真宙也看向同样的方向。
关于猫的面具有很多,各种品种与花色应有尽有,于是三池选了白色长毛的面具,与真宙的头发相称。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囚徒游戏的举办者是个猫奴……
真宙说:“我也为三池……选好了。是那个。”她抬手,指向一个面具。
三池不喜欢那个面具,理由是那面具看上去很蠢。它像是个獾类动物,横向椭圆形的脑袋,头顶一片白色,眉骨下方是黑色,黑色与白色的分界线几乎是一条直线,犬科动物常见的鼻子,两个发亮的黑眼珠没有鼻孔大。……听起来就很蠢啊!
真宙说:“那只蜜獾。”
“蜜獾据说是世界上最无所畏惧的动物呢。”看到三池的表情有些尴尬,真宙指着那扇面具有点解释意味地说,“我认为三池同学你有着无限大的潜力…啊!只是第一印象之类的?嗯…总之我选了那个。”
说实在的,她也不算清楚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动物的瞬间就想要去为面前这个少年选择它,可能是因为自我介绍时他那一瞬间露出来的不对?还是第一感觉呢,反正…波雫在看到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下去了。
反正…波雫看得出来三池不是很满意这个面具,也只能小声干笑两下转移话题。
“三池同学选的是那个白色的长毛猫?很可爱…谢谢你,嗯,那个然后…”
“然后是戴上面具跳舞,学姐。”三池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他那平时的样子,“学姐会跳舞吗?”
波雫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嗯…有学过一点…”
她看着三池拿到那张蜜獾面具戴在脸上…说实在的,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丑了。
但也无比合适。
少年的黑色眼瞳在面具的眼睛孔洞处熠熠闪光,面具遮住了他那有些无害的脸,让此刻的他比以往少了一些刻板印象,多了一些强大。
“要是面具再画的好看一点就好了…我觉得蜜獾很合适三池同学。”波雫小声轻轻说着,怕三池再次生气就赶紧走到他为她选的面具面前也戴上。
现在,舞池中央开始响起音乐。
“是贝多芬的月光啊。”三池牵起波雫的手,侧耳倾听,“据说这首乐曲是他为了心爱之人而作。”
波雫寻着记忆中的仔细调整姿势,都没有思考脱口而出的话,“嗯…三池同学有喜欢的人吗?”
三池似乎也是没什么所谓,他漫不经心地纠正着波雫的舞步一边回答,“或许有吧?嗯,学姐,这边有点错了哦。”
“啊…!对不起…脚痛吗?”
黑色的蜜獾和白毛的猫在舞池中央旋转,起舞。灯光恰到好处地时不时照射在他们身上,伴随着乐曲低沉舒缓带些悲伤的钢琴,他们仿佛沉浸其中,在浪花四溅的海面上跳舞。
所爱之人…他们会想起谁?
三池泽,三池律的那位无辜惨死的哥哥,是否深深爱着他?在两个人共同遭遇交通事故的那天,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否祈祷着能让他活下来?
真宙波雫,又是否在乐曲的旋律中想起了她曾经对着那孩子偷偷藏起来的爱意?
一曲终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但又没去摘面具。
半晌还是三池率先动手,把那丑丑的面具取下并随意地放在一边。
“学姐的舞步还是可以的嘛,我提醒了几次后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不对,反而是波雫没有出声,而是轻轻点点头。
“学姐难道在偷偷哭吗?”三池嬉笑着,一点没有拆穿人家的自觉。
“哎呀…!三池同学…我没事。”波雫着急的出声,那声音中果然带着些许哭腔,“只是又想到了些事情…”
然而三池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想去听她的私事。他手指勾着面具带子,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波雫挥手。
“那么就再见吧学姐,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十三番·真宙波雫
-第一轮-
手环突兀地震动起来,提醒着波雫,她已经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由于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思考着这个名为囚徒川的地方,每日例行的“那个”都没有做。或许也是因为昨晚头一次没有思考着那孩子的事情,竟意外地睡得不错。
......也许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那孩子的原谅......?
波雫猛然意识到脑子擅自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便抓过枕边的小刀扎在手心,血从伤口流出溅在洁白的床单上,就好像白纸一样的那孩子被玷污了一般。熟悉的疼痛给波雫带来的清醒让她再次坚信自己的信念,绝对不要再想那样的事了。
手环再次嗡嗡地震动了两声,给她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她随手找到绷带在伤口上缠了两圈,换好衣服才走出酒店。
原本的路被一条像满是牛奶的乳白色的河流代替,同为白色的纸船上站立着的是全身漆黑的摆渡人。没有任何犹豫只和相熟的人互相打了招呼后,波雫小心翼翼地乘坐上了船只。规则已经深记在心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看分配给自己的“队友”了。是男是女,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对面是否有着合作的想法也不得而知...这样忐忑着的波雫甚至没注意到已经到了地点,直到感觉船很久没有动过才反应来,羞红着耳朵下了船。
游戏中心也是白色的建筑,在这纯白的环境中很是和谐。走进其中,波雫顺着手环发送的房间号来到了属于自己“场地”的地方。
“学姐,是你啊。”
刚一关上门,一个温柔的男声就从身后响起,差点把波雫吓了一跳。她揪着毛衣下摆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人。
神威鸟羽,是波雫曾经见过的学弟。说是熟人,他其实和学校里的很多人都是熟人。波雫知道,和自己这种人不同,神威这样的好孩子才更值得被人喜欢。
“神威同学...我们是这次的队友?”波雫有些紧张,但还是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来证明她的真诚,听到肯定的答案后更显局促,“啊...是吗,那先要选择呢,还是要...聊聊?”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只要快点选择就好了,而且聊聊...聊什么呢?为自己这张一紧张就不知道说什么的嘴表示唾弃,然后听到了对面同意的应答:“好啊。”
“?!”猛地抬头看向神威,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要,要聊天吗?”
神威再次点点头,然后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席地而坐。
接下来几乎一直都是对面在说。听着神威用温柔的表情和语气述说着自己的过去,波雫就想到曾经有听说神威从来不聊自己的事。但这次他却对自己讲述了这些,是不是也说明他的紧张呢?波雫揪紧了自己的衣摆,既是为二人的故事所感动,也是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想要背叛的心思后悔。
“神威同学这么信任我,说不定我会背叛你呢?!”波雫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越抓越紧,几乎都快要撕裂衣摆,看到神威看过来的眼神,她更是忍不住眼泪绪满眼眶,“我,我曾经背叛了朋友,就算一直一直在赎罪也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我不是什么好人,神威同学还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真的不怕我嫉妒地背叛你吗...我不会同情你的哦...!”
临到此也仍旧强撑着,并没有让眼泪流下,只因想证明自己所说的正是心中所想,但是...
“我知道的,学姐。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我相信学姐一定会合作的对吗?所以不要强撑了,很累的。”
为什么还是这样温柔的声音和眼神?就算我如此说了会背叛,也还是一样无所谓的状态?
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此时手环也发出震动提示请尽快选择。
于是波雫狠狠地擦除泪水,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神威不去看他的脸,只能听见她仍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在空旷白色房间内回荡,“我就是这样的人!”然后从未有过的波雫没去看别人的脸色,大步流星走向选择间。
波雫的选择自然不必说,就像神威说的那样,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就是这样的人。啪地按下合作的按钮,不同的方向便有门打开。走出去一看,神威已经在高台上等待许久了。
手环再次震动,规则已经发来。“守护者”三个词刺痛了波雫的眼,它和刚才神威对自己说过的话争相迎合着她刚才所做的决定。
“学姐。”神威站在那样高的边缘上笑着与波雫对视,“我相信你。”
波雫咬住嘴唇,默不作声地站在选择台前注视着那个红色的按钮。
视线瞥到神威的背影,又逐渐被泪水模糊。隐隐约约间,看见他的脚跟后撤,眼看一步就要向后倒去——
——垫子悄无声息地升起,同时那身影仿佛鸟羽一般坠落,发出一声闷响。
波雫踉跄着跑过去,在边缘处尽情地让眼泪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