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口力口女子高校企划二期→打卡-磨合;
*故事承接上两篇,两三周后;
*没有磨合,只有我高强度乱磕!
*中森系准备的煎茶-预知梦
*感谢两位老师被我揪过来串场,擅自捏造了互动,如有不满意可以拒绝响应或者狂殴我私信改一万次(土下座(反复磕头))
——
每次缝针穿过布料,我总会用手指试探它的位置是否正确。
一点一点按着裁剪边缘以气消笔留下的痕迹,不敢有半点差错。
最终做出来的小熊,虽然很可爱,但毕竟第一次制作,那张脸还是难免有些搞笑。
我想到它被你抱在怀里的样子,脸上也不由得洋溢出独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惜我没能送出去…
——
-我正在你眼前-
中心地带入夏显然比北海道快,树上盘绕枝桠的嫩叶逐渐浓郁,这让如月莲实想起先前校方带着女孩儿们出外修学旅行时路途京都一带开放参观的茶叶园。只要到了季节,就会见到茶农到温室或田野采摘,过程大约是有晒干一类,可惜她并没有专门学习过茶道,了解过其中任何学问,自然是不知道它们都是如何变成现在中森系递来的煎茶的。
就学两年以来,如月莲实就没有少往医务室与心理咨询室两边跑:一是她手上的绷带出于特殊原因常需要更换缠绕的纱布,二则是在新学期起似乎总能碰上经常到医务室串门的中森系老师。这还确实是帮了个大忙,若是负责管理药物或医用品的稻见老师不在,就可直接往不远的心理咨询室挪几步直接找到与医务老师关系最近的新人教师寻求帮助。
一连串的缘分妙不可言,前两年原本只是经常边换纱布边和稻见空老师唠嗑,也在今年这个春天得到了改变,出于一些原因,如月莲实开始常常以除这之外的原因课后来到咨询室或医务室。
“结论来说,小如月还是没有把那个交出去?”
话到中途,用热开水烫开茶叶的中森系开始探寻地询问着在同僚的监督下更换包扎物的女学生。如月莲实真的对这个话题敏感过度,几乎马上对她这些字节反应起来,手滑没拿稳纱布卷,差点要因为浪费医务用品而被训一顿,霎时间教师二人脑里几乎同时响起“踩到猫了”的童谣旋律。
或许是某种八卦的天性,两个成年人对这关系还算良好的女同学在这学期那段极具喜感的故事相当好奇——也就是时隔八年,对如月莲实来说音讯全无的那个旧识戏剧性地和她入读了同一所高校,甚至在开学第十八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这个学姐结为姐妹关系的俗套小说剧场。稻见空望见双手包扎的动作完全没在进行了,赶紧嚷着身旁同事把那别有心裁的假天然开启话题的攻势收敛着点。而中森系似乎早就料到了女学生的反应,慢悠悠地提起茶壶将其移动到茶几上,为三个小杯盛满茶水才开始补充后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之前听小如月提这件事情时,你好像有些不开心。就会想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说的内情,没太好提。”
话音刚落,在稻见空的帮助下如月莲实还是成功地结束了包扎工作,终于闲下来回到了茶桌旁边开始继续话题。
“并不是不开心。”
成熟而音色特别的声线在热茶润喉后稍显出一阵郁闷,两名教师如临大敌地坐直了身子,准备开始认真听取如月莲实的阐述。
“老师,呃……倒也,不是那么的大事…您们不用紧张…”
“这,这可是小如月的人生大事!!”
如月莲实看见暖洋洋的向日葵颤巍巍地握起双拳。
“啊…不,就是…那个……”
“不论发生什么,我和小系老师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如月同学不用担心。”
又见到了和善的古都狐狸虽然稍显沉稳但不多。
为了赶紧解开她们以为自己和对方吵架了的误解,如月莲实只好开始整理语言。
——
不知道是基因突变或者是遗传,如月莲实自幼起似乎一直是易留疤体质。她总是很倒霉,旧的疤痕没去,又因为奇怪的原因为双手带来新伤。最后它们都跟胎记一样难以消除,为了不要吓到身边的同学,女孩子开始学会为双手包扎做个掩饰,只不过即便如此自己也总是得到新的伤害。
家住小樽,父亲继承老一辈靠海吃海的工作成为了她的好借口。如月莲实总会说自己的伤其实都是拉扯渔网弄来的,摔伤弄肿的,总比单薄的纯粹倒霉听起来更有话题性,更能让别人闭嘴不再多提——哪怕实际上确实是倒霉到头了。除了这样的不悯属性,也另有其因。
过去那纯粹又深沉至极的心意驱动了她为心爱的人缝纫过一只小熊。
……呃,当然不是手上这一只,毕竟按照如月莲实微妙的尊严来看,让她抱着一个黑历史产物七八年还是有点太为难了,现在被收纳于某个精致的礼物包装袋中藏在即将要搬到峠宫家里的行李里头,在办理了退宿手续后会直接一起运送过去。
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送出去,这段理由有些繁杂,简单来说就是完成的那天,在海边长大的女孩就没有见过从城市里来到这里乘凉的那个朋友。自那一天起这个满载心意的小熊除了会被定期拿出来清洗干净以外,都没再与和如月莲实面对面过了。
万事都是开头难,就跟现在她没法直面峠宫薰那炽热的情感一样,在开始缝纫这只小熊的时候如月莲实的手工技术也正和她擅长掩饰欺瞒的水平呈反比那样,完全对等的不熟练。以至现在拿出来和手上的熊碳…熊碳二世相比,那张脸可能还有点歪。还有不同在于,熊碳一世脖子上的丝带则是浅黄色的,上面用有点歪歪扭扭的线缝着一串字符——实际上是女孩子的名字,莲实的罗马音字。
幼时还尚存纯真稚气的女孩子听见了电视的娱乐新闻,那时候流行将手工物交给心倾那方,表白就会成功的传闻。这不正好!小熊做好了就是还没送出去,现在紧急加一条缎带似乎也不错,有了想法就动手的如月莲实当天就裁剪了合适长度的绸缎,耐心缝了一个下午。只可惜决心要带过去,为花火大会的事情做回应的那天,在蝉声与即将远去的夏日吹息之间已经找不到那一颗炽热的心了。
总不可能再也见不到吧,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拭去泪水生活下去。一年,二年,四年…甚至在第六年,下了血本赌最后这一次,如月莲实花时间捣鼓了一番她的学业,攒了点费用,直接考到了现在在读的高校,想着能在关东地区的哪个角落碰到峠宫薰。曾一度几乎要因为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差点放弃了寻找对方的念头,而如今竹枝捅破窗户纸直接贴到了自己脸上。
这时起反而让自己开始难以接受和面对了,伴着煎青绿茶的香气,如月莲实沉声叹道。那一刻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毒素慢慢钻到每个角落,那个深色中长发,有一对颜色清澈深邃,橄榄石般的双眼,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孩总是见缝插针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心被挖空大半数年,好不容易终于习惯了,这时候忽然又将全新的内容狠狠塞进来,别人不知道,她可要为此心悸或者苦恼——以至于课程走神被老师的粉笔砸到额头上。
“但是她也等着要来找小如月很久吧?”
教师中森系的声音就跟早就心有所想的答案重合在一起,敲打着蜷缩在记忆里自己那间狭小房间的衣柜中,躲藏着所有流动情感的如月莲实。如梦初醒般她点点头,但还是那样愁眉苦脸,哪怕眼睛是眯起一条线。
“不…呃,我时常在想她是不是在被我说了那番话后甚至憎恶我。”
“那反应,我倒看不出那孩子对你有什么负面情绪。”
说罢稻见空把玩着自己红枫色的长发,手指灵巧地将起分成三股,逐渐编成麻花状。见到空空如也的茶杯,她身旁那位心理教师殷勤地拿起茶壶注入新的热茶,紧跟随后继续回应着苦恼的女学生。
“有倒是可能有。”
“呃,那果然还是……”
女教师竖起食指,跟着头两边摇的动作左右倾斜继续说道。
“比较可能是在埋怨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坦白也说不定哦。”
“说不出的事情就是…有点难说。”
“小如月真是个容易想多的人,不说说怎么知道呢?”
“我……”
话题被铃声打断,午休时间结束了。如月莲实从座位上起身,躬身感激了二位愿意倾听自己心声的教师。望着她没有继续作答离开了医务室,稻见空和中森系相视彼此考量着。
“会不会说太过了?”
“我觉得刚好。”
“……说起来,这个煎茶不会喝出什么奇怪的效果吧,比如突然好运然后倒霉一周。”
听到这个疑惑,中森系咯咯笑着,朝发问方比了个保密的手势。随之她双眼看着刚给如月莲实倒的那一杯煎茶,水面直立起的茶叶杆让女子加紧叫上了稻见空一起看过去。
——
周末的午后,如月莲实终于把眼前的地狱绘图收拾干净了。在之前期间时不时会传出敲门声,门外那个年下的女孩几乎隔了十几二十分钟都会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当然坚持自己的东西一定要自己收拾好的她一律回绝了…毕竟万一收拾的时候被看见了自己保守那么久的秘密就不好了。终于在应允声后,恭候多时的峠宫薰推开竹制的日式障子门,带着一盘茶水跟和菓子一起走到她的身侧,很快放下来殷勤地为其倒茶。
说起来好像在来这里之前断断续续地做了梦,如月莲实看着这杯绿茶,暗暗回忆着梦里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她也清楚自己不应该为了那点纠结心情撒先前那个根本没有必要的谎,去编织这数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由生疏到熟悉,充满了私人仪式感的走近,磨合的过程。她们分离与再遇间相隔甚久,这段没有任何交集的时间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女高中生有些情绪无法流通到正确那处,分不清这会儿应该欢呼悦雀还是平淡对待。且不用说再见面让她是否开心了,抱着绿色缎带小熊这人心里最优先到位的竟是尴尬和不习惯。
短暂沉默间峠宫薰发现眼前那位开始分散注意力,这让容易吃醋的女孩开始十分在意地凑近,甚至一直到她几乎鼻尖要和对方碰到一起了,才终于把人从幻想里拉了回来。当然,是一副惊恐往后倾倒的样子,这更让后辈在意被自己吓得睁开颤抖双眸看过来的如月莲实在想什么事情。是有什么顾虑?或是,心中另有其人?那视线无意识露出了威胁与侵略性,把年长一方毫不留情地抓进青绿色的牢笼之中。
每到休闲时间如月莲实都会将白银色的长发简单地扎成高马尾,发质松软但微卷,背朝地倒下散在青色竹炭芯榻榻米上,脸颊泛红难为情的样子真是十分引人遐想——这差点让本在不悦中的峠宫薰也被脑里延伸出来的映像勾走了。骗子小姐撑起不安挪动的身体,提醒对方这行为的不妥,很快她们尴尬地挪开身子,再度重新远离开始保持礼貌的半米距离,在彼此身侧正坐着。
峠宫家的大小姐家教良好又懂事,马上清楚这些事情不能强求,更不能逼迫。当然也自然明白阔别已久的幼相识为什么会这样反应,或者做出了那个选择。于是峠宫薰即便心急如焚地希望拥抱如月莲实,最后也还是再三思考地变更为耐心等待她的心结解开,再把自己心中缺陷那部分慢慢弥补上。接着为了缓解彼此之间让人不安稳的距离,大小姐选择率先开口。
“您累了吧,一个人收拾了那么久,真的辛苦了。”
“收拾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如月莲实拿起茶杯轻嘬一口。
“床铺的话,家里还有多的,待会我为您拿过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劳烦你照顾了。”
这话说得听上去她几乎要转身过去给峠宫薰磕一个,太拘谨了,让年下一方心里听得痒痒的。在简单交谈过后双方又再次落入了尴尬的沉默,斟酌了半晌,后辈还是没有将心里那句话问出去,果然想要迈出一步对彼此来说都很难。另一边如月莲实虽然正坐着,压在臀后的脚趾却在不安分地相互摩挲,像个不好意思的小孩对着手指。当下明明有空调吹出的凉气降温,空气的焦灼程度却在逐步攀升,两人都几乎要把汗闷出来了。
“那个。”
那个——尴尬氛围下同时吐出这一句提起话题的语气词,如月莲实那张脸本就够红了这一下更是把她干得变成一个红苹果。这下坏了,沉默再次笼罩到她们之间。
“如月前辈,您可以先说。”
峠宫薰尽量压平自己的语调说道。
“不,不,你,你你先吧,我是你前辈,让着你是理所当然…”
跟所有人都一个乐天派兜兜转转玩闹样的如月莲实就这样口吃了,甚至在这话语刚落期间整整停顿了五秒上下。令人想不到的是,平日不苟言笑的峠宫薰反倒先禁不住笑了出来。她眼前沉静平和那人产生极大反差带来的信息量太大,望着这几乎笑岔气的样子,年长一方恼羞成怒地拍到了地面上。也笑得太过了吧!她既心急又憋不出几个字。十数秒后被笑意充满的后辈勉强睁开眼睛,差点又因对方紧紧抿着双唇极为可爱的模样,再度陷入比唐突爆笑更难调理的急促呼吸中。
这下倒也缓和了先前蒸炉一样的氛围,逐渐从笑声中爬出来的峠宫薰自然地前凑去,贴到那热乎柔软的脸颊边。这相较于自己稍凉的体温俘获了怕热的雪国人,她的身体诚实地响应对方,很快两个人没有意识地就贴近到了一起,哪怕刚才火大的心情也马上褪去了。
这就和以前一样…这一瞬让如月莲实那天谎称已经不记得此事的事情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几乎要沉溺到对方清新的香气中。伪装成亲近友好姐妹关系时,骗子小姐总会相当提防发生这些事情,如今却正像打开了水库阀门那般难以关闭——好香,好难分开,不久前出于奇怪的距离感撒的谎不允许,可这样柔和的气息顺利安抚了那股不安,最终还是顺从了这般行为。
终于,她做了先开口的那一个人。
“那…那个。”
“请说。”
“……我有东西要给你。”
接着,如月莲实从行李箱中取出最后没有拿出来的包装袋,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跟前。一些家教修养让峠宫薰不会在对方有要说的话的时候开口,以免截断思绪,不过瞥见眼前女性用手指轻触纸袋引起自己注意的样子,她才回忆起喜欢的人是不愿主动说话的类型。
“请问我可以打开么?”
“都说了是给你的,开吧。”
“那请容我恭敬不如从命。”
沙沙。此举带来听见包装袋逐渐敞开的声响,这让不敢直视和面对身旁那人的如月莲实更加难以动弹,在这段杂音中还有一声峠宫薰在倒吸气的声音。百般飘动的视线追寻过去,看见的是那人双眼中饱含爱与喜悦的笑意,就是那样幸福的样子。
她想见到的样子。
“真的可以收下吗?”
“我不愿说第三次这是送你的。”
“您说了。”
“烦,烦死了啊!不要的话可以丢了!”
即刻眼前一本正经的人把小熊贴到自己脸边,相当有意地露出可怜的样子。
是啊,是如月莲实那个夏天没能完成的缝纫熊偶,专门为自己制作饱含心意的可爱小东西。峠宫薰不可能不收,不可能弄丢或者嫌弃。就像她没有拒绝成为自己的“姐姐大人”一样,应那个夏夜之约而前来的女孩更是愿望着与对方紧紧相依。
“莲实一心一意缝出来的小熊,我怎么可能不收呢?”
称谓的变化让如月莲实才终于注意到了如今已经暴露出自己记得那一个约定的事情,百般尴尬上涌而又开始难以调理自身,她应激地向后退,向后退,甚至开始找借口要离开这个房间。然而身后实际上已经是这个房间最深处的墙边,此时被逼到绝路的女性发着抖将视线转回到跟前…
完了。
“莲实,我想撤回前言。”
“哈…?”
“其实我家没有被子了。”
“演的吧!!”
“如果再见面的时候我还抱着那时候的心情,您就会答应我一切事情,对吗?”
“话…话虽如此…”
“请和我睡一张床。”
峠宫薰丝毫没有打算放跑自己,早已紧逼到跟前。
这场攻防战看来是如月莲实完败了,她后脑贴在墙边,认命地低下了头,没有明确答应,更没有拒绝自己心爱的人。这一段情景,似乎也都在那弥漫煎茶香味,破碎的梦中出现过,一股宿命感油然而生。意识到断续内容接起来了,那么接下来应该是什么样的情节,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才是。至少在下一个瞬间峠宫薰再度凑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双唇紧贴在一起之前,都是这样想的。就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此时此刻展露出来的点点滴滴,皆为解开她内心宿命剧本的钥匙。
那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小熊,当初缝纫它的心境似乎此时又再次浮现在了如月莲实的脑海里。她希望收到这孩子的人能为此心生幸福,哪怕不是自己所向的答案,只求那个人喜欢,这便就是独一无二的幸福。随后浓郁的煎茶味逐渐散去,取而代之以清新柔和,如风一样爽快的雨后竹林的气息。
“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峠宫薰松开腕上的珠串,将其与如月莲实的手一同和自己缠绕紧扣一起,这下继续维持那似有似无的姐妹关系,似乎也都有些不合时宜了。若说给圣母大人听,必然会降下触犯禁忌的天罚吧——
当然这无法撼动本就不忠于天的有毒巨蟒。
*企划:口力口女子高校企划二期→打卡-姐妹相遇
*故事承接前篇《在那之前。》;
*姐妹关系(sœur制度):高年级学生引导低年级学生,你情我愿结成的义理互相帮助关系,详见圣母在上。
*省流:已婚女同的小把戏罢了。。
——
这些人那些人都好,谁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我不感兴趣,没有去在意的欲望。
做好我的本分,礼貌待人,这是家里教我的,我也只是秉承着这样的家训活着。
直到那个夏天之前,遇到您的那一刻。
这个瞬间我似乎第一次读懂了书中传达出“今夜月亮真美”的含义。
双月亮般的浅色眼睛,漂亮柔软的银发,温暖的手心…
姐姐大人,如月前辈……莲实,我喜欢您,这不是开玩笑。
您的全部,我想知道,我想要,全部,全部。
还请您不要再逃走,不要反悔哦。
——
-再遇之春。-
出门前,峠宫薰必定会将某个相框先细细擦拭干净到确保没有一颗灰尘了,才会将收拾好的登校用皮包携走一起离开房间。密封于玻璃之下那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难免会产生花黄枯黑,褶皱如橘络爬满那画面——上面映着某年夏天,晴朗之下相搂贴紧,一高一矮的短袖女孩们。
她的返校道上必然经过的书店里常常在角落有便宜售卖部分记述着相当老套浪漫主义情感小说,实际上浅读一番倒也能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趣,就是在近年已经不流行这样既纯粹天真又有些直率的故事了。趁着出门早,想着反正也不是当天值日生,行程没有那么紧迫,于是女学生走入店铺取来一本顺势买下,预定着过会儿不需要听讲的课后翻几页看看。
这比起交谈更愿意埋头沉浸到自我世界中的女高中生向来处世淡漠,暂且没有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本家父亲要求这个文静女孩学习提升自我修养的弓道,便只管学,老师向来评论她优秀专注却缺乏热心;母亲劝说这个礼貌少女学习上几个年号还存在的华族才需要的贵族礼仪,又只管学,距离感处理得过于圆滑被夸赞到直接出师;旁系亲属推荐这个冷淡女性去这附近被誉为优秀院校的女子高校进修,就直接选,于是现在就已经走到了该校门门前…千万的种蛇中精选最好品质,令其交合诞下完美健康之卵,从中孵化出纯种洁净的幼体,会被放入温室等一切足以保护小蛇长大的容器内,它们逐渐会蜕皮长大,再被投入到新一轮的世代延续,峠宫家正是如此这般由古至今传承下来的华族家庭,家人之间互不干涉得让他们多少都有些缺乏人情味。
话虽如此,时至如今曾经繁华富贵也早已衰退,这样的身份也早就不重要了。除了资产有保证,家风也不如过去那般完全严肃清冷,却仍旧还是诞下了这个过度纯粹,心境清澈透明,一切皆无的闺秀大小姐。不过这些被写下的标签乃至它们最终会为峠宫薰带来什么,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每当回忆起那个夏夜,那个约定,女孩都会再次坚定自己应当尽快独立,变得有能力去见照片上模糊,只留在记忆中的那个人,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心意。打从那段温暖拥抱过后,拉勾约定起,她从未动摇过,这便是女孩努力到现在,成长得端庄文雅,沉稳冷静地站在此处的原因。
——
这个完全是女性的环境下,让从游历过各个混合院校的大小姐难免有些不适应。立在讲台前那位女讲师点起她周围的姑娘进行应答,就让峠宫薰现在产生了正与品种不同的小鸟雀关在一起,倾听啼叫声调缤纷起伏是这般心境。在对这群新存在有了大致概念时,雏蛇也得开始去习惯这鱼龙混杂,尝试融入到团体当中了。
时间转到新生登校不过一周,一段时间下来基本尽是坐在课室内部进行基础环境教学。由于院校的特殊性,学徒们还会被安排每天晨早念读圣书,早年至今皆是修女特蕾莎负责引导娇花们了解制度信奉的教条更深一步的知识。所幸峠宫家在过去是接受西化教育最早那批,现任独生子的大小姐本人对这类型内容基本都有一定了解。于是只要入读了这样规矩的学校,哪怕她是无神主义者,也要在院内圣堂集体阅念时保持谦逊,这是尊重接纳与求同存异的一环。
正值午前,阳光透过彩窗落于将要离去经过的大门,辉映于鲜色棉质地毯上。跃动的斑斓暂时夺去了人们寻求新鲜感的视线,下个瞬间某个存在单独让峠宫薰紧迫地从那光景中回过神来。祷告礼堂之外是链接其它建筑的走道,观察细致并且反应极快的幼蛇下意识就追视向长廊尽头,就如猎物掠过眼前,捕猎本能使女高中生不假思索地脱离了新生大部队。她踩着崭新得还未染上多少灰尘的校内鞋,近乎歇斯底里地奔跑向风中。
万簇樱花之间那抹纯白当然格外显眼,平日表现文静令人放心的女学生彻底无视了学生会反复强调禁止在走廊奔跑,她强势穿出一片又一片人群,甚至完全没有听见她们大喊要批评教育的声音。拂过那堆嘈杂聚会,跟随眼前那神出鬼没的行迹离开行政楼,甚至用室内鞋走在了外界砖地上,染上了好一层灰尘污渍,这会儿峠宫薰才终于跟到了教学楼之前,小型花园附近。
春日来临,花坛尽数簇拥着圣母像,那有虔诚祈祷的信徒,又有数人攀谈经过。她气喘吁吁,以青绿双目扫视过眼前一切,她似乎找到了一直在追寻的那个人。白银色长发至腰臀,末端系着与自己胸前领结同样颜色的缎带以编成一股麻花。肩平整微窄,但这身形曲线在学生中尤为显眼,制服短裙与黑色过膝长袜之间挤出一道白皙肌肤。从头看到尾峠宫薰在发现对方穿的是皮鞋而并非室内鞋瞬间,才想起自己失去理智几乎跑了大半个学校的事情,不过这都不重要。
女高中生笔直向前试图呼唤,宝贵于心尖那段回忆的那一段名姓的音节。
“如月…莲实。”
电流压制那般,呼唤声触动了原本仅仅只是注视着圣母像的女学生,显然她不敢回头,稍稍转动了身体不敢动弹,让峠宫薰已然捕捉到这人异样——能看到对方白皙的肌肤瞬间染上了温热的颜色。这令长途跋涉来到此处的新生内心深处欣悦之情涌动,再以感动与希望充满了她。女孩走向前去,再度确认了一次:
“您是,如月莲实前辈,对么?”
迎到她眼前的是几乎是被烫熟一般,可爱的,冒着蒸气的,柔软草莓大福一样的,如月莲实穷途末路的惶恐神色。
可算让我抓到您了。
——
即便是燃眉之急,峠宫薰也难免要受一顿教育。在提交过反思文后,女孩与教导主任和修女鞠躬道谢告别,她合上了办公室的门。窗外傍晚暖阳越过叶间,报春鸟绕着耶稣光将要归巢,而女高校生收拾好自己的挎包后仍在考虑先前的事情。
事实上她未能紧抓住心所向之人,那个照耀自身未来的那个存在——如月莲实学姐,她宣称已然忘记这件事情,也就是那个夏日的约定。
在峠宫家大小姐的回忆中,那个人一直是不善言谈真实。自幼起以各类修饰掩盖其心意,或是羞耻或是不安,但从不是以恶意。如月莲实出生于几乎支离破碎的家境,在孩子们的世界仍旧只有父母的时节点下,她完全足以被形容为无依无靠。为了保护自身,小小的月从第一次犯错起便学会了撒谎,从此与虚言假语相伴,张口合嘴都无以做到阐述任何实话,然而这样结实牢固的守护在某人面前都只是一层在冰糖葫芦上的糖衣那般脆弱。
于是峠宫薰就开始怀疑这是否为谎言,她一如既往地守护自身内心的行为,毕竟系于玩偶熊颈部那段陈旧的青色绸缎足够证明亲爱的女孩并未忘记那个约定。思绪重重的高校生穿出课室门的瞬间,唐突与什么柔软得像绵羊的事物相碰,马上冲乱了脑内一切解读,待回过神来已经几乎整个人陷入了暖热又绵软的怀抱中。
距离最后一次放课铃已经过去相当久,已到周末时间,青春活力的学生们几乎放洪一般往校外拱,在门禁前甚至可能之后都已经不会有人在教学楼中走路了吧……除了某个因为跑了大半个学校被学生会投诉到教导处的峠宫同学除外。于是她抬起视线,才最终敲定了眼前人物的身份…实际上答案也很显然,毕竟峠宫薰永远记得倾心之人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淡淡气息。
如月莲实。
这是一个与月夜相当有缘分的女性。发为银,如月般白净,以及盖在长睫下在自己的记忆中是一双非常特别的浅色眼眸。过去在夏夜中第一次遇见仍旧是幼少女那时,峠宫薰还以为月亮被谁摘了下来,落到了自己面前,踏着缎绳系成花朵装饰的木屐,于洁净水潭旁与萤火虫一同玩耍。青涩而未能辨别全部心意的女孩心里充斥某种异样冲动,那一刻起蛇在耳边嘶声诱引出其遇到特殊存在诞生的捕食本能。说是这么说其实人话就是占有欲,不要以为真的吃了。
“…峠宫同学,一直这样不太好吧。”
是哦。
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几乎有个数分钟,倒也不难发现眼前的学姐并未被这些举措惹毛,更多还是包容,选择了接受。包括峠宫薰自己,其实正趁着这紧紧依偎一起的姿势以确认对方心意,结果似乎让她很满意,也就是猜测是正确的。
“非常抱歉,如月前辈。”
于是准备动身,当然她没有马上就完全起身。
“…只是您似乎也没有马上分开的意思。”
迎来了的是一片沉默,但如月莲实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双腿与对方交缠一同,还将惯例抱在怀里的熊偶捡起来推堵到了学妹脸上,才终于开始小心翼翼地收走它们。这副光景估计没有几个同级生能够见到,毕竟是她就是如此擅长将自己包装成温和可亲的形象。峠宫薰也非常明事理,清楚此时不应该再调戏眼前对自身存在反应过于强烈的人更多,双手按压复合防滑材质的实木地板支撑起身。随之她尝试伸手邀请对方起身,不过这没被领情,学姐坚持要自己站起。
“呃,嗯,现在有空吗?”
“由于我在校内狂奔数十里,直到被主任训话结束,已经错过了弓道部的集体课后练习时间——也就是,非常的有。”
“好吧,好吧。”
明显这就是如月前辈最不擅长招架的形式,她用小熊遮掩自己,陷入棉花布料之间那双手上缠绕了绷带。峠宫薰还记得过去这是一双白净好看的手,现在哪怕以纱布包裹几层都能发现末端已有相当一段历史的留痕,即便如月莲实确实是易伤体质,这样的伤疤也实属不应该。
由于对方拒绝承认过去的约定,新生亦没有过问,只是跟随了邀请自己共度当日余下时光的那人走向校门外的街区。
——
特殊信仰的院校支持信徒学生们返校至校内教堂中作礼拜,显然本质由女校起家的高校并非正统宗教学校那般要求严厉。现在距离上次她们道别仅仅隔了一天,前日峠宫薰被如月莲实邀请到校外进行沟通交谈,在百般恳求下,学姐仍旧还是答应了她一个请求。
sœur制度,也就是姐妹关系,是学生之间为了相互帮助,相互引导而带来的不成文上下级规定。高年级的学生可以认低年级的新生作为“妹妹”,而“妹妹”们也能拒绝,自由选择自己心仪的“姐姐”。这是峠宫薰在入学前就从网络讨论站上得知的一些额外情报,只是她没想到这确实存在。这么说,现在答应了成为“姐姐大人”的如月莲实,或许也曾是谁人的“妹妹”么?怀揣着忐忑与心底里模糊存在那一阵难以压抑的忧郁,幼蛇仍旧选择了赴约,前往邮件沟通好的地点。
那是校园附近车站某个咖啡厅,菜单上大摇大摆地推荐着一份抹茶巴菲附加青团额外还有蛋糕的套餐,这似乎在临近的女子高校生之间有着相当的人气。推开混合木质门,随着摇铃响道,峠宫薰步入室内与服务生交谈,这期间也很快就发现似乎早已坐在那儿等候已久的那个人。她简单与员工打好招呼,深呼吸好一下才缓缓接近与如月莲实相对的那边座位。
“让您久等了。”
“我等了你约有45.4亿年…”
“或许下次我应当提前四十分钟到达…”
“地球的历史你显然没有记好。”
当然如月莲实不打算让对方继续把话说回来,抬起惯用的左手招来了侍应生,很快就进入了点单的行程。正如峠宫薰前日见到的那般,这人必然会点一份不贵又能支持二人聊一整个午后的餐品,随后会与自己提出由她来结账。于是大小姐也选择了相同的内容,好让这个生活拘谨又固执,倔强得下午茶后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抢着结账的前辈脸色好看点。随后负责落单的服务生离开了,后到的女孩才开始观察这喫茶店的室内环境:还算沉稳,所有人都尽量控制自身声量交流,是个可以被允许倾诉沟通的好地点。
未等到峠宫薰开口,坐在对面的女性将小熊偶放到长椅上,顺带从挎包中取出了什么。青绿虹膜中映出那人颤抖模样,大约是在作相当的心理准备。于是这让后辈选择合上双唇,只是坐在那处,耐心地等待着眼前无处可逃的兔子开口讲话。
“……峠……宫。”
“我在。”
近乎是瞬间作答,似乎对如月莲实那颗本就在提心吊胆对心脏不太好。还好她们没有坐得很近,不然骗子小姐先前留下那段弥天大谎马上就要被戳穿了,或者是对方有意不先提?真是烦透了这家伙总会这样了,让自己总能瞎想半天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这胡思乱想让她几乎停顿了好几秒。
“…给我闭上眼睛。”
发言得突如其来加上她的手藏于包裹中,让峠宫薰一瞬明白如月莲实似乎有什么要交接给自己。不如说也太明显了,都不用猜,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在老师口口相传这是个相当油嘴滑舌,将真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坏蛋,至少对于正坐在恶劣诈骗犯面前的实诚少女眼里完全是个相反的形象——情绪几乎表露于颜面,不足三言两语就被触动神经,既可怜又可爱还有几分想让人当软柿子捏的高校女学生。
“或许我能知道您这番话的用意么?”
她显而易见地在有意明知故问。
“又不会杀了你,爱闭不闭。”
哎呀,语气真差。峠宫薰在心里偷偷露出相当狡猾的笑容,而在她眼前面容尽量保持平静,在外人看来这二人一个没有表情一个没有动静几乎已经持续了有一分钟甚至一分半个钟。这样下去僵持也不好,于是后辈听话地将那双危险的眼目轻轻合起,甚至已经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般,手心朝上,双臂置于桌面。
随之一串被捂得温热的珠串落入微凉手中,这提醒她重新睁开双眼。这一瞬与右手正勾开手链欲要直接为其直接戴到手上的如月莲实撞个正着,这更让那本就难为情到极致的人差点因体温飙升原地蒸发。一连串的突发情况更是让她不知所措,接而垂下自己的脸,以刘海下落做到暂时掩面。二人之间保持沉默,然而峠宫薰并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样沉淀下去。活动那指节分明精致又修长的手,有意展示到意中人眼里那般,她主动穿过这一条美丽至极的念珠手链,让对方支起弹力绳轻轻撑开,且温热柔软的手掌减弱距离,待到手链恰好合适地欢在手腕时甚至准备与前辈悬在空中的软绵小手十指相扣。
“让您们久等了…”
服务员突如其来的唤声直接让如月莲实整个人过度反应弹到沙发长椅靠墙那一侧,紧紧抱着小熊缩到了角落。这侍应生都看呆了,不过在峠宫薰亲切引导下,员工最终还是顺利放下两杯冰拿铁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现场。
一阵无声的骚乱后才终于有机会让后辈开始观赏现在已经落到手腕上的珠串——不用多想,这显然是手做的。淡金至月白,再逐渐深沉到深夜的蓝色,有纯金漆制而成的星与花相互点缀,最后用弹力绳紧紧链接到一起,垂落了用d型扣与本体接一起的青绿色星星。当然这些材质都不贵,是网上通贩的仿真手工用珠宝,成本估计没几个钱。然而这却让这不愁衣食又生活资金充足的峠宫薰看得入迷,甚至差点就要作出什么相当肉麻的行为了。此时思绪被用吸管吹起液体泡沫的声音打断,她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了太久太久(可能十五分钟),毕竟如月莲实都已经恢复相对正常的样子停留在自己面前,准备喝几口拿铁换换心情了。
“这个表情是说我品味不行?”
“怎么可能。”
“那就好,毕竟同学都说,呃,这个,很重要。毕竟证明了那个…姐妹关系。”
“听说本来还需要站在玛利亚像前。”
“其实根本无所………………!?…无所谓…”
话到末尾台下的腿忽然被穿着短靴的双足勾住,就像情侣外出要勾揽着手臂那样,让如月莲实差点未讲完全句先崩殂。
“难道是您亲手做的?”
“……一个月前吧…忽然兴起,只不过昨天才完工就是了。”
“需要我吻它作为认可吗?”
“你这说辞听起来更像结婚。”
她说了不该说,或者其实是说出来自掘坟墓的话,这一下让面前的后生人眼角露出笑意。
“如月前辈…结婚的话,交换戒指过后需要的是接吻。”
“滚。”
峠宫薰发现她正要撤离台下被缠住的部位,然而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时至如今,幼蛇已然被激发了捕食欲望,伸来修长双腿狠狠卡住如月莲实的脚踝,这甚至会有些疼。
逃不掉了,彻底逃不掉了。
“好凶哦,姐姐大人。”
“这个称呼还是……放过我吧。”
“我才不要再放过您了。”
“啊…”
救命啊。如月莲实在心里叫道,面对眼前展示施虐本性的毒蛇丝毫作不出半点反抗。
“就算您记不得也好,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会一直一直看着您,陪在您的身旁…”
“我,我…”
她在小兔惊恐瞪开的双眼中见到泪花,难以置信之余那张脸涨得通红,微开嘴唇不稳地轻喘着。为了将对方混乱的脑子搅得更加浑浊不清,女高中生留下一句话:
“所以还请,不要再逃离开我身边了哦?拉勾,反悔就要吞下千根针…”
“还是万根针呢?”
这时隔八年的约定终究还是在峠宫薰半强迫之下实现了。
TO BE CONTINUE…
(等我下次还敢用文打卡就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