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不过是个能够依靠文字才勉强过活的无名作家,靠着旧作费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也时常担心自己是否能够继续这样的悠哉生活。
在编辑耳提面命催促之下,声音犹如芒刺在背,终于彻夜通宵,终将交付成稿。交稿的那个瞬间便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而再次醒来之时,好像已过正午。饥肠辘辘,而家里仅剩的一点储备,也在昨晚的赶稿之中消耗殆尽。于是不得不蓬头垢面,探头出门觅食。这个时点的街道并没有什么闲人来往,倒也显得有几分寂寥。毕竟,像我这般闲散人士也终究是少数。周边的炸鸡摊贩传来了滋啦作响的声音和油脂香气,若是平日,定会讨价还价地买上一份。但通宵之后再面对这些油炸之物,所想到的不是那份酥脆且扎实的满足感,胃部隐隐传来不适,到是有些犯了恶心。
长期的未进食所带来了脱力与晕眩,糖和甜味的印象一下子就传到了脑海中,并固执地在此生根发芽。是了,工作完后本就应该需要些甜食来滋养紧绷的神经和大脑。我如此想着,不自觉得朝着熟悉的方向迈步前行。
我自然是嗜甜的,这镇中的铺子如数家珍。可眼前这家,是否是家点心店还尚待商榷,名字和装潢里寻不出一点线索踪迹。在门口也没能文件来自面粉和黄油合奏而出的香甜气息。但处于好奇,我还是朝着店铺走了过去。
兴许是还未正式营业,外侧的展示橱窗内什么货品的展示都没有,如定式般的宣传小黑板也都还未端出,乳白色的木门大敞着,似乎是等待着人的到来。
“哦!欢迎光临——”一进店,穿着黑色背心,染着金发,扎着小辫子的青年朝我搭话,但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他左手的手臂,近乎整条手臂都布满了纹身,虽然不敢多看,仅仅一睹,就给人留下了深深印象。上面所刻画的,并非传统黑道的那些龙凤般若,但复杂的装饰图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人来,他抬起头,放下手里的工作招呼起客人。
“招牌?恩,弊店的招牌点心是用应季的栗子和赤小豆做的。栗子的话还在蒸……啊抱歉。”青年像是想起什么,一个转身,又立刻急急忙忙地掀起帘子,朝内奔去,把我独自一人晾在店里。。
真是没有待客之道。我暗自感慨。但我本来就是突然闯入其中的,对方失了些礼数也无可厚非。不如趁着现在这个空档,仔细考量观察一下,这到底是一家怎样的店铺。
浅象牙色的地板,淡蓝色的墙壁以及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各类桌椅展柜,在暖色调的灯光之下,一同构筑出了一个淡雅且温暖的小小空间。墙上壁画也与此呼应,以甜美的薄荷绿或柠檬黄为主题,构筑了一幅幅甜美而梦幻的景象。
恩,这么来看,这定是家品味不错的点心店。不知道提供的点心味道如何,也不知有没有其他的茶水服务。我暗自忖度,朝着展柜看去。展柜里摆放着的东西很少,大多数都包好放置着,可上面既没有商品的标签,也没贴着价格,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商品,就连是不是非卖品都得考虑一番。这排商品间最显眼的,应该是那碟事先插上了塑料叉的蒙布朗。
作为当旬的点心,说到栗子也正是蒙布朗。既然栗子正是店里的招牌,那么选这个蒙布朗肯定是明智之选。蒙布朗本就是用栗子泥配合奶油并冷藏的而制成的点心,既然如此,店里没有香气那也是情有可原。
“店员先生——”
”来了,来了!“
帘内传来砰的一声,那个金发身影也一下子从内里闪了出来,热情地询问需要来点什么。
“抱歉抱歉,这儿还有点人手不足,也可能有些招待不周。不过今天也不算正式营业,呃,试营业都算不上,所以想吃的话告诉我,就当是尝尝味道啦。“
真是充满关西风格的热情,在这种乡下小镇,对着陌生人也如此热情地倒也是少见。短暂的犹豫到是又一次激起对方推销的热情,“要是想的话,厨房那边也有刚刚拌好的豆馅可以尝尝。哎呀,既然在这儿遇见了就是缘分,不如后厨有的都来试试也无妨。对了,小哥。我这顺便也准备了点枝豆的甜馅料,刚兴趣也尝尝。”
“恩……麻烦给我一份蒙布朗吧。”虽然他介绍了不少,但那份蒙布朗实在是让人过于诱人。覆雪的白朗峰就摆在了那乳白的柜中,等待着人们去征服。没错,征服它。我今天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征服这蒙布朗。
“啊,好勒。小哥你找个地儿坐吧,我待会儿就给你端来。一份蒙……恩?蒙布朗?”不知为何,他脸上忽然浮现困惑,狐疑地看向了我。”什么?“
“蒙——布——朗”担心是自己口音过重,遂一字一句再度重复。但心中也产生了些困惑。难不成在这家店,蒙布朗另有其名?
我看向那金发店员,那金发店员也一脸不解地看向了我。“小哥,我们店可没有蒙布朗啊。”他说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忆一番后,语气颇为笃定。
“我们店,不卖那个的。”
"就是摆在那儿的那个呀。"我抬手,朝着蒙布朗指去。
真不知这店员,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这种展示柜确实也有这个麻烦,从背后看不出什么。见几番对话无果,我也连忙劝说对方,要不要站出来看看,不然也不清楚我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瞧,就是在那儿摆着的,唯一那叠。”我不厌其烦地,又一次指给了对方。
“哦——”这近距离看才发现,这店员的右耳上亮闪闪地,挂着不少耳饰,更是给他增添了几份不羁。但从神情来看,应当是知道了什么。没等我开口,他就有点尴尬的看向了我,旋即爆发爽朗大笑。
大笑?这是为何?我满脸狐疑地望向了他,等待发话。
店员放声大笑,耳上的金属饰品也跟着晃动叮当作响。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擦干眼角的泪花,弯身取出那份蒙布朗。
“小哥,那份是别人店的不是商品。那是我的饭后甜点啊。我们店,是主打和果子的。”
端出来这才真切看到,那盛放蒙布朗的碟子边缘仍沾着被使用过的污渍,旁边随意搁着一把用过的小勺。
“我尝了口就顺手先冻上了。啊呀…竟被您错认成商品了…“他还在兀自念叨着着,但我的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尴尬得恨不得遁地而去。
“啊……这……实在万分抱歉!是我冒昧……” 我慌忙鞠躬道歉,声音干涩。然而羞耻在和饥饿的对战之中,饥饿占据了优势上风。
“就当作给第一名顾客的特别招待嘛。哦,对了。我吃过了,可别嫌弃。脸色这么差,赶紧吃点!“”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侧的虎牙,表情上又带着点狡黠,“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想买来和自家做对比的,不如尝尝味道,给点评价吧!“”
不由分说,他把我按在靠窗的白色小圆桌旁,转身又风风火火地掀帘进了后厨。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享用蒙布朗。指尖传来瓷碟釉面温润的凉意和栗子奶油沉甸甸的触感。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浅象牙色的地板上,空气里似乎终于飘散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栗子本身的甘甜香气。
阳光透过窗格,在他带笑的眼角和闪亮的耳饰上跳跃。那份关于蒙布朗的误会,化作一丝暖意,似若有若无的细线,将一个饥饿的作家和一个冒失却热忱的点心师相连结。
在结束了那场蒙布朗的奇怪乌龙后,我忍不住仓皇而逃,可还没起身又被这家店的装饰画所吸引,坐了回去。
梦幻的色彩,层层叠加的厚重上色,但却在述说某一抽象的情绪。眼角一瞟,题名或是喜悦,又或是惊喜。可这惊喜不也是一种欢喜?在愉悦与喜这样的母题下,这名画家画接连创作一连串似是而非的作品。我无法评判其中的美学价值,不敢妄加评论。可是这般用心,拢集这么多喜悦的说法并着手具像化,也着实令人令人惊奇和感动。
我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欣赏画作和美学的人,只是觉得,他们出现在这里如此得恰当好处。这种不多不少的微妙平衡倒也是抚平情绪,归于淡雅宁静。
“真是不错的画作。”我不由得感慨出声。这样的奇妙平衡,恍若舌尖里顺势融化的棉花糖,炎夏初尝的刨冰,奇怪的甜腻与幸福感涌上了舌尖,即便是略微涩口的茶水也盖不住那份甜美。好像这里的画作也称为这儿的食粮,填补着疲惫而空虚的胃与信赖。
“是吗是吗———?”热情的关西小哥啪一甩门帘,带着红豆的香气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那可真是太好,这是店长亲自画的呢。要说的话这整个宅子都是他的。听说好像以前也做过些设计之类的,但详情确实不知了。”
“那还真是品味奇特的人啊。”我回答道。
“是啊,能够选择把和果子店装修成这种西洋模样,怎么说也都算个怪人了吧。说什么不能拘泥于形式的,我看他,就是想把自己的东西挂出来嘛。”他单臂撑着柜台笑着,两颗虎牙同笑容一起像是灿烂耀眼的阳光,给这份空间多了一丝炽热,倒是让这空间染了些活力。
我刚想反驳几句,却担心重蹈覆辙,放弃了替房东辩解,将话咽回。
只是让勺子与杯缘的碰撞发出些不自然的清脆声响。
“但答应他在这种地方做和果子的我,倒也是个怪人吧。不如说,我可是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和他合作的。之后我应该和风洋风都做,不然,这风格也太不搭了。不过这设计,估计得重新考虑了啦。”到底是关西人,一打开话匣就停不下来,畅谈今后的规划,热情得出奇。
我望着画儿出神,耳畔的声音却一点点消失,这些画不知为何带有着魔力,旁边的一切渐隐,整个人陷入到流动的彩虹里。粉红色的柔和花朵托起薄青色的洋流,不断旋转的纺车将色块揉成了线,匹出一副独一无二的彩虹。
是豆大福的香气和店员小哥朝气蓬勃的叫喊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啊对了,刚刚新鲜出炉的豆大福———嘿哟。“
一个裹着面粉的圆滚滚白色圆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动作轻巧,仿佛再一用力,这吹弹可破的面皮就因为动作而碎了。
我看着却是略有不解,既然都吃了人家的蒙布朗,此刻有加一份甜点是不是略有些过意不去?但本能却驱使我接过叉子与盘。
不知不觉,小半个团子就落入腹中。比想象之中更为柔和的甜与柔掠过舌尖,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顺着食道悄悄下滑。温热与细腻的豆馅料像是转瞬即逝的盛开的无尽夏,抓不住,又却能感受那份氤氲。最后配上那一口温热的茶,不知为何,原本的暑气与热意早已烟消云散。柔和且朴实的味道和出品的张扬厨师却也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来,这家店本身作出的和果子品质也是相当的高啊。不知从哪一口开始,原有的疲惫与虚脱烟消云散,在糖分的补给下,脑子略微变得活络,似乎也是能写出点什么了。
啊啊,这就是我作为作家的本能吗?主动去追求写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略显矫情,一时木讷无言,难以言表。
评价,没错,评价。对于一家店铺,客人如何评价他们的食物也是重中之重,我支支吾吾半天,嘴里却憋不出一个字。好似文字在我的眼前溜走离去,连个花色艳丽中凋落也说不清。
那么来参考以往,可刚刚的蒙布朗我也没说出半句评价,只是自顾自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眼前人的视线还是那样如太阳般炽热夺目,似乎我不说些什么,这烈日,就不会停止照耀散发光芒。
“怎样,怎么样———我的手艺,可是没得说呀!”笑着嚷着,耀眼夺目。
我没什么能所说的。
他却也不恼,只是等待。要我说,他也是个怪人吧。如此慷慨对待不速之客,却又不求以回报。
似乎是栗子刚出锅不久,鸣笛催促警醒,他又急急忙朝后厨迈入,然后又一次端出来新的和果子,这次的,则是栗金团。“应季的栗子!请吧,请吧———哎呀,要说的话这季节的栗子馒头或者羊羹也是不错。夏末秋初的暑气就得靠这些小小变化来驱散啦。其他的品类还没想好,晚些时候你再来,估计柿子和番薯也就当旬了,那时候估计又有许多新品种可以试试,说不定那时候就忙不过来没这么悠闲了———”
似乎是难得见到人,他手舞足蹈又上下比划。似乎是想努力传达自己的那份营业理念。但我却只觉得好笑,而不久又涌出一份钦羡。我上次,带着这般心态写作,这样工作,又是什么时候呢?
侧旁的画作动了,无形弥漫的纱将我层层包裹,倒退回到刚开始执笔的青涩时光。沉沉浮浮,时光扭转,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阅知自己何时取用的那栗金团。待定神发觉,却已经切下来小小一角。
“啊,好吃。”不知不觉,就已经发出了作为简单朴实的感言。一切都停了下来,仿佛时间被静止,最开始的苦恼,饥饿,钦羡,不悦都烟消云散,只有温润的栗子泥和栗子在舌尖演奏交响曲。
“真是朴实简单的评价啊。”金发店员嘻嘻笑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夕阳也为人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但有就很好啦,在这儿耽搁你这么久,还真是不好意思。”他吐了吐舌,抬手捋了捋自己偶然露出地几缕金发。
“作为得到评价的报答,这个就作为伴手礼给你吧!下次我们正式开业要再来玩啊,和我们店长也聊聊!”
他不由分说地给我塞了份个纸包,略沉的手感与热气很容易就才想到这些是尚未呈上的果子。待我刚刚离店,迈出几步,随即像是想起些什么,隔着老远大声喊道“我是阿冥,店长是立希。还请务必再度光临——”
写点什么,写点甚么吧。一旁的人如此催促道。哪怕是寂静无人的时候,那声音却也不断地在耳畔回响。
我支支吾吾地应了下来,可待落笔时,却又不知该写什么,这时候才独自懊恼,自己为何如此仓皇唐突地答应此事。瞧了眼日历,此事距离月末的截稿约莫五天,大抵也不过是一周左右的时限。
小说?可我自不是个写小说的料子,这种不够完美的东西又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刊载。随笔?又不过是老生常谈,到底是谁会为这种东西买账呢?而俳句诗歌这等,我本就是门外汉,自然也不可能达到能够刊载的水平。
一周,仅仅只有一周。这么极短的时间呢我能写出什么令人满意的东西呢?人们会透过文字窥伺的是我本身吗?想问这般无趣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深入了解的。也有人劝我不要想太多,不过是铅板印出的文字尔尔。没人会透过文字,如此关注创作者的。对我而言,这种说法简直就是可笑而荒唐至极。若不是想写,若不是想表达,又何必选择这样一份绞死脑细胞的工作呢?浮世之中选择千万,唯独选择了这等严峻山路。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通常而言的那般作息和规律工作并非我这般人所能胜任的,每天所看见的都是一样的景色,面对的又是大同小异的事务,总得而言,缺乏了些挑战。而在此时我能选择且唯一选择的不过是这份笔墨行当。
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也并非是给我的拖稿寻找借口。我没有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说到底也不过是有着大人物的垂怜才使得这样拙劣的文字公之于世。像我这样的人,能屡次三番地获得争邀恐怕也不过是命运的垂怜。
啊啊,命运。谈及命运我又觉得如此这般可笑至极,但如果这篇文字真的被公之于众。恐怕也不过是命运给我这被玩弄的可怜人的如此玩笑。所写下这种内容,除了浪费原稿纸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感激选择刊登了这种东西的编辑,可是回头又在想,刊登出这种东西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留下了些闲言碎语和矫揉做作的辞藻在这小小的方块夹页栏里,刊载了一个无趣男人所呕出的无赖之言,同其他大人的文字相比也可谓是微不足道。
话又说回来,在这么简短的时间内,我又怎可能端上些让编辑满意的作品呢?我朝他祈求,求求你了,多一天,再多一天,我就能写出让人满意的出色作品。可这一天的请求也很难达成,似乎五天已经是最终期限,于现在而言,满打满算的时间甚至不足五天。这能端出刊载的,定不过是被世人所嘲笑的龃龉之言。
呵,不要想太多。都说不要想太多,但又怎么能做般态度。文字刊载出来自然是会被人评判的,我想与不想,它都会赤裸裸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读者的目光终究是会越过与透过纸张,硬生生地挖开我的心与脑子,进行一番自以为无伤大雅的点评。
稿纸上仍是那片刺目惹人的空白,我究竟该写点什么刊载呢?总不能是这番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侧旁的落叶不知何时被风给吹响,到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嘲笑声,嘲笑我的这般无能。
我受尽了嘲笑,感慨命运为何不能多眷顾我一点,所谓的缪斯和灵感之神为何不能再次显灵,让我呕出堪堪见人的分泌物与呕吐物。胡乱之下,钢笔在稿纸留下了一串点滴墨渍,我竟瞧着也觉得比我的文字更为有趣工整。
一气之下,我将稿纸胡乱撕下,揉成纸团,扔至一旁。那纸团也仿佛在嘲笑我般,正正巧巧地倚在了垃圾桶侧。好似再说不管填满与否,他们的最终归宿也不过如此。
啊啊,我所书写的,大抵也不过如此。甚至不如那所丢弃的那篇空白吧。
文字是有温度的,同为作家的有人如此像我告诫。可这文字终究是有作家以纸笔书写而成,不过是作家本人的温度与感言倾尽而出。
透过文字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为何又谈及从中窥探而知的作家一二。看客所能了解的,倒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如何作解了解作家自身。
人常说余文字冰冷不近人情,而人情又可为尔尔几语便能说清道明。呵,人究其一生也未曾获得这母题的答案,又何曾透过这寥寥几笔数言理解透彻。余不断窥伺观察,却终也没能获得令自己信服的答案。余所能做的,不过是书写记录。而他人的所看所感,不过是又一次地堆叠转述的精炼提取。
亦有人云此等铅字不若当年。可在余看来,如今这般文字正是所思所想。钦喜厌恶,又同我何干?只是以笔墨为利器,以时间为砥,磨的更为锋利些罢了。余未曾评价自己善于学习学习写作,摆弄文字。可仍被视世人视为可塑之才。
窥探评析这些年的写作生涯,起起伏伏兜兜转转终将回归原点。这是余未曾想过的,可这也是不得不发生的。恐惑此为本书打磨诸日未曾面世之原因。但这也并非改写,续作另一段佳话。只是似是而非的人在谱写其生命之奏章。
余即为创作者,亦为角色的窥探者。比起书写,横扫㩲取他人人生碎片与诸君共享罢了。愿阅读此书之人,都能以个人的方式读懂或品味得到的什么。
至 母亲
不知道这封信在最后会不会是由我送到您手上,但要是有时间的话,真希望是自己亲自讲心意传达给您。啊,这里的同伴也很好,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能够安心将信件托付给他们的样子,我也会努力向那些前辈后辈学习。不过有的人的“心弹”能力真是吓人一跳,可以弹射……实在是闻所未闻。不过,在我们村能够拥有这样能力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真不愧是大城市啊,心承镇。我在宴会上,也看到有人通过演奏来施展心弹的,真是不可思议。您曾讲过“乐曲和音乐常常承载着故事和思念,我想这其中也一定是承载了演奏者和编曲者“心”的吧?”
婶婶一家最近如何呢?镇子里的大家有没有因为冬季的到来而准备充足的食物?最近的村子周边有没有遇到铠虫?我将上个月领到的钱寄回去了一点,不知道家里够不够用,不然我会在下个月多寄一点点回去。
这里的冬季似乎会举办晚宴,我有收到自己喜欢食物的询问,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谁打算做点什么。我回答了白面包,但真正要说的话,果然还是配着黑面包的奶油炖菜。这是每当节日时候叔叔婶婶一定会端上来和大家分享的那道料理。要是有机会的话,也想让家里的人时时刻刻都能吃到好吃的面包和肉排。不过,考虑到镇子的气候似乎太新鲜柔软的面包,最后也会硬邦邦吧。在去送信的路上虽然吃不了也吃不到什么太豪华的餐点,但是夹着肉的三明治也格外让人开心。有时候三明治里面被塞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
“小鬼(小孩子)就该多吃点。”递过来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说的。可我已经不再是新人信蜂了,不过身高上确实是有那么些不起眼?我不知道,晚点委托其他人帮我量量看。
没错,从这个月开始我就不再是新人信蜂了!从馆长和副馆长那里拿到了认可,接下来我也会以前辈的身份教导新人了!但其实这几个月下来好像还没有把所有人认清楚,毕竟最近也一直忙着送信,没弄错的话,似乎是有几个新来的面孔?但也可能是同时一起来到蜂巢,但立刻被派了任务的同期的?再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和大家混熟了,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我记人的水平总比我记路差上那么一点儿。 之后的工资应该也会上涨,这样还能多寄一点回去。要是能一家人都搬到心承镇就好了,在我成为蜂头,靠近蜂头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的工资应该是足够大家应付生活,搬到一个大房子里了吧。心承镇很好,这里的晚上也相当热闹,歌声,笑声偶尔会从巷子里、门缝里淌出来。晚上的时候白色的五角星路灯也常亮,像是永不熄灭的星星滚落在了地上。
蜂巢里有一个大大的天文台,我偶尔会透过望远镜看看更远的地方,熟悉熟悉路途。有时候也会在想,如果同时眺望同一片天空,是不是能让星空交接传达来自两边的情感呢?
如果可以,我想在晚上看向天空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我的思念吧。
“阿尹,陪我玩啊。”
回过头去,倒是也没看见谁。说不准是谁的恶作剧吧,我打了个呵欠,继续看着苗圃,时不时给地翻一翻土。
“阿尹———”
听到有人这么喊到也奇妙,毕竟在这儿可没人如此喊我。这里都是尹家的地盘,整个村都是尹家人,喊着阿尹,那人人可以应声。
“来了,来了。哪位?”
我悠悠地拖着长音回着,但还是不知道人在哪里。抬头四处望了望,却也没有半点人影。
“嘻,这儿。”这人说话模模糊糊,半天不敢说个具体位置。这儿又是哪儿呢?说到底,就是拿我寻乐。我嘟囔几句,然后选择了继续回去翻土。毕竟阿姊要求我干的活,没干完可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它似乎是真的寂寞得紧,见我不理他回去翻土,他立刻进行了下一句的指示,声音里多了些匆忙。
“阿尹,你朝上看。朝上呀。”
朝上?可朝上能看见什么呢,这块药圃周围也就是些郁郁葱葱的树,再远些,是田地。周围也都没什么建筑物,就算朝上,那又能上到哪里。刚刚也略微抬头打量了会儿,根本没半点人的身影。
“行了行了。别让我找了,再不出来我走。你就一个人继续呆着吧。”
“你可不敢走,阿姊让你干的活儿没做完,回去肯定得挨骂。
“哎你这人……”
在不远处,就着传来了几声嬉笑。
“好了,你朝着树上看,我朝过来一点,估计你就能看清了。哎呀。”他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抱怨着,太好朝着某个方向挪了挪,扭动震得这树左右摇晃,落下得一些树叶。
朝上看。
我不理解,但在好奇的驱使下还是看了过去。那树上不过是有只普通至极的三花,看来人还是不在。
或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那只三花传来了一阵猫咕噜声。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视线,猫也在看着我。但这一人一猫也就这么看着,没人先撇开。
这猫倒是不怕人,我挠了挠头,开始盘算着这是家里的谁养的猫。
“哎!后生仔!”三花摇了摇脑袋,到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它从树上轻轻一跃,跳到了我的脚边,“真是没见过半点世面。”舔舔爪子,没好气的又白了我一眼。
“哎!”这次感慨的是我。也得怪这猫一副老成语气听着就想给他来一拳,但想来它也身手敏捷,本打算伸腿踹他一脚,到最后也就只是原地跺了跺脚。
“年时二八算什么后生,搁古代都成年人了。”
“那搁现在也不还是未成年。”
“嘿,你这猫…””听完这句实在没忍住,我朝着这聒噪的猫腹部抬起就是一脚。到底也是老油条,这种泄愤自然是伤不了它分毫。
那猫也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倒也就绕着我转了一圈,不得不说也是精明,还挺猫模猫样的。
“你这技术学的倒是不错。”我打心里夸赞。
“说什么呢,后生崽。我本来就是猫。”这次的白眼看着好像翻上了天。应该是对我那拍到蹄子上的马屁相当不满,还朝我挥了挥爪子。
“哎呀,我哪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什么变化之法变成这样子的呢?”听到这我眼珠子转了转,又问“猫妖?那你有几条尾巴?”
“你觉得有几条就是几条?”
我眯起眼又看了看,那一条猫尾巴晃了晃,但好像又看见了一个分叉。但我揉揉眼,再看它,却发现尾巴又变回了一条。
“不知道。”
“嘻,不知道就对咯。”它得意地扬扬尾。
看来是不会回答了。那传说猫有几条尾巴就有几条命的,这也是半点不透露了。
在我还没想好要问点什么,例如怎么在这,在这多久,活了多久,还会做点什么,会不会伤人…这能问的了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要问些什么。但它倒是到好,似乎是闹够了,挥挥爪,“还打算问点什么?在回答一个,我这时间就打发够了。”
“……那你干嘛找我啊?”我放下锄头,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到底也还是猫,传来了些令人安心的呼噜声。
那三花倒也不客气,甩了甩头,说了两字。
“闲的。”
“哎!你这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