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公约·第二章【短小卡卡卡】
(短短的,活一下)(安详闭眼)
=================================
直到离开博物馆的那一刻,菲琳娜的腿都还是软的;当然,她没有在几位同事们面前表现出来。作为这支小分队里“唯一”的战斗力,她不怕鬼不怕黑不怕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偏偏一见到这么扭曲蜿蜒的东西就头晕什么的……
“太差劲了,菲琳娜!”她在心里小声地责骂自己,“快点支棱起来!”
大概是祈祷真的起了作用,一迈出大门,她浑身的毛发都在清新的微风中变得蓬松舒展,尾巴也不像在博物馆内的时候那样紧绷,而是自然地随着走动的步伐左右轻晃着。
总的来说,除了没能从这个博物馆了解到和安妮·怀特尔有关的任何信息以外,仅仅从菲琳娜的视角来看,这一趟来得还算是有收获——她借着帕瑞妮安在地上胡闹、打滚、哭喊着要找“管家”讨冻干的时机,成功地撸到了心仪的小狗,还和“管家”先生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后续的撸狗大业……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啦!
按捺下心里的雀跃,菲琳娜转身和三位同事汇合。他们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以一种光明正大地小声密谋的形式,约定好由拉维勒斯撰写本次出勤的工作日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狮鹫先生发现自己逃不掉冗长的述职报告之后,地上多了几根比寻常鸟类更粗壮的羽毛。
“难道鸟类奇美拉也会有秃头的先兆吗?不确定,再观察观察。”菲琳娜不太礼貌地想。
对于这个城市而言,万里无云的晴天是很少见的。散漫的阳光虽然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却没能拯救菲琳娜不太明媚的心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去罗马尼亚啊——”她用力蹬掉拖鞋,抓过最爱的海绵宝宝玩偶,狠狠把自己摔进懒人沙发里然后打了个滚。
正式入职埃癸斯以后,菲琳娜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她在一个距本部大楼的通勤时间约为四十五分钟的街区租了一间单身公寓,没什么活儿要干的时候,正好方便她跑到隔壁街区的街心公园放飞自我与天性。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愿意在白天跑出来溜达的一般居民也越来越少,菲琳娜甚至不用变回原形也敢在草皮上滚来滚去。
直到偶遇了一只像云朵和棉花糖一样洁白又可爱的博美犬,菲琳娜终于萌发了猫生仅有的害羞和矜持。在满公园撒欢乱跑乱跳之外,她终于有了另一个解压良方——云吸狗。当然,受限于她贫瘠的养宠经验,她至今还没能很好地和小狗套上近乎,也就没能成功撸到狗。
一个多月前的另一个晴朗的日子,刚结束外勤的菲琳娜拐到Farina Pizzeria买走了最后一块带肉的披萨。虽然同行的莱尼锡先生看到香肠卷边披萨上头的那几块澄黄的菠萝片后,委婉地表示了对披萨店长精神状态的担忧,但在无肉不欢的豹猫小姐眼里,这已经是她这会儿能拿出的、给小狗的、最像样的见面礼了。
博美犬却不领情。
像棉花糖和云朵一样可爱又洁白的博美犬一脸嫌弃地看着纸盒里菠萝香肠卷边披萨,用前爪轻轻地往前推了推,小嘴一张,说的竟然是地道的伦敦腔英语:我们狗不吃这玩意儿。随后,她优雅地冲菲琳娜点了点头,转身迈着小碎步往她来的方向走去。
菲琳娜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从“梦中情狗竟然也是奇美拉”的失落中找回自己的四肢,隔天又在埃癸斯大楼里看到了熟悉的蝴蝶结,这才幡然醒悟“梦中情狗”其实是自己的同事……啊——我这是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啊!!!菲琳娜尴尬得快把自己挠出斑秃来了。
尽管帕瑞妮安(就是那只博美犬)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菲琳娜也还是想以奇美拉的方式向她赔礼道歉。只是,还没等她做好登门拜访的准备,埃癸斯努力维持下来的平静生活就被突如其来的魔女谋杀事件搅成了一潭浑水,而本已销声匿迹的邪教组织们,也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据锡吉什瓦拉当地线报所说,信仰邪教的吸血鬼家族中流传着吸干人血并挖出心脏吃掉的力量增强秘方,信者不是少数,事态已经严重危害到当地村落居民的生命安危了。埃癸斯紧急抽调了一支小队前往罗马尼亚,其中就有菲琳娜。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没休息过的菲琳娜在嚎了一声后彻底被懒人沙发捕获,她不由自主地变回原形,陷入玩偶和坐垫间的缝隙瘫成一团,逐渐神志模糊了起来。
“睡个好觉吧。”
隐隐约约,一道未曾听过的声音在菲琳娜耳畔响起,但她已经彻底沉入梦乡了。
又做梦了。
梦里,他仍然置身于那片一望无际的深灰色海洋。猩红的月如野兽的獠牙般泛着冷意,从遥远的海平线传来语焉不详的细语,它顺着海面、顺着涌动的风,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耳廓。而后,他不受控制地下沉;海水的触感沉默又温柔,但他知道,在“海”的深处,有不可触及之物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赦罪演武结束的当晚,克里希亚第一次梦见这片海洋。彼时的月色神圣而皎洁,海水也澄澈地映照着银光,慈悲的呢喃邀请他沉入海底,他并没有听清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却服从了它的指令,仿佛他生来就是它的子民。
对于克里希亚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况。过去的近一百年中,他做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这种清醒后还能记得的梦境了。他以为离开教会换个地方情况就会好转,便主动加入了定期巡视帕斯玛街区的队伍;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反倒更经常梦见这个地方。
三个月后的今天,梦境再度造访,压抑的氛围比前次更甚。
像有无法控制的恐惧在一步步逼近。
他已经无暇思考更多了。空旷的回声突然转变为尖锐的噪音,在克里希亚的头颅里横冲直撞,直到他在床上翻滚着醒来,这该死的噪音都没有消失。
“怎么了,克里希亚?”听到他的动静,隔壁房间的神父也从睡梦中被惊醒。
克里希亚没有回应。
挣脱了短暂的失聪之后,克里希亚迅速整理好行李、提上剑,向同僚告别。
“湖骸……纳塔城被湖骸袭击了。”他的声音沙哑得怪异,多说一个字似乎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回帕斯玛街区,找能打的带队,联系教会请求支援,”他思考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会、先去纳塔城周围,看看情况。到时候再联系。”
神父没有拦克里希亚。他知道没有战斗力的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包裹,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离开了破旧的补给站,踏上和克里希亚相反的道路。
他在心中虔诚地祈祷:愿我们能在相同的终点,为相同的理想重逢。
微微微微型保命卡
——————————
从马车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傍晚太阳昏暗的光。
同时担当车夫驱使着三匹骏马、那三位女仆叽叽喳喳的八卦声隔着轿厢的壁透了过来。
可以称之为宽阔的巨大轿厢内,正中央的茶几上放了盏随着马车颠簸而跳动火苗的玻璃油灯。
以及。
作为客人,并没有对马车主人指指点点的权利。
如此这般不动声色地一边听着争执声,一边在心里叹气的克里希亚,抱着双臂、双眼无神地任凭目光被穿不过的窗帘阻挡,思绪顺着那束视线往马车外面跑。
是了,这辆巨大的,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富人家所拥有的马车。需要三匹非常强健的马来拉动,整整六个坚固的车轮才能托起轿厢,然后轿厢之内……
却只有那么一个矮小的白发的少女面露嘲讽之意,和另一位把厌恶神情尽数写在脸上的白发少女争锋相对。
她们在争论的事情跨度从面包要不要涂黄油到世界的毁灭与否,锋芒毕露地交互了无数个回合。克里希亚闭了眼,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争论声上,但至少擅自闯入他耳中的那么几件事里,这两位少女连一个能达成共识的事都没有。
有那么几次,她们的议题多少涉及到点让他的耳朵为之一动的东西,几乎让他差点脱口而出“够了”,以一己之力喝止二者毫无意义、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争论,然而他期间只是睁开眼,撇着视线多看了那始终戴着顶帽子,把自己半个脑袋都遮得严实实的更加年幼的少女几眼,从她眼里看出更多的讥讽与漠不关心之意,便又收了制止二人的心思,且当回他的客人罢。
而这个决定让他度日如年。
“……”
他的手情不自禁往腰间移,一丝不好的预感随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升起;克里希亚摸了个空,他便低了头,带点疑惑地看向自己原本别有佩剑的地方,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信任是当今世间绝不会被忽视的难题。
无论如何,夹杂在争论间的只言片语里透露,马车主人与其护卫似乎因前者的临时起意,更改了原本的行路计划,仅在正庆祝重生的猎人工会附近停留了片刻,为那些浴血保卫战争的猎人们送了些对她来说聊胜于无的物资,马车主人仿佛是因此事才在之后的路途中对其护卫不断地恶言相向。
而应邀搭上这辆华贵的顺风车,却带着武器乘上“重要人物”的马车,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所幸存在着所谓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结果,他的武器被放在了这趟横跨纳塔城、顺路通往教会方向的马车的一角,由另一位担任马车主人贴身护卫的工会猎人保管。
虽然看起来她一点保管的意思都没有,光顾着和自己的雇佣者吵架。那柄剑孤零零地躺在白发猎人右边靠近马车门的地方,会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的,这个轿厢内除了他以外,就连刚刚从车夫那边选出来进轿厢报告路况、顺便合情合理地以照顾小主人的名义在轿厢内休息一二的女仆其一都对此毫不在乎。
抑或说。
那个女仆加入后,原本就足够混乱的争执更加混沌。不难听出她一点为小主人和小主人的护卫劝架的意思都没有,更甚至有开开心心地再添柴加火的意味在里面。
克里希亚只是静静地、坐如针毡地,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