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六人深入森林见到传说中的塞勒尼斯,厄尔庇斯心中升起些许怪异的感觉,只是刚来得及划破手腕,新来的火行骑士已经一马当先冲向巨大的敌人,紧接着从侧面发起突袭的蜘蛛印证了他的感觉——狡猾的猎手从不会这样大刺刺地将自己暴露在外面。
众人立刻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以各自擅长的方式开始战斗。
厄尔庇斯第一时间展开血雾后并未做出更多行动,而是快速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队友们——身边的路西似乎在准备什么大型法术,艾德维亚口中咏唱的咒语,帕杰德的血魔法似乎与自己的有相似之处,细密的散布在空气之中,而埃莉诺和葛瑞福斯看上去更擅长近身战斗。
确认过场地与队友的状况后,他飞快地思考着之后的战略,操纵着血魔法在蜘蛛同一侧腿的位置上短暂地标记了一瞬,想必同为告死者的伙伴必定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将准备魔法的路西用幻术掩藏起来,再用血雾找出隐藏的蛛丝切断,此时冲在最前面的葛瑞福德已经跟暴君打得有来有回,看起来是想与埃莉诺合作切掉塞勒尼斯带着利爪上的虫卵,剑刃与甲壳刮擦着发出尖锐的呼啸,偷偷在节肢怪物的关节处填入一些血雾后厄尔庇斯又为在前方冲锋的两人套了一个位置偏移的幻象。
塞勒尼斯在一连串攻击之中喷洒着毒液,葛瑞福斯将手中的大剑卡在口器之间,猛地从剑尖爆发出强烈的魔力直接将口器击碎,连同周围的甲壳都出现了裂纹,埃莉诺也抓住了时机切下前肢上的虫卵。
艾德维亚挥洒着箭矢成片地击倒蜘蛛的傀儡在周围杀出一片真空区,帕杰德安静地蛰伏着寻找斩断蜘蛛腿的机会,至此厄尔庇斯所要做的事已完成大半,之后只需要关注同伴的动向,完成防御或是协助补充伤害即可。
正如尊长所教导的那样,作为告死者不需要在战场上出面,在无人注意到的后方掌控大局才是获胜与存活的要义所在。
受到重创的塞勒尼斯暴怒地高扬前爪朝葛瑞福斯和埃莉诺重重砸下,趁着两人回避的空挡移摆动四肢快速移动起来,厄尔庇斯将先前藏进关节的血雾凝实,灵活的关节瞬间像是锈蚀的齿轮摇晃着无法转动,很快它的移动中的身体重心偏移划着巨大的弧翻到在地上,葛瑞福德冲上前猛击头部阻止它起身的动作,帕杰德抓住机会发动血魔法攻击腿部关节,三条腿瞬间被切断,随着路西的吟唱进入尾声,埃莉诺立刻带着葛瑞福德往后撤。
塞勒尼斯挥舞着前肢和剩余的3条腿狼狈地翻过身,却因为缺失了身体一侧的腿难以站立起来,它暴怒地喷出星星点点的毒液,外圈试图突破进来的傀儡们愈加疯狂。
然而它的挣扎随着吟唱结束也迎来终结,魔法汹涌袭来将巨大的身影吞没,失去操控者的傀儡们得以重获安详。
看着失去动静的塞勒尼斯,帕杰德对着它的头部又来了一击血魔法,巨大的蜘蛛竟又挣扎起来,几秒后才彻底倒下。
不可一世的暴君终于也成了王座下的枯骨。
虽说挖地道进入城内也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这地道要挖成什么样目前还毫无头绪。
“要花多少时间去挖也不好说,而且现在似乎也不是可以专心挖地道的情况。”
听着难民们的议论厄尔庇斯思考着“好像哪里都不太平。”
“是的少爷,树林,道路,河边都有人失踪的消息。”
“我打听到这里似乎有已经挖好的地道,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这真是个不错的消息,至少我们不用亲自动手了”厄尔庇斯抬头看了一圈找到了的合作对象“你们去找找那个地道在哪里,注意着点不要去人太少的地方也别落单了。”
“您一个人也不带吗?”听到这样的吩咐三人脸上齐齐露出担忧的神色,城里的猎手们已经遭遇了不测,城外发生的失踪事件于此有关也说不定。
“我会去找之前的那位艾德维亚男爵,哦,他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位黑锋,不用担心,如果这样还会出事你们跟着也没用。”说完便摆摆手往艾德维亚那边走去。
“艾德维亚阁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以及您好埃莉诺阁下,两位应该也有听到有人在附近失踪的消息吧,想去看一看吗?我想邀请两位同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正有此意,那就先去之前钓过鱼的那条河边看看吧。”
很快三人达成一致一同前往那条垃圾河,远远地发现了让人不怎么愉快的气味以及似乎是同样前来调查的同胞。
“两位也是来调查的么?”虽然身为擅长交际的苍白之序,但要说记住所有同族还是不太可能。
打着拓展人际关系的主意,刚打完招呼厄尔庇斯就见到其中颇有缄默之语气质的一位面色变得不太好,想起自己与猩红之弦相似的作风他立刻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来自苍白之序的厄尔庇斯男爵,稍——微有一点点小小的洁癖,是否有幸能邀请两位一起参加调查呢?毕竟附近不怎么太平的样子。”
听过厄尔庇斯的自我介绍,黑了的脸色稍霁“帕杰德·默,缄默之语。”
在互相介绍之后,气氛总算是不那么紧张,两边都默认了对方的加入,开始调查起了一眼就凶多吉少的现场。
河边弥散着清晰的不讨喜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闻上去甚至有些倒胃口,毕竟在血族之间并没有‘只要捡的够快就还能吃’的说法。
“啧,真是浪费啊,这样肯定是没救了,凶器好像是一对尖锐的……像是有坚硬外壳的什么,水产或者昆虫的腿?”厄尔庇斯首先凑到血迹旁观察着失踪案留下的痕迹“有点像没脑子的东西在捕食。”
“没有反抗痕迹,失踪者被偷袭一击毙命,然后拖进了树林里。”艾德维亚看着河滩边的现场又跟随着拖痕迹走了两步停在草丛边。
“碎骨和溶解的肉块是被害者的吧?为什么里面会有这种外壳一样的碎片?”埃莉诺在艾德维亚的旁边小声表达自己的疑问。
“如果是同族……”帕杰德还没说完,便因为草丛中的动静瞬间停下交谈,五人在瞬间就绷紧神经准备战斗。
然而看着草丛中出现火行骑士空气微妙地凝固了一瞬间。
“哇哦,看看这里来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小东西。”厄尔庇斯睁大了眼睛,加入了勇火的血族,真是稀奇,可惜现在在停战中,不能动手,不过他还能动嘴。
作为死敌,死墓军不可能对勇火的火行骑士有什么好脸色,路西更是快要忍不住出手的模样,只是帕杰德看在停战和目前怪异的情况下拦了一拦没让场面真的失控。
“葛瑞福斯,火行骑士,面对那种怪物多一个炮灰也算是一件好事,那么各位?”好在骑士的态度足够识相,也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相信在五位死墓军成员的包围下也做不了什么,这个怪异又暂时微妙地达成一致的小队姑且还算是成立了。
“这里似乎是没有更多线索了,去林子里看看吧,之前在河边捞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又什么在林子里看我。”
“那么就由我打头阵吧。”葛瑞福斯积极地走到了最前面。
厄尔庇斯满意地点点头,又对他的心大摇摇头,翘着手指在碎骨和肉块中捡了块甲壳跟着队伍一起进了树林。
“没想到有一天我得等难民吃完再用餐。”厄尔庇斯用舌尖扫掉仆人们手腕上的血迹意犹未尽地抿抿唇。
“少爷可以不用这么努力,适当休息一下也很好,那边在庆祝风息节,少爷要去看看吗?”
“又是风息节吗?我记得上次风息节才过没多久。”
“有一年了,少爷。”
厄尔庇斯眨眨眼看着仆人们没说话,血族的时间观就是这样,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迎来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
三人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一个个安静下来,片刻才有一个小声说“侍奉过少爷已经是我们的荣幸。”另外两个也跟着点头。
“走吧,去看看,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换的衣服吧?”他重新笑起来往人群那边去,血族高高在上地吸食着人类,有财富有地位有力量,哪轮得上他们心疼,真是怪可爱的。
因为没有准备,行李中可以换的衣服不多,他可不想穿了之后换洗的衣服到时候没衣服换,最后挑挑拣拣总算是找出一件能穿的。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块舒适的,滚着金边的白色布料,变换着角度和位置绕到身上看上去就成了一件袍子。
“唔……还有点空荡荡的”说着在厄尔庇斯的身上又凭空出现了一些金饰“只能先这样了。”
看了看自己觉得没什么缺漏,他往人群那边去准备凑个热闹,只是走到一半发现一位身着黑红色礼裙的血族,他手持折扇带着面具,缓步走在人群中好像真的身处于哪个觥筹交错的宴会,那品味真是完美地对上了他的胃口。
“我记得那位是……”
“是艾德维亚男爵大人,少爷。”
厄尔庇斯点点头,调转方向朝艾德维亚走去“幸会,艾德维亚男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厄尔庇斯男爵。”艾德维亚颔首示意“阁下可还安好?”
“还算不错,城里没有新的指令下达,只能自己找点事做,也不知道先遣军那里怎么样了。”
“您可以去卢塔河看看,那里的线索还……挺多的。”说着他拿出一本有些潮湿的绘本“想听个童话吗?”
“那条捞出来一堆尸体的河?里面还有绘本?”想到这河里都能捞出打结的尸体和会笑的信,有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也不奇怪“感谢您,卢塔河那边我稍后也会去看看的,至于童话,现在还是不用了,等这次的事结束之后再说不迟。对了,您的衣服和品味真是太完美了,我发自真心的赞美您。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与您探讨一下这方面的心得。”
告别了艾德维亚来到河边,厄尔庇斯才注意到这里或蹲或坐成一排的钓鱼人“什么人出门干活会带鱼竿啊?”
三个仆人面面相觑,他们负责少爷出门在外的所有衣食起居,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饶是如此行李里也是没有鱼竿的。
他巡视一圈发现狼人的尾巴泡在水里,人类的手里捏着树枝,犹豫片刻,厄尔庇斯用血魔法造出一根鱼竿,将鱼钩甩进河里。
钓鱼,劳斯只是坐着,其中的技术含量却是包含着小小的,小小的一个宇宙。
静坐的一个小时里,他看到一同静坐的人钓上手臂手臂手臂,烧了一半的棍状武器,鱼头绘本,鱼肉三明治,空箱子。
发现里面还有血族未成年学习秘籍时厄尔庇斯想起了被学习支配了整整80的年恐惧,而当一个个破碎的银火被钓起他的脸色沉痛心中升起不安。
从出生开始埋头学习,到工作奋斗操劳忧心,短短一个小时他像是过完了一辈子,在终点他的鱼竿也总算是动了一下。
提起鱼竿果然是没有鱼在上面,而是一张泡发了的传单,一个黑色的太阳和浆糊一样的文字印在纸上。
“嘿,勇火的小骑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厄尔庇斯冲着旁边拿着跟艾德维亚同款鱼头绘本的年轻火行骑士举起新钓上来的传单。
“没见过。”小骑士摇摇头“这河里捞出来的东西简直可以开博物馆了。”
“勇火的火像太阳我还以为你们会知道什么,既然不知道的话,传单上画的应该就是现在这个黑日了。”抬起头看看天上的黑日,又看看因为破碎银火逐渐起了骚动的猎手们,他捏着湿漉漉的传单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都有传单了可能是出现新的宗教团体了吧,或者是新的种族?河里这么多断手,难民也说河里捞出过一堆被拧成一团的尸体,连狼人都折了不少人,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但是这里什么消息都没收到……难道是消息出不来了?你们怎么看?”
“狼人的行动一直很隐蔽,他们都出事了其他人恐怕难以幸免。”“我们的情报太少不应该贸然进城,要先了解城里的情况才行。”“黑日的恩赐也许跟火有关系。”
“嗯……还是要想办法跟城里取得联系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我去看看城门是什么情况。”
城门边有不少人试着开门,他试着推了推然而大门像是脱离了时间与外界的影响纹丝不动“试试看挖地道或者从河里进去吧。”想到河里那些被留下的一手和可能还在里面泡发的好兄弟们,他摇摇头“还是挖地道吧。”
“安抚难民就不能用别的办法吗?这破点子绝对是哪个上辈子饿死的狼人想出来的,血族成年都80了怎么可能还会做人饭,分明就是想看我们出丑。”看着堆放在一起的食材,厄尔庇斯冷白的脸皮看上去更白了些,转头向身后仆人们询问“你们会做吗?”
三人整齐地摇头,他们在外面吃的也都是家里厨子准备好的食物,自幼作为血族仆从教育的人类哪会去学怎么做人类饭。
“用少爷平时吃的食谱改一下也许可以做,但是……”看一眼就知道食材和调味料根本凑不齐。
“啧,算了,我自己来吧。真是给他们脸了,父亲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饭。”
但是血族不需要吃饭。三位仆人面面相觑,识相地没有说出来。
“就算不会做你们总能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吧?选哪个做比较好?”厄尔庇斯刚燃起的雄心壮志被处理好剁成尸块的肉浇了个透,明明生前形态各异,为什么死后会如此相似呢?
“这个是肥尾羊。”“对,这个也是,这是羊排,这是羊腿,这是尾巴。”
“这是雪鹑,这个是鱼,这个是……蛋黄派?应该是狼人拿来的吧?”
“还有草药猪,血族的大人们真慷慨啊。”
“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我看看,这个是头吧,看耳朵是年糕兔。”
“选羊?”“羊肉做不好有膻味,兔子也有腥膻味”“鱼……”“别想了鱼的腥味更大”“草药猪吧?”“不知道会不会有草药味就在上面”“那就只有雪鹑了啊”“素食呢,素食选什么?”“有土豆当然选土豆,怎么做都好吃”“你说得对”
正当三人凑一起叽叽咕咕一阵拿了相对安全的雪鹑和土豆准备回去复命时,看到了厄尔庇斯选的调料动作齐齐一顿。
诚然血族不需要排泄,庄园的人类也不会作死让主人脏了眼,但这种刻进灵魂里的形状是经过一百多年就能忘记的吗?
“……少爷?”
“这好像是花生酱,你们谁来尝一下?”
资历最浅的年轻仆人显然不比两位前辈经验老到,后退的脚慢了一拍被顶到最前面。
不过是花生酱罢了,又不是来真的,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努力面不改色地尝了一口。
与可怕的卖相相反,花生酱的味道其实还算不错,可能是做的时候水加多了才变成这幅软趴趴的鬼样子。
“确实是花生酱,但是做饭用花生酱……”
“花生酱是用花生做的吧?里面也加盐了,烤一烤也会有香味是不是?加多了最多也就吃的时候只能吃到花生酱的味道,不会不能吃是不是?”这不就是最完美的调味料嘛。
“原来如此,不愧是少爷!”三人心领神会地鼓起掌。
“那材料都决定好了,就开火吧!”点起符合心意的火焰,厄尔庇斯想了想感觉这样的火用来做人类的食物似乎有些勉强,又加了一些柴。
“少爷”“这火做烧烤”“似乎有些小”看着在夜风中哆哆嗦嗦的火苗尽职的仆人们在围成一团,将火苗包在中间并小声提醒着。
“……谁说我要做烧烤了,鹑肉和土豆不就是要用小火慢炖的吗?半夜凉飕飕的吃什么烧烤,热腾腾的炖鸡肉不是更好吗。这么一说这鬼天气,啧,我关节都要硬了。”厄尔庇斯说着将花生酱烤一烤会有香味的话抛之脑后随手抓住一个锅架在火上,飞快地将鹑肉和土豆丢进锅里。
“您说的对。”三人点点头利落地动了起来,一人给锅里添水,一人扶厄尔庇斯坐到自己身上,另一人用适中的力度为他按摩关节,饭能难吃少爷不能受罪,反正也不是他们吃。
做完一切四双眼睛盯着小火半死不活地舔着锅底,锅里连个泡都没冒出来想把鸡肉炖熟想来还得好一阵子。
“少爷第一次做饭辛苦了,要先休息一下吗?”
“嗯,好了记得叫我。”厄尔庇斯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虽然血族不需要睡眠,但在别人忙碌时的悠闲时光总是格外的香。
在加过三遍水,周围的人们逐渐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向难民们分发食物时,锅里不知是否还能称为食物的糊状物体像岩浆般鼓起一个个粘稠的气泡,随着气泡的破裂属于土豆和花生的香味也随之逸散在空气中,魂飞天外的年轻血族恍惚回到了还是人类时缠着妈妈要要午间点心的时光,就连早已死去味蕾都短暂地复活了一瞬,复现出尝到美味带来的满足感。
“唔……这个气味饭做好了吗?”
“应该是可以吃了,少爷。”
看着锅里的糊糊厄尔庇斯翘着小指捏起勺子沾了点放在舌尖,意料之中的寡淡无味“难吃,你们过来尝尝这个能不能吃。”
“土豆和鸡肉都很酥烂”“口感非常细腻顺滑”“香味十分浓郁”
“果然少爷不管做什么都非常好呢。”
面对异口同声的赞美,又确认过三人脸上没有任何勉强之色他才点点头露出一如既往的得意神色“拿去给难民分了吧。”说完又皱起眉头撇了撇嘴“第一次做饭自己还不能吃,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