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停车!”
车仍在向前开,安德烈伸手绕过石英毛发顺滑的背脊,将这个有名的坏小子困在怀中,不过他的后脑勺没法幸免于难,轮胎碾过砂石遍布的路面,在一阵格外明显的摇晃中,跟金属材质的车顶交换几枚结实的亲吻,而前座的列昂尼德无暇顾及,车头偏转幅度仿佛快要栽进绿化带,坐在副驾驶上的赫尔南面色青白,瞧起来离完全昏厥也不算远了。
赫尔南是过了四十岁生日才定居在金砂城的,据他所说,从前住在伽勒尔辖区的战竞镇,这回恰好被上头派来做考核驾照的教练,列昂尼德一紧张反而如同倒豆子一样说话,于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老乡之间果然一拍即合,或者说,决定先让长得很有精神的红头发小伙儿试试,疑似从内心发出的尖叫,刚才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刹停的时机有惊无险,赫尔南咳嗽一声,说自己年纪大了,有点喘不上来气,推开车门下去休息一小阵再来,石英待在后座早不耐烦,灵巧地钻过狭小的过道,也跳下去。现在一对碧蓝的眼珠凝在前面垂头丧气的身影上,他太紧张了,安德烈想,随后把这颗鲜红的毛栗子挖出驾驶座,嘴边含着一点儿无奈的笑意,手指轻盈地梳开对方握拢的拳头,牢固地互相锁在一起,用起一种缓慢的语调:“一切顺利喔,我们安全地站在这里。”
“……怎么跟哄小孩似的。”列昂尼德好一会儿才说话,稍微带点儿亲昵的抱怨,头依旧挨在他的肩上,他们站在道路的边缘,米莉沙滩就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午后时分,热闹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安德烈知道对方其实没那么怕,觉得趁机黏一下的样子也很可爱,比起纵容,更多的心照不宣,他索性顺理成章地接上话茬,摆出一副苦恼的神情:“职业习惯,列夏,你会让让我吧?”
这话的结果显而易见地肯定,得到的实际回应则是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拳,多少有点恼怒的意思,列昂尼德站起身,这时候也顾不上耳朵有点烧了,一边嘴上含糊不清地是是是,一边把乐得不行的安德烈推上驾驶座。
夏日的阳光灼得睁不太开眼,赫尔南大概是被翻倍猛烈地烤了一下,他回到车上时淌着一脑门的汗,而安德烈往那瞄了一眼,将口袋里的纸巾递过去,不忘降下车窗,接着把手放上方向盘,以一种相当平稳的速度起步了。
刚开始异常的顺利,石英难得的老实,从旁边的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列昂尼德此时坐在后面,本来跟它扎堆往外看,然而呼啸而过的景色一成不变,黄沙不断地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很快地让一大一小失去兴致。棉花糖最擅长找点儿麻烦哄自己玩,于是本来想对石英的岩石围脖下手,却把矽卡从密探斗篷里撞了出来,赶巧跌在手刹的附近。而它下意识地挥动骨锤,把坐副座上的赫尔南擂得撞开车门,所幸他吃了一惊的同时眼疾手快,成功地攀住头边的扶手,脸上蒸腾的热气倒叫冷汗盖完。
事实证明,幸运或许不会一直存在,倒霉的事儿经常不请自来,车厢在惯性下晃动着,缓慢地滑行一段距离停稳了,驾驶者的应急处理很出色,两边车门打开,可惜走下去时,他的精灵球不给面子,花岗恐怕平生首次体验一根的量词,头在驾驶座这儿,尾巴在副驾驶那儿,抻得笔直。
感谢教师生涯的磨炼,安德烈打破现场死寂的沉默,略显迟疑地开口:“呃,要不然,我付您一些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