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堂旁的墓园里,有一处埋葬沙纪的坟墓。
莉绪将沙纪的尸体制成了标本,希望砂百合的家人能够因此得到永生。
她脑海里没有具体“家人”的概念,即使是她的抚养人,也在平日生活中甚少有关心过她。
砂百合与家人之间的羁绊令她羡慕,而莉绪也是实在心疼她的遭遇。
外人闻风丧胆的渡鸦家主继承者,自我“封闭”异能的c级,傲慢且自视清高的大小姐,她像是披着多重纱,很难以肉眼真正看穿她真正的内心,但每揭开层纱都会展露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
那么完全揭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似乎是这样的动力在推动着莉绪,使她总是下意识的去接触她。
而她接触砂百合的资本,正是自己手里的“异能”。
成为异能者真的幸福吗?
莉绪从在砂百合与自己倾诉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更没有人愿意去信任她,哪怕砂百合来找她只是为了拜托埋葬自己的“姐姐”。
但,这份被信赖的感觉很幸福。
这属于“偷来”的异能带来的幸福吗……
黑井莉绪,也许你真是一个低贱的人,只要有人愿意正眼看你一眼,你就会将她视作你的救命稻草。
莉绪望向砂百合潮湿的双眼,既不知好歹的捧住了她的脸颊。
如果能继续看到这样脆弱的样子,哪怕是菟丝花一样缠绕着她也好,她这样的人的人生普通的让任何事情都是痴心妄想,不妨让这个妄想更加热烈。
莉绪死死的摁住砂百合的后脑勺,搂过她瘦弱的身躯,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砂百合的身体瞬间僵硬,她瞳孔微微放大,宛若惊弓之鸟,唇紧紧抿着,努力抵抗这份意想不到的侵略。她的眼中逐渐泛起一层水雾,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落,脸颊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充血,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一种深深的抗拒与痛苦。
嘴唇……很软
莉绪温柔的试探着吻去,像是想要融化她内心的冰冷,砂百合像断了线的人偶,并未抗拒这份亲密 。
你默许了吗?砂百合。
然而,随着莉绪的吻逐渐加深,她的动作也变得愈发强势。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砂百合的脸颊,试图将她拉得更近。砂百合的抗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别扭,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莉绪一巴掌。
“黑井莉绪”
先是一阵眩晕,随后她听见了砂百合咬牙切齿的话语。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莉绪跌坐在地上,小腿溅着泥水,她用手半掩着自己的左脸,看不出额外的情绪。
砂百合狠瞪了一眼,气冲冲的离去,只留下经雨水发酵之后淡淡的幽兰花香。
意料之中的反应。
在掩住面颊的手下,传来淡淡的低笑。
起码,这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冲动。
1
14:00
黑井莉绪看了看手中的平板,这是第二次学前补习。
鸠虽然从来没有早来过,但也不会迟一秒,总是在约定的点定时“破窗”
【亚里斯蒂安行为检测温馨提醒您:您现在的行为已违反学院规章制度第一百八十条,产生罚款600钞,维护学院的规章制度是每一位学生的基本守则,请您……】
咔——
在莉绪的叹息下,来者习以为常的无视了这份警告。
他真的没有赔空的一天吗?
鸠整理完大衣上玻璃碎片,墨色的眼眸对上一份疑惑的面庞。
“放心,我对亚里斯蒂安的贡献抵得过这几百个窗户。”
鸠很爽快的解答了这份疑惑。
“不好意思……” 莉绪感受到心思被看穿的羞耻,于是立马收起将想法表达的过于明显的表情
:“我第一次见不爱走门进来的人。”
“要你能见过两次也算是奇葩了。” 鸠一针见血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走门呢?”莉绪问道。
她无意刺探鸠的隐私,只是纯粹的好奇,异能者们的独特癖好。
莉绪目前在亚里斯蒂安所接触到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但似乎在这里都变得理所当然,不会像她小时候只是因为孤僻的性格就被声讨成“怪胎”
看来排异是专属于人类的特性。
人类总是热衷于抹杀一切与群体不一致的同类,无意识的“报团”攻击让他们产生了归属感与优越感。
但作为“黑羊”在人类社会处以“死刑”的莉绪,似乎又因为异能而重新得到一丝希望。
比如,成为执行官,就可以像鸠一样,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莉绪再次望向鸠。
“……”
他的思绪附在医务室的门上,脑内闪过令他不寒而栗的眼睛,那只眼睛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目光无死角的渗透进他每处肢体,哪怕是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份恶心还是涌入了他的心头
这份双手再次被紧箍,随后是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声音像附着在鸠的耳边,却又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秦鸠……你不可以去外面玩,门外是怪物,只有“家里”才是安全的,对不对?】
他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甩开这份声音:“没事……你就当便捷好了”
“对不起。”
莉绪立马收起了自己该死的好奇心:“那……上课吧。”
“行,行,那么开始正题。”
鸠花了好一会才重新让这份思绪归笼。
“上一次你的行为是异能在内心无法被接受所产生的反噬现象,反噬非常危险,所以我提前结束了对你的课程。”
他摁开手心中的黑石装置,全息屏幕从黑石里弹出,一大段信息映入莉绪的眼帘。
【黑井莉绪的异能报告:
评级:c
当前上限:最大可复制评级高于两级的异能
表现:为原主异能威力的百分之五十
未来发展预测:当该异能评级超过B,即可获得“增益”效果,可对异能原主进行不同程度的增益,并使自己读取的异能再使用后增强。再达到A评级之后,可能会获得组合异能的功能,对相对适配的异能之间可融合创造出新的异能。
每个异能都有适配的纸牌,相应的纸牌在读取相应的内容之后,都会获得增益
例如:
元素类异能对应“太阳”与“月亮”
因果类异能对应“命运之轮”
物理类异能对应“力量”
死灵类异能对应“恶魔”
治疗类异能对应“自然”】
“啊,你也看到了,你这家伙真是有够麻烦的。”
鸠抱怨着,对着屏幕摁下【传输】键,信息窗口消失,转化成一个蓝色的进度条
“更具体的报告发给你了,但是,今天我们练习的重点并不是异能,跟我走。”
一个文档成功传入莉绪的学院系统内。
【下载成功】
自己的异能居然可以被这个叫“鸠”的异能者给完全解读,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的详细,莉绪总算明白他一开始说的那句“我对亚里斯蒂安的贡献抵得过这几百个窗户。”
“好。”
莉绪激动的收起屏幕,抬头却看见眼前人蹲在窗户的边缘,唰的一下跳下去了。
这也太果断了,他真的不怕摔死吗!?
她着急忙乱的打开医疗室的门,追上鸠的脚步。
“啊!等等我!”
也许……这个怪脾气的“老师”走窗户真的只是因为非常便捷呢。
2
莉绪站在亚里斯蒂安的练习场中央,手中捏着一张银色的卡牌,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靶子,呼吸有些急促。
鸠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莉绪的每一个动作。
“既然你的异能需要读取对方的血液,那么你首先得能让你的卡牌精准的打中你的敌人。”鸠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当然,敌人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让你打,所以,我选了可以动的靶子。”
莉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手指轻轻一弹,卡牌从指尖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而,卡牌还未靠近靶子,便像失去力量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试。”鸠似乎早有预料般的说道:“你的动作太僵硬了。卡牌不是飞镖,它需要的是魔力的流动,而不是蛮力。”
莉绪咬了咬下唇,弯腰捡起卡牌,低声说道:“我……再试一次。”
鸠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严肃起来的目光让莉绪隐隐的感到一阵压力
她再次举起卡牌,闭上眼睛,试图感受体内的魔力流动。然而,脑海中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在“魔力”上。
“不需要人类的投抛思维,你现在是异能者”鸠一眼看出了关键所在。他走到莉绪身边,从大衣口袋内掏出几张魔术牌“你要做到的是真正学会运用异能驾驭你的卡牌。”
鸠对准靶心,手指轻轻一弹,卡牌从他的指尖飞出。然而,与莉绪之前笨拙的尝试不同,这张卡牌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卡牌的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魔力包裹着。
“啪——”卡牌精准地击中了远处的靶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靶子微微晃动,卡牌深深地嵌入其中,仿佛变成了一把威力颇大的刀刃。
“好厉害……明明是我的异能……”莉绪第一次真正直面感受到了自己与亚里斯蒂安学生的差距。
“这就是后天性异能者的通病,总是用人类的思维去战斗,所以,你需要用魔力驱动自己的卡牌,才能让它飞的更远,打到敌人身上更有力量”鸠解释道:“你先感受爆发的感觉。”
莉绪闭上眼睛,努力按照鸠的指示去做。她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胸口涌出,顺着手臂流向指尖。卡牌在她的手中微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
“现在,甩出去。”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莉绪猛地睁开眼睛,手腕一抖,卡牌从她的指尖飞出。这一次,卡牌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冲出,明显比刚才要更加迅猛。
啪——
虽然没有击中中央,但好歹中到了二环左右。
莉绪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她转过头,看向鸠,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做到了!”
鸠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还不错,但还不够。你的魔力流动还是太慢了,敌人可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准备。”
莉绪的笑容瞬间僵住,但她很快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卡牌:“我……我会继续练习的。”
鸠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再来一次。”
莉绪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卡牌。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坚定,指尖的魔力流动也更加顺畅。卡牌再次飞出,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继续。”他淡淡地说道,“直到你能在十秒内连续击中三个靶子为止。”
莉绪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卡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但至少,她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一”
她迅速的掏出卡牌,卡牌在指尖转动着,莉绪一边在练习场上奔跑,一边目光跟随着在挪动的靶子,蓄势待发。
“二”
魔力的涌动沸腾在指尖上,如无形的丝线般将卡牌与手之间联系起来,她看准靶心,弹出了她第一张卡牌。
“三”
第一张卡牌精准地击中了最左边的靶心,靶子微微晃动,莉绪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四”
她的手腕迅速一转,第二张卡牌从她的指尖飞出。这一次,卡牌的速度更快,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第二个靶子,呼吸依旧平稳。
“五”
“啪——”第二张卡牌也落到了她理想的位置,两次的成功彻底刺激到了莉绪的肾上腺素,她的手指已经捏住了第三张卡牌,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已练习了千百遍。
“六”
鸠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惊异,他继续数着,只见第三张卡牌从莉绪指尖飞出,无视奔跑带来的空气阻力,卡牌在空中旋转,边缘的蓝光更加明亮。莉绪的目光紧紧跟随卡牌的轨迹,心跳加快。
“七”
第三张卡牌精准地击中了右边的靶心,莉绪的手指已经捏住了最后一张卡牌,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八”
最后一张卡牌从莉绪的指尖飞出
“九”
胜利的曙光即将接近
“啊……”
不知是最后一刻有所松懈,还是太紧张的缘故,莉绪脚心失重,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飞在空中的卡牌失去魔力的支撑,飞行轨迹的突变使它失衡,居然只打中了最外边的那一圈。
“十”
倒计时结束,鸠摁下计时表,缓缓的朝跌倒在地的莉绪走来。
“你做的不错”
他在莉绪面前蹲下,莉绪看见一瓶清澈的水
在她面前晃动。
“还挺卖力的”鸠赞许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喝点水,我们下次见。”
莉绪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她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魔力的余温。她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但鸠的身影却清晰地映在她的眼中。
“谢……谢谢。”莉绪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鸠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依旧冷静而淡漠,莉绪起身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丝力气,在十秒内打中三个靶子对她这种初学者还是太苛刻了,光是勉强的达到这种要求就已经耗费莉绪的所有精力,此时的她已经精疲力尽。
“还不走,是打算再训练十秒吗?”
莉绪听到鸠的话,差点被水呛到。她慌忙放下水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抬头看向鸠。他的表情依旧冷淡,但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等着看她狼狈的反应。
“不用了!”莉绪连忙摆手,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已经……尽力了。”
鸠双手插在口袋里,嘲讽道:“尽力?你的尽力就是打倒三个靶子就这么气喘吁吁?”
莉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水瓶。她知道鸠的话虽然刻薄,但并没有恶意,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我……我会继续努力的。”她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
鸠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朝练习场的出口走去。他的脚步依旧从容,莉绪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勉强撑起还有些发软的双腿,跟了上去。
“下次训练是什么时候?”她鼓起勇气问道。
鸠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等你什么时候能在十秒内打中四个靶子,再来找我。”
莉绪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四个?可是刚才不是说三个……”
“三个是及格线。”鸠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冷淡,“四个才是我的标准。如果你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恐怕连砂百合这种从来不愿意用异能的家伙都打不过咯”
莉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鸠的标准从来都是苛刻的,但他的每一次要求,都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好。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鸠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朝前走去。莉绪跟在他身后,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她知道,自己离鸠的标准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她会做到真正的尽力的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练习场渐渐被抛在身后,无声宣告着这场训练的结束。
莉绪手里的异能,是魔术师的帽子。
她可以在里面拿出鲜花,丝巾,甚至是飞舞的白鸽——所有人都会为她为她鼓掌,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帽子的底部实际上空空如也。
而从帽中拿出的东西,都是她在欺瞒观众视野的情况下,通过“欺诈”的手法“偷”过来的。
当表演道具消失后,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帽子。
“华而不实”
当砂百合来接她时,她的眼珠已经侵染上了湿润润的红。
“爱哭鬼,试个异能怎么把你试成这样。”
砂百合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力。
她转身望向这个高傲的大小姐,本以为会看见一如既往般嫌恶的眼神。
结果却是那双同样被泪水蒙住的双眼。
1
莉绪第一次看见砂百合脆弱的模样。
或许跟她约莉绪去钟塔讲的事情相关。
莉绪很想知道为什么。
但她们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纱,莉绪怕太主动之后,会将这层纱彻底戳破,使她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砂百合哭了,眼泪无声地滑落,周围很安静,只有她偶尔的抽泣声。她没说话,背对着莉绪,但那种无助和脆弱,让人心里一紧。
自从回到了房间之后,砂百合的情绪就无法再像外面时一样自如。
明明自己都自顾不暇,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莉绪还是没有忍住,她轻轻走到砂百合背后,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站定后,他犹豫了一下,手缓缓抬起,似乎想拍拍她的肩,却又停在半空。
“莉绪”
砂百合叫住她,在转身一刹那,莉绪才看见,砂百合的双手正捧着一只乌鸦的尸体。
莉绪愣住了。
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她的前半生看过很多尸体,有在战场上死掉的,有溺水泡的发肿的,有自然老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这死去的乌鸦时,她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乌鸦的尸体,仿佛它身上附着一个人的魂魄。
“这是我姐姐”
砂百合低头轻抚着细腻却没有生命质感的羽毛,不知是对着莉绪,还是对着空气,还是对着手中死去的乌鸦,质问道:
“成为异能者的你真的幸福吗?”
2
“我”是作为渡鸦家族最小的女儿出生的
族里并没有人认为“我”比我的哥哥姐姐还要优秀
也没有人觉得“我”会成为这血淋淋的族规中唯一的完胜者。
我的姐姐叫风间沙纪,性格温和,出生时既有着不负众望的异能,在9岁时,异能的评级更是已经达到了B。
许多大人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她都能处理的十分完美,这在同龄人中极为罕见。她的能力不仅强大,而且做事也十分细腻。无论是外来家族的事宜,还是化解复杂的冲突,她总能以最优雅的方式完成任务。大人们常常惊叹于她的成熟与冷静,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掌控一切而存在。
大家都认为,沙纪会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领袖。
而在族里唯一能与风间沙纪抗衡的,正是我的哥哥,风间晓。
晓是家主的第二个孩子,行为处事都要更加散漫,尽管晓的行为散漫,但他的天赋却丝毫不逊色于沙纪。他的异能评级同样在九岁时达到了B,甚至在某些方面展现出了更为惊人的潜力
晓擅长狩猎,在别人还在妈妈怀里撒娇要糖的年纪,他就已经深入巨龙巢穴,与巨龙厮打在一起,并拿着巨龙的角得意归来。
他们虽然性格迥异,却总是彼此的成就着对方,因此,沙纪和晓从小就经常在一起训练,一起守护家族,并彼此约定以后要一起成就渡鸦家族的未来。
而我,是家主最小的孩子。
我的出生在哥哥姐姐们面前,总是显得有那么一丝多余。
身为纯血异能者,我仿佛有先天性的发育障碍,是的,我不仅没有那么优秀,我甚至无法使用我的异能。
即使是这样的我倒也没被敷衍对待过,虽然我的族人很不看好我,认为我只适合做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小姐,不能为家族做出任何贡献,也无望成为那唯一的家族继承人。
好在,我的哥哥姐姐们没有嫌弃我没有异能的事实,对我关照的无微不至,每次外出任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枚漂亮的宝石。
今天是紫水晶,明天是太阳石,后天是锂云母……只为了讨我开心一笑。
“你说小孩喜欢彩色的东西,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喜欢,把玩了一天了都。”
沙纪温柔的看着我拿着水晶咯咯笑的样子,感叹道:“这孩子,笑起来真美啊。”
“她怎么这么钟情你带来的?”晓在一旁,一只手撑着下巴,闷闷不乐道,但看见眼前治愈的情景,他突然又释怀了:“砂百合只需要开心就好了”
沙纪也笑了,她的笑容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矜持,她笑意盈盈再瞅了我一会,起身道:“我说,我们要是把她给宠坏了怎么办?”
“有我们保护家族,宠坏了就宠坏了吧~”晓也跟着起身,幼时的我却放下手中的宝石,紧紧的牵住了晓的衣袖。
“呜呜呜……哥哥姐姐们又要出去吗?”
我拉着袖子撒娇道:“任务什么的,就不可以带上我嘛!我也想像姐姐一样和别人谈判,和哥哥一样打恶龙!然后拿着好多好多五彩斑斓的小石头回来!”
噗嗤——
他们明显被我扯强的样子逗笑了,纱纪蹲下身,用手轻柔的弹了弹我的鼻头:“砂百合小朋友要什么,哥哥姐姐都会给你带回来的,不需要亲自动手哦~”
“好吧”我鼓着气答应道,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每每在有老佣人前来伺候我穿衣吃饭时,我总能在她们的眼神里窥见若有若无的怜悯与同情。
时间流逝,待我再长大一点时,纱纪和晓都从小大人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而在这时,我依然没有可以使用异能的预兆,尽管我被确认为纯血的异能者,在异能方面没有优势,于是我选择了和哥哥姐姐们截然相反的道路,我反而对魔药拥有了浓烈的兴趣,我的父亲很欣慰,因为这也算是一技之长。
童年彩虹色的“石头”被逐渐替换,纱纪和晓每次回来给我带的礼物逐渐变成了稀有的草药和坩埚。
我们三个人之间像好朋友一样相处着,无话不谈,互相调侃,渡鸦家族的环境很黑暗压抑,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我感觉到了快乐,轻松,与自在。
原先,纱纪与晓之间还带有一种竞争的关系,但自从有我这个最小的妹妹加入后,他们也逐渐熟络,我们会在学累了之后一起去山上探险,一起摘果子玩,嘲笑谁谁谁居然还是怕被太阳照到,吐槽学校课堂的老师和同学。
“砂百合!晓!快过来!这三朵花好像我们啊!”
有一天,我和他们出来散心,不知为何纱纪的目光停留在路边的一从野花上,她朝野花奔去,盯着野花目不转睛的招呼道:“快来啊,快来啊!”
她的手一晃一晃,我和晓也被吸引了过去,随即映入我眼帘里的是在草地上稳稳扎根的三朵小野花。
其中两朵长得比较大,开的也很艳丽,而在两朵比较大的花下面,还长着一朵细小的花苞,显得稚嫩可爱,在两朵大花的呵护下,就连这小小的花苞也有着含苞待放的趋势。
“看!这朵是淡紫色的”沙纪指着长在最上边那多花瓣最多的大花,再指指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很像我眼睛的颜色~”
“哈!还是你最有想象力!”晓看向紫色大花下面另一朵赤红色的大花和下面同样是赤色的花苞,哟的一声,惊呼道:“那我和妹妹的眼睛都是一个颜色,到底哪朵是我啊?”
这个问题把沙纪问住了,她思考着,阳光扑洒在她认真的脸上显的格外好看:“我觉得吧,晓是上面那朵红色的花,而小小的砂百合肯定是下面那个小巧玲珑的花苞啦!”
“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开的!”
我气鼓鼓的质问道:“沙纪姐姐偏心!”
“哪里偏心了?很好!”晓在一边一脸肯定的认同:“这两朵大花代表着我和沙纪,在上面保护着小百合。”
“我才不要你们保护!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同于小时候的我,已经开始了解到我和哥哥姐姐们的差距,自然羞愧于他们对我理所当然的保护,同时也产生出自卑敏感的心理,总是靠着扯强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没有”沙纪立马上前过来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背:“砂百合会长大的,就像这朵小小的花苞一样,你别看她小,万一以后成长起来,说不定反而超过了这两个大花呢?就像你一样,也可能会有保护我们的一天。”
“是啊,要不我们三个一起拉钩吧,在这三朵花下面。”
晓伸出手,做出拉钩的姿势道:“无论经历什么 我们三个都要互相扶持下去,成就渡鸦家族,我发誓,我以后会成为强大的战士,保卫家族,保卫沙纪和砂百合”
“好主意”沙纪听后也跟着晓摆出了一样的手势:“我发誓,以后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家主,带领家族走向繁荣,同时,让晓和砂百合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也赶紧举起手,生怕错过这个约定的环节:“我也发誓!我在拥有异能过后,也要成长起来,给哥哥姐姐们帮忙!”
“好,好”两人欣慰一笑,将手指摆出的钩与我相交缠,就像命运的红线将我们聚集在一起。
我忘不了那一天发的誓。
在渡鸦家族,虽然我不受父母亲的重视,他们对待我宛若生人,但是沙纪和晓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让我拥有了一个无比快乐的童年。
时间的表钟再次轮转,我即将要迎来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那就是我的成人礼。
沙纪和晓在那时都经历了成人礼,我的父亲的身体也渐渐老去,已经很难再料理家务的事情了,于是在我们三个之中选出一个继承人为现在的重中之重。
毫无悬念的,我和晓一致认为,沙纪是作为家族的最好人选。
而晓可以成为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士,我成为一个魔药学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线,但父亲有父亲自己的考虑。
于是那天,我们三个一起趁着夜色正沉,溜到父亲的房门前,悄悄听父亲到底会将这个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交给谁。
我走的比较慢,那天晚上,我慢吞吞的挪到门前,其实我不感兴趣家主的内容,因为肯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于是我就远远的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里,我听不清,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选拔两词。
那时,我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当对话进入核心的时候,沙纪和晓都脸色暗沉的囔囔着要带我离开,并且似乎当天就在屋内发生了一段激烈的争吵。
我们从小到大情同手足,我是第一次见沙纪和晓居然还会对我有不能听的秘密。
也许?家主最后给了晓?
我天真的想着,可能,一向以家族为目标训练的沙纪会有点失落,所以才和晓吵架吧。
我一直是这么想,直到沙纪在我成人礼的那天,亲自将匕首递到我的手心上。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家主的选拔方式是让我们三个人要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是继承人。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呢?
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小的时候就将兄弟姐妹们扼杀于摇篮之中,于是,全族都在瞒着我们,我们也在这样的谎言下建立了所谓可笑的“亲情”
原来我们不会成为魔药师,不会成为战士。
我们出生来就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杀掉同胞,成为继承人。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那天下了倾盆大雨,雨打在我的脸上仿佛一个又一个巴掌,在抽打着我的脸庞。
“快点,爸爸不会知道的”
沙纪将锋利的匕首递到我的手里,她哀求着我,眼里淌着泪花,我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花了。
“对,杀了我们吧,只有这样,你才会活着,砂百合……”
就连一向意气风发的晓也在此时变得狼狈不堪,曾经保护我不受风吹雨打的哥哥和姐姐,却此时跪在我的身下,如同丧家败犬。
“不!”我颤抖着哄叫着,将递过来的匕首抛向雨幕中,仿佛在逃避我即将面对的命运:“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实在不行,我们三个一起逃走,一起逃走啊!”
见沙纪和晓依然不哼不响,我忍不住上前去粗暴的拉扯他们的衣袖:“我们,一起逃走吧,你们难道忘了吗,我们……”
“闭嘴!”
晓拉起我的领口,愤怒的叫骂道:“砂百合,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生了一条好命,居然配的上我们十几年来日复一日的努力!”
看着晓平日里爽朗的脸变得扭曲,我瞬间就懵圈了。
“其实……”沙纪在一旁扭捏的说道:“砂百合,你比我们都要强,你的异能,是需要靠我们所有的血,来激活的。”
啊?
我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
“对,你是天生的王鸦,我们只不过是王鸦的贡品,我们越强大,王鸦在最后吃掉我们后就会越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家族。。。”
晓不甘的说道:“虽然我们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有产生了杀掉你的想法,但你也不知道,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先是我们的妹妹,再是那个所谓的“王鸦”,所以,在我们慎重的考虑之后,请“吃掉”我们吧,砂百合……阁下”
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那日,沙纪和晓吵的如此猛烈。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我的成人礼即将到来时,与我长大的兄弟姐妹却是一脸担忧的表情。
“下不去手吗?砂百合?”
在我愣住的时候,我一向冷漠的父亲出现在了我的后面,他的后面是一群将士,而我前面只是我的亲兄弟姐妹。
父亲向我拿来了一把新的匕首。
“把你的祭品通通吃掉吧……我唯一的,王鸦”
“杀了我”沙纪哀求着:“放弃吧,砂百合,我们都逃不掉……”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他”
“就算你不杀了他们,我也会把他们处死,给你强行喂下……”
我崩溃的接过匕首,咬紧牙关,朝着我亲爱的哥哥和姐姐们刺下。
鲜血终于爬上我的脸颊……喷了有数几里之远。
在群众的欢呼下……她们的魂灵化作了两只乌鸦,绕着我扑闪着翅膀,随后,朝我体内融去,我感受到魔力的涌动……我从未觉得我变得如此强大过。
这就是,异能者的代价。
后来,每当我想念我的哥哥和姐姐时,我都会来到我们当初约定的地方,看那草地上的三朵野花。
奇怪,当初还是花苞的小红花,如今却长的无比旺盛鲜丽,而其余的两朵大花被挤占着,失去了养分,那花瓣掉落在草地上,早就枯萎了。
我讽刺的笑了。
原来,我们真的是那三朵花。
3
“这就是我逃避使用异能的原因,来亚里斯蒂安也只是为了逃避家主的身份。”砂百合对着莉绪倾诉了许久,她从来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她的往事,可她却对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通人性的“同学”产生了莫名奇妙的信任感。
可能是她那个和姐姐一样的淡紫色眼瞳。
莉绪无声的抚摸着砂百合的头,心里如抽抽着,如绞痛一般,喘不上气。
“乌鸦的寿命是有限的……特别是这种灵鸦,所以,就连我姐姐最后化成的乌鸦,到现在也死了,之前是晓,现在是沙纪,他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她的泪水滑过唇角,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却又极力保持平稳,仿佛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脆弱。
“所以……莉绪,算是我求你了,在把你从那个梦境救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被守墓人养大的……所以,求你把我姐姐,以人的方式,将她安葬吧。”
砂百合将乌鸦的尸体递给莉绪,莉绪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下了。
“我答应你”
莉绪说着
“我会让你的姐姐,睡个好觉的……”
她的手轻轻的掩着乌鸦的眼睛
“安息吧……”
“祝你好梦……沙纪”
“挺有意思的……你是说她可以和我丢失的那个圣器共鸣?”
影庭的晚风籁籁,掀起女人耳边冰凉的珠翠,她将身体靠在钟塔的扶栏上,这直破云霄的百米高地并没有使她心生畏惧,怜诚隔着面具感受到她从容不迫的态度,这个高位统治者似乎将夜的宁静融入到了她的灵魂深处,明明身着低调简约的风衣,却有着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她的气场。
“在她昏迷的期间,我让鸠将她的脑内的梦境以及一些记忆提取到了这个芯片。”
怜诚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微小的零件,与之前形象不同,这次他的脸上正掩着一副白色的假面,假面紧紧贴合着他的面部轮廓,从高挺的鼻梁到微微凹陷的颧骨,再到下颌的线条,每一处都仿佛为他量身打造。假面的边缘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只在耳际和发际线处隐约可见一丝缝隙,他低着头,深邃空洞的眼眶内看不出情绪:“她似乎可以感知到圣器被附着上了“记忆”的能量,所以她做了有关于嫌疑人记忆的梦。”
“那这件事情就很好突破了,先暂时让她以我阿尔卡斯的名义留在亚里斯蒂安吧。”
眼前这个叫作阿尔卡斯的女人慢条斯理的从怜诚手中接过芯片,接着吩咐道:
“她应该还会被再次拉入梦境,你这边要多多注意。”
“是”
怜诚快速回应,厚厚的假面下传来一阵含糊的低笑:“校长大人在意的人,底细摸清才放心。”
三两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这种鸟在影庭随处可见,与眼前的领主意念合一,怜诚知道,他现在已经获取了阿尔卡斯的信任。
也许是时候走了。
他识趣的想着,脑海里带着刚才下的任务,迅速离开天台,很快,偌大的钟塔只留下阿尔卡斯孤寂的背影。
“黑-井-莉-绪”
阿尔卡斯一字一顿的念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只可惜这吃人的夜所呼啸的风声会吞噬着一切,仿佛一粒细沙被投入到无边的沙漠中,只需眨眼之间,便会无声的迷失,销声匿迹。
异能者的世界本身就很残酷
那么你会坚持多久呢?
她淡淡的笑着,俯望自己身下的灯火通明,像在看一把与时间博弈的棋盘。
愿这步棋,下的不亏。
1
一夜无梦
不知是“擦脚布”太舒服还是耳边煮药药剂的气泡声太催眠,自从来到影庭,莉绪就没有像现在一样安稳的睡到太阳升起。
墓地的杂活很多时间是在晚上,莉绪习惯了在别人睡觉的时间倒腾,长期以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失眠。
还有就是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奇怪的梦境,亚里斯蒂安学院,被卷入的阴谋……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烦意乱。
还是快点结束这种事情比较好。
莉绪撑着手肘,慢慢从地上坐起来,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一点不知从哪儿蹭来的血渍。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自己心中错乱的想法。
她起身环顾四周,又一次瞥见砂百合熟睡的背影,脑内浮现出昨天差点被此人乱刀捅死的经历,不由在心里感叹,真是一段孽缘。
很快,取代这份感叹的是“该不该叫她起床”的纠结。
如果不叫她起床,莉绪也只能干坐着,毕竟她不敢乱碰这个房间的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又被砂百合乱刀捅死。
如果叫她起床,依据莉绪的经验,这个脾气很差的大小姐可能还有很重的起床气,可能会把打扰她睡觉的莉绪乱刀捅死。
所以无论怎么样还是被乱刀捅死吧?
想到这里,莉绪不由打了个寒颤。
好在当莉绪纠结这个问题时,砂百合自己醒了。
“几点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晨光透过薄纱般的窗帘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9:35”
莉绪瞥了瞥滴答作响的钟表,老实回答道。
“醒了就快滚。”砂百合恢复以往高傲的姿态,仿佛刚刚焉焉的问话是莉绪的错觉:“你应该不至于变态到想看我换衣服吧?”
“没有……!”
莉绪脸颊上悄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我……我想借你的地方,洗漱一下。”
她低下头,即使知道像砂百合大概率不会同意这个请求,但她还是解释道:“因为,我没有洗漱用品了,所以……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多余的。”
莉绪站在砂百合面前,手紧捏着衣角摩挲着,眼睛却不停的向上瞟,湿漉漉的眼神像一只恳求的小动物。
“你……哎……抽屉第二层,自己拿。”
砂百合拿这种可怜巴巴的人没有办法,不给总感觉有种欺负人的负罪感,于是干脆答应了。
“谢谢……”听到对方不温不热勉强算是答应的回答,莉绪怯生生的溜进了洗手间,生怕下一秒砂百合就会改变主意。
她站在洗手台前,拿起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水流哗哗地响着,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下还带着些许疲惫。她叹了口气,拿起一次性毛巾擦了擦脸,随手丢进垃圾桶。
洗漱完毕,她正准备推门出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砂百合史诗性的叫骂。
“你脑子有病吧?学生会自己捡过来的人,什么都麻烦我?”砂百合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似乎在和谁打了电话。莉绪皱了皱眉,耳朵不自觉地贴近门缝。
对面似乎又含糊的说了一大段话。
“专属魔药室?”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莉绪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她从未听过砂百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但砂百合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她似乎在犹豫,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好,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
莉绪的手心微微出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听下去。只见砂百合冷硬的结束了对话:“别再打来了,我会处理好的。”
电话挂断了,房间里恢复了寂静。莉绪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砂百合愉悦的脸,这对莉绪来说是诡异至极的。
“亲爱的私人魔药室……咱们洗漱好,一会你乖乖的,我带你去鸠那里哦~”
她笑脸盈盈的用发着嗲的语气说道。
虽然像砂百合这样的美人笑起来给人观感极佳,但这样的转变和奇怪的称呼未免太毛骨悚然了点,莉绪冷汗直流,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好像……自己被卷进了某种交易呢……
2
如果说异能者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那么亚里斯蒂安学院是将这个不安定因素转化为安定因素的收容所,目的与宗旨是促进人类与异能者之间的和谐共生,学院通过教导让异能者融入人类社会,培养让异能者发挥更大的实力,所训练出来的学生都是可以执行任务的执行官……虽然是由影庭的统治者所操办,但由于其立场的公平性,再加上亚里斯蒂安在多个国家都与其治安部门进行了深入合作,已经算是成为了一种国际性的院校,吸引异能者前来,用句俗话来讲,亚里斯蒂安是异能者就业的最好去处。
和平日人类社会不同,这里的一切设施都是给异能者使用的,因为赞助,这里采用的是前沿科技,不存在国度与国度之间的科技差,所以,刚刚砂百合用来通话的东西是一个平板,她说这是每个学生都要有的学生证,平时远程联系,找路,接任务,看自己的课程都离不开这个平板。
“我不会使用电子设备……”莉绪掰弄着自己新从怜诚那拿到的平板,一头雾水。
她在一个落后小镇上被守墓人养大,那边与影庭的科技差不止一星半点,别说平板了,电话都没有几个,更别说这种可以随时随地蹦出来的平板。
它的原型是一颗摸起来棱角分明的宝石,叫黑石,但只要摁住黑石,就会有一个屏幕从这块宝石中投射到莉绪的眼前。
有些学生为了方便将黑石随时携带在身上,会对其进行改造,有的人将它制成了耳环,有人把它做成了项链……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莉绪不是很懂时尚,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和砂百合一样用绳子窜起来,做成项链比较方便。
毕竟如果掉了,补办的价格够她肉疼蛮久的。
“哎……你是从哪里爬出来的野人吗?”
砂百合嘴上嫌着,教起人来却不亦乐乎:“你看……点这里……你可以看见你当前的位置,然后你定位你要去的地方,假设我们现在要回学生会办公室,你就定位到学生会办公室……”
“嗯嗯” 莉绪在一旁乖巧的应着,虽然还是不太懂,但瞧见砂百合不计前嫌的教她用这个东西,她心中第一次对面前这个看不起她的大小姐产生出一丝依赖感。
之前在梦境时,是砂百合把她救了出来,而现在……只有砂百合愿意和她解释这些东西……虽然可能是经过了什么“交易”
在学生会办公室面谈时,怜诚有严肃的对她解释过把她留在亚里斯蒂安的原因。
因为她是这场圣物失踪案里第八个受害者,前几位受害者都迷失在了圣物营造的梦境里,而莉绪是唯一一个被安全的救出来的,嫌疑人挑选受害者的目的性很强,虽然现在有学院保护着,但不免这一个月内仍然有被拉入梦境的风险,到时候学院会派几个执行官一起调查,但莉绪作为异能者,当下自保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学院的训练让自己变强。
她获得异能的时间晚,在获得异能之后又一直没有找地方使用过,暂时跟不上一年级的课程,于是怜诚又派了一个人作为莉绪的“学前班”老师。
那个人叫鸠,目前在校医务室工作,是三年级的学生。
3
莉绪喜欢待在医务室的感觉
那是消毒水产生的味道,冷冽的让人清醒,有点让她想起之前在坟头发呆的时光。
同样是时间粘滞的感觉,莉绪对这种感觉习以为常。
她并着腿坐在医务室的座椅上 ,等待她的“学前班”老师。
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离见面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砂百合不喜欢这个地方,把莉绪丢在了这里就捂着鼻子走了,说是有事。
这很符合她的作风,从来不爱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莉绪摆弄着刚学会的“平板” ,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
她试着在学园的名单上寻找自己父亲的名字。
冷色调的蓝光从超薄边框的屏幕渗出,莉绪并没有找到她所想要得到的信息,而是一片空白和灰色的小字。
【查找失败】
可能是太久远了吧,父亲可能早就毕业了。
莉绪失望的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指尖重重摁下删除键,键盘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是某种决断的宣告。
这个名叫鸠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也许会是一个稳重靠谱的前辈?
全息键盘悬浮在空中,好奇心催促着她了解这个名字,于是她的手指划过光影,轻轻敲下了“鸠”
屏幕上的加载动画像一场催眠术,她的目光逐渐涣散,直到画面突然亮起,将她拉回现实。
加载出来的是一个学生的主页。
他没有上传自己的照片,头像是默认头像,但ID正是莉绪所搜索的那个字“鸠”
签名:下辈子不要学医
他居然在学校的论坛发言了2470次,帖子开了587条,明显是一个有重度网瘾网民。
莉绪紧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翻看,这个叫“鸠”的学生发言的2470次有超过一半都是怼人的:
【帖:有没有人觉得学校医务室内某个在职员工非常拽,我上次感觉呼吸喘不上气,找他去会诊,结果他一副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的样子,说是我把衣服穿反导致的,虽然确实我把衣服穿反了,但他的态度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来自鸠的回复:学校好像也没有安排我治脑科】
【帖:肛检简直太痛了吧,特别是校医务室里的那个医生,上次我一不小心肛门进东西了,那家伙居然直接粗暴的就用工具撑开,回首掏的力度大如牛!简直是庸医!毫不在乎病人的感受,避雷避雷】
【来自鸠的回复:不小心还是故意的,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温柔了怕你太爽。】
【帖:校医务室某个医生,不知道学校怎么把他安排到这里工作的,三年级的异能课程他是一点都没有去,光窗户就炸了几个,简直是学院的祸害,友友们说,他的学术成果是不是造假的啊,绝对和校方有关系。】
【 评论1:这位医生怕不是靠炸窗户的数量评上职称的吧?建议校方给他颁个“最佳拆迁奖”,毕竟窗户都被他炸成艺术装置了。】
【评论2:他可能是“爆破系”特长生,校方看中了他的破坏力,专门安排他来测试窗户质量的】
【评论3:窗户炸了几个?我看他是想把校医务室改造成露天诊所,毕竟通风好,病人恢复快!】
【来自鸠的回复:你也可以炸几个,看看能不能来当我的同事。】
……
下面一片混乱,他也非常有耐心,见招拆招的连续回了好几条:
【来自鸠的评论:看的懂实验报告吗就造假】
【来自鸠的评论:#*******,***】
【来自鸠的评论:建议你们都挂个号,治治嘴欠的毛病。】
……
一系列阅读过后,鸠的形象已经崩塌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哪里是稳重靠谱的前辈,甚至毒舌程度比砂百合还要更胜一筹。
窗外的风冷冷的灌进来,在逛完论坛后,莉绪浑身难受,只觉得背对着这个窗户实属危险,第六感促使着她将椅子换了个方向,后来莉绪每每想到此刻,都会庆幸自己这决定是正确的
15:00
屏幕上的秒针圆满的走完了一个周期,这个叫“鸠”的三年级学长真是分秒不差,在咔哒声的预兆下,玻璃窗骤然碎裂,碎片如雨点般飞溅,一道黑影从窗外闯入。
冰冷且无机制的机械女音伴随着黑影的闯入响起。
【亚里斯蒂安行为检测温馨提醒您:您现在的行为已违反学院规章制度第一百八十条,产生罚款600钞,维护学院的规章制度是每一位学生的基本守则,请您……】
咔——
来者果断的关闭手中的黑石,打断了机器继续播报的声音。
“怜诚这人真是恶趣味,居然让我来教一年级菜鸟。”
他懒懒的问道:“风间送你来的?”
鸠的外表和莉绪平日里见到的人有所不同,标致的秋都面孔,乌发墨眼,气质文雅内敛,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似有若无地扫过,像羽毛轻轻掠过水面,涟漪不惊,嘴角落下的小痣仿佛画家在笔墨挥洒之间偶然落下的一抹玄色
他的整体形象显然是一个足够文雅,理性的成年人,如果能忽略掉他刚才惊世骇俗的出场方式和在贴吧操起键盘大杀四方的模样的话。
“啊……是的。”
莉绪如实的回答道。
她总是隐隐的感觉到这个鸠和砂百合属于一类人,随时能把刀掏出来捅死她。
“真稀奇。”鸠的神色如同看见珍惜物般,连连称赞道:“那她还挺重视你,之前明明说过再也不来我这边的。”
砂百合……很重视我?
莉绪脑海中浮现n多个砂百合嫌弃的表情
“嗯……那她和,学长的关系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和谁关系都不好。”鸠直接跨过碎了一地的玻璃,径直的走向医务室右侧里装满血清的密码柜:“怜诚应该和你介绍过我了,我的名字叫“鸠”,有关于你这段日子的课程都是我一个人来带,但我也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不用开口叫我这个,直接唤我姓名就好。”
他翻找着,选出其中一枚黏上特殊标签的试管,仔细观察后,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在平板上给你传完整的学习任务,今天你需要真正的实操自己的异能,张开手心。”
“你知道我的异能?”莉绪迟疑道,她记得她之前都没有遇到过鸠,不过她依然照着鸠所说的方式做了。
魔力流动在血脉之中,一枚银制的卡牌在她手心旋转,它的边缘尖锐,与其说是张“卡牌”,不如说是“刀片”
鸠在血清中取走一滴血液,滴在莉绪用魔力制造的卡牌中,在接触到血液的瞬间,卡牌燃起了星点火花,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纸糊了的味道。
“你从梦境出来时,学校把你交给我治疗,我通过机器就能解析出你的异能。”鸠饶有兴趣的看向“吸饱”了血液的卡牌:“但是我发现,你的卡牌就是天然的机器,现在你知道这个血液是谁的吧?”
莉绪握住卡牌,炙热的灼烧感延续到她全身上下的血管脉络,血液主人的信息瞬间如走马灯般快速涌入脑海之中。
【炽烈】
评级:c -
基础元素型火系异能,可以造成物理层面的火焰伤害。
“一个火系异能者……”
莉绪肯定的答道:“元素型”
“正确。”打了个响指,示意莉绪继续顺着他的话练习:“它的主人是亚里斯蒂安其中一位一年级的学生,现在你试着把这个异能打出来,对着我就行。”
啊?
莉绪反复打量着鸠身上看上去防御力为0的白大褂,内心两种想法不停的在互掐。
不会一下,把他给烧伤了吧
可是他敢保证自己拿他练手,应该是有一定自信……
“你是觉得你这点小杂耍能到危及我生命的地步?”
鸠看出了莉绪的顾虑,眉毛轻挑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诮。
也对……
亚里斯蒂安三年级的学长,怎么可能会被她的异能伤害到。
莉绪再次闭眼,专注的将魔力流入卡牌中央。
啪——
红热温暖的火光映射在莉绪冷色的瞳孔内,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正是一名异能者,这股力量在指尖骤然迸发,促使周围的空气也此因扭曲,变化,这份扭曲伴随带来的是孩童之间稚嫩却尖利的笑声,是梦魇在耳边低语,撕裂着她的神经。
“你说你爸爸是亚里斯蒂安的执行官,那你的异能呢?”
当莉绪再次抬头时,一名长着雀斑,身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带着戏弄的表情问道。
我不是!我有异能啊……
她大声的反驳道
“你真的有自己的异能吗?黑井莉绪?”
火海中,小男孩的旁边又走出一个衣着整洁,看上去备受宠爱的女孩:“可是你的异能,不是“偷”的吗?”
我没有……这就是我的异能……
莉绪再次出声反驳道,但这次的声音却显十分得苍白无力。
我其实没有异能吗……?
我是个小偷。
其实这些都不真正属于我。
零星的记忆化作尖刃将她刺的千疮百孔,莉绪又一次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沼中。
我配拥有这份力量吗?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喀嚓——
在鸠震惊的表情下 ,莉绪双目失神 ,宛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跪倒在地。
其实在莉绪放出火焰的那一刻,他早就释放自己的异能阻挡了。
但是她的火焰不仅没有按照鸠的预想发展,反而越烧越旺,突如其来的爆发迎他个措手不及, 火焰不受控的正中了他的腹部,一股鲜血涌上了鸠的喉头 。
“看来你还在和异能博弈。”
鸠擦了擦嘴角边早已干枯的血液,又重新望向跪在地板上的莉绪,他沉重的叹息了一会,随后单手撑着窗台翻走 :“算了,今天就到止为止吧,等你哪天能真正接受它,我们在继续下面的魔鬼式训练。”
“好……”
莉绪奄奄一息的回答道,频繁的幻觉和记忆使她的精神极其脆弱不安,居然在第一次使用异能,就遭到了反噬。
此时,她锁骨间的黑石闪了闪,晃醒了陷入呆滞状态下的莉绪,她打开平板,弹出的是一个蝙蝠头像的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风间砂百合配信:
来亚里斯蒂罗的天台钟塔,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
砂百合居然出奇的主动约了她……
莉绪抬了抬手,甚至还来不及回复这条信息,大概是因为反噬的缘故 ,她的手臂异常迟钝,可她又不愿意看砂百合失望,于是她咬着牙敲下一句:“我被反噬了,第一次使用异能,鸠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可能我今天不会去了。”
砂百合也许会嘲笑她吧,第一次使用异能就遭到了反噬,还惹的导师一身不高兴。
莉绪心想道。
叮——
在发送的几秒后,胸口的黑石又闪了闪
屏幕唰的蹦出砂百合回复的讯息。
【风间砂百合配信:我现在接你。】
“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