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月光从云的缝隙间渗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痕。雪村放下单簧管,低下的头任由碎发遮住眼底的疲倦,金属键上还残留着指尖的温度。梅雨季夜晚的温度虽冷,但湿度却并不让人舒服,薄汗将发丝贴在肌肤上。改编的旋律在空气中悬浮了片刻,最终消散在空调低沉的嗡鸣中,
云已然消散,他缓缓抬起头,月光正巧落在乐谱架上。那些反复修改的音符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铅笔的痕迹像是被刻意加深过。左手无意识地抚过乐谱边缘,纸张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触碰这件乐器时的感觉——金属的冰凉,木质的温润,还有那种奇妙的重量感。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美丽的乐器会成为他表达情感的出口。
窗外的樱花树在夜风中轻颤,一片花瓣粘在玻璃上,正好挡住了一缕月光。他盯着那片花瓣,视线却不由得被月光夺去,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开始发酸。不知为何,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让他胸口发紧。也许是因为花瓣边缘已经开始泛黄,也许是因为它固执地不肯坠落。就像他自己,明明知道这样的深夜练习对身体不好,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坚持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个被拉长的音符,孤独地悬挂在五线谱之外。
“果然还是不行吗。”单簧管躺在膝头,泛着冷冽的银光。月光照在管身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那个影子看起来如此陌生,仿佛不是他自己,而是某个被困在此处飘荡的怨灵。他曾经听过有人说他的演奏缺少些什么。现在他好像知道了,缺少的是那种能让听众胸口发烫的温度。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管身,感受着金属的冰凉触感,就像在抚摸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他的老朋友。
雪村的嘴巴开始发痒,他下意识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咬破的,竟然没有察觉。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心痒,但只是舔了一下嘴唇,最终归于平静。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眼下的阴影显得格外深重。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工作室度过夜晚了,也记不清上一次好好睡觉是什么时候。只要是父母出差,没有了关心和提醒,自己就无法自觉的上床睡觉,是音乐的热忱依旧在作祟。
录音设备的红灯还在闪烁,记录着这个夜晚所有的犹豫与坚持。他伸手想关掉它,却在按下停止键前迟疑了。月光此刻正好照在控制台上,那些精密的旋钮和指示灯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星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星空时的震撼,那种浩瀚无垠的感觉让他既向往又恐惧。就像现在,面对着音乐的无限可能,他既渴望探索,又害怕迷失。。“果然还是不应该打开录音的。”雪村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情绪近乎崩溃,每次记录的错误仿佛在宣告他的无能。鼻子发酸,随后是轻到无声的抽泣。
————
当第一缕晨光混着月光渗入房间时,微妙的亮度像是在轻轻将雪村拍醒,他重新举起单簧管。这一次,他吹出了一个不在谱上的音——略微走调,带着呼吸的杂音,却感觉比任何完美演奏都更接近他想要表达的那个瞬间。月光与晨光在他的睫毛上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泪水,又像是希望。这个音符在晨光中缓缓升起,像一只终于破茧而出的蝴蝶,颤颤巍巍地展开翅膀。
他放下单簧管,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是因为疲惫,也是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窗外,晨光渐渐明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在这个介于黑夜与黎明之间的时刻,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也许这就是音乐的魅力所在——永远无法完全捕捉,却又让人忍不住一次次尝试。
那片樱花终于坠落,在窗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像极了泪痕。雪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叹"——不是刻意为之的悲戚,而是这种无声的、缓慢的、无法挽回的消逝。就像此刻,月光正在撤退,黑夜正在消融,而那个最能表达"叹"的音符,永远停留在将出未出之间。
不出意外的是,雪村又因为疲劳过度发烧了,雪村甚至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在梦中找到了答案而已。
得知戏剧社的初体验居然是独角戏,说实话 果然还是在害怕吧。雪村想着,可内心却与想法背德得止不住激动。独角戏,一个人在舞台上表演,如果是我,或许做不到吧,但是如果。。雪村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演独角戏,一定要做到,竟然想做的话那就向着高处挑战!。。。
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居然是想去加社团,说实话雪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好多人。好想逃走。”与这样的思想作斗争后,最终还是加入了戏剧社,想起在剧院里看过的各种戏剧,心中萌生出了想要尝试的想法,在这之前总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学着喜欢的戏剧片段肆意出演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因为自己的模仿只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不过共情能力强能算是雪村同学表演的优势吧。
戏剧社的初次集会人头攒动,雪村躲在角落并没有半点社交的意思,是害怕但更多的是害羞,看这个样子也并未有同学尝试和他交流。
直到乌羽玉老师的任务下达后,雪村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在几位同学带头尝试一番之后,雪村带着决心举手成了下一个聚光灯下的表演者,手心冷汗不断,心脏的跳动激烈起来:“我要带来的是 《小王子》里玫瑰与小王子离别时对小王子的独白。”害怕吗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将其当做是给自己一个人的演出,没有观众,没有舞台,享受自己的时刻就好,反正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会认识他。“那么 献丑了。!”
笔直的九十度鞠躬只是在为自己的紧张打掩护,调整好心情后,并未见雪村先前的慌神,取而代之是:
“永别了,”开口的音色微微颤抖着,但接着
“务必要幸福,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哀色的神情在紫色的瞳孔中流露,此刻的颤抖为台词增添了一丝不同的情感。“如此愚蠢只为了隐藏我所有的感情,而现在你要走了,我请求你的原谅,”缓缓抬起的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是落空的手掌收回到胸口时更显得让人怜爱。“我应该早一点对你说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深爱着你,走吧 现在就走吧,”决绝的回头展现的是后悔,是不舍,更是心里的悲痛。“没有你 我也能适应这风和冰冷的夜,没有你我也能和毛毛虫们和蝴蝶们一起骗自己没有烦忧,”温柔的语调诉说着释怀,仿佛轻轻的风掠过脸颊,安抚着即将面临的离别痛。眼眸抬起,看到的是克制着泪水滞留在眼眶的深情
“不要再拖延了 永别了,务必要幸福。”语毕,就算眼睛未眨,泪水却还是轻轻落下,止不住的眼泪仿佛要将玫瑰浇灌溺亡,
是入戏太深了还是真的为玫瑰感到伤感,已经分不清了。
回过神来时,雪村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加上红红的眼眶还挂着泪看起来就像是在慌乱的求救中,仿佛刚刚的表演不是出于自己,自己就像是个闯入在舞台中的事故。谢完在场的各位后,雪村如同十二点的仙德瑞拉一样逃走了。雪村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样子是否让人眼前一亮,只知道脑子一热就演完了,一专注到自己事情上就心无旁骛了,如果能多观察同学们和老师的表情的话,应该就能知道了啊啊!后悔中(事实上真看了估计就演不完了)。说实话还是害怕与他人对视啊,如果又被尖锐的眼神打量的话,估计又会被吓到不敢来学校了吧。大家将会怎样看我呢,我的演出 能不能使大家感触呢。万一。。想到这感觉要急得哭出来了。还是,继续躲在角落吧。
一章新音乐社剧情。感谢互动!
字数:2978
雪村怜子并不是新音乐社的成员——但他与许多考入星奏学院的高中生一样,怀抱着对音乐的热爱。
如果不需要如履薄冰地照顾自己的健康状况,他或许会选择每夜练习单簧管到凌晨。
但是,一腔热爱并不能驱散春季连绵的雨、不能让宿舍凭空拥有足以尽情练习的隔音条件,也不能改变他提心吊胆地试图推开音乐科楼内一间似乎无人的琴房门时,恰好路过的那名音乐科学生异样的眼神。
因此雪村不得不搁置单簧管——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他只能回家去练习。虽然家中特意为他划出了一间工作室,但他的父母非常关心他的身体;这意味着练习到深夜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且,明明想更多地留在学校、和同学们在一起。如果这时回到家里,甚至有些像是放弃。
雪村就这样等待着,直到某天听见擦肩而过的新音乐社成员们的议论。
把卡拉OK当作练习室?
听起来的确是新音乐社的同学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雪村走在卡拉OK昏暗的走廊里,默念着刚才老板对他说出的那串数字。
老板似乎对身着校服的高中生来到店里已经见怪不怪——即使现在已经接近深夜11点。
是那个——星奏学院,新音乐社的社员吧?老板笑眯眯地说。没有给雪村留下辩驳的余地,他便接过雪村略显迟疑地递出的钞票,对着屏幕报出了那四位号码。
是分配给雪村的卡拉OK房间:最便宜的那一种,正适合单人使用。
在星奏,穿着普通科校服、带着乐器,几乎就等同于被默认为是新音乐社的成员——对此,雪村怜子已经习惯了。
走廊越到深处,灯光越是暗淡,仿佛是在进入深渊——虽然事实上大概只是为了省电而已。
忽然,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拐弯处闪了出来。那是个比雪村略矮些的人,身上也穿着星奏普通科的制服:只是上身穿的是女式的水手服,下身却是裤装,蓝色的头发又是齐肩的,乍看辨不清性别。在校内必须佩戴、用来区分年级的领结摘掉了,也看不出是几年级。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雪村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雪村连忙又更贴近了些走廊的墙,低下头来,祈祷对方不与自己搭话;但低下头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感到对方的目光直白地从自己的全身扫过。那只从刘海之间露出来的右眼是金色的,在孱弱的光线下,像是属于某种猫科动物。
雪村不安地加快了脚步;对方倒是也没有停步,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当雪村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发觉他抓不住记忆边缘的那串数字了。
是这一间……还是那一间?
大概……是这一间吧。
至少推开门之后没有发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人。雪村松了口气,缓慢地把门关上,环顾四周。
……等等。一般的卡拉OK会配备编曲软件吗?
因为从小到大踏入卡拉OK的次数并不多,雪村怜子正在对自己的常识产生怀疑。
或许是因为近来光顾的星奏学生增多,为了迎合他们的需求而增设了这样的设施吧……一旦接受这样的设定,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与大屏幕相连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真是饱经风霜呀。后盖上贴满了贴纸——大多是专辑封面,雪村从其中认出几张;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符号、或是手绘的幻想生物。
这么说,卡拉OK的老板——或者店员——看来是相当有个性的人呢。
雪村犹豫了一阵,还是仔细端详起了大屏幕上显示的界面。
这显然是一首未完成的乐曲:只有鼓和贝斯两轨被恰当地填充了,另一轨是键盘,零散地铺排了几串音符。
雪村按下播放键——然后瞬间被密集的切分音淹没。编曲者似乎不介意以极繁主义驱逐脑容量或包容力不足的听众,只有当你耐下心来接受侵犯,才能辨认出这看似漫无目的的轰炸仍然有迹可循。相较几乎是完成态的鼓和贝斯,键盘的音色和旋律都显得突兀。那几乎是一个经历了时空扭曲的流行乐句,像是梦里会听见的琴音——雪村从中辨认出微分音;一个暗含对自身存在性疑问的动机。福至心灵一般,雪村想道:或许编曲者是从这段旋律开始,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它,所以索性先编织一张足以接住它的网……
雪村仿佛能看见这首乐曲最终的面貌了。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合理性,忘记了什么样的行为可以接受;他只是想将那首曲子带到现实中来。
他握住了陌生的鼠标。
光忽然倾泻到昏暗的房间里。
雪村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然后循着光回到了现实。被倏然放开的鼠标在桌面上滑开一小段距离。
门被打开了;门外有人走进来——正是刚才在走廊碰见过的那个人。
金色的单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雪村。
“——对不起!”冲口而出的首先是一句道歉;尽管雪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道歉。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自己一定做了什么冒犯到对方的事……他站起身的同时,忽然绝望地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或许自己总归是走错了房间;而无论是极富个性的笔记本电脑还是编曲,都是归眼前这位与他无言对峙着的同学所有的。
……苍天啊。他甚至没有先把工程文件先复制一份再做改动。
雪村想要马上消失——但作为人类,他唯一的消失途径是从房间门出去。而那位同学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前。
“为什么要走?”
对方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有些像是尚未安全渡过变声期的孩子。
“对不起……”雪村盯着对方的靴子低声说,“是我的错……请先让我出去……”
“你做错什么了?”对方不依不饶地问;见雪村仍然一味道歉,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抬起双臂,搭上雪村的肩,推着雪村往房间里走,最终把他按回了沙发上。
“你先坐下。”那人坐到雪村旁边,瞥了他一眼;雪村看起来就快要哭出来了。“我很可怕吗?我们认识吗?不对,认识我的人里也没见过这么怕我的……”他自顾自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操作起笔记本电脑来。“我就知道你改了我的曲子。一起来听听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不对,不对,不对。
雪村如坐针毡。身边的人已经接连播放经他修改后的曲子三次——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雪村原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改过工程文件的那一刻就会发火;现在看来,大抵怒火只是暂时被压抑住、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是,经过对方刚才的一番话,雪村既不敢接着道歉、也不敢接着逃走。
……被当面听自己参与编曲的曲子,好羞耻。
除了刚才的恐惧和窘迫,又涌上来一种新的情绪。
雪村正紧张地搓着手指、试图缓解这一切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
“我很喜欢。”
……欸?
雪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对方又接着说:
“键盘加上失真,我早就想到了呢。不过,如果做成老式留声机的质感,未免又太俗套了。但你反而强调了空间感,让它显得像遥远的回响。我以为这样会不搭,但听下来感觉居然不错——只是这样削弱了贝斯和鼓的地位:如果说它们原本是主角,现在就沦为了旋律的引子、迎接预兆前杂沓的心跳。”
“可是,旋律原本就是主角,不是吗?”
雪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那人像一只餍足了的猫科动物一般眯着眼笑了起来。
“正是如此。所以说,我很喜欢。你还续了一段旋律;看来接下来这首曲子只能跟着你走了。”
那人按下保存键,将工程文件拖入一个文件夹。那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同格式的文件,命名大多是日期和数字,夹杂着少数意味不明的短语:譬如“骨”、“鱼”、“石榴鸟”和“宇宙垃圾”。雪村看着他为新文件重命名:今天的日期,加上“被【】改过”。
那人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雪村面前。“写上你的名字吧,”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这首曲子发表,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写上——虽然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发表就是了。”
雪村迟疑着输入四个汉字。“我叫雪村怜子。”
“雪村。”对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在试探它的音乐性。“我叫古御堂久礼。你不是新音乐社的?我在社团活动上没见过你。”
雪村摇了摇头。“我只加入了戏剧社,古御堂くん。”
“噢,真遗憾。”古御堂说。“不过没关系:新音乐社也不全是像我一样有趣的人。你和我联系就可以了。”
……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雪村默默地想,还是握住了古御堂伸出的手。那只手比雪村的更冷,像是无机质构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