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春州。
鸣九皋在行旅中遇过所属商队,相逢时先闻声又野又犷的马哨横空扑过,腾来塞上肃杀的风霜并囊中烧灼的酒气。
不待人反应,又是洋洋散散的马队呼啸,惯是三三两两。须臾错身,驰留半空铁蹄下的黄沙。
如此遇了几次,他便鬼使神差去了此地。
此一路舟车劳顿,不应赘述。待尘埃落定,比雪景先夺声色的乃是赌坊激愤之声。他横竖无事,辞谢小厮立在人影中。
坊地虽小,可人世七情六欲已尽收其中,他正看的自在,便见人声最盛处,一青年为人簇拥环抱,出厅廊,转白门,为首一人劈手夺了荷包,啐道:“唐不千!你这厮怎的又来出千?”扑手复言,垂目鼠笑:“此番交了纳金,便不与子父母言语了,快些走远罢。”
众人只当寻常风景,笑哄过便如鸟雀散了。
鸣九皋揣着手看他扑了身上的灰土,端详半晌,忽笑了句:“子为金主乎?”
唐不千扬眉笑对:“是文人墨客,含沙射影,取笑于我。”
鸣九皋去过春日的城,彼时香车宝马,春光滚轮似的更迭,一克千金的香料如椒泥般斗盛。待车马出了十里,浮动的扬尘也是奢华的馨香。
父亲道:“这是春的属地,我们定居在这里,此生不与秋冬重逢。”
他点了头。
醉人的梦只酵了两载,河岸婉转的曲调便吟至尾声,留恋又飘渺,余了一寸吹散在北风中。
车轮碾过城墙下的芍药时,鸣九皋透过重重纱影,看到纷纷白雪融在青石砖面,明明晃晃,影影绰绰,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什么都不会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