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1月21号
年龄:22(已死
)
性别:女
当前物种:幽灵
职业:无业游民
现居住地:c国中都
病症:花粉过敏,情感障碍(无法正确表达情感),轻度抑郁
喜欢的事物:冥想,工作,安静的环境,换装或者做手账之类的小玩意儿
讨厌的事物:花,歧视自己眼睛的人,孤儿院的老师和小孩,违法犯罪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她来自星辰
我坐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看着门框和天花板渐渐模糊,继而融合成一团扭来扭去的曲线。这是我的老毛病,一旦休息不好或者情绪不稳定,视野中的一切就会像某些恐怖传说一样,显现出一些恐怖的形状。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一种常见的情况,我可以通过闭眼、深呼吸,攥拳后放开等动作来缓解。然后我闭上眼,深深地吸气,想象氧气在肺泡搭上血红细胞的快车,再缓慢地将它吐出,同时我将一直攥着的拳头松开,再攥紧。
门响了,我不得不睁开眼去看。这里毕竟不是我家,是派出所,甚至不是我住处的片区,我有义务配合警方的一切调查。走进门来的是两位警察,女子穿着制服,走在前面,男子穿着棕色的皮质夹克,坠在女警身后——之所以我认识他,是因为当我拨打报警电话后,第一位出现在我面前的警察就是他。
“就是她。”那个男警察用还燃着的香烟指了指我。
女警察像是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来看着我。“我姓任,你叫我任姐就行。”她说,从屋子另一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我对面。
“你好。”我说。
“你挺难受的吧。”任姐说,“要不要先喝点水?或者你想哭的话也可以,我可以叫老王先出去等着。”
我摇摇头,“不用……按照你们的流程问吧,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
门口的男警察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任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关系。”她对我说,“知道多少说多少。”
“你们不做纪录吗?”我问,“之前看电视剧里……”
任姐似乎也想笑了,“这不是正式的询问。”她说,拍了拍我的胳膊,“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沉默地看着她,希望她能通过我的表现明白我的状态——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编辑,去只拜访过两次的美术老师家取稿子,却发现那位老师惨死在家里,在巨大的冲击后仅剩的神志只够你勉强掏出手机报警和等着警察来,你也很难保持平常心。“我不太舒服……我感觉很糟糕。”我很慢地说,“我没见过那么多血……我月经来得很少。”
“你太瘦了。”任姐说。她扭过头对老王喊:“你去买点面包牛奶,再拿点水果过来。”
老王远远地喊了一句“得嘞!”门口便清净了。
“吓坏了吧。”任姐又看向我,“放心,你是在帮她,她肯定会很感谢你的。”
我看着任姐,我觉得她说得对,我是被吓得不轻,但我不是很确定任欣是不是会感谢我。一来我们算上这次也只见过三面,二来这三次见面中两次都让人觉得不大愉快。“她也姓任。”我说,“那个……死者。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任姐说,“虽然这不算个大姓,但中国多少人呢。”
她应该是想讲个谐音梗笑话,我听得出来,但现在我真的笑不出来,她应该也能原谅我。“其实我不确定……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感谢我。”我说,“你应该都知道了,我是个实习生,一共只见过任欣老师三次——还是算上这次。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闹得就不太愉快,第二次还好,第三次……”
任姐又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又得深呼吸了,任姐没有说话,甚至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的样子。我顾不上感激,只是尽最大努力把状态调整到可以继续正常交流。“我第一次去拜访她……任欣老师,是李姐给我的任务,她说任欣老师是比较容易接触的类型,适合我这样的纯新人去接触。我记得刘哥在边上笑,就像刚刚的王警官一样,李姐说了刘哥几句,什么‘你追不到人家就开始诋毁’之类的。她告诉我真的不用担心,任欣老师人真的挺好。”
“你们现在的出版社不都是无纸化办公吗?”任姐说,“不是在网上收稿子就行了,还要去人家家里拿?”
“任欣老师是画在纸上的。”我说,“她给我们社供稿很久了,编辑和读者都很喜欢她的作品,装裱好的实体画也能拍卖……”
“能卖多少?”任姐问,虽然看起来她并不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我说,“总之我就因为这个,去了任欣老师家。她人确实不错,问我喜欢喝什么,还说稍微等一下就好,她要收拾收拾……我们一开始聊得真的很好,直到……”
直到我们聊到了那时一部风评不错的动画片,我说我很喜欢里面的一对角色,男的温柔大方,女的英气逼人,两人的相处也非常甜蜜。我越说越高兴,却见任欣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拾掇桌上的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但又不好问,只得讪讪地住口,支支吾吾地说要拿稿子回去。任欣把装好的稿子递给我,又给了我一个苹果。她说她也很喜欢那个男角色,也很喜欢那个女角色,路上要小心。
回到社里,我把稿子交上,接着偷偷问李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姐只是笑了笑,说任欣哪儿都好,就是太犟了,以后跟她交流,顺着她说就好。我有点懵,但也只能点点头。
那个苹果很松脆,不太甜,像老式的糕点一样。我之前没吃过这种,又不好意思问任欣老师这在哪儿能买到,我觉得我大概有点怕她,但她明明一点儿都不吓人。
“她,任欣,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的和别的男的?”任姐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你把人家喜欢的一对给拆了吧。”
“我不知道……对,不……不对,任欣喜欢那个男的和别的男的。”我又开始支吾了,“我当时又不知道……”
“没事没事。”任姐说,“你都知道了,她也知道了,那第二次应该聊得挺好?”
“挺好的。”我说,“我按照李姐吩咐的,顺着任欣老师的话说,让她多说,我少说,偶尔提提问题,任欣老师就看着挺高兴的。”
实际上我觉得那次任欣老师似乎有在讨好我的嫌疑……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时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任欣是一位和出版社合作了十多年的、业内闻名的前辈,而我只是一个本科在读的实习生,她大可不必因为一次不太愉快的相处而对我心怀愧疚。不论怎样,第二次和任欣老师的见面确实非常愉快,我们继续聊那部动画片,各自对结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还表达了那个我们都很喜欢的角色结局的感想,说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有点遗憾,任欣说月有阴晴圆缺才是他真正的魅力,我深表认同……我取了稿子,任欣还送给我一张她绘制的那个角色的小卡片。
“我很喜欢那张画。”我说,拿出手机来给任姐看我拍下来的照片。任姐仔细地看了又看,说了一句“画得真好“。她似乎也不太会夸人,但我觉得就算是任欣听了这样的评价,也会很高兴的。
第三次见面……我又开始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努力把空气扯进肺叶里去……实际上,让我最困扰的可能并不是那些血红色的画面,而是……
“任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长长地把气呼出去,直视着女警的眼睛。
那一瞬间,这位看起来闲适又端庄的女人似乎有点动摇,“我信。”她缓慢地说,“有一次……有一次我去查一个案子,尸体被绑了石头沉在水库里,大中午的,在我眼前,那具尸体就带着石头飘上来了。那个受害者特别特别瘦……”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其实第三次,我见到了任欣老师。”我说,“我是说,我们其实是见了面的。”
今天我的工作太多了,又是经期第二天,所以我把要去任欣老师家取稿子这档子事忘了个精光。终于加班完毕,我从工位上终于直起腰时,我在办公室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夜空中的星辰,和……星光中的任欣。
我的办公室在十七楼。
与其说我当时是被吓到麻木僵直,不如说我当时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接受“我正在经历一个恐怖事件”,我居然和窗外的任欣对视了一阵,才在她比比划划的肢体动作指导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查看起工作备忘录,看到了“取任欣稿件”这一条。然后我顺手点开了打车软件下了订单,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在起身的一瞬间,我猛然惊醒,原来刚刚我趴在工位上睡着了。我拿起手机,工作日志上的“取稿”的标注是未完成,而打车软件提示我,司机还有五分钟到达办公楼楼下。
我头昏脑涨提包下楼,坐上车,然后……
“案发现场王警官去看过了,其实我大概都不如他看得仔细。”我说,“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大门就没有锁,我没多想,走进去才发现……然后我就报了警。”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任姐似乎也能明白。她又拍了拍我的胳膊,起身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包卫生巾回来,告诉我厕所在走廊尽头。
凌晨时分,我从警局回到住处,简单梳洗后就沉入了睡梦中。我不记得那一晚做了什么梦,只记得第二天李姐让我和另外一位美术老师对接,去要当期需要的稿件。听说那位美术老师嘴巴平时很毒,但她并没有跟我抱怨,只是很快交上了稿子,还跟我说了一句“节哀”。
又过了一阵子,实习期满,我没有选择留下。李姐和我单独吃了顿饭,我们交换了非工作用的邮箱,她告诉我,如果有她能帮忙的事尽管找她。
之后又过了多久呢,我真的记不清了,毕竟我毕了业,换了城市工作,又在新的公司准备考研。在学习的间隙,我翻了翻很久没看的邮箱,才看到李姐发来的邮件。邮件里说,任欣的案子破了,凶手也被判了。入室抢劫转杀人,凶手是个十六岁的未成年男性,家里给找了个不错的律师,最后判了八年。
八年……任欣死的时候是三十六岁,而凶手杀了人,他出狱时,二十四岁。
邮件的附件是几张黑白手绘图的扫描件,虽然我不知道我能拿这些图片做什么,但我还是选择把它们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又在云盘备份了一份。我想,我这样做,任欣在星星中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附:这篇大概用尽了我半年积攒的愤怒,大概大家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角色都并不是单纯的角色,而是代表了一群人这样……总之呢,作为文章,它肯定不够出色,但作为表达的载体,我真的尽力了。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在伊瑟瑞亚大陆的漫长历史中,我们这种存在,算是一种传说中的传说吧。因为,其他传说中的生物,不管是龙、还是独角兽,更甚至于活在深渊里的恶魔,总有存在的证据或是“伪证”——起码那些老练的冒险者多多少少见过些蛛丝马迹,你知道的,诸如“被龙牙咬过的匕首”或是“被恶魔亵渎过的十字架”一类的稀罕玩意。而我们,恐怕连这些传说中的龙和恶魔都把我们当传说了,因为没有任何我们存在的证据。
我们是一种古老的种族,拥有着令人惊叹的能力——能够变成任何生物的模样,取代他或她的人生。是的,模样,可不只是外貌,他们的思想、人格、学识,都能被我们分毫不差地复现出来,最高级的心灵魔法都别想看出区别。人类给我们起了不少名称,Shifter,Mimic,Double,Imitator,Pavrats……就好像吟游诗人的故事里的公主从白雪到长发又或者是美人鱼,无非都是那个类型,我们也是一样。实际上,第一个想到我们存在的小天才应该是参考了宝箱怪或者怪物书之类的低端拟态怪,于是联想到了变成人的可能。不过,谨慎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底色,被我们取代的大多都是遭遇不测的倒霉蛋,如此这般之后,谁又会愿意怀疑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是冒牌货呢?
与大部分人猜的不同,我们并非只能变成人类。是的,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变成过一条龙,承包了二十年里附近所有国家的抢公主任务。甚至一度因为任务覆盖期重叠而拜托了不少同族帮忙,大家群策群力有的扮演替补龙,有的扮演龙的财宝,有的扮演给勇者当路标的大树,同时接待了三个勇者队伍的挑战——有一位一再强调当时第三条替补龙找到的山洞是他扮演的,我对此存疑——但无论如何,我们一直将这件事作为本族的光荣战绩津津乐道。
也许是因为曾曾曾祖父的故事,我一直对扮演人类这件事不太感兴趣——我是有过几次绝佳的机会的,有些可怜人非常不幸地死在我的附近,但我都提不起兴致来去接管他们的人生——可能是因为看过太多卷入人类的感情故事狼狈收场的同族吧,也可能是因为表演人类的趣味性太差。我就这样从花花草草到虫虫鸟鸟地随性辗转,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寻找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伊瑟瑞亚在上,灵感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在看到一队盗贼鬼鬼祟祟溜进那座废弃的古堡时,有个点子突然袭击了我:我决定伪装成一个宝箱。是的,如果我取代他们中的一位,我还得跟他们到处冒险,学习他们奇怪的口癖,处理那些复杂的陷阱,可要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宝箱,那岂不是就可以被他们抬着走看戏了吗?
我曾经以各种身份在这座古堡里闲逛过不知道多少遍,很熟悉里面的陷阱设置和走廊布局,在他们之前找到一个合理又显眼的位置并非难事。外表要朴素但不平庸,里面要干净但不整齐,还要有一些似有若无的魔法痕迹,和最重要的,一把看起来很复杂的,足以引起盗贼注意的锁——如我所说,谨慎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底色。
果不其然,在我伪装好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那群鬼鬼祟祟的盗贼摸了进来。
“嘿!我就知道!”领头的那个年轻人叫了起来。
“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来了吗?”后面年长些的人捂住了他的嘴,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
“哇,很讲究的锁,十银币,里面必有好东西!”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锁,我赌11银币!”
“加5银币。”
“1,1银币……”
“一硬币你小子也赌……不对,大家都赌有好东西,那还有什么意义?”
“快开吧快开吧,废话这么多,过会儿要被人发现了。”
“……”领头的男人一边开始尝试开锁一边嘀咕,“不对啊,这地儿废弃这么久了,哪有人会来……”
“这地儿废弃这么久了还有宝箱呢,你能来别人就不能来?”
“食脑魔路过看了看你俩饿着走了。”
“闭嘴,我听不见锁芯的声音了!”
“聋别怪队友,菜别怪对手……”
“说话一套一套的,你要不转职吟游诗人吧。”
不同于我的同族,我很少跟这么多人一起待着,他们七嘴八舌吵的我头晕脑胀,甚至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开了开了!”伴随着咔哒一声,我配合地弹开了锁芯,一阵激烈的欢呼声,然后又是一阵激烈的伊瑟瑞亚粗口。
“空的!”
“空的!”
“被别人拿走了!”
“钱拿来!”
“你也赌了凭什么给你!”
虽然七嘴八舌地说着,但他们动作丝毫不慢,七手八脚检查了周围的情况,然后……然后往古堡更深处走去……
“那箱子里原来应该是个好东西,我感受到点痕迹。”
“可惜了,被人先拿走了。”
“其实那个箱子不错,可以拿来装东西。”
“别傻了我们箱子已经有不少了。”
“而且你猜前面的人为什么只拿了东西没有拿走箱子?”
“而且那锁太复杂了又拆不下来,我可不想每天开一遍……”
我在原地听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如我所说,谨慎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底色。
TBC.
作者:奥利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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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蕾斯(Selese)捏着检测报告,左手往上扶鼻梁架着的廉价眼镜确保没把它戴歪,生怕自己看错了信息。
对,一定是她看错了,否则报告结果怎么会说她“没有超能力”呢?
在这个人类几乎都会有点特异功能的世界,她居然是无能力者?这不对吧。
无论广义还是狭义的毫无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在历史上压根没有记载,最多有能力极为特殊没能得到充分开发被误认为没有超能力的情况,话又说回来,她真不能是突变了什么基因导致天生失去超能力吧?可是她家长还夸过她很聪明,她也记得自己小时候做过些令人惊奇的事,像是一口气吃掉两个鸡蛋、顶着一瓶水走路什么的……呃,所以说那些不算超能力,是吗?
检测机构的人员对她提出的论据一一否定,她像瘪了气的皮球迅速把头埋进臂弯。
虽然没有超能力也能生活,但是,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针对完全无能力者教育的学校了吧。也就是说她必须要上一所面对众多超能力者的学校,而她完全没有值得培养的地方。
儿童在十二岁时普遍表现不出多少能力征兆,因此除了特殊情况(例如有人天生能力太强控制不了自己)小学生都被视为未觉醒个体,那个时候他们表现出的特性也都无伤大雅,但进入中学就不同了。研究表明控制超能力的基因在人体青春期发育后会迅速占主导作用,大量能力者便是自那时开始“觉醒”,为了规范他们,训练能力,必须要在中学接受相关教育,可以说正是为了应对这一生理现象,所有学校都具备对能力者的教育资质及相关一系列课程,面向无能力者的定制方案反而因为一直没有案例,早已被默认不存在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她不愿接受现实,低声说道。如果学校拒绝无能力者入学,那她还有什么机会接受教育吗?她会让父母失望吗?即使在他们眼中的自己非常聪明。
“‘绝对无能力者’理论上是不存在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递给她一张表格,“你可以填写一些你认为你身上值得培育的能力,然后我们会重新为你做一份检测报告——虽然很遗憾的是我们只能给到F(最低)评级。”
“没关系!我会照做的。”她连忙道谢,现在这个状况她也只能寄希望有一个至少允许她正常入学、将来能正常工作的办法了。
新的检测报告出来了,瑟蕾斯看到超能力介绍一栏写的是“吃下任何食物可以变聪明,仅限5秒”,陷入新一轮思考。
不是,这能力听上去根本没用吧。
当她在开学第一天面对同学轮流介绍自己的超能力时这种懊恼无奈的想法占据了大脑,如此“无关紧要”的技能令她难以启齿,她不想当全班人面丢大脸啊!
但是老师肯定早看过他们资料了,现在编谎话也来不及,她只好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把5秒的作用时间说成“5秒到数分钟”,虽然刚才她是打算实话实说,但是听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感觉有些人说的能力持续时间挺扯的,索性她也厚个脸皮说个不痛不痒的假话——老师看起来也没追究她的意思,她得以放松下来。
放学后瑟蕾斯本打算马上回家,但以一个棕色中长发的女生为首的几个人叫住了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吗?应该不是打算针对我吧?瑟蕾斯想着,下意识抓紧了背包带。
“你的能力感觉很有趣,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社团呢?”
社团?才开学第一天就已经组建起社团了吗?这个女孩不容小觑啊,她理应是人缘很好的那种类型。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社团是?”
“啊,是‘趣味能力社’!”棕发女生笑眯眯地介绍,“建立初衷是为了把‘有能力但实用性质较弱的人’聚集起来交朋友哦。”
咦,既然对方这么讲,也就是说她……他们,和自己一样近乎是无能力者的意思吗?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吗?我是可以读心任意一个身边的人哦,只是必须前一天晚上洗过热水澡才行。”
“诶,必须是热水澡吗?”
“对,冷水澡不行。我的报告和我后来实践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那我的能力也像你一样比较奇怪。”瑟蕾斯有点无奈地笑,“我其实吃东西后聪明的时间只有5秒钟。”
“哇,你的能力也很有趣呢!下次要不要试试吃一口巧克力就做一道数学题?肯定是秒算答案吧。”
“啊我喜欢薄荷巧克力,这是个好主意我可以试试。”
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迅速熟络起来,然后趁着天色未暗,有说有笑地拎包离开了校园。
瑟蕾斯很开心,她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无能力之人”了,有了这群朋友,将来的生活也变得更值得期待呢。
作者:米琪雅
标题:幸好我有想象力
抱着“就让我随便地写起来看看最后变成什么样”的心态写了
评论请随意~
她在广场上茫然地看向前方入口处的队伍,左腿膝盖传来隐约的疼痛。
她必须要迈开脚步,不然后面的……后面的什么东西就要追上来了。
此时早上的阳光不太强烈,背着书包的旅客松散地站成一条线,等着排在前面的人陆续过安检,沉默吞吐着众人行李的机器时不时发出滴滴声,但也没看到任何工作人员因此露出紧张的神色。
她的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女声:“您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像诅咒一样的话语让她猛地往前走了两步,迅速扎进安检门里,工作人员带着和善的笑容查看她递来的票卡,她总觉得对方在将票划过识别区域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她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臆想,毕竟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有点紧张的观光客,一年前就住在如今开放参观的这座雄伟宫殿里。
明明是回自己曾经的家,却要拿出经过新政府认可的系统下指定的会员卡,她觉得这其中有非常好笑的荒诞意味,但她没有空去思考更多,她的背包一被确认,她就一把抓起甩到后背上,耳机里的声音继续开始说:“早上好,现在是……“耳机里突然变成撕碎的电子摩擦音,过了两秒,清晰的女声继续说,”今天天气,晴,下午转阴,晚上可能有小雨,紫外线较强,出门注意防晒……”
她被声音吵得晕头转向,感觉多听两句,自己眼前雪白的台阶就要融化成别的东西了,她下意识地不想面对,也不想回头,她只知道自己一年前用同样仓皇的态度从这座宫殿逃跑,逃到最终还是会被找到的地方,再以旧皇室的幸存者应有的姿态获得普通居民的身份,而今就和数以万计的观光客一样,以疏远而陌生的态度观看自己昔日的房屋。
她快速而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悠闲的心情抬头看华丽的哥特式尖顶,忧愁的雕像似乎要伸手按住身上快被风吹走的大理石华服,匠人唯独不肯将雕像的眼睛刻得生动,让投射下来的目光显得空洞,她恍惚间感觉身边的人脸被打磨成五年前的样子,昔日在这里穿梭的人看到她都会温和地低下头,对她尊敬地行礼。唉,她烦闷地捂住脸,身后的某种物质快要追赶上来了,她在圆形旋转的楼梯上用力地跨步,喘息越来越强烈,不能再想着那时候的事了,得想一点有意义的,真的有帮助的……
她蓦地抬起头,看到塔顶窄小的屋檐处,安逸的鸽子咕咕咕地踱步,她的双手用力一撑,在身后游客的惊呼中,她从那道宽阔的石头窗格里翻阅了出去,在咆哮的空气中,她张开了翅膀。
哗啦啦啦——
一只极好看的红嘴蓝鹊在水流的顶端振翅而下,在即将跃入水池的瞬间,她快乐地抖动翅膀,轻松地逃脱了喷泉的追捕,长长的尾羽展露出华美的纹路,那只鸟儿瞬间跃入林中,不被残酷无情的夏日烈阳捕捉。
她用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风的喷水池,清澈的循环水从那座哥特式的尖顶喷出,顺着华丽的圆形白色阶梯滑动出圆润的曲线,最后汇入铺满了白色大理石的池底,水纹一刻不停地颤动着,给闷热的夏日午后带来一丝清凉的幻觉。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瞬间捉住的灵感,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她的左腿打上石膏之后,每天对着窗外的景象发挥自己的妄想成了她最爱的娱乐,她觉得刚才那只鸟像一只视察自己领地的公主,又像在躲避着什么,匆匆忙忙地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的父母亲督促她好好在家休息,自从确认她恢复到可以自己使用轮椅在房子里移动后,他们便匆匆回归到工作中,毕竟大人不努力工作的话,哪来的钱继续给不听话的小孩子付医疗费。
她看着自己左腿上的石膏,她用红色的水彩笔在上面写:不是我的错。她确定父亲在她写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但是对此视而不见,至于妈妈,妈妈可能真没看见。她只会皱着眉毛说,晓晓,别老是胡闹。
她不想再试图跟父母解释为什么自己要从墙头跳下来了,她觉得大人是不会理解,生活中总会有某个时刻,剧烈的危机感开始潜伏在自己周围,让她不安,让她害怕,让她想要立刻从眼前的画面里逃出去,就像此时此刻。
她推着轮椅转到长长的走廊里,阳光从另一处的窗页照进来,而不被照到的那一端,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她轻轻地屏住呼吸。家里有秒针洋洋得意地摆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突然,妈妈的工作台上那个机械音的闹钟发出了恼人的响声。那个东西说:“现在时间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开始用力地推动着轮椅的手推圈,她不敢回身,只能直面着幽邃的走廊,倒退着试图离开不详的征兆。轮椅吱嘎的声音和她急切的喘息混合在一处,阳光像一个歪着身子探头张望的人,蜿蜒着在地板上匍匐前行,而被光隔到那一侧的黑暗毛茸茸地爬了过来,她不知道一旦她被这黑暗追上会发生什么,但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是,最好不要让它发生。
她隐约察觉到她再往后退就会发生很不美妙的事情,可是她太害怕了,她感到有什么力量阻止她回过头,她的所有关节僵硬成生锈的轮轴,她伴着她的轮椅重重地顺着台阶摔了下去。
她发出一声惊叫,冷汗全出,身体保持一个紧张抬起的姿势,与僵硬的身体相比,咨询室的这张软椅坐起来舒服柔软极了。
她的指导老师坐在她不远处,探询地看过来,目光十分平静,似乎已经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只是执意要她自行表达出来。
“老师,我……”她朝着台阶那里指过去,张口结舌地发现那只从扶手立柱上失足摔落的黑猫已经轻巧地爬回到房间的角落里,它带着伊丽莎白圈,左后腿的关节用小夹板和保护性绷带固定了,它看起来很会忍耐,耳朵不耐烦地轻微抽动,她留意到猫咪特意趴在笼罩在阳光里的地毯上。
她想说那只猫刚才很惊险地摔了下去,但又感觉眼前的风平浪静显得自己过度反应,莫名其妙。她一边留意着去看幼小的黑猫细微的反应,观察它的毛皮顺着呼吸轻轻起伏,她重新开始组织语言。
她休学了半年又换了专业,现在好像好不容易把生活维持在了稳定的状态,舍友和她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昔日的同学都去了不同的校区,她好像终于有机会在重压下重新捡起做学生的状态。她跟老师叙述了自己多年的困扰,她总是太容易沉浸在妄想之中,每次做事情只要稍有走神,她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有和她截然不同又似有关联的个体,背负着她灵魂的碎片在似是而非中用力挣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感受到自己又恍惚的瞬间,竭力把自己从看似真实的世界里拔出来。
这样的自己是正常的吗?她想要向老师讨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她心里也知道这是奢望。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曾经在十分钟之内构造了七八个匪夷所思的世界,但即使只是这样讲述,她也忍不住在叙述里穿插大量自己在讲述的同时产生的新的剧情,她和妄想到底是谁在催生什么,她直觉她不想停下来,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她不想面对。老师沉默地倾听着,身体向后仰去,让大半张脸浸泡在边缘不清的阴影中。
她开始害怕起来,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血液涌动的声音在撞击她的鼓膜,她心想,不行了,这里也……是不是又要准备…………
“王同学,你确定你原本在三点钟预约的事情,是来这里吗?”老师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学生停下了讲述,于是好整以暇地将预约记录本递到她的跟前。
她的身体绷直着,就像她在准备读书的时候那样正襟危坐地翻开了笔记本。那上面仿佛是她的笔迹,她好像认不出那个签名到底写了什么,急得又冒出一身汗,她抓住笔想要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做比对,而耳边是老师清晰的声音在说:“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画下长长一条线。
她抬起头,听到蝉在发出刺耳的声音,吵得她心烦意乱。她在桌子上摸到空调的遥控器,把制冷恶狠狠地按开,然后她关掉从十分钟前就听不懂的听力题,低下头,发现本子上被困倦的自己写下了很多神仙来也不可能看懂的文字。明明还有三周就考试,自己居然还有一本半的书没有通读,好在真题已经过了几套,现在有把握和没把握的心态各占一半,正好踩在那个“我只要努力就能通过”的自我安慰的线上。
她估算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和时间,决定给自己小小的放个假,虽然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有一阵一阵涌动的不安把她包裹起来,但她已经和这种不安共处多年,知道微小的焦虑最终会操纵自己走向成功,至于没成功的那些琐事会被她巧妙地扔出记忆之外。她把听力题关掉之后一直听到房间里还有除了蝉声之外的恼人的低语,浏览器如山一样层峦叠嶂的标签页里,有个播放页面在淡定地循环着某个博主讲述自己预约心理咨询的若干经历,她点击了右上角的关闭,并立刻为自己刚才的状态不佳找到理由,难怪听不懂了,有人一直叽里咕噜地在这里说些什么。
她把窗帘一把拉开,看到楼下小院里,一群六七岁的小朋友相约着玩捉迷藏,不怕晒地在树荫下和阳光里跑进跑出,时不时发出尖叫和嬉笑声,其中有个扎双麻花的小姑娘,每次快被抓到就会大喊其他人的名字。
她抓了抓头,取出1升装的大口杯去滤水器接水,哗啦啦的水声里,有一种比不安更强烈的紧迫感开始叩击她的神经,好像有人在玻璃隔开的地方一直对她大喊:快跑,快点离开。
外面阳光普照,房间没有丝毫阴影,这种光明让她意识到,某个她一直害怕的东西已经抓住了她。她不得不回头去看床头挂着的若干证书,她不由得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既然她已经考出了这么出色的成绩,为什么这个瞬间,她还要不辞辛苦地努力备考呢?为什么楼下的小朋友呼喊的名字,听起来那么熟悉呢?那名字就像这张她已经考下来的证书上的签名一样。
然后她听到楼下小朋友大喊着:“王晓奕!你怎么还没好啊!时间快到了!”
她举起手中已经接满的水杯,把一整杯水朝自己的头淋了下去。
王晓奕用毛巾把脸上的水统统擦干,她快速地把衬衫和西装裤套好,套上去的时候还检查了一下左膝盖上套着的护膝,之前因为骑自行车好像伤到了脂肪垫,让她很是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上班五年她已经意识到身体不保养只会加速垮下去,而身体不要垮下去才好继续任劳任怨地当牛做马。
她对着镜子把嘴角边的牙膏沫子擦了,听到去年年会抽到的那台智能管家用清晰的声音说:早上好,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五分,今天晴天,气温27到35度,(一阵悠扬的钢琴曲)您预约的七点半下楼和同事拼车,时间快要到了,请注意。
她摸了摸通勤包里的平板,努力回想了一下等会儿例会上要用的图表是不是已经存进去了,后来又想算了,多大点事,没存就口头汇报吧。她从微波炉里取出转了一分半的饭团,一边往嘴巴里塞,一边匆匆忙忙地拉开门,她习惯在关门之前最后检查一遍要带的东西,嘴巴里不停地咀嚼着,心里则在核对list,手机,check,平板,check,钥匙,check,家里的空调是不是关好了,哦没错,check。
她余光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绑了双麻花的小女孩,快快乐乐朝她伸出手:“王晓奕!出来一起玩啊。”
随着对方的这句话,她一瞬间穿梭在旅游的亡国公主、振翅的红嘴蓝鹊、坐在轮椅上逃跑的病弱少女、不自觉舔毛的黑猫、遗忘了姓名的转校生和努力备考的面目可憎的青年人,最后回归到小时候被人呼喊下楼去玩的自己。她想,真是对不起啊,如今日复一日努力生活的我,连想象中穿梭的若干个世界也这么贫乏,一眼望得到底,和大家捂住眼睛玩游戏时所能想象到的那一切,一定更华丽更刺激更有意思吧。最可笑的是,她一直在用妄想跃迁逃避的事情,居然只是“上班”这么一件让人疲惫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关上了门。
在例会上就把看不顺眼的同事变成一摞放在油纸上的圆面包吧!
文:讷
mode:随意
*事实上是给跑团pc做人物补全做出来的东西,即使完全不了解这些词语也不影响阅读
*【含有一定的《艺术是死》ho3相关秘密的描述】,没有跑过的跑团小朋友不要看。此模组还未开跑所以不会涉及正文内容。
他第一次学到鸡肋这个词语时正倚靠在养父的膝头。在从孤儿院接回来的所有孩子中,只有他最受宠爱,备受期望,会与这个人产生诸如父子之间般亲密的互动。小时候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养父收养他们这些孩子,将他们带回歌舞伎世家的家族,培养他们学习歌舞伎。他在其中像被挑中的小狗,最合眼缘因而被挑选出来喜爱,但这和挑中宠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那时似乎是讲起了什么故事,某个典故,在养父的细心解释下他知道了这个词语真正被广泛使用的衍生义。可有可无的事物,食之无味、弃之不舍。他很聪明地说我知道了,随后用这个词举了几个中规中矩的例子,于是养父笑起来,抚摸他的发顶。
如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他整日学习歌舞伎。第一次完整地将所学习的剧目从头到尾表演出来、大汗淋漓地停在原地从角色中逐渐回过神时,他在心跳砰砰重叩胸膛中感到一阵油然而生的细微战栗。一种浓厚的兴奋蔓延过全身,让他轻微发抖。如同有火花汹涌而猛烈地在胸膛间骤然闪过,那股热度他觉得目眩,又感到口渴。世界从此不一样了。甚至此前——只为了能以好的标准完成养父的要求、为了能始终留在这里而尽力练习的歌舞伎也不再一样了。他可以用鸡肋造句,把自己同此外的整个世界包裹进去,但现在这些句子干瘪了,变得如其中的鸡肋本身一般。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了解到渴望。他想得到更多这样的火花。那个瞬间的战栗之外的所有才是可以随意加减的东西。
他追随着有趣的感觉,饶有兴趣地尝试各种引起他兴趣的事物。有一天他将再次发掘到这样的火花。同时便是对歌舞伎不倦的学习。他逐渐长大了,走上舞台,从初亮相到风头正盛。有一天他谢幕后回到后台,一个自称粉丝的青年混了进来,说着与歌舞伎不协调的私生粉之类的词语,举起一把更加格格不入的应援扇。他已经接过那把应援扇,将上面印着自己大头和花哨字体的扇面对向对面,抵住下巴笑了起来。安保赶来边道歉边把青年带出去,他没有制止。
青年三番五次刷新在他演出的剧场里,有时会掏出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并不是一心沉湎于伟大艺术的那种人,闲暇时互联网用得很熟。他知道那些奇怪的应援物是什么,但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东西和歌舞伎也不搭边。他有时候会停步和青年聊几句天,听对方苦兮兮地卖惨:演出票太贵、拼命在大学里勤工俭学、又吃了一周超市的打折食物——这是对他来说不了解的、并不熟络的生活。“啊,那真的很惨。”他毫不留情地说,然后如期听到对方更惨烈的哀嚎。
他并没有掩饰过自己对这些更日常的事物的寥寥认知。有一次时间宽裕,他们聊得较久,青年问:“您有没有想过做歌舞伎之外的事情呢?”
“欸——想过。”他说,“我想去当住在冰屋里的爱斯基摩人,或者拉雪橇什么的。”
“……”青年,“我祝你梦想成真。”
于是他笑得前仰后合。对方不知想到了什么,用一种宽宏大量的语气对他说:“您还是小孩子呢。”
“说起来是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的那批人?”他说,“不过,明年就是成年礼了。”
过了几天他晚上睡觉,在梦中见到了这个青年。青年站在属于他世家的剧场外,神情认真而奕奕地向他伸出手来。琉璃般清透的阳光轻轻地笼在世界上。青年说:“我们逃走吧。”好像他的生活是什么囚笼一样。他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反思了一番,并不真心觉得坐进冰屋亦或拉雪橇是什么令他魂牵梦萦的职业。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类似逃离的想法。幼时他认为换得孤儿院外的生活的代价是歌舞伎而心甘情愿无休无止地练习,他爱上歌舞伎后一切就更顺理成章。他无法想象自己不表演歌舞伎。他无法想象自己做除了歌舞伎演员之外的任何事,仿佛自己应当就是为此而生的。在这座宅邸与剧场间生活的十一年,他每天起很早的床练基本功,吃到能充分提供精力的丰盛餐食,细读剧目、学仿名家,抛洒一切般尽力表演,凝练出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演出与自己的见解,歌舞伎于他成为了同呼吸一般自然的事。 那并不算是对艺术多崇高的追求,他仍在追寻那火花般的一刹。人生的头几年如果要说那个瞬间他将从别处获得而与歌舞伎无关,他就可以将歌舞伎也套入组句之中,套回与儿时一眼到底的生活以一换一的语境里,但现在的他清楚自己的感觉,他是喜欢歌舞伎的,并愿意一直这样表演下去。他做什么都是要做到最好的。歌舞伎希望演员以中立的载体之姿承担角色,他就从小将明镜止水的状态作为追求,歌舞伎涵盖浓重的大悲大喜,于是他早早地学习了世间的情绪与故事,成为一个能够熟练共情的人。倘若连此时唯一于他而言可称不同的歌舞伎都减去呢?他在一片安静中仰面躺着,构想着自己走进其他生活。他想象自己作为便利店员工在柜台后舀关东煮,拎公文包风风火火地赶地铁上班,抱着三味线精心穿最正统的和服装束在人流量大的街头弹曲子,亦或步入大学在阶梯教室里昏昏欲睡,无论怎样都朦朦胧胧隔了一层幕,构思的场景过于卡通,像临睡前放散思绪为自己圆梦。无论怎样都更像是他在扮演一个角色,而非进入那种人生。似乎他明明是从歌舞伎中出走,走入的却是歌舞伎的故事一样。
于是,他耸耸肩,决定断言自己还不如更想去拉雪橇。于是,他逐渐在脑海中各种走马观花般的画面间昏昏欲睡,踱向半梦半醒的那个点。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他走出了那座剧院,如同在各种角色间起舞般周旋于世间,成为碌碌众生中的一员,在无数纷扰的、平庸的、普通的琐事间遭遇了如风暴般卷过身心的战栗的火花。随即,他仰面向后倒去,在浓厚的颤抖间明了地碎裂成一片片清脆的碎片。他并不恐惧,也未感到迷惘。他在夜晚的床铺上阖着双眼思量,逐渐模模糊糊滑入梦乡里黑甜的深处,听见耳畔传来窗外庭院中月下池水泠泠的声响。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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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有点像小学生作文是吧。这是故意的。)
今天又是阴雨绵绵的一天,细细的雨丝像蛛丝一样轻飘飘地挂在我的头发上融化,消失不见。
我没有找到挡雨的地方,只能在雨中跋涉。我所在的这片平原起伏并不大。因此能望到很远的地方。我心里暗自决定,如果一小时之内再找不到挡雨的地方,就就地扎营。
雨水从鬓角滑落,滴在我的内衬上。幸亏雨下得不大。我暗自庆幸。
强劲的风从北面刮了过来。我背上托着巨大的旅行包,像头陆龟。狂风所向披靡,草顺服地向我低下头来。我顶着风,行走得更加慢了。
如果雨稍微再大一点,风起时就会有密集的雨滴扑面而来,我浑身就湿透了。现在风吹破了雨丝,反而让我感到了一丝干爽。
风。我痴迷于它,在此刻,我醉心地与它亲吻。据说,风速达到某某时的风的触感就像......
不不不。风毫不犹豫地带走我的温度。
又到了一处高点。我放眼望去,依旧震惊于这片草原的荒芜。除了草、草里不知名的昆虫,我什么也没发现。更远处,草则变得更加稀疏,几乎回归了土地的黄色。
天空倒是时不时有鹰隼在盘旋,我想,或许它们就是草原一片安静的源头。
下坡时,我没看清路,一脚踩进了深深的兔子洞里,更是侧面验证了我的想法。
在我来的地方,部落放养的牛羊吃着比这里更青绿的草,却也有比这里更多更难发现的兔子洞,因此而崴脚也是常有的事。
我将腿从兔子洞里拔出来,继续前进。
我比之前更认真地关注着脚下的草地。兔子洞,又或者是骸骨。草原上,不说牛羊的,连人的骸骨也不少哩。
天空逐渐暗沉下去。
风鼓起帆布,摇晃着帐篷,连固定好的骨架也在摇晃。
我像坐在一只礼品盒里,被稚嫩的幼儿来回摇晃。这里不遮风也不能避雨,最多也只有地形平坦一个优点。
失策了,我心里想,应该在之前那个高点的背风坡扎营的。
我点起油灯,从巨大的旅行包里掏出坚硬无比的应急食物,感到有些恼火。
如果再谨慎一点,是连灯也没必要点起的。夜晚的草原也是活跃的,甚至可能更活跃。
不透明的帆布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而汹涌的风能无限地恐吓我,而我却像17世纪贩奴船上的黑奴,无知几乎等同于了不安恐惧。
我使劲掰下一块压缩饼干,把剩下的塞回背包。
油灯的光线温暖平静,我盯着那团火焰,静静地吃了起来。
风在呼啸,压过了帐篷骨架的吱呀声。一团风声中,似乎夹杂了一些动物的嚎叫。我听着,仔细分辨,作为一种夜晚的趣味。巨大旅行包的边上,静静地挂着我的武器——一柄砍刀。
我快速嚼碎压缩饼干,吞咽下去,再喝了口水清理口腔,熄灭油灯,躺了下去,开始想着做一个睡在摇晃船舱里的梦。
风似乎已经停了一会了。我在半梦半醒间发觉。
生物的声音开始占据主导。虫声,草被摩擦发出的声音,以及一些遥远的狼嚎。
我安稳地躺着,感觉不到危险。安全到,我似乎不是在一片黑暗的草原上夜宿,而是在家里的绵软床铺上。
令人震惊的无畏心态。
我的手搭上那个旅行包。这其中占空间最大的不是食物或者水。
而是一座神像。古朴的、木质的,闻起来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若要描述,它与麝香类似。
我常常磨下一些碎屑,撒在鼻尖或者衣服上。
它雕刻的是一只似象非象,似狼非狼的动物。把它卖给我的人描述祂——那位神——有大象的百倍大,比鲸鱼更大。
“我不信。”我当时这么说到。
“也可。但你迟早会明白祂的。祂早就在你的脑海中了。”那人披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我只能看到他帽子下的笑容。他有点像只木乃伊,只不过没有“全身”缠着绷带。他的手臂和脖子上缠绕着绷带,上面写着不知道是何时代,据他说是草原神话里的符文。
“你会面见祂。活着回来,并传颂祂的名。”他悠悠说到。
“你以为我是?”我笑着,勾勾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
然后我在这里。无边无际的草原,我不知如何起了横渡的念头,向着人烟最稀少的北面走去。
我心中没有所谓的激动忧郁恐惧烦恼。我说服了我的亲族,以最清醒的姿态略微强硬的态度贯彻了我的想法。
我......不知为何,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的心跳声比狼嚎更加响亮,但我的内心却越发平静。
“洪——”似鲸鱼又似大象,但比这两者都更洪亮,但也更温和。声音持续了十几秒,我能感觉到那声音的形体从身边挂过的感觉。
我颤栗着从地上爬起来,拉开拉链。
稀薄的星光照在草原上,外面不是完全一片黑暗。
今天竟然有星星吗?
我看向远处,那里的草原依旧被风压倒。
风一直都在。北方,一团浓重的黑影里在星光闪闪的夜空前。仿佛一座山脉被拖动到了我的眼前。祂确实比鲸象之流都要远远更大。
祂究竟是活着的吗?
我远远望着祂,终于跪下。
又或者永恒不灭。
祂在黑暗中摇动身体,地面便有震动传来。那我之前为何一无所感呢?
祂欢愉的呼啸再一次传来。我看见云在缓缓,但又稳定地向远方退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的额头被土地里的雨水沾湿。
作者:土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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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不时地想起那座小屋。即使它早于二十年前就已烧作灰烬,沉进泥土,即便它与我并无太大的干系,它的影像仍如幽灵般漂浮在我生活的间隙里,连带周遭的景色也一同记忆犹新。
孩提时,我常到家附近的山坡上消磨时光。那是一片极宽阔的绿地,生满羊茅草、三叶草和马齿苋,如同一片被抬升起一头的绿色绒毯,自村落聚居处平缓向上,直至那圆钝的、脊背似的坡顶。我常与其他孩子一起在山坡上疯跑,追逐野兔,去灌木丛里采刺李和熊莓。那栋小屋就坐落在坡顶最高处,经常作为我们赛跑的目的地。
我们都对那座小屋怀着浓烈的好奇心。无疑地,它占据了一个孩子所能想象的最好的地界。从屋前向下望去,绿地一览无余,雏菊宛如绿色天空上的星辰,村落则像一堆小积木似的洒在山脚下,将父母、学校及一切使人不畅快的东西远远地留在那一头;而从屋后望向山坡另一侧,森林无边无际,数以万计的枝叶在风中波动起伏,溪流就藏在这一片绿海底下,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至于屋子本身,则建造得极其漂亮,外墙仔细地上过漆,每片木板都刨得不见一丝瑕疵。然而,那坚固平整的墙面,我们从未见过款式的信箱和门铃,石砖砌成的台阶上铺着的地毯,全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出于顽皮,我们曾轮流上去敲过门,也没有人回应。显然,这里无人居住。到底是谁建造了这样完美的一座小屋,却将它废弃在这里?我们叽叽咕咕地讨论着。
有一天,在我的伙伴们都不能出门的时候,我实在无聊,独自一人去山坡上游荡。当时刚刚下过连日暴雨,天却还是阴沉沉的,草叶绿得发光,几乎浮在脚底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微弱的雨丝刺着我的脸和手,脑子里想起那座小屋的事,思索它是否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诅咒,或者干脆是精灵和鬼魂的居所。不知不觉地,我竟已漫步到屋前,而与平常不同的是,钻进鼻腔的不是清新的森林气息,而是一股前所未闻的刺鼻气味,既闷又厚,不像是自然中能够产生的。我抬起头,见小屋的门大开着,屋旁立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正举着一只白色塑料桶,将透明液体往外墙上泼洒。
当时我家尚没有自己的拖拉机,因此我不认识他手里的是什么;然而,当他举起火把来的时候,我是认得的。“喂!放火的坏蛋!”我大喊道。
那人猛地转过头来,好像吓了一跳似的。“你说什么,小崽子?”他扬扬手里的火把,也冲我喊道。
“我说你是放火的坏蛋,”我说,“你凭什么烧人家的屋子?”
他刚那副心虚似的反应使我进一步肯定:此人必是个纵火犯无疑。因此,当他熄灭掉火把冲我走过来时,我内心又突然忐忑起来,不知该不该逃跑。
“别害怕,小孩儿,”他边靠近边说,我这才发现他长着一双柔和又沮丧的蓝眼睛,戴着和我外祖父一样的圆帽,脸上的皱纹远比想象中多得多。“别害怕,这屋子就是我建的。这就是我家的房子。”
我对此半信半疑,但他从裤兜里掏出橘子糖给我吃,我也就笑纳了。他自己也剥开一颗送进嘴里,招呼我一起去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将就坐吧,”他说,“就剩这儿还没洒上汽油了,免得一会烧了你的屁股。”
就是在这里,他对我讲了这座小屋的故事。
“我在另一座山头上,曾经望见你们来敲我家的屋门,”他温和地、迫不及待地讲,“你们一定好奇我为何不在这里住,诚然,这个问题我以前还有答案,现在却连自己也不确定了。我很希望能有人听我讲一讲这整件事,即使你一定听不明白,也很快就会忘记。”
“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听从长辈的劝告,拼命地工作而节俭地生活,最终存下一笔钱,用以建造这栋房子。我不种地,因而挑选了远离山脚的地段,这里清净、美丽、宜人,兼具两片区域的好处。建造它耗费了我大量的心力。我找了许多人来做设计,开工时,我又极为挑剔,对任何一点不合要求的地方都难以忍受,最后干脆自己学了手艺,去刨木板、打门窗。每样陈设都由我精挑细选,毫不夸张地说,这屋子从外面看有多漂亮,屋内就要再漂亮一百倍。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家,不会有更好的了。我是真心打算在这住一辈子的。”
“新家落成,我躺在床上,望着崭新的一切,无数种对于未来的幻想涌上心头。我将在这里娶妻、生子,每天早上出去做工,傍晚回来,像森林中的动物一样一家子依偎在一起。我可以打理菜园,种花,和妻儿一起在绿地上野餐,去溪流里捕捉鳟鱼。我可以养鸡和牛,有吃不完的鸡蛋和喝不完的牛奶。我很快便真的讨到了老婆,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更爱我,也真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毛茸茸的小脑瓜,跟你们这帮小崽子差不多。他跑得比你们还疯哩。”
“我的梦想接二连三地实现,与此同时,一项隐忧却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心底。你曾听大人讲起过山火吗?起初只是阳光凑巧点燃了枯叶,再之后是灌木丛和枯枝,最终引燃活树的枝条,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可以将整片山头烧红得如同地狱一样。人往往是拥有后才害怕失去,自打听人讲过山火后,我再也没有了以往轻松的心情。早上和傍晚回家时,我总要望一眼屋后的丛林,生怕将火苗漏看作朝阳或晚霞。夜里睡觉时,我时而半夜惊醒,总是梦见火焰点燃了牛圈的围栏,或者梦见怀里搂着的妻儿给关在着火的窗户里面。”
“我站在屋后,像平常一样俯瞰森林时,只觉得那千万片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叶子都是树木的眼睛,在风中此起彼伏,不怀好意地瞪视着我的居所。随便其中哪片上有一颗露珠,就足以作为透镜,引燃周遭的一切,包括它自己,使我所爱的在燃烧中走向毁灭。”
“于是我开始砍树。这座小屋刚建成时,与森林的距离还没有你们所见到的这么远,这中间的分隔带全部是我砍伐出来的。我与儿子在树林里捕鱼时,正巧看见一根燃着的朽木,用溪水及时扑灭了,从此我更加觉得自己所作的预防是有意义的,并且一回来就挖掉了屋后残留的树桩,因为它们也可能富含树脂。我妻子对此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些木材都用来给牛圈做了顶棚,顺便给她换了一台新织机。我清理掉枯叶,给房屋与森林之间的地带铺上石子,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过了一段时间,隔壁郡起了山火,有人逃难到这里来,手舞足蹈地比划那火焰的可怖,足有一棵成年杉树那么高。倘若真有那么高的话,只需被风一送便能燎着我的屋顶,况且强风也可能直接将燃着的树枝吹到这里来。这仿佛从天而降的灾祸又使我惴惴不安,我于是跑到林中去,试图从更远、更根本的地方来阻止灾难的降临,而这才算是之后一切不幸的开端。”
“森林——乍看不过是植物集群而已,然而只有站在防火人的角度上,才能知道这其中有多么复杂,潜藏着多少危险。我找别人学习过经验,在离家一百码的地方砍伐树木,并去除一切可能燃烧的东西,就像在屋后做的那样。然而,活着的树总要落叶子,树林中又到处都是草木的种子,因而每隔几天,我还要带上干粮去检查一遍,扫除所有枯枝落叶,把新长的植物连根拔起。每次进入林中,我总会发现哪里的树没砍干净,或是看见新的危险之处,又将防火带加长或拓宽,待在森林里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长。自然地,我所能与人聊起的也只剩下与山火有关的事。在我眼里,妻子的头发长长得越来越快,儿子也愈发令我认不出来了。有次我回家,看见信箱旁边站着一个半大小伙,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直到他开口叫我爸爸。当我在饭桌上兴高采烈地说起我又做了些什么,我们的家现在如何安全,他们却都木然地盯着盘里的饭菜,要么就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神情难说是憧憬还是厌烦。”
“终于有一天,当我拎着半道上猎人送我的野兔,兴冲冲地回到家时,却没人给我开门,敲窗户也没有回应。我自己的钥匙早已弄丢了,镇子里也无人肯帮我开锁,还是有个建房子时的木匠认出我来,才替我叫来了锁匠。我推开门,见屋内空空如也,还以为他们是出门去了。然而一连几天,一周,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人回来。很快到了不得不回到森林中的时候,我在门口留了纸条,又将新钥匙藏在信箱里,再回来时,一切都原封未动,只是前院的鸡已经全都饿死,牛也给人牵走了。我才明白我大抵是遭人抛弃了吧。”
“从此我便再也没有了回家的理由。家仍然是我理想的家,这我不否认,在我与妻子多年的料理下,它仍然光洁如新。倒不如说,对于家的畅想才是我心中如火焰般燃着起来的东西。在我当时看来,这些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我还没能做到让家与家人彻底安全的程度,如果我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永绝后患,自然也不用常常出门去,到时候就可以将妻儿都接回来,继续之前的生活,比之前还要更加安心。这是必要的事,我也必须要这样想。”
“我开始整月整月地住在林中,支起帐篷,或睡在洞穴里。我学会了打猎,学会辨别野果和蘑菇,因此连干粮也不用怎么带了。我每隔一百码便砍伐出一条隔离带,甚至干脆开始清理整片林子的落叶,带到我认为安全的地方统一焚烧。只要想到我在山顶上的小屋是安全的,只要它还没有毁灭,对未来的一切希望就还如树冠缝隙中的太阳般闪耀着。我清理过整片山头,又开始将临近的山头也做同样的措施,因为山火极易蔓延,火焰无论如何是无法控制的,倒不如让它越远越好,我十分清楚这一点。起初我每隔几个月便回家一次,清理一下灰尘,在家中歇息几天,后来索性不再回来,一直住在我在林中的临时居所里,每天早晨起来便开始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歇,内心里觉得自己在与火焰赛跑。而无论我在哪里,小屋仍然存在着,甚至离我很近,我闭上眼睛就可以见到它。若不是为了它,谁又愿意经受这么多苦楚呢?”
“这就是你们在这里见不到我的原因。因为,事情——事情既永远干不完,也一刻都不能耽误,你永远需要做得比原本更多,无穷无尽。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或许托我自己的福,我从未见过山火真正的模样。最终使我决定回家来的是前几天的暴雨,想必你们也淋了个够呛吧。我活过五十来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水从洞穴顶上奔涌而下,宛如瀑布,洞外的水则早已汇成了河流。树干,枯枝,落叶,深达数米的土层,估计已全部泡透了,走到哪里也不可能再见到火苗的影子。”
“我就这样得以暂时休息,一时竟感到不很适应。回到这片山坡上,回到我的家所在的地方,小屋的模样与我朝思暮想的大相径庭,似乎更小,也更旧。大概我的确太久没见到它了。”
“我刮过胡子,理过发,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回忆起曾经在这里的幸福时光,然而那些记忆都已经太久远,好像早已被挖走了似的,只留下几截断裂的根系,也没能给我带来太强烈的感受。我想象未来,却难以想象出妻子与孩子的脸。他们也一定已经年纪不小了。如此,也就更难以想象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我收拾好床铺,准备进入安睡。梦中,屋内仍然只有我一人,地板、屋顶与床铺全都燃烧起来,火舌温柔地舔舐着我,灼烫我的皮肤和头发,肋骨似的房梁烧得通红,颜色统一而和谐,好像这就是屋子本应有的样貌。我精心挑选的陈设和墙纸,我的肉与骨头,全部在烈焰中噼啪作响,也好像这就是它们本应发出的声音似的。”
“如此的梦境一连持续了几天,每天都是一样。我不生火做饭,也不烧壁炉,外面的雨还未完全停歇,这间屋子不再有半点起火的可能,即便如此,我仍然从床上满头大汗地醒来,又心怀着惶恐睡去。白天,我在屋内生活起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像最起初一样,心智却仍在黑夜里的火海中翱翔,在热浪中翻滚、沉浮。难道我不是一直拥有着它吗?我不明白。难道它不是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我回来吗?如果不是因为时时刻刻都想念着它,我又何必踏入林中,走到这一地步呢?为什么当我真正回到我梦想中的地方,却偏要如此心不在焉,好像先前那种恐惧和惶然才是我真正想念的?土壤迟早再次干透,在这之前,枯枝与树叶会干燥得更早。假如我迟早要回到那种灼烧着我心神的生活中去,假如我迟早再次焦躁不安,忙碌不停,像野人一样流亡在自己家的附近,好像家只是暂歇,而森林才是目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早在背向小屋而踏进森林的那一刻,我就早已彻底地失去了它呢?”
“想通这件事后,我一夜没有合眼。在清醒之后,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本末倒置的生活,然而也再也无法回到最起初的那种幸福中去。我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而获得自由的路只有一条,那答案就在我的梦中翩翩起舞,散发出诱人的光与热量。我去镇子里买来了汽油,没人认得出我,也没人问我买来做什么。之后一切就如你所见的那样。起来吧,站远点,免得燎着你的衣角——火归根结底还是危险的东西——我要点火了。你要是想看就和我一起看,待烦了就回家去吧。”
在他将火把扔出去的那一刹那,火焰如魔法般攀上外墙,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环抱住整栋房屋,很快湮灭掉屋子本身的颜色,只余下火舌包裹下的漆黑轮廓。第二只火把落在屋内,于是火从窗子里再次迸发出来,伴随着玻璃爆裂的脆响,直直地窜上那平整的屋顶。小屋在火浪中挺立着纸片似的剪影,烈火则从屋子的每一道缝隙中钻出,在风中肆无忌惮地狂舞着,遮天蔽日,远比房屋的体积要大得多,好似它才是小屋那出了窍的灵魂。黑烟滚滚而起,我身侧的老人平静地微笑,望着这一切,直到他转身离开,我才瞥见他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晶亮的泪痕。
我被父母捉回家去,挨了一顿训,对于此事也很快淡忘,只记得那一条直冲云霄的烟迹,即使在山脚下也可以看见。成年后,当我不得不独自出门讨生活的时候,关于坡顶上小屋的回忆才浮现在我的脑海,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回到故乡,如儿时一般在山坡上漫步,看见山坡顶上空空如也,小屋的废墟已被夷为平地,树苗从布满石子的空地上钻出来。
我向邻居询问关于山顶上的住户,大家连连摇头。再也没有谁见过这个人。
这次入梦时,陆淮正扶着墙走出那条阴暗小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串小小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却看见奥尔什方满脸欣喜地朝她跑来。
“你怎么在这儿?”陆淮没主动靠近,略带防备地打量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河边钓鱼呢,鱼钩飘进月亮的倒影里,怎么也拉不动,还把我往河里拽,我想松手也松不开,就这么被拽下河了!到处都黑漆漆的,我没法发声也不能动,不过幸好没多久你就来了!”
他说着,也学陆淮伸手触碰巷壁,指尖却直接穿过了潮湿的砖块,“咦?我摸不到……不过……你身体好点了吗?”他转而伸手轻轻碰了碰陆淮的额头,“能摸到你!你没有发烧了!”
陆淮这才放松了警惕,“这是我的梦,不过可能没有你那儿那么……呃……舒适。我看看能不能带你回去吧?” 她垂下眼睫,伸手牵住奥尔什方向外走去。
梦里只有一条路。
女人牵着阿瑾出现的时候,陆淮眼珠都没转,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那个姐姐在叫阿瑾诶……真温柔。”少年喃喃道。
他话音未落,就感受到陆淮牵着他的手突然收紧,指节骨节用力到微微发白。
“走。”她埋着头,声音冷硬而轻,“别看,走快点。”
她强迫自己别去听女人温柔的笑声,别去看阿瑾软软贴在女人怀里的模样。
这种梦她做过太多遍,她原以为自己能麻木,可每次看见,胸口那块位置还是钝钝地疼,像是被谁攥住,硬生生地一收一放。
“陆淮……”奥尔什方小声开口,像是在努力组织词句。
“闭嘴。”
陆淮没回头,声音却压得低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奥尔什方回想起在自己梦里陆淮高烧时嘴里念叨的只言片语,想问陆淮认不认识她们,但看着陆淮难看的脸色,只是用同样的力道回握住了陆淮。“我只是想让你稍微走慢点,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走慢点。”
“你真是个呆的。就不怕走慢了出不去?”
“我相信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陆淮转头看了一眼奥尔什方像小狗一样执着又明亮的眼睛,没再说什么。
花街的姐姐们出现了,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那张张平日里温柔亲昵的脸,此刻满是嫌恶与厌弃。
“呸,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远点!”
一句句像带倒刺的箭矢,钉进骨头缝里。陆淮下意识松开奥尔什方的手,“躲远点,别听她们说的,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可少年却上前一步,想用单薄的身躯挡住那些人影:“你们在说谎!她不是小叫花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的声音像是投进深海的石子,荡不起一点回响。他伸手去推,却直接穿过了她们的身体。
回头看去,陆淮只是用力抹了把脸,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弧度:“没事,多谢你啊,走吧。”
巷子尽头忽然亮起了一点光。
那是梦里极少见的亮色,一盏纸糊的灯笼,悬在某个拐角,灯油燃得忽明忽暗,火焰摇曳着投在潮湿的墙面上,像一个小小的月亮。
“从那儿走。”
陆淮低声嘟囔着,牵着奥尔什方加快了脚步。
可越靠近那盏灯笼,巷子里的冷风反而吹得更猛,陆淮奋力地迈开步子,可脚下像是有一双双手拉住了她的脚踝,越跑越慢,冷意像冬夜渗进鞋底的雪水。
她听见女人在背后唱着歌,温柔得像一把淬毒的刀,阿瑾的笑声也在黑暗里回荡,稚嫩却空洞得令人不安。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陆淮知道奥尔什方没有受影响,她松开手,用力地推了奥尔什方一把,“你不该在这儿,快往那盏灯走。”
可少年没挪步。他抿着唇,蓝灰色的眼瞳在昏黄灯火下泛着微光,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没有我丢下别人自己走的道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可是要成为一名骑士的……那种可以守护别人的人。”
他停了停,嗓音低了下去,像怕被她责骂,又像怕她听不见:
“我们……我们是一起走下去的,对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那句话像火一样,猛地烧进她冰冷的胸腔,灼痛得她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口,想像从前那样嘲笑“你算老几”“谁需要你守护”,可喉咙里只有一阵酸涩的颤意。
“这次,让我来保护你吧。”
奥尔什方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没察觉的泪水,笑意温暖又骄傲。
下一瞬,少年拉住她的手,猛地将她向前一拽。
脚下的地面像碎镜般崩裂,世界在一片刺目的光白中翻转。黑暗、冷风、女人的歌声与阿瑾的笑声,全都被那光吞没。
再睁眼时,他们已置身于月光下的草地。
风掠过草丛,远处雪山安静矗立,空气里带着青草柔和的气息,还是那轮月亮如此明亮地挂在空中。
奥尔什方笑着,轻轻摇了摇她的手:
“看,我就说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拍卖场不复原有的秩序。
爆炸的冲击震动厅堂已经种下了混乱的种子,但现场气氛的有效平复让人感觉似乎这只是一场还算能够处理的意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一切尚在掌控之中,也很快就会回归安稳。而随之而来的黑暗击碎了刚刚形成的短暂安定。
黑暗带来的令人能听见呼吸心跳的片刻寂静过后,噪音几乎与重新出现的光线同时在场内扩散开来——游客座席间座椅拖拽出刺耳声响,惊叫声、慌乱的啜泣,惊惶谈论的声音,物品碰撞的闷响……全部交织成混乱的杂音。
原本排列有序的座椅现在横七竖八地散落。有人不知所措地木在原地,有人从座位间挤开、试图在人群中撞开一条路向出口奔逃,有人被慌乱人群的推搡裹挟着前进,有人大声呼唤走散的亲朋,甚至有人不知为自保还是攻击抄起手边的器具……
再次初显混乱的场面间,领袖们下达着维系秩序的指令。瓦莱莉亚就近走向了一个略显拥挤,似乎即将发生踩踏的角落:人群涌向一扇紧闭侧门,又像颈部被堵塞的沙漏中无法流下的沙子一样堆集在门口。
“再挤前面就站不稳了,停下!”“天啊,我想出去……”“别过来了,这扇门是锁上的,让我们回去!”“你在做什么?说了这边没路!”“我的提包——”
瓦莱莉亚目光快速扫过环境,从地上抄起一只掉落的金属托盘,以盘底重重敲在同为金属制作的椅子脚上。她以极快的节奏连续敲了三下。
金属相击的脆响短暂穿透这片区域混乱的杂音、打断了慌乱的话语。有人短暂地停下脚步,有人转头,有人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原本失控的奔逃生生被卡住半拍。
“站住!停止惊慌,听指令有序撤离,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安全离开。”她趁这个瞬间高声道,“这侧的门目前上了锁,现在先退到座席区域,留出开门的空间。慢些动!”
人群开始缓慢地向后疏散,拥挤带来的危险暂时消弭。取来钥匙的侍者在门口区域被清出后终于有空隙上前,而在数名成员的管理与监视下,极少有还未冷静的人在门开时仿佛一刻也不能等般挤向前去,即使出现一两个不理性的人也会即刻被厉声喝止或动手阻拦。
待门彻底敞开后,得到管理的人群几乎是以正常的步速从这一通道离开了拍卖场。放眼对侧与后侧的门,离场的秩序也基本得到了控制。
原定向地表的撤离却远不似这样顺利。
突如其来的爆炸使佩尔洛斯陷入停摆,电力供应切断,回到地表的唯一通道——伊卡洛斯之翼也停止了运转。
瓦莱莉亚眺望着远处的电梯,城内自成一套的秩序、纸醉金迷的气氛令她如鱼得水,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距离自己上一次乘坐伊卡洛斯之翼到达地面过去了多久。
她的目光经由巨大的金属框架向上掠过,逐渐没入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思绪也随之短暂飘散……
瓦莱莉亚·卡拉乔洛在佩尔洛斯建立之初即前往此处,参与了加利亚诺家族势力在这座城市的产业转移与扩张。那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期,像蛋糕在烤箱中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膨胀一般美好……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伴随着争夺与冲突。
加利亚诺家族表面的光鲜得体之下,除却唇齿间滴水不漏的言辞、和善微笑间隐秘的利益交换,无法反抗的暴力也是维系地位的必要支柱之一。
瓦莱莉亚——这个名字的词根是valere,拉丁语中的“力量”,承袭自她母亲侧的祖母。[1]正如世代间承袭的名字,她的母辈无论职能是否涉及直接的战斗都世代信奉力量的作用,挑选的伴侣也均是家族中理念相近的成员。
她自小接受这样与光明世界不同却在实际运作中极为有效的、从秩序到理念的全套塑造,在母亲举荐下加入家族后成为优秀的“执行者”完全是顺理成章。地面上秩序最为动荡的几年,家族的意志就是他们掌控区域中最高的秩序,而她会在自己被分配到的位置执行好每一次任务。从看守赌场维护秩序、惩戒违约或背叛之人,到在重要场合中保护上级成员,她擅于且习惯以直观暴力达成驻守、开拓等目的,或协助善言者在谈话中形成威慑。或许名字寄托的寓意的确带来了祝福。她反应敏捷,又对环境中的各种细微变动相对敏锐,因此这一路线无往而不利。即使在经历成长、学会必要的收敛之后,她依然更偏好干脆直接的行事风格。
最初前往佩尔洛斯时,除了家族各项资产向地下的转移需要投入人手外,地表政局的重新稳定也令他们在地上的行动愈发感到处处掣肘。于是她走入“机遇之城”继续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为家族发挥作用,血缘关系上的家人也在不久后举家前往佩尔洛斯并在此扎根,亲戚中甚至还有人成为了游客参观特供“家族据点”的导览者,或在酒吧对游客讲述故事的“退役打手”……
几年的蓬勃发展间,瓦莱莉亚对此处生活的认同感愈发深切。佩尔洛斯繁华的同时,她对地面也没有过多牵挂。这里有与地表并无二致的“人造太阳”光源调节,稳定的气温比地表更加舒适宜居;闲暇之余她偏好以热烈气氛刺激感官进行放松,而佩尔洛斯已是全凯维柯最纸醉金迷的都市,夜总会每项演出都足够点燃全场;她嗜甜爱酒,而地下恰好是私糖私酒的源头……那不勒斯裔重视家人,而她的“家人”们——无论是血缘还是家族意义上的——都与她一样为攫取机遇居于地下。她甚至并无地面上的产业需要关照。
但即使她本人极少乘坐,这座电梯的重要地位也不会被她忽视。
伊卡洛斯之翼如同一条巨大的血管,在地表与此处循环输送人员、资金、商品。好奇的游客从此处鱼贯而入为旅游业贡献资金,走私商品从此处悄然流出,非法资金经由操作不断被从合法产业输出……这样的循环供养着佩尔洛斯,日复一日,未曾止息,以至于习惯它存在的人难以想象这条通道的阻断。
而现在它发生了。
片刻追忆后,瓦莱莉亚将目光从这座罢工的巨大框架上移开。在这片突然降临的黑暗与混乱中,还有太多事情需要有人去做。
[注1]母亲侧的祖母:意语父母方的母亲都叫nonna,要区分父母方可以加形容词materno(母亲的)感觉听起来比加个“外”亲近一些遂直译,拗口致歉
如果您是为龙而来,那恐怕您要失望了。斯诺夫大湖从来没有出现过龙。
——希瓦对游客如此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汗流浃背
雪林的雪山数量虽然不如北地多,但由于它地势更低,植被更茂盛,气候也更宜人,登山者们往往还是会选择那些被开发的雪林山峰作为攀登对象。在众多山峰之中,最有名气的莫过于斯诺夫大湖所在的山峰了。山顶景色优美,山脚有舒适的休息处,攀登路线也难度适中,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斯诺夫大湖是一个火山湖。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确实,你能在山顶看到一望无际,毫无波澜,澄澈如镜的湖。闪烁的白雪与粼粼的波光融为一体,偶有纤细的鹿与孤傲的狼来此饮水,天空偶有蓬松的鸟飞过,但他们都没能打破湖水所营造的宁静。当你站在一块落满雪的巨石上,远望这与天空接壤的湖面时,你会感慨于自己的渺小,乃至于为这自然的鬼斧神工落泪。假如你期待一些更有互动感的体验,你也可以划船前往湖中心,看着你的船桨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波纹,而后又归于平静。你会觉得自己漂浮于半空中,周围空无一物。或许你能在这里找到内心的平静?
大部分的旅行者都是来这里享受美景的。但也有一些巨兽猎人宣称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龙的踪迹。他们说天上偶尔出现的黑影是龙展翅飞翔,湖心岛上的一些设施是龙幻化成人形享受生活,还有湖面上偶尔出现的巨浪,那是龙正在洗澡。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东西,他们把这当作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那些巨兽猎人真的相信这些,他们为了找到真龙已经不择手段了,虽然有人尝试过制止他们的行为,但收效甚微,这些渴望干出一番事业的人的疯狂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虽然有着如此美景,但是斯诺夫大湖并没有像一些景点一样,沾染上浓重的商业化气息。希瓦,作为大湖的管理人,在山脚修建了银麟疗养院,为人们提供食宿和一些旅行的建议,除此之外,你在斯诺夫大湖花钱的唯一渠道就是那些顺道旅游至此的旅行商人了。希瓦对任何开发斯诺夫大湖的行为表达了强烈抗议。她宣称这是为了保护大湖的本来面貌。但或许斯诺夫大湖真的是龙的栖息地呢?湖可能是龙的无边泳池?这也说不好,虽然湖就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澄澈,但湖水冰冷刺骨,谁知道它下方淹没着多少秘密呢?
至少在它的秘密被揭开之前,我们还能在湖边齐坐,去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光的回信来得很快,纸张皱皱巴巴的:
“虽然难以置信,奥尔什方正是我此前与你说起的那位友人。他误饮龙血后受了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也昏迷不醒。听你的描述,你见到的恐怕是伊修加德受灵灾影响前的情况。于里昂热对星象与梦境颇有研究,我已请他提供帮助,相信回信不日便会到你手中。”
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船只要等,回信要等,连光的回复也只是叫她继续“等”。
难得的休息日,却只让人感觉闲得发慌。
“砰——”
陆淮被师姐一招打倒在地,茫然地躺在道场中央,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你不专心。”
女子不轻不重地用剑鞘敲了敲她的肩胛骨,语气懒洋洋的:“自己起来哈,我可没下重手,别想着讹我钱。”
见陆淮一动不动,女子半蹲下身子,手掌撑地,歪着身子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那我该干什么去呢?”陆淮声音低得像叹息,“师姐,我能想到的只有练剑,可我现在连练剑也没法专心顺手了。优秀的人应该像钟表的齿轮,精准又严丝合缝……可没人告诉我,要做到这点会这么累。”
女子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烦你这种半吊子。累了就休息呗,泡个温泉再配上点儿小酒,别提多快活了!我就什么都不想。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剑,也只需要相信我手里的剑——它会是最快的,它也就是天底下最快的!”
说着,她“啪”地把剑往肩上一扛,挑眉:“走,师姐带你泡温泉去,你请客。”
陆淮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翻身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有时候,真羡慕你这种无牵无挂的傻子。”
“我耳朵可尖得很呢。”女子撇撇嘴,眼底却带着笑意,“看在你请客的份上,就放过你吧。”
望海楼的招待热情地把两人引到一处私汤,泉水从岩缝隙间汩汩涌出,氤氲的白雾与竹影交织,远远望去,仿佛云烟缭绕的仙乡。
“哇——”师姐先脱了木屐,迫不及待地卷起裤脚踩进浅滩, “果然舒服啊……我就说嘛,练不动就泡温泉,气血通了练剑才快,懂了不?”
陆淮换好浴衣,慢吞吞地踏入泉池。热流立刻包裹住疲惫的四肢,她忍不住闭上眼,仰头靠在湿滑的岩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都没问就直接带你到私泉啊,你在这儿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呸,别打岔,点酒。”师姐笑嘻嘻地戳了戳她的额角, “不过你要喝多了吐在池子里,可别怪我揍你。”
“不会不会……”陆淮声音闷在水汽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我可舍不得浪费酒。”
清酒入喉,米香混着蒸汽漫上来,人也跟着飘了三分。
“师姐,”陆淮忽然开口,眼睛望着竹林上空影影绰绰的日光,“你说人的魂魄要是离了身体,会去哪儿啊?”
师姐啧舌,“喝这么点就醉了?确实不该给伤员喝酒。”
“就是……梦见了个人……”陆淮顿了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酒杯,“我从没见过他,却好像掉进他梦里了。”
师姐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当心是山里的狐仙勾魂——不过你这样子,估计勾了也嫌你烦。”
“我就是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陆淮笑着摇头,抬起酒盏:“不说了,干了。”
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泉雾蒸腾,天地安静,仿佛这世上所有纷乱与噩梦,都暂时被隔在了这一池热气之外。
企划三期预计于7.11日晚开始报名!本期同二期一致,采取先报名后制作人设的方式。
所有玩家位仍为先到先得。
正式企划书将于近日发出!
本月关键字/出题人
1 六字金贴 / 橙子
2 污染 / 烟落
3 兔八哥 / 米琪雅
4 旋转木马 / 椎野
截止时间:7月31日晚21:00
宫女有一个于她而言并不太实用的能力。
她能感知到死亡。
这个能力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财富,毕竟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死亡是永恒的归宿,因此大部分时间,她看到的都是混沌。死人长眠于地底,一切归于无的混沌。大部分时间她看到的人也是如此——每张脸上都笼罩着连绵不断的雨。若一个人快要死了,笼罩着的雨反而少了,逐渐露出明晰的轮廓。
她若在其他地方,倒可以当个算命的,用这个能力赚一笔小财,但保不齐会被人揍一顿,谁也不想知道自己快死了。可她偏偏是一位宫女,在小得不能再小的王朝,守着一位孱弱得不能再孱弱的小皇帝。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她没有什么别的能力,算不上聪明,也说不上灵巧,只有一终日双被雨雾笼罩的忧郁的眼睛。
宫女第一次看见母亲孱弱的笑容时,母亲躺在重重珠帘的背后,枯槁的手甚至无力掀起珠帘。她轻咳一声,示意宫女往前一步。宫女的眉眼睫毛痒痒的,那是母亲隔着珠帘抚摸她,像一滴雨落上去。在珠帘的缝隙间,她拼凑着看清了母亲的脸。那横亘了一生的雨终于停了。母亲叹息道:“你是一个命苦的孩子,生来同别人不一样。”的确如此,宫女被阴湿的雨浸泡,人也如雨中的苇草一般纤弱而敏感,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死亡是吹向她眼里的沙粒,她的双眼常常被硌出泪水。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对着月亮哭泣——那是她为数不多能看清的事物。梨一般小而薄的月亮,莹润的月亮,缺了一角的月亮……它始终高悬在天空,温柔地回应着每一个人的注视。母亲比她想象中要瘦小,眼睛却像月亮。
“你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你遇到了一位心软的皇帝。这世间心软的人可不多。”正是这位心软的小皇帝将宫女病重的母亲接了过来,母女二人拥有了短暂的团圆。小皇帝虽说是皇帝,但他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皇帝,一是他太过纤丽孱弱(这对皇帝而言并非好事),二来他的国度更是小到不能称为“国度”(这对皇帝而言也并非好事,但幸好他并不图什么青史留名),只有一小块地,前三里后三里。只有三个人,小皇帝宫女和她的母亲。在宫女的母亲下葬后的第三天,小皇帝对宫女说:“你出去走走吧。”层层华服压在小皇帝的身上,他连说话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怎么能行呢?没有我,谁来服侍您穿衣?没有我,谁来服侍您洗漱?没有我,谁来帮您准备一日三餐?”宫女将皇帝视作自己的弟弟,她走了,面前这个小孩恐怕会被冠冕压折头。这是大不敬的事,但谁让这是个国度不像国度皇帝不像皇帝宫女不像宫女的地方呢?
“我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我想让你当我的眼睛,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宫女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淅淅沥沥的雨里闪过小皇帝苍白的眼睛。再一看,又被雨雾遮住了。
宫女踏上了旅途。
她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她忘记问小皇帝何时才能回去,唉,糊涂。她就这么一边琢磨着一边走,一边走一边琢磨,像蒲公英随风而去。当她回头望时,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她试图往回走,可是总是会去到新的地方。她找人买了一份地图,可是她所在的国度太小了,小到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识。那双忧郁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很快,她的眼泪汇成漩涡。慢慢地,又变成细流,蜿蜒向前。她顺着自己的眼泪走,希冀泪水会将自己带回家乡。
在细流的尽头,宫女见到了一张人脸。这么形容到不是说她遇见鬼怪或者妖魔,毕竟这并不是什么精怪故事,而是她实在是很久很久没看过清晰的活着的会动的脸庞了,嵌在身体上显得格外奇异,以至于她见到时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你好没礼貌。”人脸开口(宫女没有问他的名字,我们只好以人脸作为代称了)。没等宫女开口,人脸又道:“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回我的国度。”
“你的国度?”人脸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是说,你的国度?”
宫女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位宫女,小皇帝还在那里等着我回去告诉他一些好玩的事情。”
“那你知道了哪些好玩的事情?”
宫女怔住了,一路上她忙着哭泣,无暇顾及周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旷蓝的天还是萋萋的草,无论是莽莽的沙还是巍巍的山,无论是柔嫩的柳叶还是傲霜的红梅,无论是飞过秋雁还是啼鸣的夏蝉,无论是围着篝火跳舞的他乡客,还是吴侬软语的酿酒人,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脚下的路来得更让她专注。
人脸叹了口气道:“你跟我走吧。正好我要回家,你也要回家。”
“可我们要怎么回去?我找不到路了。”
“登楼。”
“等楼?”
“对,登楼。我曾听无数诗人说过,登上高楼,凭栏远眺,就能看到家乡的方向。顺着那儿走,就能回家。”
人脸不知道,诗人的话是最不靠谱的。他们用最真的心说最假的话。他们口里最妙的酒是最寡淡的水,最近的距离是最远月亮。
“我们要登上哪一座楼?”天底下那么多楼。
人脸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幅破了的地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圆圈,一些被涂黑了,一些没有。
“天下的高楼再多,也有走完的时候。”人脸已经走了九万九千七百公里,登上八千八百六十座楼。还剩下多少楼,他没数,也从不去数。他只是沉默地登楼,下楼,就跟宫女自顾自流着泪往前走一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才相遇。
宫女随着人脸一起走。
他们登上天底下最繁华的楼,被人当作乞丐赶了出来。他们登上荒山破庙外两尺高的败楼,被老鼠追得滋哇滋哇叫。他们翻山越岭蹚河渡海,登上人际罕至处的石楼,和早已成白骨的将士度过了不太美妙的一晚。他们手里地图上的楼越来越少。他们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
终于,夕阳西下时,芳草萋萋处,他们来到了地图上的最后一处楼。
人脸已经不复年轻。
残阳似血,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柄斜刀。
“上去吗?”宫女轻声问。
人脸沉默。他望着眼前的楼,它静谧,它古朴,它在斜阳的余晖中默默地默默。它看上去与天底下其他的楼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许久后。人脸颤颤巍巍地抬起脚,慢慢地慢慢地落脚。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天都黑一点,直到他的身影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
宫女并没有随着一起。她在楼下等,等了许久,人脸没有下来。
宫女也没有上去。
她又照着地图走了一遍,记下沿途的故事。
等到宫女晚年的时候,她终于怀着平和的心情登上这座高楼。
那天天气很好。天蓝得透明,阳光温柔极了,微风吹皱湖面。
楼上没有尸骨,什么都没有。
宫女凭栏远眺。柳絮飘摇,扬花纷飞,又是一年春天。她既没有看见人脸口中的“那个地方”,也没有看见她心里的那个地方。
宫女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第二天,那个小小的王朝就已灭亡。
“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终于来了。”
夜晚,高楼上,母亲,小皇帝和人脸围坐一起,听宫女讲述一路上发生的事。人脸听到兴味浓时,忍不住引吭高歌。母亲在一旁鼓掌。小皇帝也穿着轻便的白衣,忍不住小声应和着。这位忧郁的不幸的宫女终于冲破了阴雨,在生与死的交界找到了落足之地。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静默
(暂时还没补完求先别看)
观前提示:不是真的节选啦因为我就写了这一段。虽说是音乐剧的形式但本人文化程度有限,翻译英语什么的就靠大家脑补啦。
你不知道我为了凑1k5硬憋了多少()
————正文————
(前情提要:孔克赛尔刑场独白后,被卫教刽子手斩首示众)
第三幕,第一场
(出场角色:法拉文锡)
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法拉文锡自左上场,在舞台中央跪地,掩面而泣。
法拉文锡:结束了,一切都完了。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灯灭,伴奏起。低沉地)夜啊,你已迟来
我该如何倾诉这不幸
悔恨的噩梦纠缠我
未曾想这会是结局
也许命运早已分明
雨总汇入波涛深海
烈火也终熄灭成灰
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背景中,灯光亮起,从远处的教堂转移到法拉文锡处)天穹之上从没有公平可言
高高在上的,怯懦的太阳,你在害怕吗?
你将人间的太阳熄灭
绝无仅有的太阳
无人比祂更夺目!
这就是你的目的?
囚众人于光辉的牢笼!
(伴奏逐渐激昂)
自视甚高的,残暴的太阳,你的恐惧我已洞晓
人们的太阳远比你更好
诞生在荒野
成长于波涛
就像每个
在你座下苦苦挣扎的人
人们的太阳不来自山巅
与我们出发
总停下扶起
你无视的
在你身后声声哀求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些你不在意,不关心的人
举起火炬
会让我们的太阳
比你更加光芒万丈
你其实知道的
但你那丑陋的,狭隘的内心
拒绝接受
被人所爱的太阳
嫉妒让你扼杀人们的太阳!
(音乐渐弱,人声独唱,悲痛地)
可你不知道啊,
你杀了我的挚友,我的理想
我新世界的希望,我的一切
明日总会来临
凶手照常升起周而复始
而我的心却在今夜破碎
与陨落的太阳一起……
(念白)这就是他的结局吗?这就是我的结局吗?孔克赛尔,你的灵魂能否听见……我该怎么拯救受苦的人民。
(音乐重新响起,法拉文锡站起来,坚定地)
(唱)不,不,不!希望的余烬尚未冷却;
不,不,不!这不是自怨自艾之时;
不,不,不!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
就像康克拉斯亚耳,不灭的英雄
复仇的火焰将祂带回
孔克塞尔,我将——
亲自点燃!
(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舞台暗下)
第三幕,第二场
(出场人物:夜魔(法拉文锡)、孔克赛尔、奈索斯、众鬼怪、众幽灵)
(深渊之下,妖魔鬼怪的巢穴,天空昏暗,地面焦黑,哭死的树木上满被铁链吊死的骷髅,两个鬼怪正在争吵打斗,其余鬼怪正在欢呼。突然间闪电照亮舞台,夜魔吹响了鬼哨,尖啸声随着低沉可怕的音乐隆隆响起。众鬼怪纷纷逃离避让,但打斗的鬼怪并未注意。夜魔登场,头戴猫头鹰的面具,身披秃鹫的羽毛,手持白骨的权杖,自台左上场。)
夜魔(法拉文锡):你们在胡闹什么!
鬼怪甲&鬼怪乙:对不起,尊敬的……
夜魔(法拉文锡):跪下!(鬼怪立即下跪道歉)听好了!你们这群不洁肮脏的生物,为什么还不来迎接你们的万恶之主,万鬼之王——(挥动羽毛披风)夜魔在此!
鬼怪甲:对不起,尊敬的夜魔大人。我们愿意接受惩罚,请您赎罪!
夜魔(法拉文锡):如果想要获得宽恕,你们必须回答吾的问题——死去的人类将被带往何处?
鬼怪乙:尊敬的夜魔大人,人类一旦死去,他们的记忆就会被抹去,他们的灵魂就会被投入北方的冥湖之中永远无法浮起,由蝠妖奈索斯看守,它聪明非凡,耳听八方,没人能从它手下偷走哪怕一个灵魂。
(鬼怪下场)
夜魔(法拉文锡):(沉思地)什么恶魔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但让我担心的却另有其事……
(灯光暗,夜魔下,奈索斯上,警觉地四处张望)
奈索斯:安静!你们这些吵闹的家伙,奈索斯能听见一切。而我现在就能听见,有可疑的脚步再向我靠近——来者何人!
夜魔(法拉文锡):奈索斯,就是这样向你的王,夜魔问好的?
奈索斯:夜魔大人?您怎么来了?(怀疑地竖耳)您听起来有些……不同以往。
夜魔(法拉文锡):真是无礼,奈索斯。
贴地飞行 关键字:平常心 作者:喵哩 评价:笑语
JP和汉密尔顿的车在紧密的如同贴身舞蹈的极速争夺中碰撞,轰然分开,冲出了赛道。耳机里传来领航员的焦急夹杂着兴奋的声音:“桑尼,现在你是第一!稳住……”
我紧握方向盘,透过面罩的视野,瞄到JP停在栏杆边的车,他人看着并无大恙,眼神并无不甘而是一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托付。
最后一圈。
F1阿布扎比收官站的最后一圈,前方的五公里空无一人,后面追赶的队伍也似乎消失了。
世界骤然收缩,只剩赛道在召唤。四周喧嚣在意识里逐渐退潮,引擎的嘶吼反而沉静下来,化为一种纯粹、清晰、几乎可被抚摸的脉动,温柔指引着我前行。我的双手在方向盘上微微调整,指尖感受着轮胎细微的挣扎与抓地力的变化,每一次方向输入皆如与车辆无声的对话,那微妙的力反馈如同精密神经末梢传来的低语。血肉之躯与冰冷机械在这一刻达成了最紧密的契约。
弯角迎面扑来,我猛踩刹车踏板,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猛然向前抛掷。安全带如同嵌入血肉的巨蟒,狠狠勒进肩膀与胸口,五脏六腑仿佛也要被挤压着涌向喉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灼热,头盔内的空气粘稠滚烫,汗水在护目镜后汇成细流蜿蜒而下。血液在巨大的离心力中嘶吼着涌向身体一侧,颈项肌肉绷紧如铁,顽强对抗着那无形的巨手,每一次在高速弯角中挣扎着转动头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颈骨嘎嘎作响,如同不堪重负的弓弦。我的身体在经受一场无情的试炼,但感官却超常锐利:指尖感受着方向盘上细微的振动,那是前轮与赛道表面最私密的摩擦;耳中分辨着引擎节奏的微妙变化;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着后视镜中对手车头模糊的逼近。我的意识在肉体承受的极限边缘,竟不可思议地更加清晰、敏锐,仿佛超频运转的机器。
每一次全油门冲出弯角,那引擎骤然爆发的轰鸣如同从胸膛深处炸开的怒吼。巨大的推力将我死死钉在椅背上,血液急速涌向背部,灼热的脊椎早已忘了疼痛,视野边缘微微发暗,身体在对抗加速度的撕扯中微微颤抖。此时,速度不再是数字,而是化为一种纯粹的感官洪流,一种令人窒息的狂喜。赛道在轮下飞掠,化成一片模糊的、色彩交融的河流。我与钢铁猛兽之间不再有缝隙,它是我意志的延伸,是我感官的触角,是我全部存在的唯一表达。每一个精准入弯的瞬间,每一次在失控边缘却精确回旋的毫厘之间,都迸发出令人战栗的极致快感。
转眼前方就来到了F1最长的直道,1248米的尽情冲刺。
右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将油门踏板彻底碾进金属的地板深处。那一瞬间的触底,仿佛叩开了地狱与天堂之间那道最狂暴的门扉!
轰——!
不是启动,不是加速,是爆炸!是身后那具精心调校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骤然膨胀、撕裂、然后以最暴烈的姿态将所有积蓄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巨大的推力不再是推力,它是一堵无形的、由纯粹速度构成的钢铁之墙,以无可抗拒的蛮力,将我整个身体狠狠地、死死地夯进桶形座椅深处。
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液疯狂地向后背奔涌、堆积,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挤向身体后方。视野的边缘瞬间被黑暗吞噬、收缩,如同宇宙坍缩的奇点,只留下前方那被气流疯狂撕扯、扭曲的狭窄光带——那是速度的甬道。头盔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按在头枕上,连转动一丝一毫都成为奢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胸腔被死死压住,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液态金属。
世界在尖叫。引擎的嘶吼不再是背景,它统治了一切,占据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一种高频的、密集的、撕裂耳膜的金属咆哮,从排气管喷薄而出,在车身两侧卷起狂暴的音浪漩涡,疯狂冲击着耳膜,穿透头盔,直抵颅骨深处,与全身的骨骼都在共振。这声音不再是噪音,它是速度本身在燃烧、在沸腾的狂啸!
空气不再是虚无。它以接近音速的狂暴力量,凶狠地撞击、拍打着车身每一寸碳纤维的皮肤,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巨响。头盔顶部、肩膀两侧,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被锐利地切割、然后狂暴地甩开时产生的巨大涡流拉扯力。
在这被速度彻底统治的真空里,时间感消失了。几秒?十几秒?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失去了意义。意识被纯粹的速度感冲刷得一片空白,又异常清晰。
车身仿佛在颤抖,在狂风中极速飞行。
我的身体,就是这艘在纯粹速度洪流中劈波斩浪的飞船唯一的锚点。
当终点线那模糊的色带在轮下瞬间化为无形,右脚本能地、带着一丝不舍的迟滞,从油门上微微抬起。随着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的瞬间,我仿佛从一场光速的梦中骤然跌落。引擎的嘶吼骤然降低了一个狂暴的八度,从撕心裂肺的咆哮转为沉重而滚烫的喘息。
那死死将我压在座椅上的无形巨墙轰然崩塌。血液猛地回流,视野边缘的黑暗迅速褪去,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和维度,带着一种奇异的、失重般的晕眩感重新“组装”起来。耳中引擎的轰鸣退潮,留下一种尖锐的、仿佛真空般的耳鸣在颅腔内持续回响,如同速度残存的幽灵在低语。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指关节深处传来的、因过度用力而残留的麻木和微微颤抖。身体被安全带勒过的地方,传来迟滞的、火辣辣的疼痛。
然而,就在这感官从极致的狂暴中缓缓复苏的间隙,一股无法言喻的、近乎神性的狂喜,如同地底熔岩般从灵魂最深处猛烈地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疲惫和痛楚!那是将钢铁之力催发到极致、将血肉之躯推向物理法则边缘、并最终征服了那片绝对速度真空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巅峰体验!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刚才那短暂的、纯粹的速度狂欢而尖叫、战栗!
我在感官的狂欢中重新找到了内心的平静,那一刻真是该死的美好。
阳光透过窗棂,在玉床上投下方格光斑,陆淮怔怔地盯着光影里浮沉的尘埃,青龙鳞片还残留着余温。她屈起指节叩了叩玉床,“玉床?青龙鳞片?还是……月亮?”她努力回忆着奥尔什方在梦里的一举一动,少年晃着烤鱼时袖口磨出的毛边、木剑上歪扭的刻痕,清晰得不像个梦。"都说梦是心头想,可哪有梦里的人喊得出名字的?"
她猛地坐起身,试图在梦境如晨光中的露水消散无踪前再抓住点什么,"伊修加德……" 她咬着牙念出这个词,舌尖抵住后槽牙的力道让太阳穴突突直跳,梦里的孩子没听过这个地名,现在的她可耳熟得很,"光那家伙是伊修加德开放的大功臣来着。"她匆匆披上羽织,横冲直撞地闯进账房。
"汉考克!" 陆淮一脚踹开账房门,木栓撞在墙上发出 "咚" 的声响,声音在走廊里荡出回音,"光呢?"
汉考克正蹲在账房门口点金币,闻言头也不抬地抛来一枚:"大清早的嚎什么?我又不是他保姆。光昨儿傍晚就去多玛了。找他有事?昨儿怎么不说?"陆淮接住金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不巧,今天早上才突然有事。掌柜的,等忙完帮我写封信,我这狗爬字光指定看不懂。”
汉考克瞥她一眼,扶了扶眼镜:“你写信也好、跑去也罢,我可得提醒你,光那人,答应帮忙是看在你我的交情,可他不是什么都管的。”
陆淮将那枚金币在指缝间灵巧一转,啪地按在桌上:“我知道。可这事儿不是只为我。”
汉考克听着她低下来的嗓音,眉头挑了挑,终于抄起笔墨,“说吧,要写什么。”
陆淮拢紧羽织,一字一顿道:“写给光,问他知不知道伊修加德的奥尔什方,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汉考克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她。陆淮扯出个苦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可世上哪有梦里人能喊出我没听过的名字?”
汉考克沉默了片刻,笔尖在宣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写完后,他抖了抖信纸,封好火漆:“你自个儿送去邮差那儿吧,顺道透透气,别一副被什么鬼梦勾了魂的样。”
陆淮接过信,忽然想起梦里那句“分享食物,就是一家人”。她眨了眨干涩的右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掌柜的,明儿叫厨子多炖一锅生滚鱼片粥,别吝啬鱼片,炖得稠些。”
汉考克愣了愣,失笑:“这是吃上瘾了?我这会儿上哪儿给你找会做生滚鱼片粥的厨子?”
“所以是明天吃呀,也有你一份,帮忙找找呗。”陆淮摆着手向外走:“拜托啦!”
一出门就撞见端着药碗的阿瑶,瓷碗晃出的药汁溅在陆淮手背,烫得她一哆嗦。“死丫头又要往哪儿跑?” 阿瑶堵住她的去路,手指狠狠地戳了戳陆淮的肩膀,“先吃了早点再喝药!再跑我就拿针把你眼皮缝上……”
陆淮讪笑着停下脚步,三两口把饭团吞了个干净,软糯饱满的米粒包裹着香脆的油酥,还夹着微微卷边的肉片,“噎不死你。”阿瑶顺手递上药碗,陆淮忙不迭的抢过一饮而尽,苦得龇牙咧嘴。
“姐姐饶命!我寄封信就回来!”她在对方扬起的巴掌落下前窜到了院门口,眼罩上的银蛇在阳光下游弋。
作者:【十一招】松清显
关键词:无名指
评论:随意
*边狱巴士同人作品
*修改中
你认不认识“化为标本的天才”?反正天才是一个再大不过的谎言,这个词造出来的唯一用处就是让人在它之中迷失。我曾经听说的故事是:镜中每一个世界的李箱都拥有才能,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镜子里的都是我自己;所以,这只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拥有所谓才能而已。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这种头衔的,有时候我像念魔咒一样对着自己念它,感觉似乎被赋予了什么力量,可我又明白这除了一个空洞能指以外什么都不是,而这个空洞的重量已经足够压垮东朗。说到底,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这么看我。
大概只有浮士德女士那样的人对头顶上皇冠的材料无所谓吧。今天她破天荒地来敲我和鸿璐合租的这间小公寓的门,告诉我她有个猜想需要我帮忙去验证。是关于鸿璐的,关于我们离开那辆巴士公司以后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看,她从不耻于告诉我她需要帮助。我以为他去开了家收尾人事务所,我说,但他不跟我多说工作上的事。
他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浮士德女士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我查过协会的记录,完全不存在他作为收尾人接取工作的记录。她伸出右手给我看,我有这么几个猜想,李箱。大拇指代表他入职了什么H公司之外的世界之翼,食指代表他已经离不开J巢的赌场了,中指代表他悄悄回了鸿园,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指代表他突然发现猎杀血魔才是他命定的战场,至于无名指,浮士德不认为这个概率很大,但还是不应当忽略:他确实经营着事务所,但用收尾人的名义做着什么其他的事。
在前往句点事务所(鸿璐是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的路上,我回想着和鸿璐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虽说是室友,他也非常热情友善,但我平时和他说的话还没有和浮士德来往的消息多。我试图回想他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他回来睡觉的时间很不规律,但每次回来都会打扫卫生。比起生活空间,这里对他来说似乎更像是个仓库。他在这里存放了一柜子漂亮的替换衣服以及各式各样的手枪,我是说,被雕刻得颇为华美的那种。我曾经帮他整理过这些东西,抚摸过那些镂花,显然鸿璐最喜欢的主题是鸟类,有站在树枝上的、低头梳理羽毛的、抬头仰望的、振翅高飞的、只留下几根羽毛的,在金属和红木的夹缝中熠熠生辉。我不认为鸿璐真的用它们来开枪,首脑对枪械功能的限制本就严格,如果真的希望它们有战斗力,为什么不把更多金钱和精力花在装饰以外的事上呢。
后巷的街道让我想起我见过的那些巢。它们惊人地没有本质区别,黑色的立方体和无数个细小的浅色矩形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光线照不进来,它们倒是孜孜不倦地向外放射五光十色的线条。只是后巷更加陈旧,更加摇摇欲坠,更加污迹斑斑。这毕竟是住在巷子里的人导致的,我见过鸿璐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服,把他脖子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遮住,他说都是处理委托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句点事务所却被收拾得很体面,大门被漆成了赏心悦目的淡蓝色,金属门牌也被擦得铮亮。遗憾的是浮士德女士和我并没有找到登门拜访的机会,一整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委托人上门来,鸿璐每次都只请一位进去——那笑容大概是永久性地挂在他脸上了——然后把门反锁起来,直到一两小时之后这个委托人离开,他才会开门请下一位进去。他的工作似乎只是在事务所里接待这些人,至少一天下来我们我们都没见到他离开事务所。
对于下班之后在事务所门口见到我们,鸿璐并没有怎么惊诧。他不会主动把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昭告天下,但在我们已经找上门的情况下,他似乎很乐意跟我们聊一聊。在用料十分可疑的便宜咖啡馆里,他摇晃着汽水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鸿园最需要的是善良,这个想法放之整个都市都不无道理。那么善良可以从哪里生发出来?在我们出生的时候,我们都拥有一样的心脏,善良的心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人做的事情是在制造善良。我本来想指出他的委托人似乎以男性客群为主,他做的事并不一定在制造人类,但我看了看浮士德女士的脸,把疑问又咽了下去。鸿璐继续他的论证:就像我们都能感觉到的那样,都市人对这件事的兴趣实在是太低了,那缺乏善良也不奇怪了。
那我呢?在回去的路上,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拥有所谓的善良。显然我也是都市人的一员,可我对其他人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觉呢,我从不以提出问题的方式思考这件事。我只能漫无目的地作出一些判断,比如,如果把鸿璐眼里的事物放给别的什么东西看,一定会生产更多的泪水吧。但是,那眼睛是为了给长生不老之人观看而存在的,那里传出来的只有笑声。所以说我适应不了都市人这种生物啊。总有一天我的脸庞也会变得柔软,就像总有一天我可以展翅高飞;可是那一天仍然在很远的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有一如既往地和浮士德女士——擅长提出和回答问题的浮士德女士,今天带我去拜访句点事务所的浮士德女士——一起回到我的房间,注视着她从裙摆下面掏出她的器官,那不起眼的无名指勾起衣料的边缘。我顺从地凑上去。
*显然地,部分内容致敬李箱《翅膀》
蕨族|Fren Clan
领地概览
位于遗星之地西南方向的阔叶林中,植被丰富,有几条小溪深入领地,营地位于一处小山谷中,易守难攻。
(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