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从母树上掉落下来的小果实，要多久才能裂出一个精灵呢? </p><p> 幼年的伊尔一直想见一见这种优雅的生物。但是战争阻隔了她去看精灵的脚步，她从一只幼龙长成了成年的巨龙，从来没有见过精灵。 </p><p> 她曾捧着书畅想，应该是很美丽的吧? </p><p> ——的确是很美丽的。 </p><p> 当伊尔真正见到刚从精灵果实里出来的小精灵时，完全被这个柔软的小生物给俘获了。 </p><p> 战争使她无法去精灵的领地，却把精灵带来了她的身边——虽然把它偷出来的兽人对它真的不怎么好，但是以后自己会对它好的。 </p><p> “科利尔，”一向说话很大声的成年母火龙那么温柔，“战争那么激烈，它也无法回到特尔克了……我们收养它吧?” </p><p> 一向怕……爱老婆出名的龙族怎么可能不听老婆说的话呢? </p><p> 小精灵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在养母生出来的小火龙长到一米七时，它也才到这个弟弟的肩膀那么高。在更小的时候，伊尔经常得把它装扮得比较引人注目，要不然自己和科利尔总是会找不着它。 </p><p> 伊尔给它取了个跟它一样美丽的名字，叫伊莎贝拉。 </p><p> “可是我听说这个种族的精灵起的名字都与草相关……”“不用管那么多!” </p><p> 今天的火龙先生依旧那么爱老婆。 </p><p> “伊莎贝拉，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得高高的呀……”弟弟利安托着下巴问它。 </p><p> “我还没有成年呢，小利安。” </p><p> “精灵成年要接受精灵母树的祝福，”伊尔端来了小点心，“明年我们就可以带伊莎贝拉去接受成年洗礼啦!希望我们的伊莎贝拉会分化成可爱的小公主呢。” </p><p> “哇，会有那么多像伊莎贝拉一样美丽的精灵吗?”利安的眼睛闪闪发亮，诉说了他对精灵的美好想象。 </p><p> 可是，利安还从来没有见过精灵，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p><p> 这些即将成年的小龙被兽族引诱跨越了领地，他们杀死了这群小龙，借此挑起了战争 </p><p> “开战!开战!”失去了幼崽的母龙被激怒了，龙族与兽族正式开战。 </p><p> 伊尔和科利尔半年没有回家。伊莎贝拉与同样被留在后方的小龙们一起等待看战争结束。 </p><p> ……但是战争会结束吗?在开战的半年后，伊尔回来过一次，她仍带看血腥味的手抚摸着伊莎贝拉的脸，“对不起，伊莎贝拉。成年礼可能要拖后了。”她的声音仍像它第一次看见她时那么温柔。 </p><p> “没关系的，伊尔妈妈。”伊莎贝拉的手覆盖上母龙的手背。“请带着我的一份，为小利安报仇。”伊尔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伊莎贝拉的脸上。 </p><p> “该走了，伊尔。”科利尔声音沙哑地在外面轻声提醒。两个月前的一次小型战役中，为了保护伊尔，科利尔被划伤了喉咙，并且失去了一只眼睛。 </p><p> 伊莎贝拉牵着伊尔走出去，它用另一只手抓着科利尔的手指头，“科利尔爸爸，您也要多保重。” </p><p> “……伊莎贝拉，我不想吓到你。” </p><p> “我不怕的，爸爸。我会在这里等看你们。” </p><p> 伊尔和科利尔又走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受到成年礼赞的精灵逐渐停止了生长。 </p><p> “小利安，我不能变得跟你一样高了呢。”轻飘飘的声音很快被吹散了。 </p><p> 还没等到伊尔和科利尔再回来，伊莎贝拉就被带离了伊瑞运亚。 </p><p> 旁边的小龙疯狂地挣动着，马车不断地摇晃。 </p><p> “不要吵!”马车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类，“精灵和龙崽子，这次的收获可真不少。” </p><p> 没有接受成年祝福的精灵并没有得到什么能力，它无法逃离这个正在行进的马车。 </p><p> ——救命，快救我们…… </p><p> 未成年的精灵与同族联系的能力时好时坏，还有距离限制，所幸这次被刚好经过的成年精灵感应到了。 </p><p> 遗落在外的未成年精灵被成年精灵们急忙带回去进行成年礼。 </p><p> 【我的孩子，你希望分化成什么性别呢?】 </p><p> 母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p><p> 成年了之后就能得到力量去帮助爸爸妈妈了。伊莎贝拉期待着。 </p><p> “要是伊莎贝拉是个女孩多好呀!”伊尔母亲和小利安好像都说过这样的话。 </p><p> 于是伊莎贝拉虔诚地闭上眼睛，“亲爱的母树，我想变成一个女性精灵。” </p><p> …… </p><p> 刚从成年礼醒来的精灵向族长发出请求：“您和族人们可不可以帮帮我的养父母?” </p><p> 爱好和平的精灵并不想参与战争，族内投票后，族长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 </p><p> “我知道了……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伊莎贝拉脸色有些苍白，“成年的精灵是可以自主出入领地的，对吧?” </p><p> 自己的力量也是力量，伊莎贝拉想，就算死也值得了。 </p><p> 伊莎贝拉回到伊瑞运亚，见到了之前的邻居和朋友们。“伊莎贝拉?!你成年了!” </p><p> 他们高兴地摸摸她的头，“伊尔和科利尔被调去西战场了，应该不到一个月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吧。” </p><p> “我会在这里，但是我不是等着，我要跟你们一起战斗!”伊莎贝拉脱下斗篷，“我也可以帮助你们！” </p><p> 因为延迟成年而不能获得更强健的身体的小精灵，跟她们学会了魔法技巧。伊莎贝拉期待着伊尔母亲看到她分化和获得强大能力时惊喜的表情。 </p><p> 灵巧的身躯在对比起来显得庞大的兽人们之间穿梭着，所过之处燃起了灼热的火焰。 </p><p> 伊莎贝拉还在练习着使用昨天安娜阿姨教的小技巧，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龙爪子勾住后领子提了起来。 </p><p> “安娜阿姨，我还没有练好呢……”伊莎贝拉抱着巨龙原型粗大的手指头。 </p><p> “伊莎……”安娜声音哽咽，伊莎贝拉迎着风去看她，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伊莎，伊尔和科利尔……被骗进了陷阱……” </p><p> 龙爪子下的精灵身体僵硬，手上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狰狞地浮现出来，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什……什么……？” </p><p> 安娜飞行的速度逐渐减缓，伊莎贝拉已经能看到前方那两个没有生息的身影。 </p><p> 她的身体开始发颤，被放下来的时候甚至快要站不住了。她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平日里竭力保持整洁的精灵已经无心理会沾上血迹的衣服。 </p><p> “伊尔妈妈……” </p><p> “科利尔爸爸……” </p><p> 两头巨大的火龙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山。伊莎贝拉已经没有站着的力气，她爬到仰天张开的巨龙的手心，坐在一小片血泊当中。 </p><p> 带来他们尸体的龙和安娜阿姨已经离开了，周围只有伊莎贝拉的声音。 </p><p> 她轻轻摇晃着科利尔的手指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科利尔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呀……” </p><p> 没有任何回应。 </p><p> 她爬下巨大的龙爪，无措地站在科利尔和伊尔的身体之间。 </p><p> 眼前的两条巨龙是她最熟悉的龙。她和利安曾在他们的手心撒娇打滚。可是现在，小利安不在了，他们也不在了。 </p><p> 美丽的卷发被泪水沾在脸侧，顺着头发滑下的眼泪带着刚才沾染上的血液。 </p><p> 浅红色的眼泪砸落在尘土中。 </p><p> 她抚摸着伊尔手上熟悉的鳞片，“伊尔妈妈……” </p><p> 她突然怔住。 </p><p> 伊尔的手掌中有一片不属于她自己的鳞片，只有她的指甲盖这么小。 </p><p> 伊莎贝拉拾起那个鳞片，“……小利安？” </p><p> 龙鳞上带着亡灵魔法的气息。伊莎贝拉突然激动起来，她跑去看伊尔和科利尔的伤口——除了兽爪和魔法痕迹外，还有不少的龙爪印，比较小的龙爪印并不能被一眼发现。 </p><p> 伊莎贝拉终于明白了他们被引去陷阱的原因。 </p><p> “爸爸……妈妈……小利安……” </p><p> 眼前是红与黑交错的世界，滚烫的血液溅到眼睛里没有引起任何躲避的反应。 </p><p> 被操控着的龙爪在伊莎贝拉的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她仿佛感受不到痛楚，冲向前的步伐未停，直到最后一缕血花在空中绽放——即将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幼龙爪子停在半空，然后缓缓垂落。 </p><p> …… </p><p> ——你清醒了吗？ </p><p> 没有。伊莎贝拉在心里回复道。 </p><p> 没过多久，那声音又来了。 </p><p> ——你清醒了吗？ </p><p> 于是伊莎贝拉睁开眼。 </p><p> 族长是一个温柔的女性精灵，她的眼睛是像母树的树叶一样浓郁的深绿色。这双深绿色的眼睛正担忧地注视着伊莎贝拉，“你清醒了吗？” </p><p> 伊莎贝拉被母树用藤蔓捆住四肢，新旧交叠的伤痕昭示着她狂化的时候反抗的激烈程度。 </p><p> 战斗留下的伤口因为在母树身边而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看不见什么疤痕了，只是溅到身上的血液凝固在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上。 </p><p> 伊莎贝拉用混沌的思维反复琢磨着族长说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个问句，她用三个月没有说过话的嗓音低声说道：“先把我留在这里吧。”虚弱得像是气音。 </p><p> 族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让她自己冷静下来。 </p><p> 周围没有说话的声音，母树的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这是安慰小精灵的一种表现。 </p><p>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莎贝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雨。母树将树叶聚拢到一起为她挡住滂沱而下的大雨。 </p><p> 她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飞落的雨滴，升腾而起的雨雾慢慢浸湿了她的眼睛。 </p><p> “母树，不用再挡了。” </p><p> 母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挪开了枝条和树叶。 </p><p> 雨水迅速打湿了伊莎贝拉的头发，将她头发上的血迹冲洗得一干二净，她又低下了头。 </p><p> 泪水、雨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逐渐消失在土壤中。 </p><p> 雨中，庞大的古树，被绑住的精灵，似乎成了静止的画面。 </p><p> 大雨下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清晨时，太阳投下了一缕光。 </p><p> 伊莎贝拉说：“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p><p> 于是她走进了精灵的群体里。 </p><p> …… </p><p> 未成年的小精灵们不敢接近这个不爱说话的成年精灵。 </p><p> 她时常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别的精灵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露出被惊醒了一样的反应。 </p><p> 只是它们也很想接近这个成年精灵，每年的某个固定时间，她都会坐在母树最高的枝条上唱着它们听不懂的歌，它们没见过龙，也不知道龙语，它们只是很想听她将那首歌唱完。 </p><p> 第十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它们族群来了新的客人。 </p><p> 伊莎贝拉非常熟悉的龙族的气息。 </p><p> 她靠在母树的树干上，没有要去迎接的意思。 </p><p> 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也没多久，族长来了。 </p><p> 族长叹着气，“他们已经走了。” </p><p> “……嗯。” </p><p> 族长将他们带来的东西递给她，“这是……他们为你做的。” </p><p> 伊莎贝拉双手微微颤抖，接过了这根魔杖。 </p><p> 族长说：“他们说，伊尔……你的养母在世的时候曾说，符合你精灵身份的名字要起为【菀】。”菀，是娇小又美丽的花。“你记在族谱的名字……要叫这个吗？” </p><p> “……再加上【芜】字吧。”荒废的意思。 </p><p> 菀芜紧紧地抓住这根魔杖。 </p><p> 最下面的鳞片，是科利尔爸爸的鳞片，在手臂根部的鳞片，这双手臂能将她和利安同时抱起，上面曾覆盖着光亮而完整的鳞片，现在鳞片上面有着难以抹去的划痕； </p><p> 顶端的鳞片是伊尔妈妈的鳞片，手指上比较细小的鳞片，这双手能做出让她和利安赞不绝口的美食，这些细小的鳞片和带着利安气息的鳞片一起镶嵌在母树枝干做成的魔杖上。 </p><p> 她们一家人，最终以这种方式聚集在了一起。 </p><p> 很久没有湿润过的眼眶一股脑地涌出泪水，可是再也没有手足无措地帮她抹去眼泪的龙，再也没有手舞足蹈地安慰她的龙了。 </p><p> “他们不会愿意看到你那么难过的。” </p><p> “小利安……他的身体被带回去了吗？”菀芜哽咽地说。 </p><p> “那个亡灵法师被你杀死了，利安也和他们一起以龙族的形式埋葬，这是他们最后给你留下的东西。” </p><p> “真好……”菀芜啜泣的声音回荡在母树的树冠间。 </p><p> “可是，你们还没有见过我分化后的样子啊……” </p><p> …… </p><p> 精灵们发现菀芜开始和大家搭话了。 </p><p> 她逐渐走离阴影，开始学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p><p> 练习着已经不熟悉的笑容，交到了越来越多的朋友。 </p><p> “伊尔妈妈会很开心的。”她这么说道。 </p><p> </p><p> </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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