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深海。 </p><p> </p><p>即使在他短暂的记忆中不存在“海”的实际影像,砂雪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这样的词句。漆黑的、冰冷的水,有些咸咸的,冷漠无情的味道,他在其中沉浮着,却不曾吐出气泡。 </p><p> </p><p>寒气水汽包裹着目不可视的肌肤之下的什么东西,他终于呼出了第一口气。他醒来了。 </p><p> </p><p> </p><p>有什么声音。 </p><p> </p><p>砂雪听到玄关的响动,起身点了灯。在他心中似乎并无“歹人”这个选项。是猫吧?他这样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宅院总会有野猫聚集过来。猫很可爱,或者令人厌恶,砂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它们总会把食物弄得一团糟,着实令人头痛。 </p><p> </p><p>小鱼干还有吗?他想到这种行为就像向匪徒献上辛苦费一样,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翻箱倒柜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砂雪伸手随意的拉开了纸门。 </p><p> </p><p>“……啊,抱歉,阳晴姐。” </p><p> </p><p>今夜的月光似乎奇妙的有些暖,从窗外照进勾出了深色人影的轮廓。砂雪眨了眨眼睛,背过身去,从门外又将纸门关起来。 </p><p> </p><p>“阳晴姐你是刚刚回来吗?夜色好晚了,你有吃过晚饭吗?” </p><p> </p><p>“啊,我有吃过的,不用费心了。”女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门里传出。似乎停顿了一下,阳晴又开口说道。 </p><p> </p><p>“如果说要拜托伊佐你的事,确实是有的。你有听到今天发生的火灾吗?我不巧去看戏,稍微被火烧到了……虽然不怎么严重,但医生说还需要休养,这几天店里的事可以拜托你吗?” </p><p> </p><p>“是的,这件事我知道的。”砂雪偏过头去,“阳晴姐你有去看戏啊?那真的太不巧了,秋田先生没有事吗?” </p><p> </p><p>“……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并非是同去的。”海渊阳晴的声音靠近了门边。纸门一下子被拉开了,砂雪转头看到身披陌生的羽织的阳晴。灯光暖黄,看着阳晴在其照耀下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砂雪露出了一个笑容。 </p><p> </p><p>“是这样啊。” </p><p> </p><p>“是的,是这样的。”女子也露出笑容。“伊佐你也说了,天色不早了,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去睡哦。” </p><p> </p><p>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砂雪欠身。也请阳晴姐一定要保重身体,他说完这样的话,又提着灯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p><p> </p><p>“……啊,对了。”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砂雪的脚步停下了。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火光摇曳着,让他的影子也变得不分明起来。 </p><p> </p><p>“也许医生有给阳晴姐伤药,不过我记得上次经过的行商先生也有给过一种似乎很难得的药……阳晴姐你要不要用一下?” </p><p> </p><p>那就拜托你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自然,不必客气,砂雪作出回应之后,纸门再次合上了。 </p><p> </p><p>安安静静。 </p><p> </p><p>真好啊,砂雪经过走廊时想到。 </p><p> </p><p> </p><p>今夜的月亮真好啊。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阳晴姐!”木窗外传来砰砰的敲击声,“是我啦,细平,母亲让我来看望你……啊,我带了栗子馅的馒头!” </p><p> </p><p>“你怎么从这里来了。”阳晴笑着打开窗子,“就算学会了飞的方法也不要总是敲人的窗子哦,这样别人家的大门不会欢迎你的。” </p><p> </p><p>“我知道啦,普通我还是会好好走大门的,普通。”细平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心翼翼的收起翅膀蹲在窗台上。 </p><p> </p><p>“那么阳晴姐,我可以进来吗?” </p><p> </p><p>“请、请。”阳晴眯起了眼睛,“当然你的点心也请一起进来,不要掉到下面了哦。” </p><p> </p><p>细平听到这样的话,嘿嘿的笑了。他小心不碰到床铺,脚步轻盈的落在地板上。空气中有着药品与伤口的气味,细平微微皱起了眉头。 </p><p> </p><p>“……阳晴姐你这样坐起来没事吗?你的伤口是在腰上吧……” </p><p> </p><p>“没关系没关系,”女子安抚的回答少年的问题,“之前行商带来的药很有效,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了呢——不如说要我一直躺着才比较难受,身体会变得僵硬的。” </p><p> </p><p>这样啊,细平念念的说到,把手里的点心放到床头上,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p><p> </p><p> </p><p>“……果然阳晴姐,你不是被火烧伤的吧?” </p><p> </p><p>细平抿了抿嘴,还是开口说道,“阳晴姐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还有一种很辛辣的味道……但并不是火场的味道。临街的小姐姐那天也有去剧院,即使她没有被火烧到,但头发上还是有股焦焦的味道……但是阳晴姐你的身上很干净。阳晴姐,其实你没有去剧场吧?” </p><p> </p><p>我记得你不爱看戏的……细平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嘟嘟囔囔的不再说话了。他惴惴不安的看着海渊阳晴笑眯眯的脸色,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p><p> </p><p>“不、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p><p> </p><p>“没关系哦。”阳晴轻快地打断了他,“不愧是细平你呢,鼻子真的很灵……我确实是没有去剧场,也不是被火烧伤的,你说的没有错哦。” </p><p> </p><p>不过还请你帮我保密,就好像我是半妖这件事一样。阳晴似乎如释重负一样向后靠去,轻轻的拍了两下手。细平瞪大了眼睛,但还是快速的点起了头来。 </p><p> </p><p>“没问题,我一定不会对别人说的!阳晴姐你这样也是有什么原因吧,母亲说过,追问太多会惹人烦的,所以我不会再问了……啊,不过我好像已经问了很多了…………” </p><p> </p><p>细平有些苦恼的抓起头来,阳晴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关系没关系,两个人保守的秘密总比一个人来的轻松呢,就让我拜托你吧。 </p><p> </p><p>“……这么说来,伊佐哥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p><p> </p><p>细平小心翼翼的从下面看阳晴的脸,随即有注意到自己再一次发问的事情,有些懊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阳晴微微起身,打开桌子上的点心,塞了一个馒头过去。 </p><p> </p><p>“虽然是你给我带来的,不过细平你之前也没有吃过吧?这家铺子的点心很好吃哦。” </p><p> </p><p>我知道啦……少年用双手拿住馒头,但并没有送到嘴里。他的眼睛盯着床头的药瓶,好像又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p><p> </p><p>“没关系,你就问吧。” </p><p> </p><p>阳晴这样说道,细平的脸腾一下子红了。 </p><p> </p><p>“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啦……阳晴姐,你没有告诉伊佐哥的话,他为什么会给你拿来创伤药啊?而且你说大夫开的伤药……我记得上次大夫来的时候你和母亲一起也买过烧伤药,就是旁边的那一瓶吧?阳晴姐你真的有好好看大夫吗?” </p><p> </p><p>细平有些担忧的望向阳晴,对方眯起了眼睛。 </p><p> </p><p>没关系,因为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口,我的身体也很结实呢,阳晴笑着回答细平。“啊,不过细平你受伤的话一定要给大人看哦,因为你是小孩子嘛。” </p><p> </p><p>细平皱起了眉头,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他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又很快的放弃了——一向都只有自己被说服的份,即使是“分享秘密的同伴”,自己说的话阳晴姐真的会听吗? </p><p> </p><p>“那么伊佐哥……”犹豫了一下,细平还是讲起了另一个话题,然而他刚刚提起话头就迅速的被打断了。 </p><p> </p><p>“——细平。”阳晴的眼睛十分明亮,即使从窗外突然照进一束刺眼的阳光,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细平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低下头去,不再直视阳晴的眼睛。 </p><p> </p><p>“你不要忘记,砂雪的记忆只有三年,照这样来算,他的年纪比你还要小,只是个‘三岁儿童’,也没怎么受过伤……他大概是分不清烧伤药和创伤药的区别的。” </p><p> </p><p> </p><p>是这样吗? </p><p> </p><p>提问的少年和回答的女子都不知道答案。一片乌云又遮住了太阳,十一月的天气还是寒意十足。细平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坐立不安起来。 </p><p> </p><p>“突然想起来忘记帮忙收衣服,母亲又要训了”,面对以这样拙劣的借口告辞的少年,阳晴微笑着目送他从窗口跳下去。 </p><p> </p><p>欢迎下次再来,她这样说道。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那么,砂雪真的不知道吗? </p><p> </p><p>阳晴望向窗外,枯树被风吹得轻轻摇动着。她的脸上依旧覆盖着淡淡的笑容,那不是被温热的手抚摸就会融化的雪,也不是只要存在于那里就会温暖四周的太阳。 </p><p> </p><p>以深海与晴空之雷为名的女子不知道答案。也许是,也许不是,然而如果将会是无法绽放的花朵,那即使就那样随意丢弃,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吧。 </p><p> </p><p>“……我已经有些等够了呢。”她突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把手埋进了脸里。自己也是变得越来越贪心的,明明原本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逃避,却又莫名其妙的寄予希望……原本就不该奢求的东西,自己如今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p><p> </p><p>得寸进尺。她想到这里,自嘲的呼了口气。罢了,即使只有自己一人,也许也是能够呼唤海之母神的再次眷顾吧。 </p><p> </p><p>然而自己已经逃避、等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再过一些时间呢? </p><p> </p><p>阳晴转过头去,想要把窗关上。她有些吃力的探出身子,余光中看到角落里鲜红的颜色。花朵?这个季节,有什么花会开在庭院中呢?她眯起眼睛仔细的看,隐约回忆起似乎是之前整理货物时不曾找见的绢花。 </p><p> </p><p>那天袭击了自己的妖异说了什么? </p><p> </p><p>“……以人类之手制成的假花啊……”她仿佛叹息一般的念到,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为了否定,用力摇了摇头。 </p><p> </p><p> </p><p>“算了,既然找到了,那就要让伊佐好好收起来……不过已经在地上落了那么久,大概很难卖出一个好价钱了吧。” </p><p> </p><p>真的是非常遗憾。她这样想着起身,披上羽织,在镜子面前好好确认自己人类的脸孔,然后拉开纸门走了出去。 </p><p> </p><p> </p><p> </p>
惯例废话。
标题莫名其妙。
阳晴当天是为了交租,拜访了秋田先生,这件事砂雪也是知道的。
由于事务繁忙,直到晚饭时间阳晴才见到秋田先生,对方似乎为了躲什么人,请阳晴同去料亭吃晚餐。饭后分别。
身为半妖的阳晴在小巷中被袭击,受伤,但姑且还能行动。同时间剧场大火,似乎被人呼唤,袭击者离开。话语间阳晴得知“人造半妖”以及如今此地妖异半妖变化相关的一些信息。
原本说是歹人行凶即可,但因为某种原因,阳晴并不想因此引起注意,干脆讲自己作为一个火灾的受害者。受害者众多,也无人注意是不是有她一个。
趁店家不注意放下银钱换了一件羽织披上,掩盖伤口血迹。
细平的嗅觉大展身手。
砂雪究竟知不知道阳晴说了假话?阳晴是否会认为砂雪知道什么?阳晴是有某种执念的普通人,砂雪是实无所求随波逐流的聪明人。
阳晴的名字念法:ひなり(HINARI)。小时候她的名字是没有汉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