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20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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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日皇城  Kaiserstadt wie Gestrn

副都,副都骑士团训练营,昔日的皇城并没有随着政治功能的迁移而衰落,反而是作为重要的贸易城市而持续繁荣着,当然这也就意味着警卫工作的繁忙。由旧时的城堡改造而成的训练营里今日也热闹非凡,而在并不舒服也着实是有些阴暗的办公室里,骑士团的团长洛亚利特正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而苦恼。

节日,这是个大多数人都兴奋地期待着的日子,不过增加的人流,通宵的庆祝,还有不关的城门,对于守卫者而言实分明就只是麻烦。

“团长,团长先生?”厚重的木门伴着敲门声和招呼而打开,骑士团的年轻团员对着正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的自家团长挥了挥手,“有个小家伙来找队长,说是自卫队的,叫佑乐。”

“啊,他啊,让他来吧。”洛亚利特叹了口气,把自己苦恼的源泉之一:值班名单,放到了一边。一年一度的节日大家都想和家人一同度过,洛亚利特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守卫是无论如何都需要的,那值班的顺序和时间就成了个大问题。皇城那位不久之前刚刚因伤卸任的皇家骑士团团长作为一个以身作则的团长总是自己揽下大半的值班工作,作为被赞颂的典范实在是给洛亚利特这些下级骑士团的团长带来了极大的烦恼。毕竟当作为骑士团的典范的皇家骑士团的团长都如此自己带头值班时,他们实在是不好在节日的时候放下工作去和家人团聚。虽然自己也是很尊重那位团长先生,但是洛亚利特每每想起这种事总是情不自禁想抱怨一番。而且事实上,洛亚利特深知包括自己在内这些想回家过节的团长和那位皇家骑士团团长还有一个重要的差异,教会孤儿院出身的那位团长大人……根本就没办法去“回家过节”。不过如果真的这么说出来,绝对会给自己甚至自己的家族都带来相当的麻烦,洛亚利特自然是绝对不会去和别人说这个想法的,至少在公开场合不会。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小孩子一样又轻又快的脚步声一路接近,披着作为迷宫都市自卫队制服的绿色斗篷的小个子推开门,对着洛亚利特敬了个礼:“队长大人您好。”

“佑乐君,你好。”副都骑士团团长,兼迷宫都市自卫队队长,洛亚利特从座位上站起身回礼,随后坐回座位随意指了指房间中摆放得着实有些凌乱的椅子苦笑,“随便找个坐下吧。”

“是。”这么说着的小家伙表情僵硬,向着距离办公桌最近的椅子抬起了右脚,和右手。

“佑……”想出声提醒的洛亚利特连对方的名字都还没叫完就看对方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

洛亚利特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状况,他是很想笑的。不过想想这样实在是有点过分,洛亚利特还是努力试图控制住表情。

而佑乐满脸通红的迅速爬起来坐到了椅子上:“队长请不要笑!”

“哎?”洛亚利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真的还是没忍住笑起来了,“啊,抱歉,没忍住。”

佑乐的脸似乎更红了几分……

洛亚利特慌忙摆了摆手转移话题:“佑乐你来副都是有什么事么?”

“啊,是的。”佑乐在椅子上坐正,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我是来向队长请示这次春祭期间自卫队的排班表,另外提交我们小队休假申请的。我们小队的情况是十五幸申请全程假期,本人的理由是除了春祭期间基本没有一家人团聚的机会。芙缇亚说他不休假,说是本来就是离家出走从家里跑出来的,没脸回去。我的话如果能有假期想去副都学社找十九乐姐姐,没有的话希望能申请明天的假期去和十九乐姐姐问个好。”

“你们小队的话……倒不如说是希望十五幸和芙缇亚都请假呢……”洛亚利特一脸干笑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感想。

佑乐同样是一脸干笑:“额……我觉得一个芙缇亚,我大概能看住吧……”

洛亚利特看住手边的副都骑士团假期排班表,忽然抬起头:“你知道十九乐的安排么?我看看给你什么时候放假的。”

“是,十九乐姐姐说她会一直在学社,不在学社的话就会在自己的炼金坊,没有回家的预定。”

“虽然我认识的妖精和精灵都不多……不过感觉你们似乎是没什么‘回家’的概念?”洛亚利特说着习惯性的看向了房间的角落,不过今天,总是在那里啃着苹果的精灵并不在她往常的位置上。

佑乐跟着看向了房间的角落,不过现在那里除了一个放满了苹果的木箱和软坐垫之外并没什么:“精灵的话,听说是一旦离开故乡,就只有在寿命将尽的时候才会回去,我们妖精的话,基本都是一直在旅行,并没有什么‘故乡’之说的。”

“嘛,这就是你们的习惯了……”洛亚利特挠了挠头,“那就……最后那几天给你假期吧……不过放着芙缇亚一人我不放心,你把他一起带来吧。放我这儿几天也行,正好我练练那小子的,看之前的报告那小子剑术还不利落呢。”

“好,谢谢队长。”佑乐从椅子上站起身,鞠了个躬,“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一路小心。”洛亚利特向着佑乐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要是看见维斯瑞拉帮我叫她回来吧,那丫头也是不看着就出事儿。当然你要是愿意陪她转转也行,今天其实她是放假的。”

“好。”佑乐虽说是这么应着,不过倒是不觉得自己能在人山人海的副都遇到那么一个精灵。

好歹是曾经的皇城,难得来了一趟,佑乐决定还是稍微逛逛再离开。每日在副都和迷宫都市之间有几趟往来的车队,佑乐去冒险者登记中心申请了最晚那趟车队的护卫任务之后,来到了喧闹的商业区,打算带些伴手礼回去给自己小队那两个长不大的小鬼。

沿街的商贩们叫卖着自己的商品,除了固定的店面之外也有不少是游商,而其中有些也许就会在傍晚的车队中,和佑乐一同去往迷宫都市。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放松自由,佑乐来回东张西望着,只是视线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有些眼熟的身影:其中一个是曾在迷宫都市见过几次的行商人,而旁边的是……

“维斯瑞拉前辈?!”佑乐几乎是喊了出来。

而被叫到名字的精灵慢慢悠悠的回过头,似乎是很惊讶而又似乎并不带什么感情的“啊”了一声,转过身面向佑乐,完美的90度鞠躬:“下午好,佑乐小队长。”

“啊不,那个。”佑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给自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之后感觉总算取回了点理智,“维斯瑞拉前辈在逛街?”

“逛街……”维斯瑞拉略微偏过头,淡绿色的眼睛完全不知道究竟把焦点聚在了哪里,“……大概?”

佑乐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的胃痛感,这种若有若无的绞痛通常出现在佑乐那两个不靠谱的小队员又打算“伸张正义”的时候,佑乐以自己的经验判断,接下来大概会是一段无解的问答。

不过事实证明,维斯瑞拉的思考方式和佑乐的经验并不相符,宛如蒲公英种子一般飘忽不定的精灵依旧是歪着头,语气游离像是在细细斟酌着遣词造句又好像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在想,轻飘飘地就这么打开了新的话题:“团长要我回去么?”

“啊?啊,不,没有。”习惯了自卫队,特别是自己那两名队友,要么是嘶吼要么是叫嚷的说话方式,佑乐总觉得维斯瑞拉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真切,总觉得似乎只是一阵风捎来的旁人的耳语,稍不注意就会被漏掉,“洛亚利特队长说你要是想逛逛也可以,毕竟今天你应该是放假……”

“嗯……”维斯瑞拉的回答若即若离,让人简直不知道她究竟是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还是只是单纯的应一声表示听到了而已,“佑乐君,洛亚利特先生会想要什么礼物呢?”

“礼物?”佑乐一时间没有跟上这个话题的跳跃,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内容,“给洛亚利特队长?”

“嗯,过年的礼物,因为一直被洛亚利特先生照顾,添了很多麻烦,所以要表示感谢。”维斯瑞拉说着拿起了以马车为铺面的流动摊位上摆放着的奇怪玩偶,不知道究竟是刚刚看了一会儿还是就只是随手拿了一个商品而已,“这个洛亚利特先生会喜欢么?”

“……额……维斯瑞拉前辈是说要表示感谢的吧,我没有理解错误吧,是一般人所谓的感谢吧……?”

维斯瑞拉以无比诚挚的眼神看着佑乐,点了点头。

佑乐看着那分明就带着一股子不祥气息的玩偶,伸手拿走,放回了铺面上:“请选择一些普通的礼物,拜托了。”

一直在旁边带着半梦半醒般笑容的行商人拿起了放在马车角落的短剑:“要送给战士的话,这样的东西不错啦。”

与这名行商人已经有过数面之缘的佑乐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否决掉了这个提议:“法伊斯顿先生,维斯瑞拉前辈只是普通的骑士团团员而已,请不要推荐那些简直能让一般平民倾家荡产的商品!”

“哎,别这么说嘛,我们也是会买一些普通的东西啦。”行商人依旧是一脸带着没睡醒般氛围的随意笑容,晃着手上的短剑,“这把是别人订货的时候作为备用品多余的,也不是什么名家大师的作品,很便宜啦,普通的匠人用普通的材料做的普通的量产型短剑而已,拿来削水果都毫不浪费哦。倒是还挺好用的,姑且我自己留了把玩儿玩儿。”

“那样的话作为礼物不是太普通了么。”佑乐皱了皱眉,看向了被递到眼前的短剑。确实是没什么特点的普通短剑,笔直的剑身,缺少装饰的剑颚,以实用性为唯一考虑的挂扣,倒是看着颇为结实耐用。

从马车中拿出另一把一样的短剑递给维斯瑞拉,行商人以一如既往飘着隐约睡意的语气开口:“礼物这种东西,重要的是送礼人的心意嘛。不过你要是想加点什么装饰我可以试试给你加点,别期待手艺就是了。啊,这个可以当免费服务哦,不过你要是付钱我会更努力点做。”

佑乐需要承认他已经基本被说服了,佑乐对这个行商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留了把自用”这大概是这个兼职冒险者,会自行挑战迷宫打倒魔物自行采集素材行商人对武器会做出的最高评价了,甚至于他有些想带两把回去送给自己队里的那两名小鬼头,而旁边的维斯瑞拉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钱包。鼓鼓的钱包一打开,几枚硬币就掉了出来,行商人一边手疾眼快地接住那几枚硬币一边飞快地捂住了维斯瑞拉的钱包。

佑乐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名行商人惊慌的表情,而惊慌的原因此时正带着迷茫交替看着行商人和同样惊慌的佑乐。

强行把口金包式的钱包合上,行商人表情僵硬的压低了音量,甚至语气中总是挥之不去的困意此时都不翼而飞:“小姐,您不要带着这么多钱乱晃啊……”

维斯瑞拉的钱包里塞得大多是皇国的银币,其中还混杂着不少的金币,相较之下铜币和铁币反而是少数。佑乐猜想对方十有八九是把全部的家当都塞进了这么个小钱包,从这钱包还没炸掉来看,副都骑士团的工资到确实不能算高。

维斯瑞拉像是并不明白行商人和佑乐惊慌的原因,依旧是一脸迷茫。确定已经扣好了对方钱包的行商人看了看自己在半空中接住的几枚银币,从兜里掏出找零的铜币,放在了一个抽口小布袋里递给了维斯瑞拉:“找零。剑的话就你手上那把可以么?”

维斯瑞拉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满意足。而行商人顺手敲了下佑乐的头:“你和她说说的,别带这么多钱在身上……”

佑乐以几乎是壮烈的表情看着一脸满足的维斯瑞拉几秒,转回头:“我至今见过两个能让维斯瑞拉前辈听进去话的人,一个是洛亚利特队长,一个是你。”

“你刚刚那个不算么,让选正常点的礼物。”

“我觉得你当时要是不说话,我得到的回答大概是‘我觉得这个很可爱……’之类的。”

“……”行商人沉默了几秒,“你……辛苦了。”

“啊不,维斯瑞拉前辈不在我的小队,她是洛亚利特队长负责带的,和我没关系……”佑乐说到这里带着悲壮是神情望向远方,“……我对此同时感到庆幸和遗憾。”

“嘛嘛。”行商人靠在马车边上,又恢复了那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希望你那两个精力过剩的小后辈会记得给你礼物。”

“……光是我送给他们礼物的时候他们会谢谢我我就会感到很荣幸了。”

“别这么悲观嘛。”行商人带着几分无奈笑了笑,向行礼准备离开的维斯瑞拉挥了挥手道别。身材纤细的精灵很快消失在了往来的人流中,佑乐猛然想起自己被拜托了要陪对方一下,不过此时精灵少女早已经消失不见。

想想从这里到训练营距离也不远,好歹也是骑士团一员的对方应该也不会遇上什么事,佑乐拍了拍脸,决定不再在意这个问题:“法伊斯顿先生,您会和傍晚的车队去迷宫都市么?”

“确实这么打算的,你是申请了护卫工作么?”行商人,法伊斯顿,从马车里拿出了两个杯子,倒进了茶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佑乐。

接过热茶,佑乐点点头,坐到了马车边缘:“那我就申请和法伊斯顿先生同行了。”

“虽然也是想在副都这边多呆呆来着,不过艾尔不喜欢,大概是人太多了吧。”法伊斯顿靠在马车旁,慢慢悠悠地吹凉红茶,“今天也是,早上天才亮就自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法伊斯顿先生不会担心么?”佑乐回忆着印象里娇小而寡言的精灵,不知道是不是佑乐自己的操心病,感觉是个让人有些担心的孩子。

不过法伊斯顿只是笑了笑:“艾尔的话没关系。虽然不擅长和人相处,不过只是在城里转转还是没事的,她也不会自己往人多的地方跑。而且她的话,真要是想去哪儿我也拦不住啊,不管怎么说她可是我作为护卫雇佣的,不是店员小姐啊。”

佑乐一时哑口无言,最后只得苦笑:“也是啦……”

“约好了会在城门集合,提前几分钟的,希望城门那边人不要太多啦。”法伊斯顿苦笑着喝了口红茶,“艾尔相当不擅长人多的场合呢。”

2马廊,风雪前夜 Stall vor der Storm

在北国的寒冬试图露天过夜无疑是无比愚蠢的行为,埃利亚斯虽然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也不是什么蠢蛋或者自杀爱好者,当然并不打算去露宿街头,只是身为一个流浪汉,埃利亚斯身上并没几个银子,想好好住个店的可能性那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不过如果只是要个有屋顶的地方,姑且还是能免费,或者至少很便宜地住到的。

闲晃着溜达进附近的旅店,埃利亚斯敲敲柜台指了指店铺的后方:“马廊能借宿一晚么?”

店员以带着厌恶的表情把眼前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的青年打量一番:“我去问老板。”

埃利亚斯早已经习惯这种打量,打着哈欠靠到了一边,天色已经暗了,除了日落之外还有乌云的缘故。埃利亚斯估计也许今晚就会下雪,那样的话能不能找到个有屋顶的住处可就是攸关生死的问题了。

不多时,去询问的店员一脸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回来,把手上拿着的破布丢向了埃利亚斯的脸:“老板同意了。”

埃利亚斯接住扔向自己的那块破布,不,并不是破布,到手的布料有着十足的厚度,是一张旧绒毯,埃利亚斯的表情从隐藏的小小得意变成了十足的惊讶。

而臭着一张脸的店员指着门口对埃利亚斯嚷道:“别和这儿占地儿,毯子是老板给你的,让你别死我们店的马廊里。”

“那恭敬不如从命。”埃利亚斯一路小跑着闪出了旅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窃喜。不管怎么说即使是有屋顶还有稻草,凭着埃利亚斯随身带着的那块真的已经差不多变成纯粹的破布的破布想要挨过一夜着实是一件痛苦的事,不过眼下得到了一块绒毯,那大概可以度过今年入冬以来最舒服的一夜了。如果可以带走这块绒毯那当然是感激不尽,不过埃利亚斯知道这是个奢望,所以他只打算今晚好好享受一下温暖。虽说半夜带着绒毯偷偷开溜也是个选择,不过埃利亚斯并不想在自己的通缉令上在多增加一条盗窃罪,虽然那上边现在有的逃兵罪一条就足够让他直接上刑场了。

在马廊里找出一垛干净的稻草铺出个床铺,埃利亚斯有自信现在如果是用稻草铺床,自己绝对比当年在骑士团时候的那个保父团长要娴熟,虽然这似乎并没什么可自豪的,在稻草上铺上自己那已经睡了几年的破布床单,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拿店老板给的绒毯把自己裹起来,埃利亚斯打了个哈欠,陷入了睡眠。

夜色渐深,就像埃利亚斯所估计的那样,白色的雪花一片片落下,落在屋檐窗框上,落在地面上。大地的白色绒毯渐渐变厚,温度却是在渐渐下降。埃利亚斯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看见了在摇摇晃晃间渐渐接近的灯火。用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光,埃利亚斯看到走近的是个头发花白正在步入老年的男人:“……哎……难道是店老板先生?”

“是。”花白头发的男人苦笑一声,把手上的提灯挂在了马廊的栏杆上,转动起马廊边的把手,“我把风挡放下来了啊。”

埃利亚斯以呆然的表情看着从马廊顶棚逐渐降下的铁皮制帷幕:“这马廊还这么先进呐?”

“马也不能冻着啊,而且有时候有你这样的人来借马廊住。”老板说着继续放下另外的风挡,在完全放下最后一个之前再度开口,“这风挡里边打不开,你明儿什么时候走的,我给你来开开的。”

“啊,不,不劳费心,我也不急着赶路啥的……”埃利亚斯还沉浸在震惊中,表情和语气都无比的僵硬。虽说因为风挡同样挡住了光线,店老板看不到埃利亚斯的表情。

“我大概日出就起了,就那时候来吧。”店老板将风挡完全放下,重新拿起挂在旁边的提灯,敲了敲风挡和梁柱之间的缝隙,“这儿有缝留着通风,晚上小心别吹着了。”

“没事没事,都注意着呢。”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埃利亚斯还是习惯性的挥了挥手,习惯性的话语也脱口而出,“团长你……”

已经走出几步的店老板并没听到埃利亚斯的话,而处在黑暗中的埃利亚斯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砸了下嘴。但是,在骑士团时候的回忆却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不知道是砸的那几下像是丢下的石头一样搅动了记忆之海,还是马匹稻草与铁锈的味道勾起了骑兵的思绪。

当初为了找到一份稳定的糊口的工作加入了骑士团,运气不错算是混进了皇家骑士团,虽说是个吊车尾的。因为薪资与地位的诱惑而撑过了训练,反正对于贫民出身的埃利亚斯而言,吃饱了肚子之后的骑士团训练并不比饿着肚子去偷盗更糟糕。

不过,训练是一回事儿,真的站上战场之后那是另一回事。

埃利亚斯觉得自己就算被说是懦夫也无从反驳,当站在飘荡着血腥气息的战场上他觉得自己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去,更不可能说拔出剑去砍杀敌人。骑士团的那位老妈子一样细心又多事的保父团长倒是看出了埃利亚斯的不适给他排了个后勤工作,不过当前线的人员一个个负伤甚至于阵亡的时候,埃利亚斯就不可能一直在后方巡逻营地了。当他终于被迫拿着剑去践行完全不是发自真心的誓言,他选择丢下剑与荣耀,背向战场,逃亡。

逃兵是重罪,何况那是一场保卫皇都的战争,何况他原本应当是光荣的皇家骑士团。埃利亚斯在最初那几日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为了离战场更远一些,同样也为了离皇城更远一些。当确定他并不是战死沙场之后,他的通缉令无疑会由皇家骑士团从皇城发出,那么自己若是能比通缉令跑得快,当然就可以更安全一些。

通缉令比埃利亚斯预料得更晚一些发出,或者也许只是他的消息不太灵通。不过他多少还是听到了些战争的结果,从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听闻那位团长大人失去了一只眼睛,无法再站上战场,听闻光荣的皇家骑士团此战打得艰苦万分,听闻学院的天才制作了奇特的魔法兵器,使得战局一举扭转……

埃利亚斯一边听着一边一杯杯地灌下烈酒。埃利亚斯和骑士团的其他团员们关系并说不上好,他非是为了荣耀而加入,只是为了现实的金钱,他也并无志向去精进自己,他只想混到饭钱和零星的酒钱。不过毕竟也是相处颇久的熟人,大概也可以说是兄弟一场,埃利亚斯仰头灌下除了高酒精度之外一无是处的廉价劣酒,火燎一样的感觉从胃部一路窜到头顶,感觉理智都被烧的破烂。

“去他妈的骑士团!”破碎的理智控制不住情感,埃利亚斯动着在酒精的影响下而不太灵光的舌头与声带高吼。

索性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小镇,比起爱国心,群众有的更多是有戏不看白不看的冷漠,举着酒杯手舞足蹈破口大骂发着酒疯的男人大概并不新鲜,但热闹却总是有人看的。又哭又笑连吼带骂的男人最后把酒杯砸在了桌上,瘫在座位里小声嘀咕着:“窝囊废,就一窝囊废”,没人听见,自然也没人去在意究竟是在说谁。

这么说,那天似乎也是在下雪来着,不过当时还有那么点小钱的埃利亚斯得以在旅店的床铺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顶着宿醉去吃一顿早午饭,然后再踏上路途,在日落前找到下一个住处。现在到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打着短工转到的点零钱满足了三餐之后充其量只能买几杯兑水的烈酒,别说一醉方休,就是暖和身子都嫌差点。

“……应该买点酒的……”在骑士团的聚会上喝到的昂贵的葡萄酒,去皇城的酒馆喝到的便宜啤酒,从战场逃跑之后在路上的小酒馆喝到的劣质酒,还有在酒馆打短工的时候找店老板讨到的各种各样的酒,“突然很想喝啊……”

明天去买壶酒好了……想着,埃利亚斯的意识逐渐沉入了梦境之中……

如果当时没有逃跑的话……大概也就不用在马廊里挨过雪夜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会是,战死的名单里,多一个埃利亚斯 诺曼的名字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怀念一下自己。

3新星 Neuestern

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阿纳格诺西坐在马车的车夫座上看着天空上的群星:“迪维,冬天到了哎。”

“嗯?”迪维欧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向天上,略微眯起了眼睛,“确实啊……寒星升起来了……”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漂亮啊,寒星。”阿纳格诺西看着天上,灰色的尾巴愉快的左右轻轻摇晃起来。

“确实。和别的星比起来很亮呢。颜色也不太一样。”迪维欧靠在马车车棚边看着天空,舒了一口气,重新钻回了马车里,“我睡了。你别一人乱跑的。”

“没事我看得见啦。”阿纳格诺西说着拿出了魔法书跳下马车,“倒是迪维你不要乱跑的,会找不回来路呢。”

迪维欧一言不发地在空中画出了光魔法的基础照明法阵,淡黄色光芒凝结而成的球体漂浮在空中。迪维欧以由于从下向上的光源而格外阴森的表情看向阿纳格诺西:“虽说精灵夜视力差,我也不会傻到就光摸黑找路的。”

“不要在意!”阿纳格诺西说着挥挥手小一路小跑着没了影,只留了句话下来,“听说这附近有很适合做墨水的植物,但是要在晚上才好找,我去找一下的。”

迪维欧揉了揉眼睛,虽说天空中群星闪耀,但入夜的森林在他眼中只是浓浓淡淡的黑,与白昼时浓浓淡淡的亲切绿色迥然不同。日间被颂为森林之子的森精灵在暗夜中被森林所拒绝,现在此中已然已是魔境。

就算这么看着也看不到什么,反而有可能有魔兽或者野兽被光线吸引来,迪维欧挥挥手熄灭了光源,将意识投入森林中……而森林也回应了她所爱的小小子民,虽然是看不见的夜中,但森林告诉他声音,告诉他气味,告诉他风是如何经滑过花与叶,而土地又是被怎样踏过……

迪维欧稍过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那位行动敏捷的旅伴,猫族的脚步轻之又轻,行动间似乎连风都没有带起。迪维欧估计这样的话大概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对有着猫眼睛的对方而言,森林是昼是夜并没多大差别,何况他还有着好使的耳朵和鼻子,有想要瞒过这些而进行偷袭终究还是很难。而就算真是遇敌,那“敌人”能不能发现灵巧的猫儿都还不好说。

虽说是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躺回被窝的迪维欧还是横竖睡不着。平日里总是嫌弃自己那位旅伴睡着了还在那凭着本能就开始寻么暖和的地方,结果睡着睡着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但在这自己一人睡的时候却觉得被子里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明明此前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旅行,这会儿旅伴不过去离开找素材而已,自己就开始睡不着觉可不好。

不知不觉间再度靠在了车棚框上的迪维欧看着星星叹了口气。记得离开之前,族里的老者说过他们离开那片乐土般的故乡之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到那时候要去努力思考,烦恼,会发现有些事情很简单,有些事情永远解决不了……在故乡被颂为天才的迪维欧听着在心里嗤笑,有什么事情会解决不了,而这样的想法伴在他离开故乡之后依然伴随了很久……

“我回来啦~想啥呢?”行动灵敏又安静的旅伴不知道什么之后忽然凑到了迪维欧面前,绿色的眼睛中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被吓了一跳的迪维欧伸手拔出了防身用的短刀,所幸被阿纳格诺西手上厚重的魔法书挡下。

但爱书的猫族还是惨叫起来:“我的书!”

迪维欧不由得堵住了耳朵:“你的书上不都有防护和自动修复的结界么!”

“但是很痛啊!”

“书哪里会痛。”

“我的心会痛!”

迪维欧带着无奈挥挥手把还在手舞足蹈抒发感情的旅伴轰到一边,拽着被子躺回睡觉的位置,阿纳格诺西到是翻出了小桌纸张墨水白胶一大堆东西摆起了摊。

本已经躺下的迪维欧不由得再度坐了起来:“你还干什么啊……”

已经埋首投入作业的阿纳格诺西手里拿着镊子小刷头也不抬:“修书。”

“……”明明有自动修复的结界也有修复魔法,为什么还偏要手工作业啊……想着这些,迪维欧不由得揉了揉似乎有些隐约钝痛的头。

阿纳格诺西倒像是知道迪维欧在想什么一样开口:“用魔法修复的话书里咒文的魔力转换效率会下降,而且书的魔力储量和储量最大值也都会下降。用魔法修复只适合应急的时候,总是用魔法修复书早晚会变成单纯的装饰品。”

迪维欧听着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阿纳格诺西到是越说越开心,手上的工作也不带停,一边修补一边说个没完没了。

眼睛里真的像有星星一样啊……迪维欧看着旅伴闪闪发亮的金绿色眼睛,再度抬头看了看头顶昭示冬季到来的闪亮寒星。

真的是很漂亮呢。

4福音,原野之下 Evangelium, unter dem freies Fela

商队在原野上以纵列前行,卡利亚纳坐在车夫座上一边驾驶着马车晃着双腿。虽说阳光颇为强烈,但对于出身于沙漠民族的卡利亚纳而言倒是不算什么。只是反观车厢里……卡利亚纳已经颇为熟悉的总是一身黑衣的行商人,正半死不活的样子在车厢深处团成了一团。当然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马车的驾驶被交给了卡利亚纳。

作为行商人旅伴兼长期护卫的小个子精灵拍了拍行商人的脑袋,结果见那个黑团子似乎团得更小了一点……

卡利亚纳叹口气,想着太阳有那么晒么,转而忽然想起那个一身漆黑有着血红色眼睛行商人,是血族……作为被白昼所排斥的种族,那位光是能在白天还清醒着大概就已经很值得夸奖了吧……

想到这里的卡利亚纳不由得回过头:“法伊斯顿先生为什么不晚上一个人行动呢?会方便很多吧,比起白天这么受罪。”

“不,这段路晚上是很糟糕的,很容易遇袭。而且和商队走的话还能相对节省护卫的费用,被强盗袭击的可能性也会下降。”黑团……不,法伊斯顿抬起头,说话的语气空洞而毫无起伏,“而且比起阳光,能让那位传教士大人停止唱福音诗么……”

卡利亚纳看着不远处翻着圣书念念有词的白发传教士干笑:“但是毕竟现在商队的保护结界是那位传教士先生在维持……要不法伊斯顿先生您来设置结界?”

“不可能!”法伊斯顿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

“……”卡利亚纳回头看着把再度自己团成一个球的法伊斯顿,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是。艾尔琳妮小姐呢?”

“魔法,仅一。”蹲在法伊斯顿面前的小个子精灵,艾尔琳妮,戳着对方的发旋开口,“结界,非。”

平时的话,卡利亚纳是不大会和这个说话难懂的小个子精灵聊天的,不过现在大约是由于只是让马在在车队中一同向前走而有些无聊,卡利亚纳决定继续问下去,也算是打发时间:“那一个魔法是什么啊?”

“弓,召。”艾尔琳大概也是觉得有些无聊,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而手上依然在戳法伊斯顿的发旋,一边戳着一边顺着法伊斯顿的头发走向转了起来,“大,异。言,可。”

卡利亚纳沉默几秒,揉起了自己的额角。虽然和这两人在商队中已经遇到过几次,但是卡利亚纳依然听不懂艾尔琳妮的话,这也让她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聊天对象。

法伊斯顿再度抬起头解释其艾尔琳妮的话来,很多时候如果法伊斯顿不在的话,想和艾尔琳妮交流也着实是有些困难,不过他究竟是怎么听懂艾尔琳妮的话的这也真是一个未解之谜:“艾尔会的唯一魔法是召唤一个巨大而且有自我意识的重型弩弓,似乎可以和艾尔进行精神对话,不过我是听不到啦。”

“……感觉很厉害嘛……”卡利亚纳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明明能用这么厉害的召唤魔法却不会结界么?”

“找擅长魔法的人问过,不过对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也学过,但是学不会。”法伊斯顿说着向侧面躺下,同时抓住了艾尔琳妮的手,“会秃的。”

“否。”艾尔琳妮说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抓住了法伊斯顿背后的辫子,在指尖绕着玩儿了起来,“卡伊,没精神。”

法伊斯顿忽然就支起身子:“有哪个血族能在旁边有牧师唱福音诗的时候精神啊!”

说完就看法伊斯顿直接倒了回去……

艾尔琳妮像是被刚刚法伊斯顿突然起身吓了一跳,凑上前,戳了戳法伊斯顿的脸。

法伊斯顿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个尸体……

艾尔琳妮爬到了马车边缘,对白发传教士喊了起来:“耶利米,静!卡伊,死掉了!”

传教士一脸惊讶的转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那个精灵会说话啊。”

当然艾尔琳妮并没听到这句话,只是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卡伊,死掉了!”

“不我还没死呢……”法伊斯顿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昭示自己的存活,“不过快了……”

传教士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您需要治愈术么?”

“放过我好么!”法伊斯顿高喊着探出头,随后又迅速地缩了回来。平时到是还好,不过在传教士构筑的神圣魔法系统下的结界中,法伊斯顿只想干脆就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离太阳底下越远越好,那样说不定还好受点。

传教士的表情看着似乎有些尴尬:“商队队长说过的有一位会抵触神圣魔法和教义的先生,是您么。”

“抵触什么的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客气了,应该说会死的啊会死的!”法伊斯顿某种角度而言很精神地吼道,不如说简直让人有些担心是不是回光返照。

“哈……”传教士看着有些尴尬的样子,“是……血族么……”

“啊,是的。”法伊斯顿这会儿总算是从马车中堆放的货物里翻出了作为自己私人物品的施有对神圣魔法抗性结界的大帽子扣到头上,再度探出头来,“怎么?当场进行异端审判?”

“不,离开之前被教团的前辈警告了,不管对方是不是女神的信徒,谋杀一般民众都是犯罪。”

“如果你下次遇到你那位……前辈,请代我表示感谢。”

“如果您去皇城的话,应该可以见到然后亲自表示感谢。我觉得那样比较合乎礼仪……”传教士说到这里又突然顿住,“但是那位平时都在教团总部不大出来……”

法伊斯顿迅速挥手:“让我去教团总部也根本就是谋杀好么!”

5赎天使之翼 Flugel der Engels

“姐姐。”坐在教会审判处最大的办公室里,酥有些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教团圣物,进行了抽象化处理的女神环抱世界挂饰闪着银色的光芒,酥略微眯起了眼睛,像是被那光芒晃到了一样,“姐姐,你认为精灵才是女神的孩子么?还是人族才是呢?”

“哎,身为教会审判处的审判长问这种问题好么?”妮利斯维嘉带着玩味的笑容拖来一张椅子,跨坐上在椅子上看着酥。

“这里也外人我觉得没关系吧。”酥嘟囔一句,把圣物挂回脖子上,看向了窗外,“不过‘生命之树是女神的身体化成,而精灵从生命之树诞生’,这样的话不是精灵才是女神的孩子么。”

“你是这么觉得的啊……还是好好读过圣书的人族都会这么觉得呢……”妮利斯维嘉一手托腮遥望着故乡的方向,“我们精灵之间有过这样一个传说,讲给你好了。”

酥带着期待和好奇看向宛如自己姐姐一样的精灵,虽说对方的实际年龄至少是自己母亲辈的,酥的童年几乎全部是在对方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中度过的,树中诞生又归还为树的精灵,蛰居于蛮荒之境守卫着自己财宝宛如山般高大的巨龙,不被祝福自诞生开始变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不断旅行宛若候鸟迁徙的妖精……还有那国家分裂又统一,英勇的士兵为了守卫家园而举起长剑 ……冒险者追寻着财富与荣誉一次次出征,穿过森林与沼泽,越过平原与山脉……对生于皇城过着寻常的贵族弟子生活,每日尽是学习礼仪与历史、文学与算数的酥而言,那是他童年中少有的,也近乎是唯一的乐趣,即使一样的女神创造世界的神话,比起圣书上讲的,也还是妮利斯维嘉的版本更加有趣。而这一次,酥决定怀着和幼时一样的,期待的心情,再听一次姐姐的故事。

“很久以前,女神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开头估计你都听腻了呢……”时隔多年的故事依旧是一样的开篇,妮利斯维嘉不由得苦笑,不过桌子对面早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弟弟依旧是和多年前一样期待的神情,让妮利斯维嘉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把早已经烂熟的睡前故事书丢到一边的小家伙拉着偶尔回去一次的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央求自己讲故事。而败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的妮利斯维嘉搜肠刮肚讲自己冒险的故事,听来的别人冒险的故事,在故乡时候长老们讲的故事,还有在书上看到的故事,还得是那些没什么人看过的书上的,不然小家伙早就都自己看过了,不得已的时候把那些故事打碎,东拼西凑的愣是讲出一个故事。而小家伙兴致勃勃的听着,等讲完了别说是睡着,简直就是更精神了……

很久很久以前,女神创造了世界……

那时候,这是一个和平而又美好的世界,没有纷争,没有贫困,人民安居乐业……那正是众人渴求的,也是女神渴求的……理想乡……

可是在旁观这一切的众神眼中,这个和平的理想乡实在是太过无趣,于是他们出手进行了干涉……

神明们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因此他们并不会亲自动手,而是投入了纷争的因素,之后,世界变得“热闹”了起来……

曾经灿烂的文明被纷争所毁,切尔缇想守护这个世界,她决定去竭力将众神的干涉排除出这个世界……在创世中耗费了大量神力的切尔缇,最终选择用尽自己的力量,构筑了守护这个世界的结界,排开了众神对这个世界的干涉。

但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内将无从守护,切尔缇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方法,将自己的身体散开在世界的各处,然后从中诞生了被称为“精灵”的,世界的守护者……

诞生的精灵彼此之间联系着,和故乡联系着,传递着彼此之间的所见,彼此之间的所想,然后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行动着,遵循着女神的意志,这便是他们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所以我觉得,精灵的话,比起女神的孩子,不如说是女神用来守护世界的……道具……吧。”妮利斯维嘉遥望着故乡的方向,露出了淡淡的,有些惆怅的笑容,酥绝少会看到妮利斯维嘉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他看到的妮利斯维嘉都是带着自信甚至有几分傲气的笑容。

听着故事的酥不由得感到了不满与悲伤:“我不喜欢这个说法。女神爱着这个世界,肯定也爱着精灵们,绝不会把精灵们视为道具。”

“你是这么想的么?”妮利斯维嘉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视为弟弟一般疼爱的青年,再度露出了笑容,但是那是与刚刚不一样的,幸福又满足的笑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女神肯定也爱着精灵们!”酥带着坚定的表情又强调了一遍。

妮利斯维嘉探过身,笑眯眯地揉了揉酥的头:“女神的想法我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个爱着我的弟弟就够了。”

已经有些破损的圣物挂坠在妮利斯维嘉的脖子上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反射着光线,妮利斯维嘉轻轻垂下了眼睛,轻轻低语:“你和苏姐姐,真的很像呢……”

6榭寄生已枯萎 Verdorrter Mister

“我要成为一个超厉害的剑士!”那时候还是个男孩的芙缇亚曾经这么宣言。

到现在这个梦想到底有没有实现实在是不太好说,已经成为青年的他确实已经是个比较出色的剑士,大概也可以勉强算入一流,但是现役的的剑士里比他更强还有很多。

所以芙缇亚觉得自己当年的梦想大概是并没有实现的。而且大概永远都不会实现……

曾经气宇轩昂的说要怎样怎样,而到很久之后才发现那梦想根本无从实现,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少吧……

他还记得那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妖精族队长说,想去国立学院去学机械。之前迷宫魔物暴走时看到的那台学院提供的机械感觉十分有趣,他想去学那台机器究竟是以什么原理在运行,如果可以他还想自己做出一台那样的自动机器。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和同队的小丫头十五幸都一起劝他说去啊去啊这就去嘛,结果俩人头上一人挨了一拳头:“还不是你俩笨蛋成天惹事儿我根本不敢走!”

俩小鬼理直气壮,自己才没有做错什么,小个子的队长看着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但是芙缇亚和他的十五幸依旧在坚持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社会的黑暗,什么叫潜规则,什么叫不成文的规定。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盘踞在阴影中的人与团体。

他们的世界里就是阳光和冒险,还有训练和总是在大吼大叫的小个子队长,还有那又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的梦想。

然后他们渐渐长大,开始知道这个世界随时可以让自己遍体鳞伤。小个子的队长随时备着和交好的炼金术师讨来的伤药,一瓶又一瓶的交给他们,伴着一堆又一堆的说教。

时间流逝着,芙缇亚和十五幸都长高了,但是小个子的队长还是那么小的个子,当年看着十岁出头的小个子队长还是那看着十岁出头的样子,还没手里那支猎枪高,还是提到身高就会炸毛。

“所以说!妖精!就是!长得慢啊!”这么吼着的小个子队长说着摘下猎枪对着芙缇亚和十五幸就扣下了扳机,刚刚还在嘲笑的芙缇亚和十五幸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啊!谋杀啦!”语气到是高兴得和过节似的。

早早已经把子弹换成了非致命橡胶子弹的小队长干脆拿出了瞄准镜按上,提高音量喊了嗓子:“既然如此那来来训练了啊!”说着身边橡胶弹一字排开,一字排不开之后开始被排出第二行第三行甚至于第四行,“我打完这些之前都要活蹦乱跳的哦!”

“杀人啦——!队长杀人了啊——!”这下下边的叫声到是真的有点像是惨叫了。

不过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早已成为了青年作为冒险者活动的芙缇亚坐在咖啡厅里等待着自己的委托人,门外商队的马车走过,打头那辆车上坐着的女性芙缇亚很熟悉,是当年在一个小队一起行动的女孩。商人的女儿长大之后被父母领回家,学习算数,学习交涉,学习鉴别货物和客人,然后与父母一起追寻着利润去天南海北……

而最后一人,那名小个子,总是对芙缇亚和十五幸发火,但是却依旧带着两人维持着这个小队,为这两人担心操心,终于是把两人带成了合格的自卫队队员的那名小队长……

不管是芙缇亚还是十五幸,都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芙缇亚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动,他还记得当时那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一脸像是嫌麻烦可是却又很似乎很是开心的表情,唇角上扬,嘴轻轻动了动:“抱歉啦,小鬼,不过毕竟收了报酬身不由己啊~”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但是结果,死在那里的并不是他。

那天他没命似得一路狂奔跑回训练营,抓着认识的其他小队的队长求助,可总是捣乱的孩子到哪儿都不受欢迎,等他终于又回到那里,小巷里除了血与火药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小队长。

“反正妖精的寿命长着呢,等你们一个个老得闹腾不动了的我再去国立学院也不迟。”小个子的妖精摆弄着手里比自己还高的步枪,腿在桌子下边晃啊晃。

“等我们变成老爷爷老奶奶了队长还是小矮子。”吃着自己买来的昂贵点心,女孩子笑嘻嘻的。

“只是长得慢而已!早晚会比你!高!”超介意身高的小个子说着就炸了毛。

“哎~完全想象不出来队长长高的样子哎~”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也是一脸笑嘻嘻的表情,手在自己身前比划着。

“打扰了,请问芙缇亚先生么?”声音听着还是少女,语气却颇为老成的声音打断了芙缇亚的回忆。

青年转过头,只见对面座位上坐下了一名金发的少女。和刚刚回忆中的小个子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让芙缇亚一瞬间险些又掉进回忆中。

对面的少女面带疑惑地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青年:“芙缇亚先生?”

“抱歉,不小心走神了。”芙缇亚晃了晃头,把离在一旁的长形袋子拿过来放在桌上,这时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个问题,“十九乐小姐对吧?”

“是的。”少女点点头,垂下了眼睛,“来取说好的……”

芙缇亚点点头,打开了长袋,一支旧猎枪露了出来。

少女拿起猎枪,上下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叹了口气,放回袋子中,闭上了眼睛:“是的,没错。”

“可以认出来么……”芙缇亚有些不可置信地嘟囔一句。

本以为应该不会听见,对面的少女却抬起了眼睛:“能认出来哦,毕竟可是我做的。而且他每次去副都都会拜托我帮忙检查维护。”

“这样啊……”芙缇亚像是还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很快便不再思考这个问题,“……那个……抱歉……”

少女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芙缇亚在抱歉什么,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没关系。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没什么可插嘴的。”

芙缇亚并不清楚此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只好选择闭嘴。

而对面的少女在沉默稍许之后再度开口:“话虽如此……还是感觉很遗憾啊……他还那么小……就算不是妖精,十几岁,也还是小了点啊……作为过世的年龄……”

“芙缇亚先生,你知道么。妖精是不会自然死亡的。他们会一直在这世间旅行、游荡,一直一直的……幼时和父母一起,长大之后是自己,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这时候,如果能遇到一个同伴继续以后那的路程,是很开心的事呢……”

“嘛,算了。抱歉,本来不打算说这么多的。那这把枪我拿走了。有缘再见,芙缇亚先生。”少女说着起身,行礼,拿起了桌上细长的布袋。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回过身,“芙缇亚先生。”

芙缇亚抬头,看到对方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容:“请长命百岁。尽可能多看看这个世界。”

随后,并没有等待芙缇亚的回答,金发的少女已经离开了酒馆,淹没在人类之中……

7风信子 Hyaziathe

“……阿娃迪小姐……”库利 维利维菲从纪录薄里抬起头,扶正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向趴在了柜台上同时努力探身看着自己面前的纪录薄的犬耳少女,“可以好好站在柜台后边么?”

耳朵正很愉快地“啪嗒啪嗒”晃着的少女,卡伊德尔 阿娃迪听话地好好站好,但没几秒又趴到了柜台上,身后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感觉要晃出残影。

库利感到了隐隐约约的头痛:“……图书馆里请保持安静……”

卡伊德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不只是嘴,尾巴也请不要晃到出声。”

“做不到!”卡伊德尔以无比理直气壮的语气如此宣言,“因为等下要和库利一起出去很开心,所以做不到!”

库利闻言不由得捂住了脸,半饷终于是挤出一句话:“我的班马上就结束了,卡蒂你克制一下啊……”

只是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爱称的卡伊德尔,完全不能冷静下来,反而充分发挥了自己出类拔萃的身体能力直接跳过了柜台:“库利叫我卡蒂了!”

图书馆的门被恰巧被推开,门口正打算进来的女孩子犹豫了半秒,关上了门:“抱歉打扰了。”

满脸通红的库利对着卡伊德尔的头降下一个爆栗:“这里是图书馆而且我在工作时间你给我冷静安静一点啊!”

至于捂着脑袋蹲在旁边的卡伊德尔小声嘟囔的“但是明明是库利喊的声音比较大”理所当然的被无视了……

“不过我很开心!”没等几秒,刚还蹲在那里的卡伊德尔就满血复活,从背后压在了库利身上抱住:“库利的表情变丰富了!话也变多了!”

“这个问题可以等我当班结束了在讨论。”用笔杆戳向了卡伊德尔的脑袋,库利放弃似得把手上的文件合上,“算了……反正这边已经整理完了……”

“那库利是不是可以下班了~下班了~”

“请好好理解‘值班’这个词的含义。”库利说着举起了旁边的词典敲到了卡伊德尔头上。

“卡蒂看文字只要十秒钟就可以睡着!”

“这是应该这么自豪地说出来的么!”库利喊完回过身,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抬头看见刚刚的女孩子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站在柜台对面,“额,抱歉……”

“没事,只是觉得维利维菲先生好像终于不介意了呢。”实际年龄比看着要年长很多的妖精少女说着递出了手上的一叠纸张,“嘛,不说了。我来登记的。炼金类,回复药。详细信息都在这里。”

“好,麻烦您了。”库利有些僵硬地露出了营业用的笑容,接下了对方递过来的文件,草草翻看一下之后把大致内容记在了登记表上,将文件放入了待分类的书目车上。

趴在库利身上的卡伊德尔用力向前探出身:“呐呐,你认识库利很久了么?”

“不算很久吧……对我而言……”少女依然是有些暧昧的笑容,“大概是我刚来学社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库利也正好刚刚到图书馆工作。”

“哎……”卡伊德尔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呐呐,那个时候库利是怎样的啊怎样的?”

“怎样的……”少女的笑容中掺上了些许悲伤,“怎样呢……精灵的寿命很长,但人的很短,仅此而已。”

8圣三王之旅 Reise der Heiliger drei Koenig

老旧的教堂里,年轻的修道士面无表情地喝着桌上索然无味的清汤,而桌子对面年迈的老神父絮絮叨叨地讲着这所教堂的历史,而年轻的修道士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在听。

而大概也终于是没什么可讲的了,老神父喝了口水润一润嗓子,再度开口:“不过,皇城的修士为什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毕竟是传教士,要前往女神之光没有普照的地方。”传教士说着放下了勺子,放进已经空掉的汤碗中,认真严肃的表情里还带着几分诚恳,昭示着这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实际想法。

“是么。”老神父带着些许笑容摇摇头,“前几天有个孩子来过,是个苦行僧。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呢。”

“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都收到女神的旨意,让我们传播女神的光辉。”

“如果教团里都是你们这样的孩子就好了呢……”老神父说着再度摇了摇头,“没什么,希望你一直维持住这样的信仰啊。”

年轻的传教士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不是当然的么。”

而老神父苦笑:“我见到过很多孩子,小时候确实是这样,不过随着年龄就……算了,不说了。”

年轻的传教士眉头紧锁带着无法释怀的不满,低头看着面前空掉的汤碗:“教会的前辈和我说,信仰是很神圣的……”

“是啊你说的对……”

9哦,无暇之女,请勿哭我 Oh, Heilige Maria Mutter Gottes nichts weinen fuel mich

“啊啊,居然还是被找到了。”小巷尽头,男子提起手中已经豁口的长剑,剑尖的晃动显现出了主人的犹豫与疲倦,而下一瞬间,直剑飞了出去,双刀在男人脖颈前交错。

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手持双刀的女子将男人压在墙角:“有什么遗言么?”

“不,没什么。就是逃亡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不有趣,早点结束的话大概也没什么不好。”男人略微垂下头,皮肤接触到锋利的弯刀,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有着与巷口通缉令画像上相同面孔的男性在这种情况下反而笑了起来,“嘛,还请务必不要打脸啊,我记得我现在的赏金不算低呢。”

通缉令下写着男人的名字:埃利亚斯 诺曼。

“真是无趣。在我故乡杀死我家人时候的神气呢。”女人收回一把弯刀,高高举起。

而仰头看着闪烁着冷光的刀刃,男人喃喃自语般开口:“真是的,我可是因为害怕杀人才成了逃兵的,这个理由可是有点冤啊。”

女人手中的刀不由得放低了些,而随后再度高高举起:“你觉得我信?骗子。”

“也是呢啊。”埃利亚斯仰面看着天空笑了起来,随后闭上了眼睛,“虽然并没什么用,你的家人,抱歉啦。拿着赏金好好生活啊。”

“用你说!”随着话语,锋利的弯刀落下,鲜血喷溅出来,染了女人一身,“……混账男人……”

动脉被准确割开的男人大概还留有那么十几秒的寿命,女人犹豫了几秒再度蹲下身:“最后的遗言可以给你传达一下哦。”

“遗憾,不知道能说给谁啊……”埃利亚斯的音量渐渐低下去,银灰色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距,“啊啊,有了……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顺带也帮我和团长这么说,皇城,皇家骑士团的。虽然估计你……一点……不想……去……皇……不……”

“什么啊,话都不说清了……”女人低声说着,想擦掉蹭到脸上的血迹,却蹭到了什么别的湿漉漉的东西,“……混账男人……混账……”

“哭了哦。”几乎为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又似乎只是女人的幻听而已,“亚娜你还真是意外的爱哭呢……”

女人以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无力地摊在地上的尸体,男人的尸体只是静静躺在那里而已,除了表情颇为安详,并没什么特别的。

10梦遇佳音 Gute Nachricht in Tranm

金黄色的羽翼在蓝天之下展开,太阳的光芒在羽毛间跳跃、折射,那羽翼的金黄宛若真的以金箔打造。有着金色翅膀和金色长发的女孩子在青空之下自由自在的飞翔着……就像她的先辈飞翔在天空之下……

有着灿烂金发和金色羽翼的小女孩在堆满毛绒玩具的小房间中蜷缩着身子。是做了美好的梦吧,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孩子脸上带着幸福灿烂的笑容,和这个窗户全被木板钉死的阴暗房间不相符的灿烂笑容。

天空湛蓝一片,一朵朵白云轻轻软软地漂浮在空中,像是一朵朵甜蜜的棉花糖。有着羽翼的女孩子抖动翅膀,就钻进了柔软的云朵,钻出了湿润的云朵。

睡梦中的女孩子笑容灿烂,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曾露出的最为幸福灿烂的笑容。

房间的门被轻手轻脚的打开,白发的男子小心地避开散落满地的毛绒玩具,来到一样堆满玩具的床前,小心翼翼地,不弄醒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把被子拉上来。随后在床边坐下。

轻轻拍着女孩子,白发的男子低语:“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

低语就这样消散在阴暗的小小房间中……堆成山的毛绒玩具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轻抚着女孩的男人与依旧沉浸在睡梦中的女孩……

11宁夜曲 Stille Nacht

“酥哥!”随着厚重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熟悉的声音响起。

酥差点因为突然而来的声音把手里的卷宗扔出去。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了挂在胸前刻有精密法阵的圣物,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小凌,你进来之前敲一下门啊!”

“敲了一下了。”把金发潦草的绑成一束的小个子女孩,凌樾,快步走到酥的办公桌前两手拍上,几乎多半个身子都压上了办公桌,咄咄逼人地开口,“有没有哥哥的消息!”

“無樾有教过你求人时候的说话方式吧……”酥小声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头,“还没有。”

“啧……”凌樾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酥带着些许困扰移开了凌樾面前的文件,以免凌樾不小心弄坏它们,毕竟酥可是知道这小丫头的破坏力那是相当的惊人。虽然是交好友人的妹妹,不过在工作繁多的现在,酥实在是不希望自己这边的文件管理出了什么差错再给别人添麻烦。

不过凌樾倒是并没在意酥的动作,依旧是两手死死攥着拳头放在桌上,酥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哥哥……”

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他和哥哥無樾往来更多,而这个总是跟在無樾身后的小丫头他并不擅长应付。而一直以来与其说是兄长不如说简直像是父亲一样的照顾者無樾不在,酥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对现在明显消沉起来的妹妹凌樾。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明显更加糟糕的状况发生了。几滴水掉在了办公桌上。

以办公室里的气温来判断,那不可能是汗水,而凌樾也没有带水壶之类。直觉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酥却怎么也不想承认。为了确认,虽然酥其实更希望是否定,自己的猜想,酥小心翼翼地试探:“小凌?”

但女孩子抬起的脸却打碎了酥的小小期待,平日里总是闪着恶作剧后的兴奋或者对生人毫不掩饰的敌意的紫色眼睛里现在是满满的泪水:“酥哥哥,真的没有哥哥的消息么?”

手忙脚乱的酥总算是在抽屉里找出了一块手绢递给凌樾,叹了口气:“我也想要有消息啊……”

为了解决迷宫都市突然出现的魔物爆发,平日里驻守皇都的皇家骑士团在团长無樾的带领下出征,明明是近乎相邻的两座都市,可在几日前,骑士团与皇都的联系却突然断开,甚至连一个请求支援的信使都没有,而皇都派出的信使也杳无音信。副都与皇都先后一片骚乱,尤其是有亲人在骑士团的民众几次到皇城前要求皇帝与议会进行处理,但除了少数还不能投入实战的骑士团训练兵,皇都剩下的武装就只有驻守皇族私家领地的私兵和贵族们个人的私兵而已,甚至这些私兵中也都有不少已经派出。而因为兄长身处骑士团自己身处学院,对帝国的警备系统多少有些了解的凌樾选择了另外或许可以提供兵力支援的地方——教会。

谁都知道教会垄断了神圣魔法的学习,但大多数人对神圣魔法的了解仅限于治愈术。但神圣魔法的范围远不止治愈术,还有结界和……圣属性的攻击魔法,并且并不比元素魔法弱。而且凌樾也知道,自己面前与哥哥青梅竹马的教会审判长,有着在教会堪称出类拔萃的神圣魔法技术,并且尤其擅长的是攻击类的魔法。凌樾来这里的目的也很明确,她要自己哥哥平安的消息,而如果没有消息的话……

“申请增员许可。”脸上挂满眼泪的女孩子语气坚定不容拒绝,“皇城没有回复,学院说他们不负责这部分,骑士团已经全军出击,那我只能来找酥哥你要许可。”

“申请驳回!”

“为什么!”

“判断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禁止出动。”酥说着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堆满文件的房客用沙发前,把堆成山的文件挪到一边,在沙发上腾出了一块地方,“判断你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适合出动。”

“但是哥哥他!”凌樾几乎已经是在尖叫,捂住自己耳朵的女孩子蹲在了原地哭喊,“哥哥会死的!万一哥哥他死了怎么办!哥哥……已经三天都没有哥哥的消息了,根本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哥哥他们要是在苦战怎么办!万一哥哥……骑士团,他们已经都死了怎么办!”

酥不由得再度叹了口气,在凌樾面前单膝跪下,轻轻点了点凌樾的额头低吟:“女神啊,请垂怜您的子民,给予他们安宁与祥和。治愈伤痛,那身上的伤口与内心的病痛。女神啊,请俯身轻吻您的子民,消去他们的不安躁动……”

随着咏唱,温和的白光从酥的指尖扩散开,而凌樾也渐渐止住了哭泣。酥松了口气,拍了拍凌樾的头:“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凌樾依旧低着头,倒是乖乖让酥拉着起来,来到了沙发前,坐到了沙发上。酥揉着凌樾的脑袋,忽然灵光一现:“小凌,小时候我姐姐经常给我唱一首歌,你要不要听?”

“酥哥的姐姐?”用袖口擦着眼泪的凌樾带着些许迷茫抬起头,“酥哥不是独……啊,那个白白的家伙么?”

“白白的家伙……”酥对这个描述不由得无奈的苦笑,“倒是确实白白的啦……她教过我一首歌,你要不要听?”

“随你便……”凌樾说着踹掉鞋子在沙发上团成了一团,小声开口,“真要听想听哥哥唱,但是哥哥唱歌一点调都没有,超差劲……”

酥微微笑了笑,回忆一下,开口唱起了凌樾听不懂的语言。

小时候每当姐姐回家,酥总是缠着姐姐讲故事,那些冒险故事让小小的男孩子激动不已,月上枝头依然不肯去睡,缠着让姐姐继续讲,每当那种时候姐姐就会唱起这首歌。以精灵语唱出的歌那时候的酥并听不懂,只觉得因为那些冒险故事“扑通扑通”好似是在肚子和嗓子之间来回跳的心渐渐回归到平时的位置静静鼓动,而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平稳,不知何时瞌睡虫就爬上眼睛,把眼皮拉了下来,自己也随之沉入了梦乡。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莫说是已经睡着了,都已经一觉过去大天亮了。

酥回忆着童年时候的回忆,歌声中不由得也带上了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凌樾听着感觉平和的梦境似乎正召唤着自己。

“睡一下也没事吧……”这样的念头升起,凌樾的意识便迅速坠入了柔软的梦中……

“终于睡了啊……”继续唱着歌,酥在心底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蜷起身子睡着的小丫头。眼底的青色昭示着主人已经不知道几日没有合眼,酥猜这个从小就粘着哥哥不撒手的小丫头恐怕是骑士团出发之后就没有好好睡过,失去联系之后怕更是眼都没合,现在恐怕是终于忍不住了才跑来教会要出击申请。至于为什么会找到审判处的酥这里,十有八九是已经被拒绝了一圈了吧。不过酥当然也是不可能让凌樾去的,不说凌樾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和睡眠不足的身体,就算是万全的状态,酥也不想放交好友人的妹妹去战场。而且万一……仅仅是万一……無樾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故……酥不希望凌樾会看到那个场景,而且酥相信無樾也不希望,作为他唯一亲人的凌樾,有朝一日站上战场,还是因为他而站上战场……

一曲终了,酥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看着睡熟的凌樾松了口气:“晚安,小凌。”

门外隐约传来了接近的脚步声,酥快走几步走向房门,打开,向着门外跑来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年轻的修道士听话的放轻了脚步,走近酥压低了音量:“尽量打听了一下,迷宫都市现在基本是被魔物占领的状态,骑士团的情况不太清楚,但是没有支援的话恐怕……”

酥咬了咬嘴唇,沉默几秒,抬起头:“以我的名义向主教提出支援申请,另外向学院提出支援申请。不行的话用一下维洛欧家的权利也可以。”

“我知道了。”年轻的修士低头行礼,转身沿着走廊再度快步离开。

12紫袍与冬青木 Lila Kleid mit Stechpalme 

春祭和庆祝骑士团顺利归来的宴会即将开始,教会的神职人员们穿着春祭专用的暗紫色长袍,而其他参加者们则纷纷身着正装。穿着指定的紫色长袍的酥在会场上来回张望,寻找着大概应该穿着骑士团指定制服的友人。不多时,酥在会场角落找到了被几个女孩子围住表情僵硬的那位骑士团团长。

“無樾!”酥叫了一声,快走几步。

对方听着声音像是松了口气,从女孩子们中脱身出来,来到了酥的面前:“得救了……”

酥笑了起来:“你有没有体会到我的感受。”

無樾叹口气:“大概……”

“不过不管怎么样。”酥舒了口气,笑了起来,“你没事就好。無樾,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無樾低头微微笑了笑,牵起了酥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酥脸上闪过一片红晕低下头,却没把手收回来:“哎,啊……呃……那个……小凌没来么?”

“凌樾被学院那边拉去帮忙做重建工作了。”無樾苦笑一下,垂下的手还是拉着酥的手没有松开。

“小凌也很忙啊。”酥笑了下,瞄了眼还聚在附近的大小姐们,“不过我觉得刚刚那个状况还是不要让小凌看到比较好吧,那孩子会炸毛的呢。”

“是啊。”無樾不由得苦笑,“而且那孩子一生气……拉都拉不住。”

“早就和你说不能惯着小孩子嘛。”酥说着,忽然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

转过头,两人一同看到有些纤细的黑发青年跑来,無樾感觉似乎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而穿着朴素的礼服外套,带着些许书卷气的青年来到了無樾面前:“抱歉打扰两位说话,请问您是無樾团长么?”

“是的。您是……”無樾的问题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啊,亚彻君么?”

“是的,马修 亚彻。”青年像是冬青叶一般深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焦虑,“请问安德烈……?”

“啊,他啊……”無樾的脸上浮出了无奈的苦笑,“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教会疗养处睡觉。如果没来的话……十有八九还在睡吧。”

青年当即黑了半张脸,转身跑向了大门的方向:“啊啊,哥哥那个笨蛋!”

“等下。”無樾说着上前一步拉住了马修,“要进入骑士团的租用区域要有证明。”

“哎?”马修一脸惊讶的回过头,就看無樾递来了一把短剑,“那拿着这个去就可以了么?”

“是的,快去吧。”無樾摆了摆手,“再不来迟到了。”

“是,谢谢您!”

看着那个逐渐跑远的背影,酥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安德烈,是那个总是迟到的孩子么?不过我记得他是姓肯普来着?”

“啊,安德烈 肯普。”無樾揉着额角回忆着,“我记得……亚彻君好像和他是青梅竹马。”

“哎……”酥再度看了看对方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而随后忽然听到了叫自己的声音,“哎?马上去!”

“你要去准备了么?”

“嗯。那等下见了。”酥挥挥手,跑向了准备厅的方向。

13第一只羔羊 erste Lamm

教皇向祭坛上献上今年最早出生的羔羊,新鲜而柔软的羊肉被投入火中,人们相信那祭品将随着烟升白烟升上神所在的地方。無樾记得曾听说过去的春祭上,羊都是当场屠宰的,不过后来因为被认为场面太过血腥而且收拾起来实在是麻烦,变为了带来屠宰处理好的羊肉。

無樾低头跟着祈祷,不过火焰中的羊肉散发出了香喷喷的味道。托在疗养处治疗期间那颇为清汤寡水的健康食物的福,無樾的心思不由得被烤肉的味道吸引。祭祀的部分结束之后,剩下的羊肉将会被做成烤肉分给参加祭典的人,無樾一边在心理偷偷期待着,一边继续着祷告。

不多时,教皇宣布仪式结束,無樾轻轻舒了口气,抬起头,随后便看到一个深紫色的人影绕过人流来到了自己面前。

“猜你也馋了~”酥带着笑意把手上的盘子递给無樾,里边装着几块看着便很是美味的小羊排。

無樾的脸有些泛红:“馋了怎样啊,谁让疗养处的饭那么素。”

酥不由得笑了起来:“馋了就吃吧。”

無樾低头默默把已经切成了小块的小羊排塞进嘴里,而当小半份羊排已经被消灭掉,無樾忽然又抬起头:“你不吃么?”

“其实已经吃的有点腻了。”酥带着尴尬笑了笑,“昨天回了一趟家里,正巧家里做了羊肉,被塞了一大堆。”

無樾听着不由得苦笑:“还真是有些奢侈的烦恼啊?”

“话是这么说……”酥以指尖玩儿着有些卷曲的发尾,“不过我是真的吃得有些腻了哎……姐姐一个劲的说我太瘦给我肉……”

無樾愣了一下,似乎真的很惊讶地开口:“我还以为妮莉姐的话会是把你盘子里的肉拿走。”

酥开口像是想要反驳,可结果却是:“……平时好像确实……”

無樾低头看了看盘子里还剩下的一半小羊排:“要是凌樾在就好了。”

“嗯……你说她是被学院排到迷宫都市那边帮忙重建了?”

“嗯。”無樾点了点头。

酥随手玩儿着发尾看向了礼堂的门口,小声开口:“你确定她不会自己跑回来?”

無樾不由得沉默了几秒:“……我……不能确定。”

像是在呼应無樾的话似的,一个小个子的人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哥哥!”

無樾慌忙弯腰接住了冲过来的妹妹凌樾,抬头看向酥:“酥……你改做预言家了么?”

而依旧以指尖卷着发尾的酥抬头看向了天花板:“……我觉得……我只是单纯的看这种情况有点多了……”

14希律王的血月 Herodes blutiger Mona

“艾尔小姐,艾尔小姐。”法伊斯顿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回身呼唤在马车角落已经拽出了毯子准备睡觉的旅伴。

已经睡意朦胧的精灵,艾尔琳妮以充满倦意的眼神望过来,周身似乎环绕着“没要紧事就闭嘴”的氛围。

法伊斯顿带着几分苦笑指了指天空中:“要紧事确实是没有。只是今天是红月挺好看的,想让你看看而已。”

“红?”艾尔琳妮擦掉眼角因为睡意而聚起的生理性泪水,把毯子扔开,从货物间的狭小通道爬了出来,看样子是起了兴趣。

“是的,红月哦。”对方起了兴趣,法伊斯顿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在有些地方也被称为血月而视为灾难的象征呢,特别是红色的满月。”

艾尔琳妮的脸上浮起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不过在抬起头之后消散开来:“绮丽……红……”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呢。”法伊斯顿笑眯眯地说着,而比血月更加鲜红的眼睛中却褪去了笑意。

已经和法伊斯顿做了颇久旅伴的艾尔琳妮当然不会看漏这样的细节,精灵又长又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林中细碎的声响,也感觉到了异常的魔力流动。

法伊斯顿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了作为使魔的夜妖精:“会把血月作为灾难的象征其实也多少有些道理,一来魔力循环的周期和月相是对应的,环境中的魔力浓度会在满月时达到巅峰,二来……当月亮是红色的时候……就说明魔力的浓度特别的高呢……”

“……不过虽然魔物会爆发性增加,对于魔法师而言也是大显身手的时机呢。”诞生自黑夜的妖精在夜幕的怀抱中舒展身体,随后向自己的契约者低下了高傲的头,“我的主人,您需要做什么?”

“打扫干净前路,这批货里有新鲜的水果和鱼,得赶路呢。”法伊斯顿一脸笑容地对夜妖精下达了命令,随后转回头,“艾尔小姐,没事了哦,睡吧。”

艾尔琳妮揉了揉眼睛,只是森林精灵糟糕的夜视能力让她并看不清法伊斯顿此时的表情。带着些许烦躁咂了咂嘴,艾尔琳妮钻回了毯子中:“……晚安。”

看着鼓起一团的毯子,法伊斯顿内心涌起一股安心又满足的感觉。晃了晃头把注意力集中回周围的环境,法伊斯顿长舒一口气,架起刀鞘上刻满铭文的长刀,咏唱起咒文。

身为被月神眷顾的种族,法伊斯顿颇为喜爱满月的夜,不过如果要和其他在满月精神过头还不能沟通的种族一起度过,那可还是算了。

华丽的魔法会无谓地增加消耗,还容易吵醒自己已经早早就寝的旅伴,法伊斯顿选择直接讲魔力转化为冲击,沿着道路,放出。

“啊呀呀,搞砸了。”放下长刀挠了挠头,法伊斯顿想起了一件事,“诺提,帮我收集一下核心。”

“核心?”夜妖精落在地上,捡起了一块闪亮的石头,“这种东西么?”

“是的。”法伊斯顿点点头,丢过去一个小袋子,“魔物的核心基本都是魔力亲和性很好的矿石,能卖不少钱。而且核心如果不处理继续处在高魔力浓度的环境里很容易就会诞生新的魔物……”

法伊斯顿话音未落,夜妖精手中的核心已经开始缠绕上魔力……

随后被一把捏碎……

“都说了那可是很值钱的啦……”法伊斯顿有些为难地开口,“那个袋子上做了特殊结界,把核心放进去就可以了。碎片也放进去,即使碎了本身对魔力的亲和性还是不变的,虽然做不成什么高级的魔法媒介不过拿来做点能增幅魔法的饰品还是不错的。”

“了解。”夜妖精带着些许无奈叹口气,转身走出几步又转回头,“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会被称为灾难么?”

“如果是在迷宫附近,那可是能毁灭小国的程度哦。”法伊斯顿说着再度扬起了嘴角,“迷宫这种地方本来就因为各种原因特别容易聚集魔力,而且大多还在矿脉附近,核心的原料非常多。再加上冒险者的遗物中各种魔法媒介,尸体之类……如果没有做好防护的话可以说灭国也不奇怪吧。另外还有就是龙化的妖精,还有真正的龙。”

“……确实呢……”夜妖精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远方,“那样的话,确实是灾难呢……”

15天光彼方 Licht aus Himmer

“团长!这边要撑不住了!”年轻骑士呼喊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隐约的哭腔。

“撑住!至少撑到日出!”用布条草草缠住伤口,無樾转身抬起一只手,对着慌张的年轻骑士快速咏唱了一段简略版治疗咒文。

被無樾挂在手上的圣物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年轻骑士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骑士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回过头:“团长你会治愈魔法?”

“简单的会。”無樾迅速说完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两个细长的试管塞进对方手里:“撑住。”

“是!”年轻骑士提高音量应了一声,再度举起了法杖。

無樾带着些许无奈开口:“别把安德烈他们也炸飞了。”

前方,相对擅长近战而非魔法的骑士们正在挥舞着武器,而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带着疯狂的笑容拎着超过一人高的战斧挥舞的红发骑士。

“肯普前辈这样真是……吓人……”年轻骑士在咒文的间断中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话语淹没在战斗的巨大噪音中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大致检查了一番后方,将携带的治疗药和魔法回复药分给需要的人,無樾舒了一口气,提起剑,再度冲向了前线。

不多时,太阳逐渐升起,肆虐的魔物中有一部分开始向迷宫撤退。持续进攻和撤退的魔物中起了骚乱,骑士团当即开始乘胜追击,一路来到了作为迷宫入口的矿坑前。

“骑士团!停止追击!”

“但是团长,都已经到这里了要停止也太!”

無樾多少也料到了这样的回答,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打算继续追击的团员在入口前列队!检查补给品!”

毫不意外地,一夜的守城战之后,骑士团成员身上所携带的补给品,不管是回复药还是魔力药都已经告罄,剩下的充其量不过是些许干粮糖果之类,甚至不少人的饮水都已经用尽。

看到这个毫不意外的结果,無樾再度深吸一口气:“骑士团!撤退!”

理解了撤退原因的骑士团团员们这次总算是听话的撤回了临时营地。

将杀死魔物获得的核心交给骑士团中会使用炼金术的骑士,进行回复药和魔力药的调和,而剩下的团员则各自休息。無樾绕着骑士团营地慢慢走着,同时检查并加固营地周围搭设的驱逐魔物的结界。最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帐篷,取下绕在手上的圣物立在圣书前,然后在圣书前的地上跪下:“女神啊,请给予我们庇护,庇护骑士团的各位……”

初生的朝阳从帐篷门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在圣书上,和圣书前摆放的圣物上。原本就带着金属光泽的圣物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無樾不由得想起了皇都教会高耸的神像。集能工巧匠之智所建成的教堂在窗户的布置上极尽巧思,只要是在白天便可以看到阳光将神像照得闪闪发亮,仿若是神像本身就在发光……

“女神啊,您的信徒恳请您的垂怜,给予我们力量令我们可以包围这片土地……”

惯常的祈祷结束,無樾站起身,重新将生物挂回手上,将身上的装备检查一番,走出了帐篷:“装备和补给品都准备完毕,并且有意愿进入迷宫的团员,集合!”

16新生的柳枝 Neugeborene Weidenbaum

随着气温转暖,冰雪消融,河堤的柳树也渐渐抽出新芽。無樾坐在河堤旁的长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昨日总算是整理好了人员伤亡和武器、药品损耗的报告递交,也处理好了被委托给自己的兔族小家伙奇尤亚特的收养手续,最后递交了自己的辞职请愿书,虽说还不打算离开骑士团,不过团长的工作大概是不能胜任了。处理好了这些,無樾总算是得到了一个休息的机会,干脆便给自己放了天假,跑来了河堤这边看天发呆。

是的,看天发呆,当無樾得到了这一天假之后,发现根本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姑且是带了本书出来,不过来到这边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带来的这本书是从小时候开始已经看了无数遍的英雄故事,無樾对其内容已经几乎是倒背如流,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再看的兴致。不想再回去找一本别的书,也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书店,無樾索性靠在长椅上看着天空发起了呆。

随着脑海渐渐放空,右眼的伤痕渐渐传来了隐约的痛感。無樾不由得抬手摸上了右眼上覆盖的眼罩。

在迷宫都市的战斗中,無樾的右眼因为割伤而失明,治愈魔法虽然愈合了伤口却没能恢复失去的视力,也没能消去跨过眼睛的疤痕。视野的缺失虽然已经渐渐适应,但还是有诸多不便,认为这样无法带领骑士团的無樾选择了递交辞职请愿。而因为被妹妹和友人说疤痕有些吓人,無樾买了眼罩戴上。虽然覆盖在眼睛上的布料并不能说舒服,不过比起缺失的视野,这倒是小问题。毕竟無樾因为讨厌自己因为异色瞳被注目已经习惯了用刘海盖住右眼。

眼罩也好,缺失的视野也好,应该很快就会习惯了吧。無樾揉着覆盖在右眼上的眼罩,轻轻叹了口气,相较之下……有点担心另一个问题呢……

在被战火波及的亚人村落中发现的,幸存的小孩子……

大概是精神上的冲击和重伤濒死的双重影响,小孩子醒来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虽然可以交给教会孤儿院抚养,但身为亚人却又体弱的小孩子实在难保不会被排挤欺负,毕竟教会内部也存在着普人至上的派系。

不过除了孤儿院之外,也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把这个孩子托付给谁。最终,無樾被指派为了名义上的监护人,而那个在無樾和酥交流之后被叫做奇尤亚特的小家伙大多数时候还是被委托给了教会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半是无奈地抱怨自己这里不是托儿所,不过不管是哪边都还没找到什么更合适的办法。

小家伙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無樾家里还有一个……任性得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妹妹……

真说起来到并不是亲生的妹妹,只是碰巧一起进入的孤儿院,还有着相似的名字,于是在孤儿院中格外交好。这么多年来,包括可以独立离开孤儿院之后,早已经就像是真正的兄妹一样。总没有人会讨厌和别人关系好,不过無樾觉得问题就在于关系太好……

是的关系太好了,不如说凌樾对身为哥哥的無樾依赖性实在是有点强过头。当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岁的妹妹吃起一个七岁小孩子的醋的时候,無樾是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虽说倒也不能说是两人关系不好……但是究竟为什么一个已经二十岁的人会吃七岁小孩子的醋啊……

想到这里,無樾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头似乎都隐约痛了起来。

“哥哥!”正当無樾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出现,顺势就越过椅子趴到了無樾背上,“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無樾从声音里已经判断出了来人,有些无奈的回过头:“凌樾你怎么找来的啊?”

“骑士团的人说你今天请假,但是也不在家,就猜哥哥你会找安静点的地方吹风,所以随便找了找。”凌樾一边说着一边从無樾背上下来绕过到椅子前坐下,靠到了無樾身上,“哥哥你好像不喜欢去咖啡厅什么的呢。”

“要花钱嘛……”無樾带着些许尴尬笑了下,“对了,奇亚不在么?”

“小兔子丢掉了~”

“哎?”

“开玩笑的~”凌樾说着翻身向着椅子后开口,“兔子兔子出来啦~”

“無樾哥哥!”一头白发带着下垂的兔子耳朵的小家伙说着从椅子后边探出头来,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吓到哥哥了!”凌樾说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抓着無樾的手把無樾拽了起来,“哥哥我们去吃蛋糕吧!去咖啡厅!”

“好……”無樾苦笑着站起身,“奇亚,走吧。”

“啊!我也要抱!”凌樾说着抱住了無樾的胳膊,顺手抓住了被無樾抱起来的奇亚的衣服往下拽。

無樾带着几分无奈蹲下身:“凌樾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已经20岁了啊?”

“因为目测年龄不超过13岁所以没关系!”凌樾挺起一马平川的小胸脯看着简直是一脸自豪,“之前去杂货店店老板还给我糖来着!”

“别给我这么自豪的说这种事!”無樾叹口气,对着凌樾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17黄金,乳香与没药 Gold, Weihrauch und Myrrhe

女神教是整个大陆上普遍信仰的宗教,不管是大陆上哪个地方,教堂的祭品都是颇为丰盛,尤其是在一年最初的春祭,祭品尤为的丰盛。食物,金器,各类的香料、宝石……而相较于其他地方,教堂的警卫要少得多,因此几乎可以说是盗窃的好目标。

不过针对教堂的盗窃却并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赃物的出手实在是有些困难。偷盗贡品被会被判为渎神,买卖贡品也一样,发现买卖贡品而不检举会被视为同罪。因此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赃物难以出手的教堂并不是个好目标。

不过针对教堂的偷窃却依然存在,除了去偷取食物的贫民,对财务的偷盗也一样存在, 而这便意味着虽然难出手,还是有人会购入这些麻烦的赃物。而其中尤其乐于接受这些赃物的便是……秘药局,特别是同时加入了秘药局和地下街的炼金术士们。

“哎~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买下这些呢?”坐在药房柜台后一身暗红色洋装的药店店主一手撑着下巴,一指尖敲着被放在柜台上镂有教会标志的小小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小块小小的石头,而乳白色的小小石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而黑衣黑发的男子露出了些许笑容:“理由的话,并没什么呢,不过我觉得你买下的话并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当然有的啊。”有着少女外表的店主一脸不满地撅起嘴,“被发现这种东西的话可是会被判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但是渎神罪什么的,在你被确定为是炼金术士的瞬间就已经成立了吧。”一身黑的男子若无其事地说着,“你就便宜买了嘛。”

“什么啦。正确来讲是‘炼金术士不管因为任何原因被逮捕都会被判为渎神罪’,但是仅仅是身为炼金术士并不会被逮捕判刑哦。”店主一脸比起真心更像是只是做样子的不满表情。

而黑衣的男子拿起茶喝了一口:“反正你又不差这么点事儿。”

“我可是都好好委托地下街的网络发的委托哦,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是是,把脏活都委托给别人,尤其是我,去做了是吧。”

“啊啦,我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全都是你接了。”女孩说着端起属于自己的茶杯,浅浅嘬了一口之后放回碟子。

两人间一时相顾无言,沉默笼罩了小小的药店。

女孩子眼中流动着血液一般的鲜红,像是玻璃瓶中可以救命的回复药,又像是女孩身后木头架子上不知名的毒药。而红色的眼睛忽然眯细,女孩子笑了起来:“这样吧,我买下这块乳香,你接我一个委托。”

男人皱了皱眉:“不打折啊,委托。”

“就按标准流程来,不过失败的话这东西就退给你哦。”女孩子脸上的笑容看着似乎没有丝毫杂质,“嘛,不过暗杀什么的你应该已经不会失败了吧。想想有点遗憾呢。”

18上帝之城 De civitate Dei

村落的正中,一棵高大得像是在支撑天空的大树耸立着,一个个小房子散落在高树附近。森精灵的村落中只有寿命将尽的年长精灵和诞生不久的年轻精灵,年长的精灵们为年幼的精灵们讲述着外界的故事,教他们当他们离开这里时在外界生存会需要的技能。不过也有些时候,他们会讲述那些传闻中的故事……比如说某个像是燕子一般灵巧的白色精灵……

“呐呐,之后呢之后呢,妮莉姐姐怎么样了!”有着微卷白发的女孩子一脸激动地直接爬上了椅子,凑到了年长精灵的面前:“妮莉姐姐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样了呢……”年长的精灵带着些许笑容开口,“明天再讲吧,你差不多该睡了哦。”

“不要嘛!”头发卷卷的精灵女孩子嘟着嘴背过身闹起了别扭,“人家要听后续!要听妮莉姐姐怎么样了!”

“这个嘛……”老者笑了笑,“等你长大之后离开这里去找妮莉自己问吧。”

“自己去找吗?”小家伙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妮莉姐姐在哪里?我要去我要去!”

“你现在还太小了啦。”年长的精灵按住了年幼精灵的脑袋把小家伙按回去,“没事,很快你就会长大了,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看外边了。”

“但是长老你好几年前就这么说了!”小家伙撅起嘴气鼓鼓地抄起双臂,“骗人!”

“哎呀呀,对精灵而言,几年可是很快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哦。”

小小的精灵最后还是没有听到故事的结尾,就被哄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今天听到的故事陷入了睡梦中,想着听到的那个像是燕子一般从一个地方旅行到另一个地方的,这个村落出身的精灵……

小家伙记得那个比自己年长些的精灵名字就是燕子的意思,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像燕子一样飞过各种各样的地方……

到很多年之后,以精灵的寿命而言却是是很短的时间,得到了雪花名字的白色精灵璐弥修塔莉终于离开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土地,告别了这被森林围绕又围绕着巨树的小小村落,踏上了自己的冒险旅途……

那是另一个传说的开始……

19无罪之罪 Weisse Apfel

“就算你这么说,对我族而言我们就只是……不是在女神的庇护下诞生,仅此而已啊。”一身黑衣同时亦是黑发的行商人叹口气,挠着头发有些为难的开口。

对面坐着的像是与行商人形成对比一般白衣白发的修道士脸上带着难以介怀的表情:“但是妖精的话……对圣魔法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带着困扰表情的行商人仰头看着夜空,繁星像是被什么暗色的东西遮蔽了一样显得摇曳不定:“小哥啊,你在这个结界里会觉得不舒服么?”

表情带着些许僵硬的修道士以一样僵硬的动作点了点头。

行商人像是猜到了这个回答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懒散笑容:“在魔力浓度高的环境下也会觉得不舒服么?主要是进入修道院之前,而且开始修道士的修行之后就没那么明显了。”

“是……”修道士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动摇,“你怎么会知道……”

“哎呀呀,果然是魔力敏感呢。”行商人笑了起来,“啊,这个似乎是妖精之间比较流行的说法。大气啊,这些环境中的魔力和女神的神力似乎是有着些许差别的,而妖精的话因为身体几乎完全是魔力构成,所以对这些会更敏锐一些吧。精灵和魔族虽然也差不多不过因为大概是本身的特性,对精灵而言两者没什么差别,魔族的话是几乎完全不能接受神力呢。”

修道士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催促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妖精们呢,和我们血族,还有魔族,会不自觉的聚集环境中的魔力,精灵也差不多啦,但是你们修道士通过修行所能使用的女神的神力和魔力虽然很相似,但是还是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的身体虽然会不自觉的把神力也一起聚集,可是却会同时产生排异的反应。有妖精和我说,妖精的生理结构就像是魔力的容器一样,对装进去的东西其实到不怎么会选择也不会有多少反应,不过血族和魔族的话就不太一样了。”行商人说着喝了口杯中的红酒似乎在润嗓子,在作为行商人旅伴的精灵睡下之后,行商人就偷偷开了一瓶红酒,询问之下似乎是旅伴的精灵沾酒就醉,却还总是想来一杯,“精灵的话大概是因为毕竟是女神的后裔,对此并不会有排斥,不如说因为亲和性很好,能力反而会发挥得更好。而魔族呢,大概是核心的缘故,其实到不大会聚集神力,不如说聚集有大量魔力的核心似乎反而会排斥开环境中的神力,不过这究竟是以什么机制实现的我就不知道了,问过的魔族似乎也没有知道的呢。”

大概是并不太擅长这样长篇的内容,修道士的表情上渐渐产生了些许焦虑:“那你刚才说的我是魔力敏感……”

行商人闻言笑了起来:“很简单啊,人类的体质也存在差异,有些对魔力敏感,有些对神力敏感。或者应该说……有些对神力亲和性太好,有些对魔力亲和性太好,以至于对另一种产生了排斥吧。”

“……”修道士低着头思考着,像是还不太能接受对方的说法,又像是还不太能理解。

而晃着高脚杯的行商人不知为何突然嗤笑出声:“这么说来,以前曾经听说过有神力敏感的小孩子因为进教堂就不舒服,结果就被当成魔族的孩子驱逐了呢。”

“哎?”

“哎呀呀,这样的小孩子其实培养一下大概会成为很厉害的魔术师吧。不过生在大家都信仰女神,自己却靠近神殿就难受的环境下,大概其实也会很难受吧。”行商人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又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有些暗淡的月光下反射出血红色的光芒,让传教士有些不适。

把杯中的红酒喝空,传教士在指尖转着空掉的玻璃杯:“不过啊,你要是再问下去详细的内容,我也只能说‘我们就是这样的种族’了,毕竟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呢。要是硬找个解释……那我也只好说大概就是月神和切尔缇女神关系太差吧。”

20悦兆 Freohlicher Anzeichen

春祭仪式之后是全国性的假期,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欢庆这一家团聚的日子……嘛,一家团聚。

而此时,無樾正坐在皇家骑士团的值班办公室里看着小说。昨天已经去教会孤儿院和当年照顾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院长的祃纳老师打了个招呼顺带捎了点礼物,也收到了些礼物,比如手上这本据说现在正流行的娱乐小说。

皇家骑士团节日的值班基本被無樾和安德烈两人一手包揽,虽然其他人也提出过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不过两人到是都不怎么介意,毕竟:“因为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啊……”

無樾和凌樾兄妹俩是在孤儿院长大,而妹妹凌樾还常年宅在学院的实验室,现在虽然是多了奇尤亚特这么个不知算是养子还是义弟的小家伙,不过三人似乎都不存在“放假出去玩吧”这种概念。而安德烈和青梅竹马的商人马修住在一起,所谓假期也就是在马修的店里一边帮忙看店一边偷吃店里的糖果蜂蜜果酱,对此马修简直是巴不得让安德烈去骑士团值班。

今天轮到值班的是無樾。而因为学院放假实验室不开放,凌樾跟着哥哥一起跑来了值班室,这会儿在旁边拿着从实验室顺出来的边角料做起了模型。奇尤亚特跟着一起坐在房间角落,正抱着从教会图书馆借来的神圣魔法入门,似乎没看几页就有点打瞌睡。

值班这种事原则上来讲应该是禁止带家属来的,不过凌樾也在骑士团有挂名,奇尤亚特因为神圣魔法的天赋已经得到了教会修道士的身份,無樾拗不过这俩孩子,索性也就放他们随便了。凌樾会跟着無樾一起来值班这事儿骑士团基本已经人人皆知,不过因为也并没什么实质性危害,众人基本也视而不见。不如说因为凌樾每次跟着来和哥哥值班的时候会帮忙修理骑士团破损的装备,众人不如说是大为欢迎。

作为半妖精的凌樾对魔法与炼金术的掌握远好于一般人类,修复骑士团所使用的那些结构颇为单纯的武器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既然可以因此理直气壮地和哥哥一起值班,凌樾自然是乐意效劳。在进入骑士团营地之后,凌樾便迅速直奔军械库,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工作,然后便哼着小曲儿回到值班室,坐在桌子侧面摆弄着几块金属废料做起了小巧的模型。

無樾已经习惯了妹妹的行为,泡好茶之后便坐在值班位置上打开了带来的小说,凌樾拿起第一次跑来值班时带来后就一直放在了这里的茶杯喝了口茶,便继续专心致志地鼓捣着自己的小玩意儿。

唯有奇尤亚特,虽然是来到了这里,却是抱着借来的书,有些不知所措。

看了几页书却感觉一直被盯着的無樾从书里抬起头,看到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無樾一时哑然,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沙发:“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看会儿书?”

“好……?”奇尤亚特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心虚,坐下没一会儿又起身跑来無樾身边,抓住了無樾的衣服。

“小兔子你放松点啦~”凌樾把手上一个小小方块放在桌上,注入魔力,小方块上伸出的管子射出了小小的水弹,敲到了奇尤亚特头上,“反正也没人来,有人来也没关系就是啦。”

“呜……但是。”奇尤亚特抓着無樾衣服的手又紧了些,“但是我也不是骑士团的成员……而且还是兔族……”

“我还是半妖精呢嘛。”凌樾说着再度用小方块射出的水球打到了奇尤亚特头上,“好~接下来换土生成阵~”

“咿?”奇尤亚特闻言不由得缩起肩膀捂住有点泛红的额头,左右张望一下躲到了無樾背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凌樾。

凌樾看着奇尤亚特的反应,带着莫名其妙的骄傲挺起胸:“哼哼,看我新开发的追踪型魔法制导土……痛!”

用一个弹额头停下了凌樾的话,無樾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躲在自己身后的奇尤亚特的脑袋:“你在这儿也无所谓啦……”

“但是……”

“无所谓啦……”無樾用力揉着奇尤亚特的脑袋。

“就是的。”凌樾似乎是玩儿腻了,把小方块和剩下的金属料子推到了一边,把茶杯和点心拽到了自己面前,“而且其实酥哥和妮莉姐也经常跑来这里喝茶吃点心,根本就没人管。”

正说着,值班室的门忽然被敲响,無樾提高音量说了声“请进”,就看一黑一白两个眼熟的人影进了门。

凌樾小声嘀咕了一句:“呜啊,说着就来了。”

而白色的人影,妮利斯维嘉举起手上的篮子:“本小姐来慰问啦~还不快感谢一下~”

凌樾毫不犹豫地开口:“慰问留下,然后再见。”

妮利斯维嘉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反应,抱紧了篮子理直气壮地开口:“慰问和我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不管怎么想慰问都是和酥哥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妮莉姐你看着根本就和慰问半毛关系都没有明明和麻烦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凌樾大气不喘地一口气说完,房间里其他人简直是被这长长一口气吓到。

唯有無樾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妹妹,镇定自若地拿出两个茶杯倒上茶,随后拿来了备用的椅子:“请坐。”

一直沉默的黑色人影,酥,小声道了谢,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看着凌樾和妮利斯维嘉闹成一团,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姐姐和小凌关系真好呢。”

“……大概是很好吧……”無樾叹着气,转头看到一脸呆滞像是被吓到的奇尤亚特,招了招手,“奇亚?”

“啊?啊……”被無樾叫到的奇尤亚特总算是回过神,一手指着打闹的凌樾和妮利斯维嘉,表情里似乎有几分惊恐。

無樾干脆就伸手把奇尤亚特拎了过来放到了凌樾刚刚坐的椅子上,拿起一杯加了不少牛奶和砂糖的红茶放到了奇尤亚特面前:“凌樾和妮莉姐总是那样,别在意了。”

“嗯,不用管她们。”酥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刚刚还在妮利斯维嘉手里的篮子拿了过来,把里边的点心依此拿了出来,“我们先吃点心吧。”

“可以么?”奇尤亚特看看無樾和酥,又看看还闹成一团的凌樾和妮利斯维嘉。

“没事。”酥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拿起了茶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发布时间:2016/06/23 22:58:19

2016/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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