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林多前书》
CP:无
Key:地铁末日企划设定 千丑个人中心
分级:NC-17
警告:内容粗鲁且三观未必端正,内有强暴情节请注意。
该隐 一
爆炸时列车刚刚进站,尚未停稳。
苏泽特及时抬手按住微微移动的提琴盒。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她回头透过背后的玻璃看向站台。
这像一场地动山摇的地震,或是天崩地裂的爆炸,地下三层的站台都晃得很厉害。苏泽特不经常乘坐地铁,她握住了提琴盒的背带,在茫然的间歇思索是离开车厢还是留下更安全些。
第二波震动传来,铁轨发出牙酸的金属摩擦。她提起提琴盒的侧柄,在门边找到了紧急制动——黏在车顶的广告牌和灯罩没能坚持过第二波震动。它们沉默地落下来,悄声无息,只是带动一些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灰尘。
“咚”的一声落在了提琴手红色发丝覆盖的头顶。
苏泽特毫无挣扎地被砸晕在地。
千丑的情况实际上不比苏泽特好上多少。他自地下一层和二层之间的楼梯滚落,接着被横着砸在地上。这个姿势让他想起许许多多年之前圣诞节餐盘里的蔓越莓烤鸭,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彻底没了生命。
千丑揉揉鼻梁,头疼地爬了起来。
这个鬼地方怎么能地震;他是觉得,这个地方本来就不该发生地震。好在看来地下二层比地下一层更加牢靠点,他被强迫性地送到了站台,索性就顺势不再返回。
列车在他一路滚下来的时候刚好进站,只是还没开门,而且看起来也不会再开了。他拍了拍灰大衣的下摆,往地铁的玻璃车窗走去;他想看看有没有一个倒霉鬼正好被关在里面出不来,这是他对人类的好奇,谁知道有那么一扇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它在绝对静止的站台里突兀又自然,像黄昏粘稠中在楼宇天线间穿过的无声雀鸟,又像一排水龙头里唯一一个没关紧的正滴下一滴水珠。
门开了,却没有人走出来。
应该不是闹鬼,闹鬼也吓不住见多识广的黑医生。黑医生黑透了,好事坏事他都干过,乱七八糟喜怒无常的也有;他慢吞吞地走过去,这些步子看起来像要把他带进伊甸园,或者某个教堂,亦或是某个墓地。
他在打开的门口见到一具昏倒的身体,旁边躺着一个黑漆漆的提琴盒。那头红发提醒着医生这人是他认识,是他三十岁人生中几次尴尬历史上的其中一员。医生淡悠悠地“啧”了一声上前探了脉搏。好极了。这人活得好好的,她只是昏倒了。
这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是在法国瑞士边境的爱尔兰酒吧里,深夜之中歌舞正在燃烧。这个酒吧深陷地下,原本是个酒窖,然而现在里头塞满了人。千丑在吧台点上一小杯正在打折的茴香咖啡,用手指沾沾舔舔;他的视线在舞池吧台雅座都晃了一圈,有些意兴阑珊。
他无聊了一会儿,也可能已经消磨了好几个小时,总之门在这个时候又被推开了,没什么响动,千丑却听见了。感谢老板没在门上挂风铃,避免了每个人进来都要被注目礼的惨剧。夜风裹着一个穿黑长裙的女人进来。夜色很黑,酒吧里更黑,女人黑漆漆地像一个幽灵飘进来。
千丑原本已经快要抽回目光了,却惊鸿一瞥看见女人红色的头发。
好嘛。
进来的女人在吧台点了一杯黑啤,她环顾了一下,发现吧台的高脚凳早都不知所踪。于是她握住了黑啤的酒杯在找了一个角落依靠上去,默默无言地喝起酒来。
千丑觉得她有点意思,被他折磨许久的手指终于得到解放,他喝干了杯里的烈酒,走到了女人的身边搭讪。
他们谈得还算好,只是话题稀疏惨淡,但是约炮的话题一般都是如此,太过深入只能引来麻烦。
嘘寒问暖了半天,千丑终于知道这是个法语区的瑞士人,拉大提琴,去过拉斯维加斯,也抽烟。他对交响乐没有多大兴趣,但这总好过女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样式简单的金戒。忠贞爱情的人更喜欢简单的东西,他们不需要向邻居好友炫耀婚姻,所以那戒指不过是一个证明。
但一夜情缘没什么过分,忠贞于爱情和指间流沙般的情欲不必相互迁就。千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已经接近三点。黑发男人凑过来终于把庄重的距离缩短,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女性视线里唯一的光线。
他用低沉地声线一本正经地建议举行一次性交,料想回答再差不过一个耳光;谁知道女性放肆地大笑起来,虽然很快就被淹没在酒吧的乐潮中。
“真正的男人不会和一个女人争辩。”千丑说道。
“就像一个纵欲鬼不会介怀一个性冷淡。”关于这件事苏泽特比他还要冷静。
“真见鬼,居然能在这里和你相遇。”男人拧着眉毛微笑了一下。
“操你爷爷的。”苏泽特字正腔圆地回骂道。“放下吾爱。”她冷漠地扬起下巴瞪着千丑,和他腿上大开的提琴盒。
苏泽特醒来了。他们并肩坐在客座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苏泽特的中文说的很好,大多体现在她的垃圾话上。千丑从她的大提琴盒里拿出了一幅一幅相同的备用琴弦,确实不太占地方,也没有什么分量。
但这很奇怪。
“我当然不止一把琴。”苏泽特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每一把都配两套琴弦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你到底是和哪一把结婚的?”千丑伸手摸了摸琴身,他并不是很懂乐器,只是曾经会在小教堂弹弹破烂的钢琴来自娱自乐。
“我和每一把都结婚了。”
“那结婚证写的是谁?”
“苏泽特的小提琴。”
“……就这样看来你的性冷淡真是没法治好了。”
“星空会见证我的心意。”
成年人间的话题止不住地往更深处滑去,尤其是这两个人都很少有回避的话题。但性冷淡似乎是有本事能把一切拉回正轨。千丑觉得这很神奇,在他眼里苏泽特的概念总是一个公务员的形象,也有可能是个教导主任,总的来说是一个性冷淡的对象。了无生趣,但苏泽特本人其实比这更危险。千丑心里很清楚。
“你为什么进地铁?”
“我在跟踪一个和我接过吻的人。”
接过吻的人是个什么定义?苏泽特蓝黑色的眼睛对上千丑的红色,在此之前她从不怀疑世界上所有和千丑接过吻的人最后都和他发生了性关系。于是更难相信有人只和他接过吻。
“他含着我的嘴唇咬我……”
“只接过吻吗?”
“试图……”
“失败了。”
“……对。”
不不不这才不是重点。千丑在心里反驳道,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那个含住他上嘴唇的血腥之吻和那个人的身份象征了另一层含义。
“我很想说跟我说说。”苏泽特提起提琴盒,“但既然你的跟踪对象在这个站里,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I want to grab his ass.”
“… So what can i help you ?”
“No, nothing. ”
他们在上台阶的时候低声地说了几句糟糕的台词。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一句台词出于无聊,一句出于嘲讽,最后则出于成年人之口。在这期间苏泽特打开了千丑想要帮她拿提琴盒的手,他们并肩同行于无人的台阶,黑色高跟鞋在大理石的台阶上踩得哐哐作响。千丑怀疑她其实根本没有用力踩,但不管怎么说声音依然避免不了。
进站口就不如站台那里这么安全了。碎石和混泥土块堆在一起,也有鲜血和低声的哭泣。看起来如果没有这场地震,那大概没人能赶上苏泽特那班末班车。地下二层似乎只有苏泽特和千丑,安检口人更多一些。
“是他。”千丑的嘴唇动了动。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擦到了那个抽烟的男人,但没有钉住他。苏泽特的目光跟着他一起移动过去,但她单刀直入地瞄上了这个男人,进而又把视线放上了那人隔在休息凳上的屁股。
“很强硬的做派。”她看着对方肆意粗矿的坐姿向千丑吐出几个字。
千丑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震动过后并非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地铁里为数不多的人正围在一块地方,他们的脚下蜿蜒出一条鲜红的河,那鲜血的流量实在糟心,让人忍不住认真地恐惧起来。
他们走过去,黑医说明自己医生的身份,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士,一根断裂的灯管从她的肋骨间穿过去,女士正在吐血,血沫从她的嘴里涌出来;在正常时候千丑只会冷淡的宣布无法救治,但他看见了那个人眼里的恐惧。
远比千丑自己要更真实,或许某一天当黑医意识不到自己在认真地恐惧时,他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灯管扎穿了她的肺,她活不过半小时。”千丑低声地和苏泽特说道,“看她的眼睛,她痛得要死,正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和温度在离开自己。”看她的恐惧,她就要被带走了。
没有比体会到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尤其是当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苏泽特沉默不言。当她十六岁的时候她也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在阿尔卑斯山上,她被冻得四肢僵硬,脸上却已经被晒伤到生疼。那个山川需要她翻转着度过,但她连维持现状都十分费力。
天色正在变黑,温度愈发下降,她开始体会到死亡,幻觉在强压下的大脑内盘旋,雪的河流和每一次呼吸,山川河谷或是落于她睫毛上的冰渣。
登山俱乐部在她快要崩溃之前找到了她,挽救了她年轻的生命。
旁边有个年轻的士兵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脸色难看,眉头紧皱,有一个拳头紧握。
“如果能早点结束她的生命,她还能好过一点。”千丑蹲下身,他注视着自己在女士眼里放大的身影,“你活不了了,想要我结束你的疼痛吗。”这话太不中听,苏泽特紧接着也蹲下身,她大红色的裙子粘在血里黏了一片;性冷淡俯下身亲吻着女士冷汗津津的额头。千丑活得简单又残酷,这个当黑医的解剖师才是一个真正冷漠的公务员,他把所有的症状冗长地记录下来,在批判上一个简短的结果作为收尾。
女士的呼吸愈加虚弱,她正在过早地接触人类的终身话题。千丑跟踪的那个男人终于走过来,他从后腰拿出了不知道一把什么枪。死亡不接受任何脾气,在它面前一切没有好坏,不分彼此,不在乎软硬兼施。女士眼眶里聚集的眼泪在她费力点头的时候疯狂涌出来,那个眼睑的堤坝被越过了,它们像一群冲过平原的角鹿,在大理石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苏泽特拿出了她的大提琴。没有椅子,她跪在地上拉起来。
“Love never fails.
If there are prophecies, they will be brought to nothing;
if tongues, they will cease;
if knowledge, it will be brought to nothing.
For we know partially and we prophesy partially,
but when the perfect comes,
the partial will pass away.
When I was a child, I used to talk as a child,
think as a child, reason as a child;
when I became an adult,
I put aside childish things.
At present we see indistinctly, as in a mirror,
but then face to face.
At present I know partially;
then I shall know fully, as I am fully known.
So faith, hope, love remain, these three;
but the greatest of these is love.”
哥林多前书。大提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铁站里,撞击过每个人的耳膜和破碎的石块。
千丑低低哑哑地念着悼词。对于如何接近已经离去的人,那就是只有一个死后的日子来拥抱他们。
他们试图让这个女人死在梦中。临近死亡之时,她的神情安逸的一点,疼痛感依然扭曲了她的脸庞;但是对剩余还活着的这些人来说,死在梦中实在不太好。苏泽特看着他们的表情,明白如果世界上的人分成两类,他们这五个人可能是同一类。最好的是不死亡。
千丑背诵完了前书,画上圣父圣子圣灵的十字。
“这不是地震。”最矮小的男生轻声地说道,“这是爆炸。你们该去看看门口的保安和第一波爆炸冲出去的夜班工作人员,或许我们躲过了一劫。”
地铁站里的电力仍旧在运转,白炽灯大多数还亮着,除了他们头顶的这根,它正插在女尸的胸口。
大提琴家收起了她的琴。
“自我介绍。我叫唐芜。Suzette。在交响乐队供职。”
“我是千丑。解剖师。医生。”
“鸠。士兵。”
“我叫竹溪,是个大学生。”
轮到最后一个男人了,拿枪的那个。千丑把头凑近了苏泽特,他嘴唇翕动,苏泽特用余光瞥着他。
“那个想杀我的人。”
“克劳德,会用点枪械。干点脏活。”
苏泽特恍然大悟地扬起下巴。
黑手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