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遥远的光影。
坠落眼底的灰白残像。
宛若残留在视网膜上的万华筒碎片。
“呜……”
从灵魂深处压榨而出的痛苦呻吟。
“为什么……”
质问。
“……”
——以及叹息。
贝雷特在那里,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一片灰败的景象中,俯身在地亲吻淤积的泥水。
水不是战争的理由,可没有战争就得不到水,谁把枪塞进了他手中,开枪吧,那人说,去杀死敌人。
他把枪上膛——“咔哒”——声音清脆。
弹壳会掉下来,人会死,因果归一,世界如此简单。
“咔哒”。
——声音。
贝雷特猛地睁眼,抓起身边能抓到的所有事物向声音的来向砸去。
“呃……!”
但身体却被束缚住了,拘束衣紧扣着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果然,在躁期还是束缚住比较好啊……”涌进来的声音窃窃私语着。
——是谁?
.
“谁?”他问。
灰败的颜色向外退开,远处的天边有一栋小小的房子,据说猫的眼睛只有视野中央是清晰的,他也是。
一只手揉了揉他原本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糟糕的发质一定让他不想尝试第二次。
“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了。”那只手指向了遥远的彼方,他忽然想起,他们说他不用再握枪了。
说他不用再杀人,以后会有一个家庭来收养他,不用再为了食物和水战斗。
——这里就是那里吗?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神智永远都沉浮在战场的彼方,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贝雷特沉默地歪了歪头,跟着前面的人逐渐向前行走。
道路很长,道路并没有尽头,他听见巨大的声响,身体几乎是在瞬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仍身在战场。
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
——即便是在这里。
Psychological Disorders Clinic。
他被关到了这里。
他用牙咬开了拘束服的纤维。
那些人说,他病了?
身体挣扎着脱离束缚,他抓住最近的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世界的一切在他的眼底都不切实,惨白的墙体。
贝雷特翻到了自己的MP3,他苍白的手指缠绕着深蓝色的电线。
手腕上满是割伤的痕迹,无数刀,切开血肉管道骨骼深邃直至最深的地方。
冷。
他从手指到身体都是冷的。
——去死吧。
可在他的心底,火焰仍在燃烧。
.
——那是在他离开战场的第三年,在他寄宿在那家人中的第二年。
他发现,“亡灵”回来了。
.
战场上无数次枪响。
他听见远处的声音不断地在叫喊,脚步爬行过倒塌的墙体,尸体绊到了他,那躯体上长满蛆虫。
——他就出生在这样的世界。
青色的马匹行走于灰败的土地,死在枪下的人他从来不去记忆面容。
可是,他知道它们一定已经归来了,不知不觉、无声无息。
它替换了他身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一切。
只为了索还自己的性命。
.
……喂,不要动我的MP3。
.
重金属的敲击充斥着四周,黑嗓将情绪沉淀进深渊之底。
Asche zu Asche。
——那些“亡灵”。
他要去将它们杀死杀死杀死杀死杀死。
这一瞬间,他的世界就仅剩下这一场“战斗”。
“亡灵”披着白大褂向他走来,额角上的疼痛与汗水是战前紧张的预告。
肾上腺素分泌,肌肉紧绷,心跳微微加速,呼吸变得沉着。
早已被植入人生的战斗因子就此复苏,他压低了声音。
.
“我一定会……干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