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哈康•史都华。”
“奥利哈康•史都华。”
女主持人站在圆厅的正中,翻动着名单向面前的人海报出下一个受试者的名字。
“这里。”被深蓝包裹的少年举起手回应道,挤出重重叠叠的人群向圆厅的中心艰难跋涉。他像是在押的囚徒,脚上挂着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跋涉。
自己一定是为尚不明了的测试结果而不安。奥利哈康这样想,也这样相信。
四周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息过,而离开了人群之后就似是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某个少女希望留在智慧根与父母永远在一起的嘀咕,也听不见某个少年自信满满要前往无畏根成为勇者的宣言,所有的议论、杂音混成一团在穹顶上盘旋。
分根测试——然后,每个少年少女都像商品一样被按照各自突出的特点被分在不同的货架上,然后成长为男人和女人。好吧,这个单一公有制的平均主义国度里似乎不存在商品一谈。
少年没有理会女人亲切和蔼的招手,略有疑虑地回过浅金的小脑袋望向身后拥挤的人群。同行的友人对他眨眨眼夸张地挥着手大喊无需害怕,还被管理秩序的大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只可惜奥利哈康实在没听清,只好继续前行来到女人的面前。眉目和善的主持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这却不仅没有消除他内心的不安,反而加剧了内心的不满。看着她堆砌起的笑颜,他想女人的心里一定带着粗话抱怨着自己为何这么磨蹭像个姑娘似的,只不过没有说出口罢了。
躺在测试仪上,奥利哈康合上眼,坠入精神的深海。
睁开眼后他首先看到了自己。
这是一个没有窗没有门小房间,这还是一个比令人胆寒的小房间。没有光源,但却明亮。不论是前、后、左、右的墙壁,还是头顶的天花板或者脚下的地面,这里的一切均由整块整块的镜面组成。除了无数个奥利哈康无数个自己以外,此处空无一物。
少年眨眨眼,镜中成千上万的少年跟着一起眨眼;他动动手,镜中成千上万的他也跟着一起动作。在这里不论是站立行走或者静坐沉思甚至就地躺下,眼前都是满满的奥利哈康•史都华。他闭上眼试着逃离这令人目眩的泥沼,而黑暗中尽是无穷的镜像。
为了像剥白菜一样深入剖析受测人的内心的每一丝空间,分根测试往往痛苦而严苛——这是奥利哈康所了解的,而他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令人反胃到这种地步。但既然只是测试,那么一切应该都只是模拟的影像,或者之类的……少年站在一切镜像的正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悠长的狼嚎从身后钻进少年的耳,测试正式开始,少年已稍有凸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
还不等奥利哈康转身,深棕色的野兽便纵然跃起扑向少年的后脑。他没有见过这类动物,只得用手护着头部连连后退。这家伙咬了他的手臂,连皮带肉扯下了一块然后跳向了一旁。少年尖叫着跪倒在地上。棕狼咀嚼着少年的嫩肉,贪婪的黑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这一回合算是就此结束。
伤口不深,至少还看不见骨头。不过被撕裂的大小血管迸射出来的血滴撒满了镜面的地板。上下立刻不断反射出猩红的镜像,直到绘出一条红色的银河。
少年跪在地上快要疼出泪来,镜子里,自己那副痛苦扭曲的嘴脸倒还真可笑。奥利哈康好不容易稳下的阵脚又慌乱起来。他抬头,那畜生还悠哉地坐在面前,嘴里砸吧着自己手上的鲜肉。“干!”少年少有地大骂出口。
现在的局面早已超越他在课本中在学校学到的知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而那野兽似是没了耐心,尖利的爪子在镜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它被饥饿装满的喘息声很重。片刻的蓄力之后,它再度纵身跃起。
即使奥利哈康不矮但身体修长而纤细,加上本身缺乏锻炼,很容易就被压倒。鲜红的伤口再度在肩部绽开。疼痛几乎让少年忘记这不过是一场测试,狭小的空间内有无数个奥利哈康在害怕地在野狼身下颤抖。奥利哈康挣扎着抵抗,身上的伤口却是有增无减。
少年发现他使不出力。他开始想逃,想逃得远远地,砸碎这里每块令人烦躁的镜子,回到家里和维克托利亚一起阅读、练习,做什么都可以。
他已经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又惊醒似的睁开——奥利哈康知道,他绝不能跪在这里。少年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没人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发现了什么不可言的密宝。可能他只是不想被这个没脑子的低等生物给击败吧,谁知道呢。
但至少他站起来了。奥利哈康或许他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什么,有时候本能就是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薄荷绿的眼眸里盈满了说不出的坚定。他扔下了被撞歪的眼镜,他承认他害怕,他也承认自己绝对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同时他也承认自己绝不可能就这样摊着等死,也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承认自己必须,必须站在这里直面这头野兽。
这是他的选择。
所有监视着这场测试的人都皱了皱眉,虽然没人敢说这位受试者接下来的动作,但无一例外地同意这个少年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身着不同颜色服饰的大人们朝着测试控制台点了点头。
镜面空间中的少年还没摆好架势去面对面前的野兽,四周的镜子便骤然破碎开来下雨般散落,它们尖锐的棱角亲吻着奥利哈康的脸颊,留下了道道浅红的吻痕。他也跟着一块在黑暗中坠落。
他将前往更深处的海。
有不少人的分根测试都只有一个环节,而有的有两个,或者更多。精神力测试的环节越多则说明受试者的人格越复杂,这是奥利哈康测试前所听说的。黑暗中少年对于未知的好奇胜过了不安与伤痛。他环顾四周,只有一篇墨色的死寂,他叫喊也没有回音。
现在……测试,是结束了吗?
直觉告诉他答案是否定的。
测试现场,宽阔的圆厅的四周挤满了等待被分类的少男少女。在圆厅的正中,测试仪上的少年——奥利哈康,这是受试者的名字。
少年平和地躺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像是做着甜腻的美梦般祥和。渐渐他的呼吸声开始变粗变重,最后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其间还不时夹杂着一些听不明白的呓语。透明的汗滴划过他的额边,落在椅上。
年长的女主持温和地看了看少年,她看过太多太多的少年来到这圆心走上台阶接受测试,也见过成千上万测试时状态——这些反应都再正常不过。即便如此,她仍在心里画上了十字。
她静静地望着年轻的受试人,静静地在嘈杂的圆厅内等待测试结束。而在这宽广的空间的边缘,少年们仍自顾自地交谈说笑,大人们则使出浑身解数来让这帮小家伙维持秩序。
又是五六分钟过去,测试仪上的少年猛然睁开眼逃脱了苛严的测试。
“一场苦战,对吧?”女主持人瞥眼惊魂未定的受试人,继续翻动着手中的名单悠然地说。
奥利哈康只是望着对方,她看上去似乎没之前那么令人生厌了。
“辛苦你了。”她又低声补充道,然后洪亮地喊出了下一位受试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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