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波斯沿着铁轨开车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娘了。
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好日子突然就过完了,先是接了个要钱不要命的单子,差点没能活着回来;又靠着吃早逝爹妈的老底在暗流涌动中勉强保下自己的小命。
结果呢?人算不如天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端端本该是庆典的时候,他居然连老家都被人炸了;也是托了奥错的构造,他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家里塌了一个厕所,水管爆的水漫金山——卡拉波斯淌着水收拾了一家一档出去,心里苦中作乐地感谢它没爆了下水道。
他还不想发愤图强。
女装猎人命里看来大灾大难,但到底还有一条命在。更多的倒霉蛋则死在了突如其来的爆炸或者随之而来的坍塌中,越是贫穷的人住在越下层的井中,当巨石落下之时,他们只能看到无法躲避的巨大的阴影。
大部分漂亮的长裙被他一并抛弃在了衣柜里,卡拉波斯觉得这一定称得上是忍痛割爱了,但他没有这么多办法一个人带走这么多东西;并不是没办法回来拿,只是奥错已经由内而外地被炸开了,坚固的壁垒中全是柔软的内里,黑兽的利爪和无情的火药不会心慈手软。
猎人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但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无知无觉地赴死。
他提着刚修好的折刀,在心里给南希小姐留下了五秒钟祷告祝福的时间——老太太所在的位置逃生可能太过微小,猎人见惯了生死,这时候也感觉到一种无力挽回的痛心。
唯二的两列火车上挤满了要去中心城逃命的人,他们中的很多都穿着华贵漂亮的服装,本来是参加奥兰庆典的;这会儿繁复的衣饰都成了累赘,若是可以,卡拉波斯简直不怀疑他们会摒弃廉耻把衣服脱光了跑。
上天如此之不公,在此刻又如此公平,公平地叫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卡拉波斯在阴暗处往他的越野车上堆东西,成箱的手稿,武器,战备,衣服,所囤积的食物。
年轻人喘着气,一箱一箱拼命地搬运,冷热兵器被充满恶意地摆放固定在其上,铁蒺藜的寒光不需要月光一样在微弱地闪烁着;他仿佛有用不完地力气,直到所有的能搬走的东西全都被他搬上了车。
女装猎人坐上了驾驶座,盯着他已经熟悉了的荒原山丘启动了引擎;奥兰铁路是他最常乘坐的公共交通了,荒原的景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了他的脑海里;越野车猛地从坡上冲了出去,引擎咆哮着在旷野上驶过。
被灾难击溃了意志的人们看到他离去的影子,有些疯狂地向越野车跑去,却被车身四周的寒光挡住了伸出的、沾满尘土的手指。
他还会回来的,奥错陷落了,却没有消失。
女装猎人深沉乃至融入黑暗的眼睛,似乎是红的。
◇
狡兔三窟。卡拉波斯有不止一个临时据点。有些是他买下来的,有些是他租下来的。
用南希的话来说叫什么?如果你有两块宝石,你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
卡拉波斯理解,确实是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但他也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在奥错的老家会被人炸了——巧克力的口味未免涵盖的也太广了点。
几个小时能到的火车车程,卡拉波斯开了一整夜,他沿着铁轨孤独地前行,路上一个同类都没有遇到,一个同行都没有遇到。
人力抗不过天灾,奥错的猎人这夜一过势必要被大洗牌;卡拉波斯却一点关心这个的意思都没有,他的脾气不差,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被消耗殆尽。
他的新落脚点在中心城郊区的地方,离黑塔尚且有一定的距离,少量黑兽袭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对卡拉波斯这样的猎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那是一栋门前有着钢铁制楼梯的阁楼,整个看起来狭长的不像话,像是从什么童话书里挖出来的悬崖峭壁上的危楼一样;背光的那一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它们蔓延在钢铁台阶的扶手上,与铁锈混为一谈。
看来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新居了。
◇
溃于蚁穴•不容•完。
卡姐要回去支援重建奥错了……问问有没有人之后会想组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