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背收腹,抬臂勾弦,三点一线,放手!
约三百米之外的树叶颤悠悠的脱离树枝的牵绊,投奔了大地的怀抱。
斯坦培克呼出一口气,轻轻阖上眼睛稍作休息,便继续重复的练习。
汗水浸湿了少年的额发,沿着他的脸颊一路自由滑行到尖尖的下颚,然后愉快的跃下,在地面上添加了一块深色的水渍。
“少爷,您需要休息了。”头发花白,却依旧步伐稳健,精神抖擞的老管家梅勒菲尼斯悄然出现在斯坦培克身后,沉声提醒道。
“谢谢你,梅勒管家。”斯坦培克点了点头,梅勒管家便从他的手中接过颇有分量的重弓,将搭在他手臂上的毛巾递给少年,又沉默的站在了一旁。
斯坦培克从额头开始擦拭,紧接着是鼻翼,然后是两颊,最后才是下巴和脖颈。这样简单的动作被他刻板的按照一定的顺序重复了许多次,一气呵成的擦拭完毕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味道。
这是被少年从小就着手去训练的,他身上仅存的,或许还能够称作是贵族准则的东西。
斯坦培克和梅勒老管家一前一后,向着湖畔搭建的小木屋走去。
这木屋低矮陈旧,木屋外的炭炉上炖着能闻到肉香味的冒着朦胧白气的小锅,靠着墙壁接近窗台的地方垒砌着整齐的柴火。只是这过于简陋粗糙的环境与斯坦培克身上穿着的精美骑射服完全不相符。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上周趁着斯坦培克参加狩猎节,他的父亲,斯坦培克家族现任家主,迫不及待的将自家的庄园贱卖给了一家暴发户,美滋滋的带着钱财和情妇迅速从南帕克里拉消失的无影无踪。从狩猎节归来的斯坦培克除了当时随身携带的重弓和帮他打理身边事物的老管家,什么都没有了。
斯坦培克除了感到失望,竟完全没有一丝伤心或是吃惊。因为在他看来,那个曾经被他称作父亲的人,是从来没有能力担负起斯坦培克这样一个原本属于贵族的姓氏的。
斯坦培克家族在最鼎盛的时候,曾经跻身公爵行列,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家族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没过多久就无力维持庄园及领地所需要的庞大开支,原本门庭若市的斯坦培克家族逐渐被各个势力大族排挤,空有公爵的称号,却完全没有与之相应的体面和地位。
斯坦培克的爷爷是斯坦培克家族百年来难得的明白人,他为斯坦培克家族操劳了一辈子,好歹撑起了斯坦培克家族明面上的体面,并且为儿子争取到了来自帝都的公爵家的小小姐作为妻子,想要重现是斯坦培克家族当年的辉煌。
可斯坦培克的父亲对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只沉迷于美酒、美食与美女中,日日笙歌,流连花丛。他的新夫人是个对婚姻抱有忠贞观念的传统女人,很快就被他气得病倒了,在生下斯坦培克之后,就因为气结于心早早的就过世了。
对儿子彻底失望的老公爵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刚出生不久的孙子身上,他给斯坦培克教授所有贵族能够涉及到的东西,恨不得斯坦培克能够将全部的知识都快速的融会贯通,马上就带领斯坦培克家族重返贵族之列。
只是天意弄人,老公爵没能等到斯坦培克长大,就因为早年过于操劳,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失去了父亲约束的斯坦培克公爵自然开始了一段逍遥快活的日子,花天酒地无乐不作。斯坦培克家族的财力并不能支撑他挥金如土的生活,所以公爵的好日子也很快到头了,他不思劳作不想办法,竟是趁着斯坦培克不在的时候将自己家族世代居住的城堡轻易的就转手给了别人!
斯坦培克也从未想到他的父亲会如此荒唐,面对这种状况他却并不觉得惊慌。他早就想到了要如何重振斯坦培克家族的荣耀,只是从未想到他的计划被提前了这么早。
“梅勒管家,明日我要启程去帝都,你留在南帕克里拉等我回来。”斯坦培克端坐在用木桩充当的椅子上,将刀叉放置在梅勒管家端着的盘子里,擦干净手上和嘴角其实并不存在的油渍,才缓缓说道。
梅勒管家如木如刻的正经脸上少有的出现了迟疑的表情,可是他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说道:“是,我知道了。”便将手上的餐盘收走,不紧不慢的去收拾餐桌了。
斯坦培克的想法自然是在前往帝都进入暗月之枷,那里是帝国精锐的聚集之地,他也更有可能获得重建斯坦培克家族的资本。当然,与高机遇高利润相伴相随的问题是,他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低级小兵中摸爬滚打,永远的丧失了机会。
斯坦培克对自己的能力自然有着充分的信心,更何况,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的姓即是我的名,如果我无法振兴我的家族,那么我将带着他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