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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When the dead leaves wither 枯叶凋落之时】
* 【王历264年,魔王殿,初生勇者—米迦勒】
距离从王都出发,远征已经持续了两年。A级以上的冒险者,共计两千余人,现在还能站在魔王殿外的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小时前,在身后不远处的山坡,我们遭到了魔王军队的埋伏。率领它们的是魔王最后的魔神柱—序列第71的但他林。我们损失了数十名A级冒险者与2名S级冒险者,其中包括我所在的攻坚组的法师。我依靠那家伙的增益魔法斩杀了但他林。我就这么看着但他林的头颅从地面上滚动,缓缓地滚下山坡。我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家伙要在这里倒下啊?
山坡上的静静流淌干涸的鲜血、插在地上的断剑、分不清是人族还是魔族的尸体,无不提醒着我他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伤者哀嚎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身上淋漓的鲜血使我的动作变得黏腻。
这是第几次失去重要的同伴了呢?我已经记不太起来了。如今身边的早已不是两年前的那些人了。啊,我已经习惯离别了啊。可是为什么,我的身体现在抖个不停呢?
“啊······”我喘了一口粗气。
我看着但他林的尸体,怔在原地。
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脖颈缓缓流出,蜿蜒着直流到山脚下,在低洼处聚集起来,血红的一片。
(可恶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如果没有魔王就好了。
如果没有魔族就好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一定正和朋友们在哪个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吧。
如果那样的话,上次路过的那个村庄里的小姑娘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了吧。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因为目睹亲人遭到不讲道理的虐杀而像那个男人一样挥舞着农具冲进无数的巨魔之中了吧。
如果那样的话,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悲伤了吧。
掏出最后一瓶治愈药水,我咕咚咕咚喝掉半瓶以后将它交给了我的身后的人,示意她喝下后,回头望向了身后的伙伴们。
他们全都默不作声——谁都知道,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们即将直面幽冥,与深渊死斗。
骑士举起了刻有王国国徽的盾牌,默默地站到了最前方,护住了人后脆弱的牧师。战士拔出了手中残破不堪,鲜血淋漓的剑。游侠与弓手将弓拉满,把火药灌进猎枪,队伍后方的魔法师和魔导装具的操控者开始低吟无人知晓的咒语。巫女们骑上了扫把,一个一个的给人们施加增益魔法······
沉默笼罩着整个远征队。
我靠在一棵因魔王的邪气而生长畸变的树下,想起了她——我的挚爱,那个神秘的,不辞而别的女孩。
赫卡忒······
你现在在哪里?
安全吗?
你现在是否如你的梦想一样,正平静而安逸的活着呢。
“米迦勒,我的梦想啊,平凡至极,但却又······狂妄。”
“我只想,平静的活下去,在某个小村庄里,盖一座靠着湖的房子,然后安逸的活下去。”
她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之中,恍惚间我好像再度嗅到了她长发的香气。
赫卡忒······
你不辞而别已经有一年了啊。
我好想你。
我好想再度与你相逢。
所以,我要活下去。
我要在接下来的决战中活下去,然后再度见到你。
到时候,我不会再放任你从我身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会牢牢的将你锁在我身边,用双臂。
所以,我要活下去。
我想和你一起在某个小村庄里,盖一座靠着湖的房子,然后安逸的活下去。
远征军已经整备完毕,我回头我向了他们。
我听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向我,勇者——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在向我传达什么。
(开门吧,勇者大人。)
(我们是人类的剑。)
(我们是人类的盾。)
(人类荣光永存。)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握住我作为勇者的证明—圣剑,一手推开了魔王殿的大门。
起初,魔王殿内漆黑一片,只有大门后的两盏蜡烛幽幽的燃烧着,发出昏黄的光晕。然后,以这为起点,一支支蜡烛逐渐燃起,向后,向上,一点点亮起,最后照亮了整个魔王殿。昏黄的光笼罩着大厅。
这之后,在最远处的王座上,我看到了我没有一天不憎恨,不诅咒、不想见到,并杀死的——
魔王。
* 【王历264年,魔王殿,魔王、72魔神柱之主—赫卡忒】
在我无法通过魔力与但他林交流之后,我就明白,我须亲自面对那位勇者了。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
总有一天,我要以魔王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总有一天,我将不可避免的与他陷入一场滑稽而又可笑的死斗。我催动魔力,为自己换上了配得上接下来的,宿命的对决的盛装,然后坐在我的王座上,等待着,等待着身为勇者的他推开我宫殿的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沉闷的开门声,勇者率领着他的部队走了进来——蜡烛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一瞬间,我险些动摇了定下的决心。
米迦勒······对不起。
命运——我知晓命运,我理解命运,我认同命运,我决定命运,我执行命运。
命运——最终,我依然屈从在这可笑的东西之下。我终究没有胆量去打破它。
我终究只是个被命运操纵的傀儡。
(现在的我,要以魔界之王,72魔神柱之主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以魔法师赫卡忒的身份。)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我与勇者,只有一个能活下去)
(在他和魔族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在最后一支蜡烛照亮我的脸时,我切断了内心的情感,用配得上魔王威严的口吻开口了。
“好久不见······不,初次见面,勇者。欢迎光临寒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以今夜汝与汝之麾下的鲜血作为见面礼吧。”
“吾乃魔界之王,72魔神柱之主——魔王赫卡忒。”
我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我也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神情。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的未来,我都看到了。
(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勇者,在吾愚钝但令吾骄傲的72柱魔神之后,吾将参战。”
“吾将以吾之骨肉,吾之心魄,吾之魂灵而战。”
我看到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我看到他握剑的手有些无力的下垂。
我知道,我不能让他说下去。
“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汝为何踌躇不前?吾说过,吾乃魔王,吾将征服这个世界。汝今日的犹豫,莫不是欲入吾麾下,助吾一臂之力?莫不是打算背叛人类,成为······像吾一样的背叛者?”
对,我就是背叛者。我就是背叛了你。所以,不要有丝毫踌躇的,拼尽全力的与我进行这场决斗吧。
不要因为你的踌躇,玷污了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勇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来吧,吾与汝二人,今夜过后必定只有一人能继续苟活于这个世上。汝还在犹豫着什么?汝此等姿态属实令吾作呕!握紧汝的剑吧,汝并没有任何过错。”
快向我砍过来啊,勇者,你还在犹豫着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的怜悯不是么?
你现在,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幸福罢了。
请不要想我一般懦弱,你应是这世间最高洁而坦荡之人。
“来吧,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吾将对与汝的战斗,以及汝终将面对的死亡——施以吾最宝贵的,最崇高的敬意。”
“勇者啊,谨祝恶龙于汝睡梦之中吐息。”
我看到了他的悲哀,他的犹豫,以及他的决绝。
良久。
“好,赫卡忒······不,魔王。我作为勇者,人类的盾,人类的剑,将为守护人类的荣光而战。”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以及面无表情的向我挥剑砍过来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已经下定决心要为整个魔界而作为魔王战斗了,可为什么在被宿敌的剑攻击的时候,还是会没有来由的悲伤呢?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将全力进行战斗。我不能玷污他的决心,以及我的。
这场战斗,神都无法阻止。
我和他,终究需要一个决断。
啊······我知晓,我理解,我认同,我决定,我执行。
所以,我站在这里。
所以今夜,魔王即吾亦于此时此地剑指勇者。
* 【王历264年,魔王殿,初生勇者—米迦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
为什么,我梦寐以求渴望与之一战并将之斩首的宿敌会是你?为什么,赫卡忒?
我面无表情的,呆滞的向她挥着剑。
一剑,一剑,一剑·······
每一剑都好像在切割着自己的心脏。
剑刃互相碰撞擦出了刺眼的火光。隔着交错的双剑,我和她对上了视线。
即使许久未见,我依然可以和她默契到用眼神交流。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
(可我我不想和你战斗,赫卡忒。)
(这是命运,米迦勒。)
她抽出长剑,再度向我斩来。
连续不断的斩击在魔王特有的魔力的加持下向我席卷而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我的伙伴们 的攻击也全都被这剑气隔绝在外。
我放弃防御,再度发起了进攻,希望获得主动权。
(赫卡忒,为什么是你?)
啊······即使早已在各种蛛丝马迹中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一直以来我都选择不相信。赫卡忒······那个女孩怎么可能是魔王呢。
赫卡忒是个善良的人啊。
(啰嗦。)
她的眼神冷冽,反射着昏黄的光芒,剑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些侥幸割开了她的脸颊,伤口缓缓渗出鲜红。
啊······我明白的,其实我在一开始就明白了——我和她,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在我和她的未来里,终将只有一人能侥幸继续站立。
可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呢?
(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我不甘心。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出路呢?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我是勇者而她······而她却是魔王。
这就是——命运。
即使现在,因为这混蛋的命运,我的依然出自本能的对眼前的她释放出最浓烈的杀意,与此同时我也能感受到来自魔王魔力的最原始的恶意——
啊,赫卡忒,我好想······杀了你。
这就是——命运,这份恶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而是早已被铭刻于我们身体之上的,源自本能的东西。灵魂终究无法克制兽性,这就是生而为人的道理。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被收割的命运。
赫卡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身体就想杀了你。
可是赫卡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灵魂就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向你靠近,从此不愿再去分离。
············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是么。
(我明白了,赫卡忒。)
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拥有未来。
(我不会再逃避下去了,赫卡忒。)
我明白的,从一开始我就明白的。
(我都明白的,赫卡忒。)
我不能去做,玷污了你的决心的,懦弱的事情。
(所以啊,对不起,赫卡忒。)
我明白的,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我要上了。)
赫卡忒,让一切来做个了断吧。
“我真心,爱着你,赫卡忒。”
我轻声说道。
············
“锋利吾刃。”
“坚固我身。”
随着增益魔法咏唱的结束,我开始了反击,不留余力的反击。
本能所散发的恶意,丝毫不予保留的向她倾泻而去。
“汝终于明白吾之心意了吗?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勇者啊”
“那么吾,也是时候以配得上魔王之称的力量来回应汝这份愚钝而又天真的,可笑的心意了。”
我看到,赫卡忒的嘴角微微上扬,与此同时我看到她的双眸渗出泪光。
谢谢你,赫卡忒。
再见了。
(下次相遇的话,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赫卡忒,我会牢牢的,牢牢地把你锁在我身边,用双臂。)
我开始进行超阶魔法的咏唱。
全身的魔力向着手中的长剑飞驰而去,溢出的魔力在空气中劈啪作响,剑柄因为承受过度而开始发热,剑锋正微微闪烁红光。
(下次再相遇的话,我不会再逃走了啊,傻瓜。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米迦勒。)
她的身边开始不断的出现空间扭曲,虚空的裂缝撕裂了空气,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在她的身边翻卷。她的长发无风自动,随着那不可名状的咏唱声一起一伏。鲜红色的魔术回路在她的肌肤上显现,不断闪烁着。
(如果下次相遇的话)
(如果下次相遇的话)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正看着我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赫卡忒。)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米迦勒。)
我们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许下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誓言。
(那么,再见了,赫卡忒。)
(嗯,再见,米迦勒。)
············
超阶魔法互相碰撞,魔王殿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断壁残垣。
我们同时被冲天的蘑菇云以及耀眼的白光吞没了。
在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她的笑脸。
(米迦勒,约好了哦。)
(所以,不管谁活下去,都不许毁约哦,米迦勒。)
“我爱你,米迦勒。"
她的声音于终焉绽放。
············
烟雾逐渐消散,我平躺在废墟之上,看着昏黄的天空。
剩下的是我么,赫卡忒?
剩下的是我么,最开始的伙伴们?
为什么到最后,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了啊?
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下我自己在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世界苟活下去啊?
我的四肢的一半已经在爆炸之中堙没,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左腿和右臂。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在比平时少了一半的视野中,我看到了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腹部,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耷拉在外面。
我努力的爬了起来,我依稀听到了我的侍卫布伦希尔德带着哭腔的喊声,看来这副躯体的听力功能也已经丧失殆尽了。
鲜血正从全身汨汩涌出,实现正逐渐变暗。
我努力的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布伦希尔德,视线模模糊糊无法聚焦,我只能看到鲜红色覆盖了他的身体的大半部分。那是血么?
她在喊什么?
在转过头看向背后,看来除了她······其他的人也都没有死,
看来这场战斗到头来,死掉的,以及即将死掉的,都只有我和她而已。
我应该说“太好了”么?
至少,本来无辜的,本来应该还幸福的生活着的你们没有因为这不讲道理的,混蛋的命运而死去。
至少你们还能再见到家人见到妻女,至少你们······至少你们还能和挚爱团聚。
所以,我们之中,死的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我的伙伴们,我的最棒的伙伴们。
我看着他们,露出了满足的笑脸。
我看向布伦希尔德,喂,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不要哭······
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啊。
然后,我看到她抽出了长剑。
你为什么对其他伙伴们刀剑相向?
这么疑惑着的时候,
一支附魔的利箭自背后将我整个贯穿。
【第一章 Under the deep pit is also the deep 深渊以下亦为深渊】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遭背叛者—米迦勒】
穿透身体的箭头正耀武扬威的反射着浑浊的阳光。鲜血也一股一股的,有节奏的涌出,染红了我的铠甲,我的腹部再次受到了撕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断掉了。
但,已经体会不到疼痛了。
(这······是什么?)
我费力的扭过快要断掉的头部,看向了箭矢射出的方向。
视线还没有聚焦,又有数支长箭贯穿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看清了攻击者的脸——那是攻坚组的游侠,百发百中的,名副其实的神射手。
(为什么?)
噗。
又有一支箭贯穿了我的身体。
(为什么?)
我无言的看着他。
他微笑地看着我。
噗。
噗。
噗。
视线已经模糊一片,眼前一片鲜红。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曾经的伙伴为何对我发起攻击。我在弓箭巨大的惯性下被带动,然后飞了出去,原本贯穿我的箭在地面上摩擦,硬生生的被捅回我的体内。我的身体也同时向后滚动,空留一地的血迹和碎肉。
“为····什······么·····?!?!”我拼尽全力,喊出了这句话。
鲜血混杂着脓块堵住了我的喉咙。
然后,我依稀看到,他笑了。
然后,我依稀看到,他们都笑了。
“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勇~者~大~人~好像还没掌握现状?”游侠回头高声对其他人说道,然后大家便哄笑起来。紧接着,游侠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只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脸,他的手冰冷得可怕。
他在我的上方注视着我,背对阳光使得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这就是平时不可一世的勇者大人?”
他看着我的脸,咕哝着。
“真是······太开心了!咯哈哈哈哈······愉悦,愉悦!”
突然间,他又笑了,那笑声令我胆寒。
“看着勇者大人被我踩在脚下,真是至高无上的愉悦啊!真是愉悦!”
他松开了我的头发,然后一只靴子踩在了我的脸上,鞋底混杂着鲜血,泥土与肉块的味道,在他的碾动下,我呕吐起来,血块从嘴里喷出,沾染在他的靴子上。
“啊?彬彬有礼的勇者大人竟然弄脏了我的靴子?你们说应不应该要求赔偿呀?”他问向其他人。
“当然的事,哈哈哈哈······”
那是——圣骑士长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那还用说吗,快干啊!”
那是——国王钦定的,大魔法师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必须的啊,需要想吗?”
那是——被一众女巫尊称为皇后的女人的声音。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怀疑你们是我的后盾。)
其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得到得到了这种答案,得到了我昔日,引以为傲的“后盾”的这种答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我真的真的不懂。)
我茫然的看向了游侠。
“啊······看来勇者大人真的没有掌握现状呢。”他叹了一口气,“那就让勇者大人死的明白些吧,我相信以勇者大人的智慧,只要说一~句~话~勇者大人就能理解了呢。”
什么?
他打算说什么?
“勇者大人啊······魔王死掉以后,你就是世~界~最~强~了~呢~”他笑着,这么说了。
啊······我懂了。我都懂了。
原来那个国王打的是这种算盘吗。
为什么他会认为打倒魔王后我就会揭竿而起扛起反叛之旗?
只因为我拥有世间最强的力量?
为什么没有被信任呢?
为什么?
“勇者大人从最开始就没有被任何人信任呢~”他开心的说出了这种话,“勇者大人从最开始,就被视为一只人形的怪物啊~”
是么,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只是被当成一个怪物而已啊。
在这场混蛋的战争结束之后,就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啊。
原来没有任何人需要我啊。
原来如此啊。
(我懂了。)
(我真的懂了。)
(我真的真的懂了。)
这就是——命运,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的,被收割的命运。
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啊。
信任着你们便妄想着被你们信任。
保护着你们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被你们保护。
我一直以来,是以什么愚蠢的态度为什么东西愚蠢的战斗啊?啊?
“那么。”他笑的更灿烂了。
(我真是愚蠢。)
“勇~者~大~人~”他的语气令我作呕。
(我真是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再见啦~”他眼睛睁的巨大,那种眼神我曾在堕落的暗精灵身上看见过,那是汇聚了憎恨,嫉妒,诅咒,厌恶等所有负面情绪为一体的,世间最具恶意的眼神。
(我真是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可爱。)
他的剑,向着我的脖颈挥舞而下。
(这个世界,干脆······)
(这个世界干脆毁灭掉算了。)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勇者侍卫—布伦希尔德】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一边挥剑砍向阻挠我前进的那些无耻的,该死的背叛者,一边向勇者大人那边疾驰而去。
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他们背叛,他们残忍,他们无耻,他们懦弱,他们势利。
人类的荣光不应该有他们的份。
因此,我没有丝毫怜悯的,挥舞着大剑前行。
“狂猎所经之处当是尸横遍野。”
随着咏唱,我旋转起来,如暴风一般飞速接近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尸块飞溅,鲜血淋湿我的身体,我丝毫不在乎。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飞奔向他。
我只是一心一意的如暴风一般飞速接近我的米迦勒。
我的米迦勒——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手上映着寒光的匕首。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脸上令人作呕的狂笑。
我看到了我的米迦勒的绝望的神情——不,事情并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他现在应该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被众人拥簇才对。
我的米迦勒他······我的米迦勒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让他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揭开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这个世界真是······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看到那个该死的游侠的匕首向米迦勒的脖颈挥去。
我看到了我的米迦勒的呆滞。
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呯!”
在最后一刻,我斩断了刺向我的米迦勒的匕首,然后侍剑而立,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我的米迦勒——我的主人,我的导师,我的救赎者,我的挚爱。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您。
(One for all——为了您的一切,我将献上自己。 )
我看向了双目无神的勇者大人,轻声呢喃道:
(All for one——为了您,我将献上自己的一切。)
“勇者大人,”我呢喃着,“我将成为您的剑。”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憎世者—米迦勒】
啊······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顶······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柔——
尽是阴谋——
尽是欺凌——
尽是饥饿——
尽是苦难——
尽是无助——
尽是灾祸、尽是——
尽是悲剧!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的是恶心至极!
这样一个世界······
这样一个世界干脆——
这样一个世界干脆毁掉算了吧!
(对啊,为什么早没想到呢?)
(对啊,之前的自己一直是在为何等丑恶的存在而战斗?
(对啊,为了这等丑恶,我竟然滑稽而又可笑的与她——赫卡忒进行了那样一场丑恶的决斗?)
我真的是,愚蠢至极啊。
赫卡忒,我知道错了·······
赫卡忒······
赫卡忒你回来好吗?
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抛下我······
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怪物······像游侠说的一样·······
我就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
(回不去了。)
(这是我的愚蠢一手酿成的悲剧。)
(这是我的丑恶所带来的,必然的结果。)
(我是因——)
(而这,便是我一手种下的果。)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会思考的芦苇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的,被收割的命运。
“诶嘿······诶嘿嘿嘿······”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
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身上,那是谁的血么?
这是我才注意到我面前,一个纤弱的身影疯了一样挥舞着大剑。
滴答,滴答——
滴答。
(布伦希尔德······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罪有应得。)
“诶嘿······诶嘿嘿嘿·····哈哈······”
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放声狂笑。
笑这晦涩的天——这绝义的天——
笑这混沌的地——这无情的地——
笑这滑稽的自己——这愚蠢的,懦弱的,无知的,滑稽的,可笑的自己。
我看到布伦希尔德渐渐招架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我看到她和我一样,被箭矢贯穿了身体,被魔法轰击着残破不堪的铠甲,被剑刃劈砍着摇摇欲坠的,纤细而又脆弱的身躯。
我看到她渐渐无力再举起剑。
“哈哈······哈哈哈哈······”
我流着泪,狂笑着。
(快逃啊!布伦希尔德!)
(走啊!你应该拥有幸福的未来!)
(你已经够努力了!)
(你应该快乐的活下去!)
喉咙已经彻底烂掉了,我无法发出任何语句。
只能拼尽全力,在无法抑制的笑声中掺杂不可辨认的话语。
“嘿嘿嘿······走······嘿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走·······诶嘿······”
桄榔。
她的大剑掉落在地。
恐怕她的双臂已经彻底断掉了吧。
“走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应该······”
“幸福的······嘿嘿嘿·······活下去······诶哈哈哈哈·······”
滴答,滴答——
滴答。
我的泪,她的血,一起冲刷着早已变成红褐色的泥泞的地面。
我看到布伦希尔德转过身来,在狂轰滥炸下向我走了过来,然后——
然后举起双臂,抱住了我。
“勇者大人·······我会用生命保护您。”四面八方的攻击涌向她脆弱而又纤细的身躯,可她依然她微笑着冲我说道,“在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勇者大人,我将成为您的剑。”
这个世界真是讨厌。
我爱的,爱我的,终究都要灰飞烟灭吗?
那么不如——
那么不用让我灰飞烟灭吧——
让我毁掉这个世界,这个无耻的,混蛋的世界,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的,丑恶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止不住的狂笑顷刻间突然停止。
“布伦希尔德,好好休息吧,我将再度执剑。”我贴近她的额头,她的长发被血污黏在了一起,我贴紧她的脸,轻声对她说:
“于末路苟活的我,已不会再次逃避。”
··········
赫卡忒死后溢出的,无处可去的魔力开始向我涌来。
那是只属于魔王的,蕴含着来自深渊的气息的,特有的魔力。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副躯体能经受住这种魔力的冲击。
那便是——本属于“光明”的,我勇者的身体。
滋滋——
过高的魔力浓度使得本来无形的魔力开始在我身边凝结成实体,发出暗红色的类似电弧一样的轨迹。我的身边如同当初赫卡忒的一样,出现了数不过来的空间扭曲,从哪些时空的裂缝中,我隐隐约约窥探到了什么。
裂缝的那一头,是深渊以下的时空。
而深渊以下,亦为深渊。
··········
魔王的魔力果然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在吸收着赫卡忒仅存于世的“遗物”的同时——那份魔力同时开始侵蚀我的身体。
而在侵蚀的同时,却同时修复着我身体的残缺。
在魔力的加持下,整个身体的兴奋程度不断的爆炸式上升,断臂和大腿开始飞速生长,腹部的大洞也快速的愈合。
(我知道,我已经触碰了禁忌。)
(身为“光”之化身的我,却吸收了“暗”之化身的魔力,而又依靠那份魔力构筑了新的身体。)
(我知道,我已经触碰了禁忌。)
布伦希尔德已经瘫痪了,但在我的——姑且现在已经属于我的魔力的保护下,她很安全。
这样我便可以安心的去战斗了。
庞大的魔力不停地向我涌过来。
我则一直在贪婪地吸收着它们。
我能感受到,这魔力里有赫卡忒的气息。
我不知道强行吸收赫卡忒的魔力会产生什么影响,也没有兴趣去知道。
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毁掉这个世界。
毁掉这个无耻的,混蛋的世界,这一点都不温柔的,丑恶的世界。
这么想着的时候,
最后一丝魔力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转眼间,
堕入——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 圣者“断刃”—布伦希尔德】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双臂已经折断,全身插满荆棘。
恍惚间,我的大剑掉落在地。
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勇者大人,您的剑刃已经几近折断了。
但是,没事的,勇者大人。
我——布伦希尔德,您的剑,将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无力在抵挡那些家伙的攻击,也不想去抵挡了。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勇者大人。
一步。
一步。
一步。
在勇者大人面前,我单膝跪地。
(One for all——为了您的一切,我将献上自己。 )
我忍着剧痛, 颤抖着伸出双臂。
我能感受到骨头随着运动不断碎裂。
一直以来想对勇者大人做的事,没想到会在这时实现。
我抱着勇者大人,承受着这世间对她扑面而来的一切恶意。
(All for one——为了您,我将献上自己的一切。)
勇者大人一直在笑,笑的撕心裂肺。
没事的,勇者大人。
布伦希尔德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抱紧了勇者大人,任凭剑刃与魔法冲刷着我的身体。
“勇者大人·······我会用生命保护您。”
我微笑着冲勇者大人说道,
“在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勇者大人,我将成为您的剑。”
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我的勇者大人。
“走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应该······”
“幸福的······嘿嘿嘿·······活下去······诶哈哈哈哈·······”
勇者大人拼命的向我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可勇者大人您知道么,现在是我这惨淡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勇者大人,早在被您救赎了的那一刻起,早在那个肮脏,蒙昧,疯狂,扭曲,崩坏的布伦希尔德被您救赎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这份决心。
布伦希尔德将成为您的剑。
直至她破裂成满地的碎片。
··········
忽然,他停止了狂笑。
“布伦希尔德,好好休息吧,我将再度执剑。”
他紧贴着我的脸颊,我们都已经浑身鲜血淋漓。
他靠着我的额头,用我之前从未听过的,平淡到到让人揪心的语气向我说道:
“于末路苟活的我,已不会再次逃避。”
他的身边开始出现让人颤抖的气息。
然后,我看到我的米迦勒的双眼顷刻间变为全黑。
那是深渊的颜色。
* 【王历264年,魔王殿废墟,堕入深渊之人—米迦勒】
恶心。
真是恶心。
四周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恶心。
所以,摧毁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让这一切湮灭于幽冥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我曾居于天堂。)
(而今堕入深渊。)
视线漆黑一片,眼中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一个鲜红色的,一跳一跳的心脏。
在纯黑的世界中,它们绽放着暗红色的光。
就像地狱里的引路灯。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能清晰地听到它们跳动所发出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啊,好聒噪。
啊,好像捏爆它们。
啊,好像让它们变成如烂泥一般的肉块。
“附魔。”
长剑燃起烈焰。
“锋利。”
它正铮铮作响。
“同调。”
剑意链入身体。
我抬头看向了正上方的那颗心脏——那是游侠?
它红的发黑。
“斩杀。”
来不及抵抗,那刚才还在颤动个不停的东西就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肉块。
有什么东西淋在身上,散发着铁锈的气味。伸出舌头便尝到它馥郁的芳香。
啊······这是何等美味?此等珍馐,竟然正充斥眼前?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今日,死神将君临苍天之下。
杀——
骑士长的心脏果然强劲有力,充满韧性。我放弃用剑攻击,在魔力的加持下,我徒手插入了骑士长的胸膛,我揉捏着,感受着这心脏的跳动与战栗。骑士长挣扎的太过疯狂,我索性发力掐爆了他的心脏。
愉悦!
杀——
大魔法师的心脏果然如传闻一般被最致密的魔力保卫。我分了十一次才将它砸碎。大魔法师的惨叫也在耳边炸响了十一次。那是为我的新生而献上的礼炮?
愉悦、愉悦!
杀——
“皇后”的心脏与普通的心脏有很大区别,它很美丽。它的弧线令我沉醉,它的跃动使我雀跃,它的收缩使我欣喜,它的扩张使我心痒。为了仔细的端详它的美丽,我用匕首将它小心翼翼的剜了出来,啊,仅仅连着主动脉的它还再一跳一跳的!惊喜使我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扯断了那根粗大的血管——这是艺术品——它应该被珍藏。
愉悦、愉悦、愉悦!
杀——
杀——
杀——
愉悦啊,真是太愉悦了。强烈的幸福感令我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泪水。我一边留着泪,一边进行着虐杀。
你们,都该死。
哈哈哈,你们都该死。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伤害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呢?
活着······不好么?
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为什么,不懂呢?
一边疑惑着,我一边进行着收割。
赫卡忒,看——
我杀死阻挠我们的人啦。
赫卡忒,看——
那些侮辱我们的人现在都已经变成肉块啦。
赫卡忒,看——
你看啊,赫卡忒,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啦。
所以,赫卡忒,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赫卡忒啊啊啊啊啊!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任何人会再阻碍我们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不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整个大陆的人都步入死亡,她也不会再回来啦。
所以说,
这个世界最讨厌啦。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你们都该死!
你们都要为她陪葬!
你们都要比她痛苦千倍万倍的死去!
你们都讲遭受和她一样不讲道理的死亡!
杀!
杀!
杀!
除了布伦希尔德,四周已经没有还在跳动的心脏了。但我还是挥剑不停地劈砍着,仿佛我说劈砍着的,是全世界。砍、砍、砍、砍,一具一具尸体变成了肉泥,排泄物的气息回荡在空气之中,我更加的恶心了。
人真是恶心。
而允许这一恶心的存在继续存在下去的“世界”更是恶心至极!
所以,摧毁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让这一切湮灭于幽冥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全身的魔力再次涌向圣剑。在我体内的至明之光与赫卡忒所遗留给我的的至深之暗两种魔力的互相侵蚀与爆炸下,我剑指王国所在的方向。
我将贯穿整个王国。
我将,毁灭这个世界。
我超越超阶魔法的咏唱正在进行。
“我曾居于天堂。”
圣剑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后堕入地狱。”
它开始在庞大魔力的冲击与侵蚀下不停震动。
“而今缓步而至。”
“噼啪!”,那是圣剑已经在两股本不相容的魔力被强行相融合而爆发出的可怕力量下渐渐破碎所发出的声音。
“终将回归故乡。”
再见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因为魔力全部被用来释放这至高的一击,眼睛早已恢复正常。
我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布伦希尔德,轻轻说道:
“对不起啊,布伦希尔德。”
“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在王国毁灭后,回你的故乡去吧。那里已经没人能再使你感到痛苦啦。”
“你要幸福的,活下去。”
布伦希尔德没有回音,她太累了,所以已经昏迷。
视线再度慢慢转黑,直至漆黑一片。
这次是因为连血肉都被用来支持魔法的发动,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来维持眼睛的运作。
身边翻卷着暴风,耳边呼啸着来自深渊的哀嚎,我的身体逐渐在混乱的中心崩溃,意识逐渐远离肉体。
我将以我的愤怒,贯穿整个王国。
我将燃尽我的生命,贯穿整个世界。
这灭世一击的最后一层充能在我昏迷的前一刻完成。
一直紧绷着的,阻止着魔法发动的禁制在体内顷刻间破碎。
然后——
魔法发动了,四周好热。
在意识凋亡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布伦希尔德抱住了我破碎的躯体。
“勇者大人,您的剑将永远侍奉在您身侧。”
她这么说道。
紧接着,我们便被吞没。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求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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