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晚些时候我还是去找了桃泽领。
领一个人在休息区坐着,看见我便向我扬起一个微笑:“您好哦,柠檬味的小姐姐。”
柠檬味?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我,我认识人一般都说我身上有我们家族独有的银杏叶的味道。
“您好,桃泽先生。“我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桃泽小姐的身体好一点了吗?”
“嗯,可以了,谢谢关心。”桃泽领将膝盖上的书合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也许是仰视的视角让他感觉不舒服。
我局促地坐在他身边,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和比我小的人接触的经验,正常情况下我是极力避免和这一类人接触的,但是桃泽领身上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
桃泽领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微微笑道:“姐姐对你的第一印象也很好呢,大家都是好孩子。”
听着感觉很奇怪,但我还是很开心下午见面的时候唐突的关心没有给桃泽小姐带来困扰。
“桃泽先生这次是和您姐姐两个人来的吗?“
桃泽领微微点了点头。我连忙解释道:“啊……我有一个和您一样大的弟弟。要是他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旅行,我会很担心他的。看样子您和您姐姐很独立。”
桃泽领弯起眼睛,表情很是骄傲:“嗯,我和姐姐去过很多地方的。”转而问我:“叶小姐的弟弟也是一位听话的好孩子吗?”
想起来叶烟被小时候被我欺负的样子,我忍不住暴露自己对弟弟小小的恶劣“是一个看见就让人忍不住欺负的弟弟。”
桃泽领睁大眼睛:“咦,很淘气吗?那要好好教导哟。”:
看来他没有这样一个恶劣的姐姐——让人想欺负并不仅仅只可能因为淘气,更多地可能因为……爱。
不过趁着烟烟不在我身边,我尽情说着他的坏话:“他可淘气了,每次我去看他都不在好好学习,把园丁搭起来的花架全部弄塌,然后推卸责任给家里的狗,一定要说是狗为了吃上面的鲜花而把藤曼扯下来的……“
这些都是烟烟四岁的事情了,发生在十三年前。
这样说着弟弟的坏话让我有点想笑出来,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对了,桃泽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个岛的名字在日本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桃泽领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原本我们应该去的岛,歪着头问我:“岛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吧,好像有点耳熟?”
我斟酌着说到:“安乐岛……总觉得让人不安吧。”
“不会吧?是让人感到心安的耳熟呢。”
来了,文化隔阂。
桃泽领看出了我的不安,安慰道:“不用担心!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叶小姐这么听话的孩子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看见了。
我微微张开嘴唇吸了一口气,我从小学的就是察言观色,揣度人心,这一些表情我最最熟悉不过了。
在桃泽领那张微笑的脸上,在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听话这两个词,我在这对姐弟这里听见得太多了。不论年龄,不论性别,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能用听话来形容。
弟弟明显是按照姐姐的喜好走的……姐姐我没有接触过太多,不能轻易判断强弱,最差的结果是非器质性的精神疾病,那么就可能是天生的强迫型人格障碍。但是人格障碍一定要到十八岁才能确证,并且保留两年以上……两年,桃泽小姐正好就是两年。
但是他们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可能是……我多想了了吧。
我将之前异常心理学的诊断标准抛之脑后,起身微微弯腰告别道:“我想出去看一下晚霞,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桃泽领又露出了那种丝毫没有笑意的笑容:“再见。“
我低着头看他,突然有点伸出手的冲动:“我可以……摸一下头吗?如果不冒犯的话。“
“不可以哦。“桃泽领很快地拒绝了:”你也不希望看见我姐姐不开心吧?”
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就是我太失礼了,被人拒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刚准备道歉,桃泽领便说到:“不过让女孩子失望也是很不好的。”说着从他的衣服上拔出一朵玫瑰花递给我:“作为补偿,您收下这个吧。”
我从来没有收过……唔,一朵玫瑰花做礼物。
不过很好看,很漂亮。对所有善意的礼物报以微笑是淑女的美德。
告别了桃泽领,我走到甲板上。太阳正在尽力向我们这一片土地挥洒最后的光明,但是并不能带来温度,海面的傍晚冷得让人哆嗦。
看着被夕阳染红的云霞,我突然想起来了陈白露在日出里面的台词。
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现在,太阳落下去了,将黑暗流了出来。但太阳还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