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翼歌 第三羽 </p><p> </p><p>在宴会上遇上Labber着实不断算是什么好事。 </p><p>卡尔·兰克昏昏沉沉地想，他把头靠在车厢的一角，埋进自己宽大的羽翼中。 </p><p>酒的香气还残留在鼻端，他其实并不是好酒的人，但有酒量，闲来没事多多少少会喝上几杯。 </p><p>“呼……”他呼出了一口气，呼吸因封闭的车厢而显得有些浑浊，绿色的眼睛半眯着，透过只开了些许的车窗能够看见外头的景色。 </p><p>——沼泽。 </p><p>虽然大部分地方都不便行走，但这里是从宴会所在城市回蓝国最近的道路，总会有些不怕死的人——例如他——选择这条路线往返。 </p><p>而能够在这样的路线上行走的车夫都有自己的一套，他们能够分辨出哪里的路面能够行走，哪条路只会通向致命的沼泽。 </p><p>卡尔·兰克打了个哈欠。 </p><p>他能闻到酒的香气，这香气并不是在外交会谈上留下的残像，而是他在离开城市前旅馆的主人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p><p>如果下一次他再去那座城市的话大概就已经见不到那人了吧——人类的寿命短暂，以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有翼种的角度去注视他们就像一场虚无的梦幻。 </p><p>相反，如果对方是与他们同样长寿的种族的话，一切就会成为场绵延百年的孽缘。 </p><p>……就像他和Labber。 </p><p>再度回想起那个名字让卡尔·兰克“啧”了一声，他坐直了身子，用姿势的改变来驱散自己脑海中的睡意和胡思乱想。 </p><p>那场三边的外交会谈这时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他又在那座城市呆上了一段时间才启程返回旋涡之国，他不担保这样的行为与想避开什么人有没有直接关联，他从来不为自己的任何事情作出担保。 </p><p>马车咕噜噜地在地面行进。 </p><p>卡尔·兰克推开窗户向外头望去，沼泽的风里充满了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p><p>他所在的位置尚且属于格林泥沼群的边缘，致命的沼泽地和沼气池都还在更远的地方，他也就心安理得地靠在窗边看眼前一片颓唐腐败的景象。 </p><p>在他视野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蕴涵了无数水分的土地，泛着水光的泥沼充斥了远端的地平线，杂草和枯木零散地交错在视野中，他垂了垂眼，忽然发觉眼前的景象又让他昏昏欲睡了起来。 </p><p>——只可惜睡眠在当下成了一种奢望。 </p><p>就在睡意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他乘坐的马车忽地一阵剧烈的震颤，所有的睡意被瞬间驱散，他猛地抬眼，就发现方才还凝固着一成不变的景象已经开始向下倾斜。 </p><p>身体在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卡尔·兰克在这样的场合下忍不住闪过了一瞬“幸好没有把护甲取下”的想法。 </p><p>马车径直翻在了路上，他撞到一侧的车厢上，耳畔都是撞击带来的轰鸣。 </p><p>“啧……！” </p><p>羽翼才刚刚张开就已经被不稳定的车身逼得被迫收起，有翼种的双翼是他们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弱点，他的双翼已经受伤，他可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伤势更加严重。 </p><p>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刚刚撞到地面的车厢在下一瞬又再度震动了起来，他可以听见外头车夫凄惨的叫声，紧接着传来的是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p><p>他尽力不去想那声音到底是些什么，况且眼下这节骨眼也没有时间给他去想那些事情，卡尔·兰克奋力收起羽翼，导致车厢震动的力量异常平稳，大约不是什么暴力——而是魔法。 </p><p>翅膀好像隐隐作疼，眼下的状况他判断受伤了的自己不可能与对方正面敌对。 </p><p>马车就这样被继续向前移动。 </p><p>落入了泥沼中。 </p><p>岸上完成了这一切的几人一直注视着车厢向下沉去，直到木制的车厢彻底在黑色的泥沼中失去了踪影才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p><p>“这样就行了吗？” </p><p>“是，这一带的匪徒流寇本就众多，只要给人造成最近有一小伙人在这一带活动的印象就可以了。” </p><p>然后那些声音随着气息渐渐远去。 </p><p>沼泽又恢复了之前荒无人烟的死寂，甚至没有留下丝毫方才有人经过的痕迹。 </p><p>又过了许久。 </p><p>一只手从方才马车掉落的沼泽中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地面。 </p><p>“咕……咳咳……” </p><p>卡尔·兰克抓着地面狠狠地喘息着，地面并不牢靠，但沾满了水的翅膀着实让他的身体有些沉重。 </p><p>幸好凝固空气的魔法一向是他擅长的，方才他也就是依靠这个才得以避免去和沼泽底部的亡魂作伴——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变成沼气，真的。 </p><p>他喘息着把自己的身体拖上地面，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泥土地中，指甲盖生着疼，但多亏了这样他才能再度踏上陆地，否则他就要在那里慢慢等到体力耗尽。 </p><p>可现在的体力也不见比之前好上多少，失去了泥水的支撑才能感觉到此时的身体是有多么沉重。 </p><p>卡尔·兰克索性直接倒在地上。 </p><p>抬头就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高空，天空还是澄澈的，透过遥远的云层照了下来—— </p><p>而比那个更加遥远的，大概是「 」吧？ </p><p>他自顾自地想，狼狈不堪地倒在地面上，将羽翼向身侧摊开。 </p><p>——如果现在的场景被Labber看到了，还指不准被他嘲笑“落汤鸡”什么的吧。 </p><p>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思绪让他有一丝想笑，只是那种笑容在半途就转化为了淡淡的自嘲。 </p><p>卡尔·兰克虽然一直自诩是一个历史学家，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告诫着自己“不要回忆过去”，矛盾的共存让他一瞬间感到了无比的疲惫，护甲太重了泥浆都灌在了里头。 </p><p>可双翼是有翼种最重要的部位，只要他还想继续翱翔在Origin的天空，他就无法对保护自己的双翼这件事坐视不理。 </p><p>“唉……”他发出一声长叹。 </p><p>高远的天空似乎能将他整个人吸入其中一般，他仰望着它，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p><p> </p><p>——“喂喂，你没事吧？是吸入沼气了吗？可是……有翼种……” </p><p> </p><p>他想他在出门前一定忘了向占卜师询问这一次远行时的运程。 </p><p>虽然他通常也不会那样做——不过事后去想这些事绝对是人之常情，而因此觉得肠子都悔青了，那更是常情中的常情。 </p><p>从他在交战区的天空中被不知道哪国的人撞落地面起他的运气似乎就变得不佳了起来，翅膀受伤，在三方会谈前被不知名吸血种袭击、在会场上与Labber重逢，在回蓝国的路上甚至连边境都还没有到就被人袭击—— </p><p>……说起来，那些袭击了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p><p>流寇吗？因为这片土地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所以就算有流寇藏匿于此也并不奇怪。 </p><p>可是那样的人却并没有打开车厢查看里面的细软——这一点让卡尔·兰克感到了不对劲。 </p><p>而所谓的假设也就是在觉察到不对的刹那就要否定的东西，他又陷入了更多的追索中，好像在读史时通过那些过往的事件推想今日的他们。 </p><p>并不是流寇却干着流寇在做的勾当。 </p><p>他们是谁——又或者干脆一点，他们是为了什么？ </p><p>卡尔·兰克自顾自地沉进黑暗中，借着黑暗来思索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p><p>——这份黑暗，是因为他昏迷了吧？就在那片沼泽旁边，如果他一个翻身可能就会不小心滚进致命的泥地。 </p><p>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在思索，仿佛根本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似的。 </p><p>这大概也算是优点吧，卡尔·兰克半带嘲讽地想着，把这片黑暗当成沼泽深处般……坠落着。 </p><p>不过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并不是沼泽里黑色的泥土，而是一双眼睛。 </p><p>金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底的目光柔和得如同阳光透过初春的嫩叶。 </p><p>卡尔·兰克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p><p>那双绿眸的主人将手从他的羽翼上挪开，指尖上残留着的治愈魔法的光芒逐渐散开。 </p><p>“你醒了？”她问。 </p><p>绿色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眯起，风似乎吹动了风铃，叮当作响。 </p><p>——妖精种……吗……？ </p><p>卡尔·兰克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张张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p><p>“是你……救了我吗？”否则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 </p><p>“我只不过是发现了倒在那里的你而已。”少女微笑着说道，“我叫做SHIR，你呢？” </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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