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 </p><p>“不要勉强一个三流侦探。” </p><p>藤原方结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房间肃静下来。 </p><p>“我还能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已经是极限了——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清洁工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当的，我从今天开始会消失一阵子……几天，几个月，几年，说不定。你联系不到我的。” </p><p>方结从兜里拿出钥匙，旋开锁着的抽屉，按下侧面的机关，夹层露了出来。 </p><p>“如果你是个有独立能力的人就照顾好自己，至于我，丝毫不会想着你的。” </p><p>他从夹层里拿出一个纯黑的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泛黄，看来用了一阵子。 </p><p>“我想我还不需要您的担心，如果您是那样看待我的话，那只能说明您的眼光可能不太准了。” </p><p>“别啰嗦。” </p><p>方结将笔记本塞给清志。打开它，在扉页上有着“diary”的字样，接下来的几十页被撕掉了，后面则是崭新的。虽然方结没有明确表示，但大概这算是清志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p><p>“……莫非您属于，有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类型？真是细心呢。” </p><p>“撕掉的几页是什么，你没必要知道——这玩意不在科学的范畴之内，你看得出来吧？” </p><p>“真是抱歉，我想名侦探先生还是高估我了，我认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日记本而已。” </p><p>“那就算了。它现在连着哪个平行世界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怕你在我离开之后会寂寞得死掉，姑且让你玩玩这个笔记本。” </p><p>清志发出了不屑的嗤笑，被方结丢过来的笔记本砸了个正着。 </p><p>“费劲千辛万苦才搞到的——弄丢了的话就拿命来偿还吧，也许这玩意确实比你还有价值。” </p><p>“记住。” </p><p>“你的人生，没有任何人期待着。” </p><p>…… </p><p>清志认为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p><p> </p><p>2 </p><p>“你知不知道你中了诅咒？” </p><p>清志正对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张开双手，高呼着太阳，结果被摊在沙发上喝着冰果汁的方结泼了一顿冷水。 </p><p>“我相信这里的隔音很好，就算扰民，也只是扰到了您一个而已吧。” </p><p>“没数落你，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最近工作精神紧张嘛，结果就忘了告诉你了。” </p><p>“你活不过18岁的。从结论上来看是这样。” </p><p>清志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对着夜色发出热忱的呼喊。 </p><p>“之后不用和我强调我知道的事情，和您不一样，我想我还没有健忘的毛病。” </p><p>当清志想起来要回话的时候，方结早已经睡着了。 </p><p> </p><p>3 </p><p>“您考虑过您的死亡吗？” </p><p>“那还不是当下应该考虑的事情，一事无成就死去的话，只是白白浪费了宇宙的能量而已。” </p><p>最近这小子学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指的是这种堵死人的说话语气。 </p><p>“我当初就不应该教他。”清志挠了挠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p><p>“你不教他也会。”方结凑过来，瞟了一眼日记的内容。 </p><p>“……您这种不让我的话落地的行为，真是让我感激不尽。您还真是对那位小少爷期待不低啊。” </p><p>“人家至少比你有用，浪费宇宙能量装置。” </p><p>“那是因为您目光短浅到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精妙之处。” </p><p>清志拖长声说着，同时把这句话写了上去作为回应。 </p><p>“说这种话，还不如努力活个19年试试看。” </p><p>“那是不可能的——” </p><p>清志转过身来，拉过方结正在擦着的枪杆，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p><p>“烟花的绽放只有一瞬间，但却是极美的。” </p><p> </p><p>4 </p><p>“看见那团火烧云了吗？” </p><p>“您一直着眼于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明明桥下这滔滔水浪才是唾手可得的，为什么……“ </p><p>“你要是敢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先一枪打死你。” </p><p>“……血肉横飞的样子太不美观了，还请您放过我这一次。” </p><p>方结用手指擦拭着枪杆，靠在墙上，惨白的余光从窗缝里挤了进来，渐渐暗淡下来。 </p><p>“大雨天就别往桥上跑，尤其是别穿着那个质地优良的披风，你也心疼一下回去之后擦地的人。” </p><p>“我当然知道您的辛苦，如果您能允许我不回去的话……” </p><p>一颗子弹从清志身边擦了过去，透过桥栏杆的缝隙，冲入了桥下的河中，溅起一簇浪花。 </p><p>“……非常抱歉，我并没有想到您的脾气相比之前会恶化，果然世间万物都是在永恒发展的啊。” </p><p>清志转过身来，背后靠在桥上，天色阴沉，染上了浓重的黑青色，已经开始下起了大暴雨，桥上没有任何人——他一个人可以独占这个地方。 </p><p>“下雨天不应该有火烧云。” </p><p>“是啊。” </p><p>“您可真是个魔法师啊，操纵气象这种事情，也只有您这样伟大的人才想得出来吧？” </p><p>“只要你想，你能做到比这个更夸张的事。” </p><p>“呵。” </p><p>电话那头沉默了，方结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别的，于是把手机放下，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p><p>“火焰真的很美，像是企图把天地灼烧到融化一般……这样轰轰烈烈的欲望，真的好美。” </p><p>“相比之下，沉没在冰冷的深水里，无人问津，倒像是十分无趣的谢幕了。” </p><p>“……能否用这样的谢幕赢得更多的掌声和喝彩呢？我很好奇啊。” </p><p>没有人听见这些话。 </p><p> </p><p>5 </p><p>“你好啊。” </p><p>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有些腼腆，反而突显出了自己过于张扬了。方结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姿势，学着他一样端正地坐着。 </p><p>“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世界是难得的宝物？” </p><p>“这一点我们都清楚。” </p><p>方结哈哈地笑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p><p>“你真拘谨。” </p><p>“是啊，倘若我也学着您的脾气，估计会得罪很多人吧？” </p><p>两个人都笑了，笑声中，夹杂着子弹上膛的声音。 </p><p>“不要学他的语气和我说话。” </p><p>方结一只脚踩在了桌子上，枪口已经对上了面前这个人的太阳穴。 </p><p>“不要这么对待自己——不过就算你开枪了，也是无事发生，毕竟这里是梦境。” </p><p>“其他人可是会乖乖的执行'人被杀就会死'的真理哦？只有你不遵守规则。” </p><p>”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p><p>“哦？” </p><p>“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尝试。理论上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是否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对于一个人的生存欲望会产生很大影响。” </p><p>“你觉得你能打破诅咒？” </p><p>“你相信神的存在？” </p><p>“当然不。” </p><p>“那就是了——既然没有绝对意志控制着这个世界，那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p><p>“呵，那你就尽管挣扎吧，在这出不去的牢狱。” </p><p>“你要承认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已经无法容下你我的欲望了，所以……” </p><p>“话真多——” </p><p>方结用扣下扳机的方式打断了这场谈话，瞬间他睁开了眼睛，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很好。 </p><p>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当陷入深度睡眠中，会在梦里见到其他的“自己”。方结感觉到自己最近睡眠质量很好，毕竟用恼人的演说辞吵醒自己的家伙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p><p>“说什么，结果还不是那样……人被杀就会死啊。” </p><p> </p><p>end </p><p>方结弯下腰，从海水里捞起来这个已经无法再使用的日记本。 </p><p>“这还不是弄丢了吗，结果真的拿命来偿还了。” </p><p>他摸出打火机，干烧这个湿透了的日记本，数分钟之后，火焰终于慢慢燃起，忽地生发，包裹着，吞噬了整个遗物，大片的灰烬落入了海中。 </p><p>“艺术家的人生，果然只有自己才期待了吧？”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