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隆冬,他在蒙城和室友的租房合同到期了。菲德里欧抽出空在电话里和前室友聊了两句,表示自己没空过去。“即使快要圣诞节也不成——我的确有点时间了,但是这不代表我有兴趣穿过国界线……”他尝试去讲道理,并且拒绝多付自己那份不应该付出的房钱。同时巴勒莫男人把自己挤进灰扑扑的玻璃门,沿着台阶往上走,这栋楼一共三层,他在二楼拐向常去的茶餐厅,坐在靠近外面走廊的位置上。室内十分温暖,散发着食物和柠檬清洁剂的甜香。一台电视吊在天花板上,播放一出全是亚洲人和广东话的电视剧。
他挂掉电话,叫了一份炒饭。下午三点半,店里除他之外无人光临,后厨里传来铲子翻动的声响。这时门又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从楼上下来,穿着室内拖鞋,鞋底还带着一些水迹。他的头发湿淋淋的,捆成低马尾,浑身带着一种刚洗完澡的清爽,这副身材过于魁梧,以至于在东亚人里应当及其少见——菲德里欧瞟了一眼他宽阔的肩膀和后背。
男人走到柜台前,低下头(柜台太矮了),“浴帘又掉了,”他说,用的是带着一点口音的英语,“上次你们拿来的胶带不好用。”
“我会去修的,”老板娘点头,用广东话回复他,“——洗澡水,还好用吗?”
“还可以,”他说,说话称得上慢条斯理,“就是水压有点小,”他在“水压”那里顿了一下,“你知道的……洗头不大方便。”
“厨房要走水啊,那是同一条管道——”老板娘说,“我去叫我儿子修一修。”
她转身从出餐口端出炒饭附送的鸡蓉清汤,一边跟他说话一边上菜。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亚洲式的,线条坚毅的脸,在左侧腮帮和眉毛上有两道旧疤,看起来像个混了许多年的帮派分子。老板娘身高只够他肋骨,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把手,继续说:“住的还习惯吗?”
“不坏,”他说,顿了一下,又补充,“谢谢你让我住下。”
楼上还有房子出租?菲德里欧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又寒暄了两句,炒饭很快也端上来了,在他埋头吃的时候男人又上楼去,再下楼来是为了还上次借的打火机,这次他穿上了外套和靴子,看起来要出门。菲德里欧起身结账,同他擦肩而过,等着找零的时候他问:“你们楼上还在出租吗?”
“嗯?不算,”老板娘说,在收音机里给他找几个钢镚,“他前天刚来,找不到房源,我就叫他住楼上阁楼凑合一下——怎么,你在找房子啊?”
“我——”
“还是去中介看看吧?”她指了指楼对面的“金龙房屋中介”,“楼上不好住的,他说只要便宜点,什么都可以,水是和楼下共用的,洗澡不灵便。”
菲德里欧点点头。把硬币装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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