忈从小和别人有点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那些,一般人无法感知到的,那个世界的某些"东西"。
不过,仅仅是感觉而已。他却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某些地方,某件物品,或者是某个人,会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气氛"。或愤怒,或悲戚,或嫉妒,或怨恨,或思念,甚至某些畸形的"气氛"。有些太过于强烈,以至于会让他当场吐得冷汗直流,甚至是突然重感冒卧病在床。
他当然讨厌那些"东西",但却毫无办法。
看不见,也无法让别人看见。
与之伴随的,是周围邻居的偏见与谣言、没有知心朋友可以相处的孤独、父母的不解与无奈。
这同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是孩童的忈,不知道如何隐藏这毫无用处的能力,不知道世俗会如何恶毒地给他贴上不详、古怪、疯子、需要接受精神治疗等标签,不知道找谁能讯问不解,谁又能拯救他于痛苦之中?
其一
每年,因为离得不是很远,所以忈的父母会把他送到乡下的姥爷家渡过一段日子。忈并不讨厌这样。要问为什么,忈一定会说,那里"东西"少。
旁人一定会笑着说,乡下的确什么都没有,现在小孩子不都是离不开网络、电脑和游戏机么。
忈当然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比起都市的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乡下那些"东西"的确会少很多,而且有一些也并不会让他产生不适的反应。
姥爷的房子就分为前屋和后院两部分,面积并不是很大。和普通乡下的老房子差不多,堂子里因为冬天生火而熏得四壁和天花板都发黑了。地上铺的是稍有些凹凸不平的石砖,因长期被人的脚在上面来来去去地踏着而变得十分光滑。一次梅雨天里,忈在上面走的时候狠狠地摔了一跤。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姥爷自己亲手在老屋里靠房顶的地方建了一层阁楼。里面啥都没放,除了一堆又一堆破旧的书。仅一人高的空间里,还竖着好几面书架,上面也是杂乱无章地放满了旧书。姥爷总是窝在书堆的深处,就着煤油灯翻着泛黄的纸页。看不清他厚厚瓶底老花镜后面的眼睛里,包含着对那些书怎样深厚的感情。
外面的烈日当空、热气蒸腾,让忈没有半天想出去走走的意思。老屋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凉快,让忈觉得非常舒适。不过在暑假作业已经做完,带来的漫画书也看完之后,忈真的开始因为无所事事而觉得无聊起来。
他偶然间抬头,看到了顶上空中一面木地板----姥爷的阁楼。整个老屋他每一寸都瞄遍了,只有姥爷的阁楼还没有去过。
不是之前并不是没有想去看看的念头,忈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孩子,这点好奇心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每次准备踏上通往阁楼的木梯时----他就停住了。他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只是,在心里想要往上走,身体却定住了。这并不像因为前面"有什么"在挡着他,或者是因为"有什么"让他不适而无法前进。
现在,忈心里暗暗有种感觉----他大概可以上去了。
他缓缓走到木梯前,抬头往向其通往阁楼那渐暗的空间,迈出了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