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五） </p><p>  </p><p>第五格都是水，湖面绵延在爱丽丝和小鹿面前，湖上飘着浓浓的雾，白茫茫的一片，怎么都望不到边。 </p><p>她们在湖边发现了一艘小船，于是她们决定划船穿过面前的湖。 </p><p>当船行进到湖中央的时候，爱丽丝看见远处一枝闪着荧光的灯心草。 </p><p>“看！”爱丽丝叫了出来，“好漂亮的灯心草呀。我们可以用它当作灯笼！” </p><p>说着，她就要往那边划过去。 </p><p>但是小鹿却拦住了她：“那可能不是灯心草，而是鮟鱇鱼的触角。” </p><p>爱丽丝被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桨差点掉到湖水里去。 </p><p>“那……”她迟疑着，“我们是不是不要接近比较好？” </p><p>小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p><p>“我们一起过去。” </p><p>  </p><p>——————————————————————————————————— </p><p>  </p><p>宇佐见爱子正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午觉，金色的发丝水草般纠缠，在沉稳的呼吸和起伏中震动着。平光镜被放在一旁，由于爱子单手摘眼镜的坏习惯，眼镜呈现出只有一只镜脚叠起，而另一只斜斜地伸出的样子，一反工作状态时认真严肃的形象。 </p><p>爱子午睡的习惯是近些天才有的。一是因为最近NOEA带来的宗教流行，记者的工作量陡然增多，经常需要熬夜；二则是……和理苑交往之后，爱子比起以前要放松多了。 </p><p>神在理苑拎着两人的午饭，踮着脚走进来，轻轻地把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放在桌上，然后鬼使神差般将一缕斜挂在爱子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又不餍足似的将鬓角的头发尽数拢到她耳后，露出微红而微微颤抖着的耳朵。 </p><p>理苑不由得舔了舔唇。满怀爱意的视线被炽热簇拥着，在肌肤上缓缓扫过。 </p><p>“咳咳。” </p><p>忽然门外响起尴尬的咳嗽声音，理苑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关门，立刻慌乱起来，缩回手之后又挣扎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掩盖的事情，只能强掩尴尬，面对走进屋里的上司。 </p><p>“平井前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p><p>理苑已经编好了解释刚刚状况的数种理由。 </p><p>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无奈地挠了挠头：“办公室恋爱也不是不行啦……不要影响工作就好。” </p><p>理苑完全没料到上司说出的是这样的话，愣了愣神之后，只能用小孩子被抓了现行般的语气，低头说了声“是”。 </p><p>宇佐见和神在交往这件事情，在报社里已经传开了。虽然两位当事人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成为舆论焦点，让两位多少有点害羞。 </p><p>“宇佐见在午睡吗……”上司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 </p><p>“是什么事情呢？” </p><p>神在察觉到上司的不对劲，追问道。 </p><p>但是上司还是躲躲闪闪，“算了，没什么事。” </p><p>“不用了，我已经醒了。是什么事情？” </p><p>爱子拿起眼镜戴上，重新恢复了那副严肃的工作状态，但一边的头发依旧别在耳后，看得理苑心中一阵悸动。 </p><p>“这话我来说大概不太合适，”上司犹豫了一番，叹了口气，还是给宇佐见的终端发了一个地址，“有一起很麻烦的事件……警方施压说不要报道。” </p><p>对于这个从旧时代过来的老前辈来说，对新闻事件的好奇是远高于警方的命令的。 </p><p>“我明白了，我会自己判断的。” </p><p>这一组的两人心理系数都很稳定，在以往那些怪异的事件中也表现出色，因此成为平井的首选。 </p><p>“恋爱会让人脆弱啊……” </p><p>走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p><p>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咕哝了这一句，或许，他是在害怕某种因自己而导致的结局，又或者，“脆弱”是在说作为旁观者的自己。 </p><p>他生出了不想让她们身犯险境的念头。 </p><p>“毕竟是后辈啊，”他一边想着，一边踱到另一间办公室门口，抬手想要敲门，转念又直接推开了门。 </p><p>  </p><p>“真的要一起去吗？” </p><p>尽管在当代的日本，汽车几乎全都是自动驾驶，可能是出于对自动驾驶的不信任，也可能是源于某种内疚，爱子依旧紧紧抓着方向盘，目光锁在路面上，逃避着目光。既然是从神烦上司那边拿到重要的情报，说明事态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那么。她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却不愿意自己的女朋友陷入险境之中。 </p><p>在这个Sibyl统治下的世界里，社会部记者的工作非常危险，色相恶化，犯罪系数提高，沦为潜在犯——她不由得想起了由依。这对她来说，依旧是一场梦魇。 </p><p>理苑将手覆上了爱人的手，温度自手心向手背传递。 </p><p>“我不会放手的。” </p><p>爱子立刻想起了，自己曾经抱着怎样的爱意和希望说出的话。 </p><p>——“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p><p>爱子知道理苑所指的是什么，知道理苑以怎样的勇气说出了这样的话，因此，几乎立刻地，松开了方向盘，捧起了理苑的手。 </p><p>“A、Alice？” </p><p>爱子将手捧到胸前，一歪头靠上了理苑的肩膀，头发清幽而柔和的香味柔柔地钻进鼻腔，让紧绷着神经放松、舒展。 </p><p>“……好好开车啊。” </p><p>“不用担心，我有在看着。理苑……谢谢你。而且——” </p><p>理苑一直觉得，在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候，爱子总是会露出被她掩藏着的一面：慵懒、爱撒娇，还有—— </p><p>“我喜欢你。” </p><p>十分狡猾。 </p><p>  </p><p>两人来到了事发的地点，不出意料地，已经被警用Drone封锁了。滑稽的吉祥物形象手拉着手，充满了掩盖罪恶的荒谬。 </p><p>爱子投影出证件：“宇佐见爱子，朝日新闻社社会部所属记者。” </p><p>“对不起，您没有进入权限”的无机质声音，却宣告着无力和失败。 </p><p>“你是……上次的记者。” </p><p>回头看去，发现了一头白发，身着西装的干练女性。 </p><p>“南宫监视官……对吧？” </p><p>自从上次的“超级燕麦过敏事件”之后，爱子也认识了不少公安局的人。 </p><p>“这次的事件特殊，不能报道，这点我们应该已经和各报社说过了吧？” </p><p>监视官立刻摆出了官方的腔调。 </p><p>“我们并不是为了报道——” </p><p>“那么是为了什么？”南宫转向理苑，“这种危险的事件，是由公安局负责的。身为一般市民，就要有一般市民的自觉。” </p><p>“公安局也不是什么都做得来的吧？就算是市民……” </p><p>南宫头也不回地走向警用Drone，声音冰冷得几乎要裂开：“并非Sibyl所判定的适格者，就算参与到案件之中，也只会带来不幸罢了。” </p><p>“对Sibyl的判断那么有自信吗？如果没能及时抓到犯人——” </p><p>“Alice！”理苑一把拉住了爱子，“别说了。” </p><p>南宫停下了脚步，流畅地拿出Dominator，转身，瞄准，目光凌冽—— </p><p>爱子的心脏陡然一紧，下意识地拉住了理苑的手，在想要把她推开之前恢复了冷静。 </p><p>Dominator也亮起了红光。 </p><p>“犯罪指数62……快点去治疗吧。” </p><p>爱子看着转身离去的南宫，喃喃道： </p><p>“这是……认同Sibyl的判断的意思吗？” </p><p>理苑握住了爱子的手，“我们走吧。” </p><p>爱子犹豫了一下，顺着理苑的脚步，慢慢地走着，手被她牵着，指尖的悸动仿佛都传递得过来。 </p><p>“那个人，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因为她的原因，让谁的色相恶化了吧。” </p><p>爱子默然垂眸，半天才说出一句无法传达的“对不起”。 </p><p>理苑停下了脚步，抱住了爱子。 </p><p>“Alice……太紧张了吧，平常的你的话，肯定是能注意到的吧。” </p><p>爱子将头埋在理苑肩头，忍住几欲夺眶的几滴泪水，闷闷地答了声。 </p><p>“嗯。” </p><p>  </p><p>“之前的记者吗……这次又来做什么？” </p><p>虽然对方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不过爱子对面前的警官并无任何印象。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要暴露出这一点比较好。 </p><p>爱子和理苑刚刚在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约会的时候，看到公安局的车辆开走了。但是警用Drone还没有撤走，两人便决定过来碰碰运气。 </p><p>因为这个原因，理苑手里还提着没吃的芒果班戟。 </p><p>“能看一下尸体吗？” </p><p>面前这位米色头发，看起来戾气十足的执行官粗暴地挥了挥手。 </p><p>“不行不行，那东西要是流传出去可不得了。” </p><p>“哎……很可怕吗？” </p><p>“就只是背上凉飕飕的……等，你们快点走，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p><p>“神户，怎么了吗？” </p><p>拐角后探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绿发女子，一副分析官的样子。 </p><p>“没事！就是上次闯进公安局的记者……” </p><p>爱子饶有趣味地审视着执行官，后者似乎因分析官的出现而显露出难掩的局促和兴奋。 </p><p>“你们好。”分析官浅浅地点了点头，“是想要协助我们调查对吧？请进吧。” </p><p>“不、不好吧，秋山。” </p><p>秋山歪了歪头，用颇无辜的眼神望向了神户，眨了眨眼：“没关系吧？再说我们也解不开。” </p><p>半是因为没有办法抗拒，半是承认调查陷入僵局，神户挠了挠头，把两人放了进来。 </p><p>“谢谢您的帮助——” </p><p>“要道谢的话还是等等吧，没准会后悔进来了。” </p><p>抢在秋山回复之前，神户带着不情愿开口。 </p><p>转过拐角，一具尸体伫立在角落里。 </p><p>伫立这个词并不准确，尸体跪在地面上，因为皮肤都被剥掉的缘故，仿佛保健室里的人体模型一般。双眼只剩下空空的洞，下颚被拉到极限，看起来几乎要脱臼的程度。最诡异的是双手，分别向两边伸出，托着心脏和大脑。 </p><p>“呜！” </p><p>“理苑？！没事吧？” </p><p>血腥而诡异的场景让理苑一阵反胃，头皮发麻，可她还是强压下了恶心：“没事。” </p><p>爱子体谅地看着她：“要不要……” </p><p>“我没事。” </p><p>看理苑如此倔强，爱子便也不再坚持，目光转向了诡异的尸体雕塑。 </p><p>“黄金的果实……” </p><p>  </p><p>“张嘴——别躲啦！” </p><p>爱子瞥了一眼这不合时宜的吵闹的来源，翻了个白眼之后专心观察着尸体。 </p><p>芒果班戟已经作为礼物送给了两位警官。她们正在坐在后面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恩爱地分享甜点——在这样一具尸体面前津津有味地吃东西，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给对方喂食，该说真不愧是潜在犯吗？ </p><p>爱子一边腹诽，又瞥了一眼理苑的脸色。 </p><p>“有想到什么吗？” </p><p>“哎？……这具尸体，是天平吧？” </p><p>爱子点了点头。 </p><p>“心脏和大脑……一边是生命、感性，另一边则是理性，或者——” </p><p>爱子直起身子。 </p><p>“Sibyl……吗。” </p><p>刚刚在一旁休息的两位警官也加入了讨论，秋山补上了爱子没有说出的后半句。 </p><p>“天平……啧。” </p><p>这种无法用暴力解决的问题，让竭力思考的神户有些烦躁。 </p><p>“希腊神话里司掌法律和公正的是女神忒修斯，为了判决的公正，忒修斯用布条蒙上双眼。为什么却是挖去了双眼……” </p><p>理苑声音里塞满了苦恼和痛苦，向后靠在了爱子怀里。 </p><p>“是讽刺吗？看不到公正……而且为什么嘴要张大到那个样子……” </p><p>爱子抱紧了怀中的恋人，在发丝上留下轻柔地一吻，犹豫着吐出了一个名字：“《呐喊》。” </p><p>“是说蒙克的……” </p><p>爱子点了点头：“那种苦闷和痛苦……是不是想要表达这个呢？” </p><p>一阵默然。 </p><p>“那……黄金的果实是什么呢？” </p><p>秋山指着尸体旁边的地面上，艺术品的标签一样的血字。 </p><p>“黄金的果实，是说金苹果吧。希腊神话中的荣耀之果与纷争之果……但是，对这具尸体来说，有什么意义呢？金苹果为特洛伊带来了灭国的灾难，是在表达这样的威胁吗……” </p><p>爱子扶了一下眼镜。 </p><p>“说到苹果的话，还有圣经里的知善恶果——人类受蛇的蛊惑，吃下了知善恶果，违背了神的旨意，从而必须承受劳动和分娩的痛苦……这是违背神的旨意的下场吗？这个神，究竟是指……” </p><p>“金苹果的话，还有一个。北欧神话中，伊登女神掌管的金苹果，具有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作用……不过，大概没有什么关系吧。” </p><p>因为提起了北欧神话，爱子想起偶然得知的理苑中二时代的黑历史，糟透了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p><p>“还有，一个问题。” </p><p>爱子盯着死者空空如也的眼眶。 </p><p>“死者是谁？” </p><p>秋山犹豫了一下，将死者的身份告诉了爱子。 </p><p>“体力劳动者……” </p><p>“想到什么了吗？” </p><p>“不……这具尸体想要表达出的内容，似乎和尸体没有关系……” </p><p>“就是说，犯人仅仅是把尸体当作无差别的工具……” </p><p>“不，如果是想要表达什么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随便……” </p><p>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调都高了起来：“能不能检查一下尸体的腹部？” </p><p>趁秋山应付的时候，神户偷偷地拿出了Dominator。 </p><p>“犯罪指数83，非执行对象，扳机锁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