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其之四 </p><p> </p><p>安德雷亚斯研究所(废墟) </p><p> </p><p>一 </p><p> </p><p>在下雨。 </p><p>他只有一会儿时间来意识到这个事实,在下雨。 </p><p>大气中的水分子凝聚成了液态,从远超出普通人力所能及的范围的高中落下。 </p><p>“什么啊……”他轻声地自语着。 </p><p>雨水穿过了他蓝色的眼睛。 </p><p>它就那样落向地面,融进了泥土中,甚至吝啬得不将他的发梢润湿。 </p><p>就那样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p><p>他低下头,视线径直穿过自己半透明的手背落向地面,他能看见焦黑的土地,些许破损的砖瓦。 </p><p>光子一定不会是世界上最小的粒子。 </p><p> </p><p>二 </p><p> </p><p>事实上光并没有体积。 </p><p>正如同现在的他也没有质量,他站起身,眼前的一片断瓦残垣似乎能与自己的记忆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p><p>“发生什么……了吗?” </p><p>他喃喃自语着,他环顾着四周,最后抬起头,天空中阴云一片,正在下雨。 </p><p>只有雨水正穿过这个孤单的幽灵。 </p><p> </p><p>三 </p><p> </p><p>那件事距今,正好两年零一个月。 </p><p>幽灵在半空中飘浮着,低下头,透过自己的双手看向地面。 </p><p>地面早已长出了新的草木,从枝叶的模样来看不是一年生的草木,焦土总比普通的土地有更多的养分。 </p><p>是以草木生长。 </p><p>迟早有一天它们会枝繁叶茂。 </p><p>幽灵“站”在那里,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p><p>“世代交替、吗……” </p><p>这个名词于他而言太过陌生,生态学范畴的事虽然在他脑海中有一席之地,却始终如同隔雾看花。 </p><p>但他知道这里,曾竖立在这里的那栋建筑原本旨在为了搞清魔法生物的生栖而建立。 </p><p>它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研究员的门牌早已不知燃尽在哪一处的火焰中,“安德雷亚斯研究所”,没有人来为它收拾残局,废墟就这样存留了下来。 </p><p>幽灵就站在这样一片废墟之上,从现在、注视着过去。 </p><p> </p><p>四 </p><p> </p><p>他拥有过去,他没有过去。 </p><p>这里的梅雨时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雨淅沥沥地一直下,直下到人心头发慌。 </p><p>然而他并没有这样的情绪,或许是身上少了几分湿冷让他失去了诞生出这样想法的苗头,然而更或许,他自身所带着的半分冷然解消了这样冲动。 </p><p>幽灵垂下头,没有因自己的思绪而出现半点动摇,他低下眼在废墟上巡回着,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p><p>他记得这里曾是魔法界首屈一指的研究所——虽然以那时魔法界的状况而言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它研究着魔法生物,却以一个医生的名字命名。 </p><p>它最初的建立者据说也是位魔法生物,只是这间研究所毁于火灾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 </p><p>所以——他想。 </p><p>他想起他在离开亚历山大图书馆后想到的那句话。 </p><p>没有什么能从火焰之中复苏。 </p><p>所有的一切。 </p><p>没有新生。 </p><p> </p><p>五 </p><p> </p><p>甚至即便有剩下什么,也早已在两年的时光中遗失殆尽。 </p><p>他也是。 </p><p> </p><p>六 </p><p> </p><p>雨还在下。 </p><p>地面上的青草沾染了雨水,显得更加可爱。 </p><p> </p><p>七 </p><p> </p><p>他想起残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些片段,他看到了火,无数的烈火涌进密闭的室内。 </p><p>——用魔法强化过的墙体原本应该无法燃烧才对。 </p><p>然而那天不同,火焰本身已然蕴涵着魔力,高温蕴涵着燃素近乎暴力地冲破了防御法阵。 </p><p>他无处可逃,他身后已经研究室的墙壁,火焰迅速吞噬了周遭一切,他最后记得的一个片段是掉下的房梁,四周的所有一片火红,之后则变得彻底漆黑。 </p><p>而后、这里就成为了废墟。 </p><p>记忆没有为他残留下那之后的太多东西,他以为死在火焰中的人会格外痛苦,烧伤、疼痛,或者至少呼吸困难,他知道柳条人里那些凄惨的叫声,却从不记得那场火最后发生了什么。 </p><p>他的记忆是星海中的片段,点点滴滴不断闪烁却始终连不成片。 </p><p>……他只知道。 </p><p>当他再度能够看见眼前的事物时他就已经站在这片废墟之上,他还记得这里曾经名为安德雷亚斯,他还记得那场火,却始终不记得他曾在这里做些什么。 </p><p>死亡导致了记忆的缺失,后来他如是解说这一切,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就算知道了缘由也无法知晓他缺失的那些碎片。 </p><p>雨水落下。 </p><p>总有些东西融进了雨水中,消失在了废墟深处。 </p><p> </p><p>八 </p><p> </p><p>时隔两年,故地重游。 </p><p>幽灵站在已面目全非的废墟上,雨还在不断下着,他已能听见雨声。 </p><p>——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p><p>不知道。 </p><p>类似的问题似乎也已经问过了很多回。 </p><p>这个季节下起的雨就会这样一直下很久,好像一直要下到世界尽头,一直下到整个世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p><p>可他现在站在这里——这里岂非就是如是吗? </p><p>除了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p><p>幽灵对着自己笑。 </p><p>他极少笑,这层笑容在他脸上看来像某种面具,又很快地消失。 </p><p>而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呼吸里满是潮湿。 </p><p>……真奇怪,他明明已经不用再呼吸了。 </p><p>幽灵就这样想着有些奇怪的思绪,缓缓地离开了昔日研究所的范围。 </p><p>他想过是否能再在这里寻找自己曾留下的痕迹,又或者记忆中他惦念着的那个“法阵”。 </p><p>然而他已经来得太晚了,所有的那些,镜中花、水中月。 </p><p>所以,他也只有离开这里。 </p><p>临走前,他又想起了那件事,在他第一次在这片废墟中醒来时,这里下着雨。 </p><p>他想起梦中的声音对他说,如果想要寻找什么东西的话,不如去最初的地方看看。 </p><p>于是他听从了那声音、来到了这里,可最终什么也没能得到,还一如来时那样茫然不知。 </p><p>也许幽灵这样的东西就该是如此,毕竟是个亡者,天堂已对他关上了大门,连地狱都不接纳他的身影。 </p><p>只能像这样徘徊于世。 </p><p> </p><p>九 </p><p> </p><p>两年零一个月前,幽灵出现在曾名为安德雷亚斯研究所的废墟上。 </p><p>正好两年前,幽灵成为了茨格姆图书馆的管理员。 </p><p>而安德雷亚斯研究院的大火,距离今天,大约两年零三月有余。 </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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